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好好休息。”祝慧真这时起了身,真到她面前,又娇俏一笑,“嫂子定要保重身体,世朝侄儿还小,大伯刚任少府,公务繁忙,都需要您劳心照顾啊。”

赖云烟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转头朝冬雨道,“替我送送二夫人。”

祝慧真又娇笑了好几声,又告了安,这才退下。

她走后,不久秋虹就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碗补汤。

赖云烟接过喝下,秋虹这才张了嘴,道,“只给您端了半碗来,怕您喝得多了,等会晚膳要是用得少了,小公子又要怪心疼了。”

赖云烟闻言发笑,眼睛也因此明亮了起来,“也不知他今日有没有闯祸。”

回京后,世朝就要比以往调皮多了,前个儿魏瑾泓带他出去见客,他还把楚候爷的那几个儿子全打趴下了。

“管有没有闯祸呢,”秋虹抿嘴笑,“不要吃着亏才好。”

赖云烟失笑轻摇了下头,儿子太奸炸,打了人却哭得比被打的人声音还响,他嘴又甜,回过头去还会哄人,让被打的人又待他亲亲热热,还更胜从前。

这才七岁,就把事情做得这么滴水不漏,以后真不知会成什么样。

“您要不要去老夫人那一趟?”这时冬雨进了门,朝赖云烟道。

赖云烟摇头,“不去了。”

她不去也是成的,要是去了,在魏夫人面前咳嗽几声,咳得魏夫人脑门还疼呢,她不去找晦气,那边还不定要怎么高兴。

“您这身子骨还得调上个半年去了,您就真这样,啥事都不管?”冬雨在她身后站好,接过秋虹拿过来的药膏,敷在了她们小姐的脖子上。

*的药膏一贴上,赖云烟深吸了口气,这时后背一暖,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随后,她舒服地躺在了靠枕上,满足地轻吁了口气。

还好,这条命还活着,人啊,只有真死过那么几次,才格外珍惜这活着的日子。

漠北三年,改变的不只是魏大人,她也是变了那么一些的。

“管什么,”由冬雨为她轻捏肩膀,赖云烟漫不经心地道,“由他们闹去。”

便是鸡飞狗跳,他们都不嫌丢人,她怕什么。

书房内,一清俊的童子得了父亲给他的扇子,就问他父亲道,“给了娘亲了?”

“给了。”

“给的什么?”

“活虾。”

清俊童子,也就是赖云烟其儿魏世朝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娘亲可是最爱吃这个了。”

魏瑾泓微笑了起来,“她现下还吃不得。”

“您这是在馋她啊。”魏世朝重重地道。

魏瑾泓嘴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为父未这么想。”

这娘俩,怎么这么会曲解他的意思?

“爹爹,你这样是不行的,”魏世朝给父亲支招道,“舅父大人说了,娘这人好伺候得很,心情好了身体就好,您要是想让她身体好,就让她回娘家住上个几天,跟舅娘说上几天闺房话,您看,她心情就好了!”

魏瑾泓微眯眼,看着吃里扒外的亲儿,拿着扇子轻叩了手心几下,一会,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扇子敲了他的脑袋两下,怒道,“你舅父许了你什么好处,又让你来跟我胡说八道!”

魏世朝就算反应了过来抱着了他的头,但速度不及比他精明的父亲快,抱上头已是被打之后,他被狠敲了两下,也不由有些委屈,便扁着嘴道,“娘说的,谁给得起价钱就听谁的,你又给不起,我干嘛听你的?”

他不过是想两把小宝刀而已,父亲不给,舅父给,难不成还不让他帮舅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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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世朝也很苦恼,他已长大,他娘说了,男人长大了,想要什么东西就要自己去挣,跟别人伸手要的都是窝囊废。

为了不成为窝囊废,他这日子过得已是辛苦,哪料父亲不支持就罢了,还打他,老子打小子还是天经地义的事,他理都没地儿去说,真是冤极了。

被打后,魏世朝朝父亲扁了嘴,用膳时却是未跟母亲多置一词。

爷们的事,爷们自己解决,就无须娘亲为他操心了。

魏世朝在饭桌上哄得娘亲多吃了半碗饭后,这被父亲弄郁闷的心刹那好极了,膳后又给他娘捏了一会儿肩膀,这才背着手,一蹦一跳地去了祖父处。

“给祖父大人请安了。”一进祖父院子,魏世朝一看到长须紫袍,神采清矍的老者,忙眉开眼笑道。

“来了,过来。”膳后就回了他的书院等候长孙的魏景仲微笑道。

“是。”魏世朝稳步走了过去,走行书案前就跪坐了下去,肃了下小脸,道,“孙儿给您磨墨罢?”

