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将菜接过来,仔细地端详,除了叶子碧绿些,菜根更像白玉,倒跟别的菜没什么两样。他正要开口让江凌把这菜煮煮,却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回头一看,老张从门口进来了,眼眶里全是血丝,胡子拉杂,显然一夜没睡。

“老张,你去哪儿了?”刘掌柜忙放下手中的菜,问道。

老张没有回答刘掌柜的问话,而是直直地走到江凌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不过只这一眼,他就转过了身去,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伸出大掌用力在搓了搓脸,出声道:“阿福…被衙门抓去了。”

“啊?”刘掌柜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着江凌问:“你不是说…”

“我没报官。昨晚被抢,只打了他一顿我就回家了。”江凌也莫名其妙。

老张满脸疲惫的坐在那里,长长地叹一口气,盯着地面道:“不是江涛报的案。昨晚衙门里相熟的人来通知我,我才知道阿福抢钱的事。把阿福抓到衙门里的,是军队里的人。他们昨晚正好遇上阿福抢江涛,在江涛走后听到阿福在那里咒骂说要报复江涛,就把阿福抓去了。”

江凌听了,有些恍然——估计就是昨晚那年轻男子和刀疤男两人干的事了。

刘掌柜道:“老张,不是我说你。你那个侄子,可真不是个东西。抢小江的钱本来就错了,小江没有追究他,他倒还想报复。我看啊,这么个东西,你也不要心疼他,让他吃几年牢饭,也许就老实了。”

老张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有人吗?有人在吗?”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男声。

江凌一听脸色大变,对刘掌柜道:“我弟弟来了,不知是不是家里出事了,我去看看。”说完没等刘掌柜说话,就急急跑了出去。

出到厅里,果然看到江涛站在门口张望。

“小涛,怎么了?”江凌看他脸上没有急惶的颜色,心里稍定,问道。

江涛张着嘴,正想叫一声“姐”,待看到跟着江凌出来的刘掌柜,改口道:“哥哥,娘叫你回去。”

“什么事?倒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江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担心着,急急地问。

江涛看了刘掌柜一眼,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地道:“那个…跟你订亲的那家人,来了。”

“什么?”江凌脸上一怔,目瞪口呆,“我、我…订亲的那家人?”

“是。娘叫你赶紧回去一趟。”江涛点点头。

刘掌柜见江凌呆在那里半天不作声,以为她不好意思请假,笑呵呵地开口道:“小江你回去吧。我这里反正没多少客人,我跟老张两人忙一忙就过去了。倒是你,订的哪家姑娘,可得好好招呼人家哟。否则要是以后娶不了亲,可别怪你刘叔啊!”

江凌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那刘…刘叔,我就先回去了。”

“嗯嗯,去吧去吧。”刘掌柜把胖手挥了挥,“明天早点来,咱们谈谈你那些菜的事。”

“嗯,好,那我们走了。”江凌拉了一下江涛,出门往村里走。

“倒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一直在边关杳无音信吗?怎么突然冒了出来?”走到大路上,江凌看看四周没人,头疼地开口问道。

“听说昨日才回来的,一到零陵就去打听我们的信息,一直打听到叔叔家,才知道我们住在青山村。所以婶婶今早才会带着东西来我们家。”江涛转过头看了江凌一眼,“那个…秦伯伯,升了将军。”

江凌恍然。原来是来了一块大肥肉,难怪张流芳这只苍蝇会飞过来。

不过呢,将军又如何?她江凌的婚姻,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是吃了这么久的素,对大肥肉仍是没有兴趣。那啥将军儿子,爱谁谁去。

“小涛,你是不是希望姐姐嫁给将军儿子,好一家人又过上好日子?”江凌决定将退婚进行到底,家里人各个击破,先给江涛洗脑。

“姐姐,我希望你能嫁给对你好的人。至于好日子什么的,只要我努力念书,以后考上功名,自然会有好日子过,用不着靠别人。”江涛也是个小人精,闻弦音听雅意,自然明白江凌想问的是什么,便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江凌高兴地拍拍江涛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小涛你放心,目前我正在跟刘掌柜谈卖菜的事呢,他决定要买咱们院子里的菜。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咱们真的不用去靠别人的施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其实,江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是有不施舍不用看脸色的好日子送到她面前,她都不想要。现在她正浑身都是干劲呢!那种在自己手里创造出财富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来的任是谁,也阻止不了她享受这创业过程的美好。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秦家人

走到她们原来的家,现在王大娘三、四儿子家门口,江涛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给江凌:“这是娘让我带出来的,叫你在王大娘家换了衣服再回去。”

“呃。”江凌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穿着男装。穿着男装没关系,她也不在乎那家人对她印象如何,但她却不想让人知道她现在在味香居做工的事。狡兔三窟,味香居就是她的另一窟,那是不能随便暴露的。

往前再走了十几步,到了王大娘家,江凌看院门开着,走到门口叫道:“王大娘在家吗?”

