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救援魏家的那几千流民也有此等情况发生,魏世宇见状不妙,着魏家人押送他们回岛上。

“相互屠宰?”

翠柏退下后,魏瑾泓看向了坐在旁边不从开言的赖云烟。

“应是崩溃了,”见他看她,赖云烟勉强地笑了笑,“绝望会让人疯狂。”

历经劫难而来,可老天还是不放过他们,天天看着有人在眼前死去,没有终止一天——有几人能受得了这个?

困苦,病痛,对手又那般强大,他们没有生存之地,这岂能让人不绝望?

“我们回去住几日罢?”长长的沉默之后,魏瑾泓开了口。

赖云烟点了头。

她知道这次他们必须回去,与魏家度过这次难关。

得知魏瑾泓夫妇要回来的信,魏世宇还没反应过来,魏瑾荣与魏瑾允却是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在这种活到今天没有明日的气息里,族人需要精神领袖,这比强硬的当家人的铁腕更能锁住人心。

几日后,魏世宇带领族人在谷口迎回了魏瑾泓夫妇。

老族长黑袍玉冠,长袖飘然,年近知天命之年却还是以往那般仙人之姿,老夫人满头灰发,发间白玉在灰暗的天空中仍闪着温白的光芒,身着的繁华的紫袍拖地,他们仍如在宣京那般的尊贵,高高在上。

族人高呼跪拜,两人淡笑而过,等到他们进了屋消失,礼师大人才回身下了他们让他们起的命令。

从迎进到退下,夫妇俩未置一词,但笼罩在云谷上空的乌云似是消褪了一些。

他们回来半月,外面再次传来新的消息,子伯候讨伐太子祭天,太子带人逃脱,皇帝其兵力归入其下。

子伯候下令,开放粮仓震灾,太医院全力施救流民,与此同时,他派人与魏家求药材救急。

而这时,所来数万流民,这时加上岛上二千余众,不到八千人。

马金,宁国等国,所余者不到两千人。

这时,岑南王趁弱攻击,抢占了马金宁国等国的地方,把他们占领之地归入了辖地。

而魏家在这次末日之灾中,派出去的一千人,回来只到六成。

等到一个月过后,西地放晴,而新的格局也已形成,子伯候异军突出,带领所余流民接收了皇帝先前势力,占领沿海附近十余山峰和西地最大的平地;岑南王三子坐镇在地,占领西地东南方向,沿路达二千里之地;魏家所在之地最小,西靠山,东靠海,坐镇位于西地中间的云谷之地;还有一队杀出的黑马之军,昔日马金大将军之子蒙巴金带领数国将领兵士形成的西国退在了西地最里面的西北之地。

还有几股残余小势力在各地流荡,等着被俘与投降。

饶是不到两万人的地方,也还是分出了四大势力出来——这时谁都无过多的兵力与粮草收复对方。

地动所带来的冷天过去,盛夏已完,这时已近深秋,西地真正的寒冷之时已然来临,人心溃散的狂尽稍稍消褪,燃眉之急一过,新的缺衣短食就又迫在眉睫,让人无喘息之地。

就在此时深秋,魏家局势已趋入稳定,族人衣食基本能解决,魏瑾泓夫妇去了昆南山的小岛。

岑南王与子伯候先前确定魏家不扩张势力是因魏瑾泓的本性趋于守成,粮食危机一来,他们才确定魏家这是在保本,而魏瑾泓与他那位妻子向昆南山移居,怕是又在给魏家留退路…

现下,昆南岛的岛民已然接纳了他们的到来。

(本文完)

魏大人番外

魏瑾泓巡岛一周从外面回来,刚到大门口,义子周强往门内探了探,笑着回头问他,“也不知娘此时在不在家?”