“嗯。”刚正在练字的魏景仲轻额了下首,又重提了笔。

一柱香后,魏世朝磨墨毕就开始默写礼记,他每次见魏景仲就默写一段,不用翻阅,每段都能接着前次的来,一字不错。

他有个父亲极不屑母亲却觉得极有本事的老师跟他说过,人的嘴皮子再厉害也不及真功夫的强,想让人刮目相看,就得有投其所好的真本事。

祖父喜好读书的人,魏世朝就打算趁这段时间把他记下的几本经书默下,就当默习巩固了一遍。

反正他写字速度快,误不了什么事。

舅父也说了,擒贼先擒王,他要是想在这以前没住过的府里继续当他的小公子,那就得把说话最算数的那个人拿下。

按祖父大人对他的看重,魏世朝觉得他现下做得不错。

等他长行默写完三张纸放下笔后,见祖父看向他,一直肃穆着脸的魏世朝含蓄一笑,朝魏景仲道,“孙儿写得不好,让祖父见笑了。”

娘亲说了,内心再得意,面上打死都要谦虚,哪怕回去之后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写几份表彰言,也忌当人面露得意之情。

魏景仲抚须颔首,又拿过他写过一页纸从头看到尾,见端正有力的字从头到尾未错一字,行文中未往外沾一点墨,他又朝孙儿的手看去。

听说他从小是被绑了沙包练字,练得不好,就会被罚打。

他儿子清雅,但看来,教儿却是很有一套。

魏景仲是严肃之人,这时脸上也是又和蔼了起来,与他道,“明日与祖父一道去书院,带你去见见几个当世大儒,到时可要知礼。”

“孙儿知晓了。”魏世朝微一转身,对着他行了跪磕之礼。

“起罢,夜深了,回去休息。”

“是,请祖父也早些歇息,明早世朝再过来给您请安。”

魏景仲忍不住欣慰地笑了起来,抚须额首。

嫡长孙不愧为嫡长孙,比二儿养出的那几个孙子要机敏孝敬得多。

魏世朝刚出了门,赖绝就跟在了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赖绝轻声道,“我来背背你。”

跪坐了这么久,想来脚都跪疼了。

“不背了,我走着回去。”魏世朝腿上是绑了软包的,跪久了疼倒不是太疼,就是腿有点木,在老人面前又得端坐着,确也是有些辛苦。

此时还不如走走,活动下筋骨的好。

“小公子。”这时前面提灯笼的下人回过朝他示意周边没什么人了,赖绝走到了魏世朝的身边,劝哄道,“让我背会罢,见我背你回去,孩他娘稍会还允我多喝盅酒。”

魏世朝听了哈哈笑出声,忙七手八脚往弯下腰的赖绝身上爬,等赖绝背上他往前走后,他拍了下赖绝的肩,道,“冬雨不给你喝,我改天去舅外祖那要上几坛给你。”

“不成,”赖绝叹气,“她鼻子比狗还灵,我藏不住。”

“没事,藏我那处。”魏世朝打算全都包办了。

“如此甚好,这事我跟赖老大他们几个也说一声?”

“说罢。”魏世朝点头,这几个老仆几次救他们母子于危险之中,帮他们藏几坛酒喝算什么,对他们再好点也是应该的。

冬雨一直候在外院,见相公背了小公子回来忍不住笑了,伸手欲要去抱魏世朝,这时魏世朝却从赖绝身上跳了下来。

她忙去给赖绝整理衣裳,这时听小公子问她大虎二虎睡了没,她笑道,“没,小姐正哄着他们。”

魏世朝忙跑进了门,一进门就见冬雨的大虎二丫和秋虹的宝崽都在他娘的榻上,他不由伸出手朝他们走去,“我回来了,都来让我抱一下。”

秋虹正在给他准备今天为他做好的新裳,打算送到他的小院子去,听到这话笑道,“小公子快些抱,待会就要哄他们睡了。”

赖三儿正在门口探头探脑要接儿子回去,这时听到这话,忙朝小公子道,“小公子,把宝崽抱过来,我把他接回去。”

秋虹闻言笑看了他一眼。

“小公子哥哥。”魏世朝一过去,两岁的宝崽就朝他伸出了手。

“宝崽要去你爹爹处?”

“嗯,爹爹。”宝崽点头,他由赖三儿带的时候多,与赖三儿亲密得很。

魏世朝笑着把宝崽抱到了赖三儿手里,等人抱走后,他朝秋虹抱怨道,“赖三儿都不把你儿子多给我抱一下,我平时可是疼他得很。”

“少跟秋虹说些孩子话,快过来和大虎玩。”赖云烟这时插话,笑着道。

冬雨这时进来把她手中的二丫抱回了手中,跟她道,“时辰不早了,您就赶紧带小公子回房歇息去罢。”

“诶。”

赖云烟见二丫困得小眼闭得紧紧的,实在是没精力和她玩儿了,她遗憾地叹了口气,下地牵了魏世朝的手,和也直打盹的大虎怜惜说了几句话,嘱他乖乖睡,就带着小儿回他的小院了。

刚出了外屋的门,在里屋呆着看案册的魏瑾泓也走了出来。

“爹爹,”魏世朝叫了他一声,“娘送我回屋就好。”

“一起。”魏瑾泓看了他一眼。

魏世朝的小院子就在修青院内,离他们夫妻住的院子不过数十丈之远,没多时就到了。

这时,丫环小厮们已把他屋内的灯点亮了,一进去后,魏瑾泓就朝他道,“你舅父给你的小宝刀在哪?”