“汪汪”,一个黑影向江凌扑来。

“老黑。”一声暴喝响起,王大娘从屋里出来,看到老黑在江凌面前摇头尾巴一副兴奋的样子,笑道:“江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家这几只狗,对你跟对别人完全不一样。我家老黑对别人可凶得很,唯独对你,特别亲热。”

江凌心念一动:动物对一些东西是很敏感的,老黑和小花对她如此亲密,莫非是因为空间灵气的缘故?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摸了摸老黑的头,轻声道:“老黑,你乖乖地坐在这里别动哦,等我出来再跟你说话。”

老黑“呜呜”低咽了两声,像是答应了她的话。

江凌说是如此说,倒不相信老黑真能听懂她的话,抬起头对王大娘笑道:“大娘,我家来客人了,我娘让我在你这里换了衣服再回家。”

“啊,那进屋吧。到我卧房去换。”王大娘笑道,又问,“你家谁来了?”古代可没有隐私一说,人家问你那是关心你看得起你。

江凌也知道,就算她不说,过一两天村里人都会知道。不过她实在不愿提这件事,笑道:“一亲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亲戚啊?那好啊。有亲戚帮你们,你就不用投头露面出去做事了。”王大娘笑道把江凌领到她的卧房。

江凌无语。古代人认为亲戚间互相周济是很正常的事,这也许就是人情味吧。

因只换外衫,江凌也没要求王大娘出去。她打开包袱,拿出衣服来一看,却是一件水红色绸缎襦裙;包袱里除了这裙子,连梳妆盒李青荷都帮着收拾进去了。大概是想让她打扮漂亮一点。

江凌看着那条绸缎襦裙皱了眉。她们家以前的绸缎衣裙可全给当掉了。这条裙子,她恍惚记得,是李青荷绣品里的一件,这裙子上的花也才绣了大半呢。

江凌在心里叹息一声。由此可见,李青荷对这门亲事很重视啊,她的退亲之路,任重而道远!

“大娘,您能不能借一条二嫂子的裙子给我?”江凌回过头去问王大娘。

王大娘正想夸这裙子好看呢,听了江凌这一问,她愣道:“为啥要你二嫂的裙子?这条不是很好吗?”

江凌摇摇头:“这是别人的绣品,您看,这花我娘都没绣完呢。弄脏别人的裙子可不好。再说,我要穿着这样的裙子回家,亲戚家的人会怎样看我?就算她们没注意这绣花,我娘我弟弟都穿着粗布衣,就我一人穿着绫罗绸缎,别人会怎样想我?”

“对啊!”王大娘一拍手掌,“你娘糊涂了。我去你二嫂子房里给你找条裙子去。你的身材跟你二嫂子差不多,应该会合身。不过她可没什么好衣服。”

“大娘。”江凌忙叫住她,“不用好衣服,找一个不显眼的旧衣服就行。”

王大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行,我给你找。要是狗眼看人低的亲戚,不来往也罢。”

不一会儿,王大娘回了卧房,手里拿着两条裙子,一条半新,是王二嫂最好的衣服了,而另一件比较旧。古代的粗布都极容易褪色,那件旧裙,原是墨绿,现在已经褪得看不清颜色了,式样也比较土。江凌觉得正称心,把房关上,也不解束胸,直接把那件旧裙换上,又随意梳了个村姑头。

打扮好,江凌走到王大娘放在桌上的镜子一照,自己都笑了起来。因她原来就画了妆去上工的,镜子里是轮廓分明的脸,浓眉大眼,再梳个村姑头,穿着件土土的旧衣,哪怕她的身材并不高大,也典型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姑。