周强已年有二十五,本是岛上流民之首,他们来之后认了他们为义父义母,老妻只嘱了他一声叫爹娘就好,周强打蛇上棍,从此未再叫过义父义母,恼得老妻私下与他撇嘴不高兴,道他当时怎会不拦了她的话,现下多了这么个三大五粗的儿子天天叫她娘,若要人真以为是她生的,她哪来的脸面去活。

周强生得粗犷矮小,确不像她所生之儿。

她暗地怪他不拦她的话,魏瑾泓随她恼,笑笑不语,便是连那句西地没什么外人会以为周强是她亲儿也没说。

过得些时日,魏家来了子侄,顺着她的话说周强丑陋粗鄙,原本以为能讨她欢心,但当下却被她冷冷盯了几眼,骇得那送礼物过来的子侄战战兢兢,求了族叔过来向他致歉,族伯母那边是万万不敢再去见了。

魏瑾泓也是无奈,世人都当她喜怒无常,冷血独断,但时常忘了她极其护短,她认定的人,她说得,别人是说不得的。

她跟子侄说周强面容丑陋,不识一字,其言下之意是这等丑陋之人,一个字都不识且能当一方首领,你们这些容貌端正,从小被栽培长大的还不如他,以后还是多需努力才好…

只是子侄哪是她肚中蛔虫,不知她言下之意,便是小心顺着她的说,一不小心,还是逆了她的意,岂能还得她的什么好脸色。

但他为她夫两世,还是这些年才解她心思,能对她较为游刃有余,子侄小辈又能知她多少?

确也是怪不得的。

周强行事敢作敢为,心思慎密周全,进退得当,便是得了她的责怪也据理力争,不卑不亢,从不妄自菲薄,性子完全合了她的脾胃,她一边骂着他妄自尊大,一边却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知他手拙不会握笔,还亲自每日拿着戒尺勒令他习字,这等心思,岂有看轻他之意,只有那不明就里的外人当她真看不起贱民。

只有魏瑾泓知道她若是真厌恶周强,那叫让他叫爹娘的话哪会出口,她当时说是说得随意,可就她这心思难测之人,哪句话说出来是随意的。

周强脑子活络,嘴巧身手灵活,但手一握笔就僵,习了一月有余的字了,本人名字两字都没练好,他那老妻这几日恨铁不成钢,手中戒尺换成了铁板,便换得如今她这义子一进门,都要探头看看义母在不在。

听得他出声,魏瑾泓淡看了他一眼,抬脚进门。

“成大叔,岛主夫人在不在?”周强还是不敢进门,便问了院中干活的人。

成大叔本是周强的人,虽是忌怕岛主夫人威严,但在四周望了望,见夫人身边的姑姑不在,干活的人全是他们以前岛主的跟随之人,便大着胆子朝周强点了下头。

只点了一下,就不敢再放肆了,提着手上的刀就走,生怕被夫人不小心看到。

周强见了便要往后退,刚退到一步,就见义父回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周强便叹了气,愁眉苦脸地进了屋,等着他的厄运降临。

魏瑾泓进了正屋,妻子一见到他,便笑了,像招小孩子一般朝他招手,“回来得正好,刚刚让冬雨给我泡了参茶,你赶紧过来趁热喝两口暖暖身子。”

说罢,眼睛往他后面一瞅,那笑意吟吟的脸顿时便冷了,只见她板着脸朝后面的人说,“今日的字练好了?”

“娘,娘…”周强一阵哀求声。

魏瑾泓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参茶,对周强向来看过来的哀求眼神视而不见。

便是打残了,他也是不能管。

若不然,就要换他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若是让她不高兴了,她就会让他不高兴,非要报了仇,不让他好吃好睡好几日心里才舒坦。

为着自己那太平日子,魏瑾泓也就无视了这半路出来的义子的求助,哪怕刚刚出行这孩子忙上忙下,便是下船,也是踩稳了踏板等他下了船自己才下。

“没练好?”她扬了眉。

只一扬眉,周强便软骨头地跪下了,“孩儿是真练不好,您就教我多认几个字罢,别让我写了。”

“我看我还是别活了,”她转过了脸,拿帕拭眼角,对着他甚是悲凄,“你一个天下第一君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老年认了个不识字的儿子,咱们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说着又拿帕擦了两下眼角,还假惺惺地拍了下胸口顺气。

魏瑾泓淡定地瞄她两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现下该轮到他了,他便清了清喉咙,“去练罢,练好百…咳,千字再用膳。”

见说“百”她就瞪他,魏瑾泓便改了“千”字,这下换周强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哭都没法哭出来。

