她立马转身叫丫环锁上她的门,带了丫环和婆子就走。

这些时日,她又另找了些丫环婆子小厮放到府中用,至于魏府里带出来的那几个婆子丫环,就给了曾安,随他去用了。

只要别用到她的院里来就好,曾安若是干了这等没眼色的事,就别怪她掌这奴才的嘴了。

这府里的大半个权力,可是她跟魏瑾泓交换而来的,要是这都不靠谱,就别怪她为他做事不用心了。

通县到封地上的赖府需两个时辰,到了自家封地后,赖云烟掀帘看了外面好一会,对身边的两个贴心丫环叹道,“兄长总算是要成亲了,我们赖家又要有女主人了。”

“小姐高兴不?”梨花笑问。

赖云烟笑,还朝丫环故意眨眨眼,“不高兴,哥哥要被嫂子抢去了,怎高兴得起来?”

“咯咯。”梨花被逗笑,她伸手拉了拉杏雨的袖子,道,“杏雨姐姐你看,小姐又跟我说风趣话了。”

一直拿着手中针线活在做的杏雨收回绣活,对梨花摇摇头,轻斥道,“你好生陪着小姐说话就好。”

“为何你不说?”梨花不依道。

“那你绣活。”杏雨说着就要把绣框往她怀里塞。

梨花连连推拒,“好姐姐,不了,不了,你绣罢,我绣得没你好。”

杏雨白了她一眼,“没规矩。”

赖云烟听得发笑,伸过头去看了杏雨正在绣的绣帕,她看了几眼上面栩栩如生的莲花,她不禁赞叹道,“就跟真的一样,杏雨绣得真好看。”

“大少夫人是六月生的,婢子想着,到时您给她送的礼上遮上这么一块帕,她怕是会高兴罢?”杏雨原本是绣好才说的,见赖云烟开了个话意,她就先问了出来。

“对,这样心意最好。”赖云烟点头道,“我都忘了,所幸还有你们帮我记着。”

见小姐肯定,杏雨抿嘴一笑,视线重回绣帕。

梨花也规矩了下来,乖乖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走绣针,想偷师一二。

赖云烟看着她们,心里叹了口气。

送走她们后,她怕是会孤单不少吧?

“大小姐回来了。”

奴才们一路高声叫着,赖云烟笑着走入了府,问身边家中的大管家道,“大管家,父亲今日可在府中?”

“未在,尚还在都堂办公,但大公子在府中。”

“哥哥在?”赖云烟便笑了起来,道,“这下可好,有跟我说话的人了。”

“大小姐…”大管家又弯了下腰,请她前行。

赖云烟朝他轻颔了下首,小步往前走着。

赖府占地大,他们兄妹的房屋都在正院,还好离府门不远,无须走太长的时间。

她的屋子院子,她兄长也为她保留着,定时让下人打扫。

前世如此,这世也一样。

一个人被人重视与否,是从小细节就可以看出来的,上世赖云烟大半腔心思都放在了魏府上面,才忽略了兄长的很多事。

他的为难处,他的辛苦,他对她的爱护,等等都被她忽略得不少。

赖云烟走在自家的府中,看着花园里的鲜花朵朵,拱桥下的流水潺潺,那心慢慢安然了下来。

也许重来一世也并不是那般的坏,有些缺撼,也是可以弥补的。

上半生的孤军奋战,父亲的不喜,姨娘的暗害,在朝廷的压力,让她兄长成为了一个终生阴郁的人,脸上鲜少见笑容,后来便是她故意耍宝逗他,撒娇取好,也难讨来他的几个笑容,为此,连他的夫人都害怕他,不愿意跟他多相处。

而苏七姑娘看着文弱,但赖云烟却有些看得出来,她是个胆大的。

也许这一世,兄长得了好亲家不说,也会得个不怕他的好妻子。

“哥哥,哥哥,”还没走到正院,刚过一道拱桥,就要转过前面一道弯道入另一道拱桥时,赖云烟就看到了迎面朝她而来的赖震严,她连忙扬声带笑叫了一声,“你来接我了?”

这时,赖震严身后的转角处走出一人,赖云烟看清后面的人后,笑容差一点就僵掉。

这魏瑾泓怎么来了?

“大路不走,怎地走小路?”赖震严大步走了过来,嘴里道。

“小路快嘛。”赖云烟镇定了一下,嘴里笑容不减地与兄长答道,这时她又朝后面的魏瑾泓笑嘻嘻地道,“夫君你也来了啊?怎地不等等我,还快我一步呢,真是要不得。”

赖震严这时已走到她的身边,闻此言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怎么说话的?”