江凌从卧房里出来,江涛一看就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指着江凌道:“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以貌取人啊!”江凌笑道,提着装着男装的包袱,“走吧,回家。”

反正江凌是江涛崇拜的对象,她说什么做什么江涛都觉得有理。当下也不多说,跟着江凌出了门。

走到村头山下,远远就看见江家院子门口停了两匹高头大马,还有一辆华丽的车辆,门口还站着两个像护卫一样的人。那两个护卫见有人来,立刻朝这边看来,甚是警觉,认出江涛是这家的主人,这才放松下来,对江涛点头笑道:“江公子,回来了?”说完,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江凌。

江凌上辈子,无论是老爷子,还是她身边,都有这样的警卫,那些警卫比这些护卫还要警觉。所以她极自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往门里去。倒是江涛虽然原先有些身份,却也是一般人家的少爷,全然不习惯这些护卫的紧张,跟着江凌走进去好远,他的脸上都还是一副惶惶然的样子。

江凌却没心情安慰他,也不顾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丫环都惊讶地看着她,听着厅堂里传来的说话声,她深吸一口气,便径直走了进去。

厅堂坐北朝南,上午的阳光正好从门口照进屋里。江凌这一进去,明媚的阳光便被遮住了,使得正在说话的几人迅速抬起头看过来。

李青荷抬眼看到江凌,喜道:“凌儿你回来了?”待看清江凌的样子,笑容僵在了脸上,声音里含有一丝怒意,“凌儿!”

江凌却不作声,静静地站在厅堂中央,打量着那几个陌生的人。只见主客位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比较魁梧,一脸英武,目光炯炯;而他旁边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中年妇女;在他们两人的后面,则立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看到这个人,江凌的瞳孔骤然变大——这人,便是在春香院里赎了花魁又遇上阿福抢她钱的男人!

此时这年轻男子仔细地打量了她两眼,随即微微皱了皱眉,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江凌眯了眯眼:你丫的还皱眉?你丫的还失望?就你这沾花若草、是非不辨的臭男人,跪在地上求着娶本姑娘,本姑娘都不甩你。

“这…这就是江凌姑娘了吧?”那中年女子看着江凌,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李青荷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怒气,低沉着声音道:“凌儿,还不见过你的公公婆婆?”

公公婆婆?江凌被李青荷这称呼雷了一下,轻轻福下身去,施了一礼:“江凌见过秦老爷、秦夫人。”

咱是村姑没有错,咱是长得丑没有错。但是,咱也是有素质有修养的村姑,这个礼貌方面还是不能丢人的。

秦将军听到江凌这一声“秦老爷、秦夫人”,眼里目光一闪,缓缓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江凌面前,看着她,开口道:“你就是江凌?”

江凌听见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颤抖,眼里更有几分激动,心里便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这么激动为哪般。遂点头道:“是,我就是江凌。”

“孩子…”秦将军看着她,喉头动了几动,良久才道:“孩子,你受苦了。”

旁边传来李青荷抽泣的声音。

江凌被这场面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走过去扶住李青荷的肩膀:“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娘高兴。”李青荷拍拍她的手,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秦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江夫人,不要难过了。我们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一会儿就随我们搬进城里去吧。”

江凌站在李青荷的身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这…”感觉到江凌的暗示,李青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你们刚刚回来,家里都还没安顿好。等你们安顿好后,咱们再商议一下他们的亲事。”

秦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了她儿子一眼,笑道:“那行,从长计议。”

“还有什么可商议的?这样的地方,你们不能再住了,今天就随我们进城吧。如果江夫人觉得住在将军府里不妥,那就另买一处宅子好了。”秦将军断然道。

江凌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江涛,对他眨了眨眼。这件事,她出面说话自然不好,但江涛是这家唯一的男子,哪怕是孩子,说话也比她有份量。

刚眨完眼,她心里便有些异样的感觉。转头过去,正对上她那“未婚夫”的深邃的目光。今天的他跟江凌第一次见他大不相同,身上的凌厉之气消减了很多,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若不是皮肤仍那么黑和粗糙,倒是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味。他见江凌望过来,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望向门外。

“娘,我们还是别搬吧。您忘了今早您对婶婶说的话了?”江涛接受了他姐赋予的光荣任务,开口道。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争吵