魏世朝看向他,见父亲轻皱了眉,他不由笑了起来,看向了他娘。

赖云烟摇摇头,抚额道,“大晚上的你们父子又闹什么事?我看得头疼,我回去了。”

说罢,就按着脑袋往外走。

魏瑾泓的眉头皱得更深,看了儿子一眼,摇了摇头,回过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身边的丫环这时进了屋去照顾小儿睡觉,魏瑾泓便伸出了扶住了她。

“又闹什么?”见他扶她,赖云烟随口问了一句。

“震严兄借他之口,想让我允你回去住一段时日。”魏瑾泓淡道。

“嗯?”赖云烟回头看他。

“今日岳父大人来找我了。”

“说什么了?”

“跟我要些银子。”

“要多少?”

“一万两。”

“拿来何用?”赖云烟笑了笑。

“有人手里有处庄子要脱手,他想入手。”

“好好的,要别的庄子干什么?”

魏瑾泓无奈看向她,她不说,那他说罢,“给安王爷。”

安王爷就是废太子,洪平帝给大太子留了一条命,这点赖云烟毫不意外,但都四年了,这废太子还活着,一点事也没有,赖云烟觉得远辰帝可比上世仁慈太多了。

“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我知会了震严兄一声。”帮废太子置宅,这对赖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王爷那边现在还是天天深处深宅,一步不出王府?”赖云烟问道。

“置宅之事,您跟皇上说了没有?”赖云烟又问。

魏瑾泓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赖云烟听到这叹了口气,“那你们都先听听皇上的意思罢。”

但愿远辰帝还是上世那个果断英明的远辰帝,废太子可不是虫,留得越久就越是个祸害。

早间赖云烟睡得沉,便是醒来,也要眨好一会眼,眼前才看得清东西。

待她这次醒来,见魏瑾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她,她缓了一会,含了冬雨递来的温盐水濑了下口,才道,“您上朝回来了?”

“什么时辰了?”

“午时。”

“都这时了?”赖云烟是真真讶异。

她怎地一日比一日睡得沉,起得晚了?

“叫方老过来给我把把脉。”赖云烟朝冬雨说完轻吁了口气,朝魏瑾泓道,“您下午还要去宫里?”

“嗯,皇上传我去趟御书房。”

“用完午膳就去罢。”赖云烟起了身,穿了秋虹拿来的外裳,往窗外探了探,对魏瑾泓淡道,“天色不好,出门小心点。”

他一进京就被封主管少府,还是有实权的少府,掌帝室银钱,这仕官当得算是一步登天了,让不少人眼红得很。

要是换她是魏母,这时候铁定夹紧了尾巴做人,哪还在这时候还拿着她这大媳去刺激二媳,把二媳妇和她背后的祝家全哄好来并肩作战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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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要踩人,祝慧真要斗,她们要闹,赖云烟先把自己摘出来,躲得一时清闲是一时。

但祝家那,她还是要打点的。

祝家祖母身体不好,赖云烟先派去问了话,看能不能方便派方大夫去把个脉,得了答讯后,又带了些全用得上的珍贵药材上了门。

方大夫已是京中名医,不是谁都能请得着,她欲带人过来还派人来问一声,来了又带了全是老太君用得上拖命的东西,这祝老太君在这天她来的上午愣是半躺了起来,摸着赖云烟的手,说道了好几声好孩子。

老太君年龄已大,精气已不比当年了,看着她萎靡垂暮之样,赖云烟心中有些难受,嘴上也跟她道,“说句为难您的话,您还得再忍忍,如今岑南那边不平静,她不好回来,您得等等她回来,让她陪上您段时日才好,若不然,她这一生怕是都得…”

说道此处,想及老太君若是就这么去了,好友怕是一生都要因此难受,赖云烟语气也难掩哽咽。

“熬,熬,我熬…”老太君见她语有哽意,忙道。

她说话说得太快,都快岔了气,身边伺候之人忙给她顺气,又喂她喝了参茶,赖云烟这才敢说话,却也是不敢再刺激才太太,只挑老太君欢喜的话讲,“您这月可收了您曾外孙儿给您的信?”

“收了。”老太君笑,与她道,“每次都五封,连上她的,一共六封,每次都跑不了,亏得她有心,不忘我这老婆子。”

“说来,小世子们可从没跟我写过,只有慧芳与我提过几句他们的事。”赖云烟叹道。

跟她来的秋虹听了忙掩嘴轻笑,瞧瞧她家小姐这厚脸皮,人家给外曾视祖母写信那是应该的,给她写信是哪门子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