他现下只有握笔画圈圈最顺手,便是画一千个圈圈,也需得半时辰,这练千个字,这一夜都莫想睡了。

真是苍天无眼,他以为迎来了一对救命菩萨,哪想,他以前亲耳听过的话全是假的,江先生所说的魏夫人风华绝代,绝对是没见过她凶起来时那堪比刽子手的狠劲。

她比杀过人的男人还狠,哪来的什么风华绝代。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种靠着霸王票也能活下来的感觉,多谢,另外问一下大家,魏大人的番外大家说是多写几章还是少写几章?

hui扔了一个手榴弹

215

妻子在外头名声太盛,以至有些盛气凌人,魏瑾泓知道这里头七八分是她性格所致,另有二三分也是她故意为之。

倒也不是她喜欢别人怕她,而是她认为这样省事得多,按她的话说就是谁都知道她恶名,谁敢拿她的话不当话?

来了昆南岛,她还亲手拿过棍子打过周强,如此她修身养性一年,又被岛上众民知道她是怒极了谁都敢打。

周强她都敢当着下人收拾,岛民也便纷纷猜测在家里,她是母老虎,说一不二。

事实却不是如此,如西行路中族人认为她不管他死活,但无论他多晚回帐,炉上总有罐参汤在煨着,现下他回来得要是晚了,她便会坐在门口等他,用膳时吃鱼她会挑了刺送到他碗中。

这两年他开始着手著书,往往坐于桌前多时不开身,她便也只有这时会多事一些,起身让他和她出外走走。

外人总当他们夫妻不睦,却不知实则她护他如眼珠,又因着儿孙不在膝下,她便道天伦之乐他们是没法享了,她便在别的地方多补给他点。

她说时像开顽笑般,但时间一久,他就知这话真得不能再真,她比以往对他更用心,许多事也不再假手于下人,而是亲自照顾他,也时常挂心于他。

便是一起散步,他若是因观看树木景致走慢了几步,她都会等着他齐步才走,每次都耐心得很,不生气也不催他。

这夜用膳,下人来报周强还只写了百字,不能过来用膳了。

下人端来了铜盆,他洗了洗手,伸出来让她拿帕替他擦拭,见她眉头往中间拢,他便轻声安慰她道,“再晚些让下人送点吃的过去就是。”

妻子一听笑了,眉毛也舒展了开来,“我哪是担心这个,我是怕明日一见又是满纸的圈。”

“会好一些的。”

“最好如此,”她眼睛一眨,呵呵笑两笑,又挺高兴了,“要不我打肿他的手。”

魏瑾泓见怪不怪,点头道好。

因着他这一声好,她这下笑得眼睛都弯了,还过来替他整了整衣袖,她一高兴,就恨不得对他好得不得了,就如惹她不高兴了,她便要嫌弃他,让他知道他做错了事。

她喜怒还是如此分明,也不知是不是心境变了,魏瑾泓觉得她这样挺好,什么都好,便是她怪罪他的那些话,听起来也甚是有理。

这些年来她的一些不好模糊了起来,以至于他觉得她的不好也是好,当然这些是不能与外人道的,前些个日子里头他还想告知世朝,在他心里他娘子是永不会做错事的那个人,可惜这句话是不能说给长大了的世朝听,因他不再是他们那个总护着她,缠着她的小儿子了。

对于世朝后来的转变,魏瑾泓是有着几分遗憾的,妻子在这世间,了解她为人处事的不多,她身负重责且心重,他与她又恩怨过多,不可能与她心心相印,所以他一直希望世朝陪伴在她身边,减她烦忧。

可惜,后来是她先释然了儿子与他们的不同道,反倒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直到现在两人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她每天都过得甚是精神,他这才全然释怀。

上世这个时候,他已重病在身,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临死前去看她一眼,也是想看她是否如当年那样鲜活。

那时他已孤寂多年。

这世得了她的陪伴,才知老伴是个什么意思,她知道他过往所有的一切,俩人恩怨太多,却还是相互搭着手,知冷知热尤胜当年。

晚膳用完他们走着去了书房,把白天拿乱的书收整一下。

书房中的琐事她不再让翠柏做了,说他们现今事不是太多,这些小事情便自己动着手做才好,免得懈怠了心思,真成了个老废物。

只是,话是她说的,但收拾起来,都是她在旁站着指点,由他来动手。

他之前因此多瞧了她一眼,她便振振有词,道,“你是动手,我是动脑,我也是有功劳的。”

瞧她还有话要说,他就点头,她便哈哈笑几声,停了唠叨,神情却甚是愉悦。

今日他一早出去了,没去过书房,书房的灯一点,就见满桌的书,便是椅子上,也放着好几本。

显然是大动过了。

他顿了一顿,看她一眼,便动手收拾。

他一把椅子收拾出来,她就坐了下去,拉着他的袖子笑着直眨眼,“你就不问问我今日个干啥了?”