李青荷见女儿、儿子都反对,再加上她也看得出秦夫人对她们搬家的事也不是很热心,正要开口拒绝,秦将军却将手一挥,道:“江夫人,如果你们的处境好,我今天就不说什么了。可你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没回来也就罢了,可现在回来了,我是一定不会让孩子再过这样的日子的。其他的话不说了,事情就这么定吧。你们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告诉下人,让他们帮着收拾收拾,跟着我们回将军府吧。凌儿的生日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八月十六吧?不到半年就及笄了,到时正好办婚事。五个月操办婚事,时间也不宽裕,事情多的很,你们住在将军府,办事也方便,不用跑来跑去。到成亲前,我再帮你买个宅子,到时去那里迎亲,这样别人也不会说闲话了。”

江凌见李青荷听了秦将军这番话,竟然点了点头,心里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开口道:“秦将军,我们家虽然穷,但也能有饭吃、有衣穿,住在这里,我们都觉得很开心,搬到别人家住我们倒觉得不自在,所以,实在用不着搬家。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有,虽然我是姑娘家,成亲的事,本不应由我来说。但母亲和弟弟一心为我,我也不能再自私,一个人去过好日子去。将军或许不知,我母亲身体不太好,弟弟也尚年幼,我自己曾给自己立过誓言,只要弟弟还不成年,我就不会成亲。因此,还请将军和夫人曜成全我一番尽孝之心。”

江凌所说的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的。她原想自毁形象,好让秦将军和秦夫人嫌弃她,从而提出退亲的——那位花花公子自是用不着担心,她目前的形象,跟那花魁可是天壤之别,他必然不会愿意娶一个丑妻回家。但是,她自毁形象,他得益。这种损已利人的傻事,她才不会干呢。再说,如果她真这么做,李青荷还不得被气得半死?

所以她便想了另一推词。江涛才十一岁不到。古代男孩十六成丁、二十弱冠,再怎么算,也要等到江涛十六岁吧?嘿嘿,还要等五岁啊!五年,那位花花公子就有二十五岁了吧?二十五岁不娶妻,可是会被人笑话的;秦夫人不急死才怪。而且,她尽孝这顶大帽子一抬出来,秦将军也不好反驳吧?

这话一出口,可谓掷地有声,屋里所有人都齐齐向江凌看来。其他四人是诧异,唯独那位秦公子,看向江凌的目光里除了疑惑,还有一丝兴致。

反应最快的是秦夫人,她没想到江家这位姑娘不但人长得不漂亮,便连好歹也不分。秦家遵守婚约上门来,也没嫌弃她人丑家穷,她倒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所以她心里极为不满,轻哼一声开口道:“江姑娘,如果照你说的那样做,你倒是尽了孝了,但我们家秦忆却还要过四、五年才能成家,我也得再过四、五年才能抱孙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点了吗?”说完,又回头瞪了她儿子一眼,“忆儿,人家大姑娘对亲事都毫不避讳,你堂堂男子汉倒是吭一声呀!”

秦忆一直立在秦夫人身后不说话,目光深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被他母亲点了将,他转过头来看了江凌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娘,江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儿子二十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不差这四、五年时间。成亲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秦夫人没想到她儿子会倒戈相向,顿时朝他竖眉道:“你…”可看到秦忆的眼神,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住话语不作声了。

秦将军见妻子偃旗息鼓,赶紧火力支援:“凌儿,你放心。你成亲了,你母亲和你弟弟我们自会照顾,绝不会让他们过苦日子。到时候,我给你弟弟请一个好老师,在这里念上两、三年书,我就送他到京城去,到时候,自有他的一番作为。再说,你伯母也说得对,我们还盼着抱孙子呢,你不会忍心让你秦伯伯和秦伯母再等四、五年吧?”

“是啊,凌儿,就按你秦伯伯说的做吧。”李青荷也开口帮腔了。

江凌听到秦忆的话,忽然觉得心里大安。看来,秦公子果然不愿意跟她成亲。所以听了秦将军他们的话,她赶紧向秦忆眨了眨眼,示意他表明态度。咱一姑娘家都已不顾羞耻说了这么多了,你既一样不乐意亲事,总得努力努力吧?

却不想秦忆对她的示意视而不见,一个劲儿地盯着门外的绿树,似乎那棵树马上能开出花来。

江凌恨得牙痒痒——想让她打头炮,他在后头捡现成的,他倒想得美!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时代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娶了她回去,他照样可以搂着他的花魁过他的逍遥日子,她就歇了气——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啊?