“哥哥。”赖云烟朝他叫。

“规矩点。”见她还撒娇,赖震严朝她瞪了下眼。

赖云烟见状握嘴笑了一下,朝已走过来的魏瑾泓福腰,笑道,“妾身给魏大人请安,魏大人万安。”

魏瑾泓朝她一笑,扶了她起来。

“哥。”赖云烟朝他又一笑,走回到了赖震严身边,叫他道。

“走吧,送你回院。”

“哎。”

三人走了一段路,上了拱桥,赖云烟探头往下看了看,回过头朝赖震严说,“小溪里的鱼怎地不见了?”

“没出来罢。”赖震严也往下看了看,“稍会要看,让丫环拿点鱼饵来。”

“嗯。”赖云烟笑着挽着他的手臂,朝他道,“府中的事都备好了?”

赖震严回头,朝管家道,“赖光叔。”

“是。”管家忙上前。

“呆会小姐闲了,你把事与她报一下,有什么事就听她的。”

“有事就先忙去罢。”

管家要退下时,赖云烟突然猛拍下头,道,“看我这记性。”

这时她朝杏雨招手,“点心可在包袱里?”

“给管家。”

“赖光叔,带了些点心来,你给你小儿吃去。”

“这怎么可以?”管家忙弯腰。

“拿着罢。”赖云烟摇头,跟着兄长的步子往前去了。

赖震严带了她几步,朝身边笑而不语的魏瑾泓道,“她在府中可还是这般任性?”

“未曾。”魏瑾泓微笑道。

这下换赖云烟笑而不语了。

“院子我让人收拾好了,你这几日就跟瑾泓暂歇在这。”

“夫君也歇在这?”赖云烟讶异,眼睛看向魏瑾泓。

魏瑾泓颔首,“震严兄因工部的一些事,需进翰林院,我这几日与他一道。”

赖震严闻言露齿一笑,伸出手轻敲了赖云烟的脑袋一记,“从小任性顽劣,可是让你嫁对了夫君,莫要荒唐。”

“是。”赖云烟笑着应了一声。

想来,她在府中吹竹弄笙的事,她兄长知晓了,魏母肯定也会知晓。

如此便好,一步一步的,魏母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到那一天,她再推几手,也就离被休之日不远了。

不能跟魏瑾泓正面对着来,这旁侧敲击的,也挺好玩的。

他想留她替他卖命,可这天下不是魏大人的,更不是他想如何就可如何的。

离兄长成婚之日只有七天了,赖云烟坐镇前院,一反常态,插手起了赖府府中的事。

宋姨娘来报了两次事,都是主院的布置之事,赖云烟闻信之后就去了兄长的主院查看,从里到外,换了一大批东西。

第二日,新送上的一批玉瓷被赖云烟打回,她叫了京中最大掌柜过来,另要了一批昂贵非凡的,比之原订的那批高了好几个层档次,连夜摆上。

当晚,赖游回府后,叫了赖云烟过去。

魏瑾泓这时也回来了,赖游派人过来叫赖云烟过去时,他正在院中,来请人的下人退出门后,他眼神沉静地看向赖云烟。

赖云烟朝他笑,走向了他。

靠近他身边后,她倾身,在他耳边轻轻地道,“我就不求您与我一道去了,我自己的仗我自己打。”

他的仗,最好也是她自己打。

要让她帮着打,那最好想想,他还能不能给得起更大的价钱,别妄想用虚假得连他自己都不屑相信的虚情假意来骗她做白工。

赖云烟一进去就是施礼,浅笑着请安,“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赖游见她的吟吟笑语,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道,“坐。”

“谢父亲。”

这时丫环上茶,赖游端过茶喝了一口,看着赖云烟温驯的笑脸,过了一会才道,“严儿院中的东西你不满意?”

“是,与兄长身份不配,更是配不起咱们家的身份。”赖云烟轻描淡写地说。

“哦。”赖游说罢,挥了下手,他的贴身奴才送上来一个册子。

他打开册子看了两眼,然后扔到桌上,淡道,“一千两一个的白玉瓶,不便宜了。”

“是不便宜,不过舅父送了二十万银两过来给兄长添置院中摆饰,孩儿只是按照兄长的身份把这些花了,免得舅父后日赶到京中,见过院中摆饰,还当他的钱给得少了,才以至于兄长婚礼要办得如此寒酸。”

二十万两,宋氏有本事拿到手上去用,那就给她全都吐出来。

“京中娘亲故人前日送信给我说,说她手上正好有几对鸳鸯瓶子,想送给我兄长添礼,”赖云烟拍了拍胸,“孩儿当时不知是何意,现下才知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现下想起,这胸口都闷得慌。”