魏瑾泓点头,问,“做什么了?”

“查书!”她轻脆两字答道,身子往后一靠,玉指一伸手臂一撑,支着脑袋轻笑着说,“你好生着收拾,呶,桌上那十来本书你用得着,你规整规整。”

魏瑾泓这段时日正在编书,试种一些作物,他们俩人有关于这方面的书都拿了出来,他没想到还有,不由微怔了一下,问她,“还有?”

“也不算有,就是这十来本里有涉及土地作物的,每本也不过几句,我瞅着挺有用的,你先看看。”她轻描淡写。

魏瑾泓收拾好书,坐下来看书的时候,发现每本确实只有那么两三句提及作物的话,从出物到结果,寥寥几语,但其中有那么一两样物种是他在岛上仔细瞅过原物的,只是一直不知来历。

许是在旁看他看得认真,她便记了下来。

也不知翻了多久,才从上千册的书里翻出来。

“翻了一天?”他看过就合上了书,拉她起身去外头走走。

“也没有,午睡好过来翻了翻。”她笑道。

他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见没外痕,便笑了笑,道,“下次记起来了就告知我一声,我来找。”

“你又不记得,怎么找?”她不以为然。

他牵着她的手,与她说事,“有一个从陇州过来的百姓懂一些农术,花也养得好,他养了几盆花都含了苞,许是再过些时就能开了,我想明日去找他买过来,放到窗棱下,你看如何?”

“人家可卖?”

魏瑾泓摇头。

她笑道,“你可别去,你这一去,人家的花就卖不上钱了,叫周强差人去罢,也别用金银,送上几斤鱼干罢。”

“以后看中谁家什么了,也要回来先给我说,别轻易张口,这岛上谁敢卖你东西啊,可别吓着了人,让人白送。”

“别老说好。”

魏瑾泓顿了顿,改了词,“知道了。”

她又笑,“明日你还要出去?”

“去练兵营看一看。”

“我也去,在家呆得烦了,也出去耍耍威风去。”

魏瑾泓低头去看她,与她说,“风不大就带你去。”

她过来扯他的鼻子,摇头,“烦了,风大也去。”

“若是下雨…”

“我穿青裙,沾不了泥水。”

她最喜穿紫朱两色的长裙,这让她看起来甚是尊贵华美,最不喜青裙这种朴素简单的衣裳,看来确是闷得久了。

魏瑾泓把她的手拿下在手中握了握,嗯了一声,再次顺了她的意。

隔日早上,魏家又来了人,送来了纸张和茶叶,魏世宇在信中说茶叶是岑南王妃给大伯母捎来的。

妻子一见信,便想着要回祝王妃什么才好,出门找丫环去了,他以为她不跟他出门,差了翠柏去说一声要出门,便见她又匆匆回来了,见着他就喊道,“怎地不带我去了?”

说罢就急走去了他们的卧屋,淡蓝的长裙拖了一地,她的发在空中轻轻摇晃,耳边老仆在笑着说,“夫人说要给王妃送一担果子去,问冬雨家中还有多少。”

“还有多少?”魏瑾泓问。

“没了,”翠柏一罢手,“都让夫人每日差我们分给外面那些最勤快的小孩儿吃了,就是剩着的那点干果子,也不到小半罐,还是她们藏着给夫人平日吃的。”

“都分了?”

“是的。”

“去岛上看看,看谁家还有,”魏瑾泓仔细地吩咐着下人,“有的人家拿了东西记个数,看他们家缺什么,到时补上去。”

“这也凑不到一担啊。”翠柏摇头,“这些人家家里找着点鲜果子,每日早晚都是送来给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