说到这,赖云烟眼中都湿了,“连外人都知兄长院的摆饰寒酸成了这样,都怨我先前为迁府,什么事都不知,早知如此,便是当了嫁妆,我都要去弄上一批像样些的。我是回了府中,才知舅父大人已早先我许久已送来了二十万两用,孩儿只恨自己无用,什么都不知晓,父亲要是责怪我失了宋姨娘的脸面,那便责怪罢,只是兄长这婚礼,万万不能失了样,到时,要是六皇子来了府中,看着院中那粗糙的摆饰,孩儿,孩儿…”

赖云烟低头,掉了眼泪。

她虽早已向府中伸手,知晓内情,只待等待时机反击,但说到此时,她确也是心酸无比,这眼泪掉得货真价实。

兄长太难了,在这府中,他暗中不知受了多少侮辱。

偏偏他是男子,这内宅之事他还开不得口,只能让人打脸,心中不知有多憋屈。

“六皇子要来?”赖游听到了重点。

赖云烟闻言抬脸,茫然地道,“父亲不知?”

“谁说的?”

“孩儿夫君说的。”

赖游闻言轻瞥了桌上册子一眼,抬头朝赖云烟淡道,“无事了,下去罢。”

赖云烟回去后,便写了一封信给姜三娘。

当夜,她找了赖震严,让兄长的贴身武官风片把信秘密送了出去。

赖震严看过信,差了风片过来拿走信后,他对赖云烟皱眉说,“你什么时候布置的?”

“知晓您订亲之日起。”

赖震严伸出手,摸摸了她的小脸,缓和了平日严绷的脸,轻声道,“难为你为我花这个心思了。”

“不为难,”赖云烟摇头,“只要你好就好。”

说罢,她又对赖震严道,“这内宅之事,兄长不需管,您只要找好大夫调养好嫂子的身体就好,这管家的权,我定会帮她拿到手。”

赖震严听着她这好大的口气笑了起来,笑过后,第一次感慨出声,“我的小妹妹长大了。”

这么深的算谋,她都弄得出,连他都不知晓她是如何沉得住这么深的气的。

那厢姜三娘得了赖云烟的信,当晚写了二十封贴子,请了京中嘴巴最松的十来位夫人明日下午共聚荆府赏花。

荆封先前已得魏瑾泓的信,对妻子此举也甚为支持。

她帮了魏大少夫人,等于他帮了魏家一般。

按魏大公子的品性,定会在他升迁之时为他美言几句。

第二日下午,赖府那边忙碌的奴才来往之间人声鼎沸,这厢的荆府也是七嘴八舌,嚼赖府的舌根嚼得甚是痛快。

第三日,连宫中的贵妃都知,工部尚书允许宠爱的姨娘私吞大儿的婚钱,昏脑得甚是厉害。

当晚皇帝夜歇贵妃床边,白日与宠爱的小儿聊过的贵妃不经意地谈起了工部尚书府中的这事,老皇帝听了,眉头微皱。

隔日,听过边疆战报的皇帝心情不是很好,在议完朝,快要散朝之际,他当着满朝文武百官问工部尚书,“你大儿这月二十八日成亲?”

“是。”赖游眉头微皱,面上还是拱手恭敬回道。

“听说你有个不懂规矩的当家姨娘。”

皇帝这般问,赖游刹那哑口无言。

他无言,前几日在床上被新宠妃挥了一巴掌,把她拖下去宰了也还是未消火,正要诛她九族的老皇帝顿时火冒三丈,朝赖游厌烦地斥了句,“妄你为朝廷命官,朕看你是当官把脑袋当糊涂了。”

赖游欲要辩解,这时皇帝已挥袖离去,满朝恭送万岁之声,赖游随之跪下,心下猛生谨戒,不知是谁盯上了他,暗中向皇上进送了谗言。

任金宝来京中三日,与外甥女从不熟到熟也就只花了三日。

“你莫不是骗我?”任金宝觉得他这外甥女怎么就这么奸狡。

“骗您?”前世与任金宝熟得不能再熟的赖云烟抬头便“哈”了一声,语带不屑地道,“再来十个我,也骗不了您一两银子。”

说着,竖起根手指在任金宝面前不停地晃。

任金宝闻言不以为耻,反倒得意地笑了起来,“不瞒你说,你舅舅我活到现在,就没被人骗过一两银子,就只有我…”

说到这,想起他正在官宦之家中,便闭了嘴。

可不能说只有他骗别人的。

“我说,”熟了之后,任金宝就敢把心中的话跟外甥女透透了,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倾过身,探出圆滚滚的脑袋跟外甥女咬耳朵,“你真把那二十万两全花了?”

“不止,花了二十三万两,您要是有空,等会就去全瞧瞧,看值不值这个价,也看看我的眼光如何。”赖云烟是万分喜欢她这个奸商舅舅,对他说话也是毫不掩饰。

“好。”任金宝也不放心,要去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