得,冒着火力往上冲,扔一颗炸弹吧,看不把你们炸得鸡飞狗跳:“那个…秦伯伯,秦伯母,其实你们根本不用着急。秦公子前两天还给你们带回去一个儿媳妇呢。所以,相信你们很快就会有孙子抱了,完全用不着等四、五年。”

“什么?”这颗炸弹的威力果然够猛,不但炸得秦将军夫妇和李青荷都吃了一惊,就连老神在在的秦忆都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对着江凌目瞪口呆。

另外三人还在想江凌这话什么意思,倒是李青荷反应得快,赶紧喝道:“凌儿,别胡说!”

“喂,你胡说什么?”秦忆很快反应过来,气极败坏地对着江凌叫道,“你要不愿意这门亲事,完全可以直说,可别胡乱造谣污蔑本公子。”

江凌看他竟然理直气壮地否认事实,彻底怒了!这都什么人呐?还少将军呢,狗屎!赎个花魁如果有胆承认,她还赞他是个汉子!可现在这样,有胆做没胆说,实在是让她瞧不起。

“前天,你不是在春香院赎了个花魁吗?你不会说那不是你吧?”江凌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看着秦忆淡淡道。

秦忆盯着江凌的眼神一呆:“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那个花魁的名字叫明月,你花了二十贯钱赎的她,对不对?”

“你跟踪我?”秦忆眼睛一眯,收敛的凌厉气势猛地爆发出来。

“谁跟踪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自己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江凌却不怕他,嘴里灵牙利齿地反驳,眼睛里的威逼也露了出来。两人对视的火花一冒,屋里的火药味顿时浓了起来。

“什么春香院?什么花魁?忆儿,你马上给我说清楚!”秦将军坐不住了,站起来直视着秦忆,目光里怒火熊熊。秦夫人也站了起来,满眼疑惑地看着秦忆。

“爹,你不会相信她的话吧?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你都不信,反倒相信一个才刚见面的臭丫头?”秦忆皱着眉,瞪向江凌的眼睛一片阴沉。

“我家凌儿是不会乱说的。秦公子,你还是解释清楚吧。如果你真的娶了妾,或者在外面金屋藏娇养了女人,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李青荷开口了,态度甚是坚决。

秦忆听了这话,一口气哽在嗓子眼,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怒极而笑道:“江夫人,你以为你这女儿,我很想娶吗?话我也不想再解释了,退亲吧。趁大家都在,直接退亲好了。”

“啪!”地一声脆响,秦忆的脸上倏然出现了五个宽大的手掌印!

秦忆捂着脸,看着他爹满眼的不可置信。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秦夫人惊叫起来,抓住秦将军的胳膊,心疼地看向秦忆的脸。

“你再敢说一句退亲的话,我打断你的腿。”秦将军吼道,“给我把那件事说清楚。”

“说就说。”秦忆眼睛里全是怒火,转向江凌,咬着牙道:“那明月,也就是你说的花魁,是我一兄弟的妹妹。我那兄弟,为了救我,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死,死之前,他口吐血沫地对我说,要我找到他的妹妹。一从战场回来,我就一路查访,最后查到了春香院,他妹妹被他继父所卖,沦落到春香院。所以那天手下人一回报这个消息,我就去春香院把她赎了回来。”

他说完,看向江凌的眼睛一股恼意:“没有那位兄弟,我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所以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关系到我妹妹的名声,这件事,我实在不想再提。可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说出来。江姑娘,你既不愿成亲,直说便是,用不着拿别人的痛苦来成全你自己。”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阶段性胜利

“忆儿!”秦将军高喝一声,向着秦忆一瞪眼,“再胡说你看我打不打你。”估计这位将军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对儿子惯常是拳脚相向的。

秦夫人也拉了儿子一把:“忆儿,别乱说话。”

秦忆看了江凌一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江夫人,这孩子胡说,你别在意。”秦夫人看李青荷沉着脸色坐在一旁,显得很不高兴,连忙道歉。

“道歉!”秦将军踢了秦忆一脚,“赶紧给江姑娘道歉。”

秦忆站在那里,也不敢躲避,生生地受了他爹一脚。不过从小被打惯了的,这一脚倒不算什么,一想起要给那丫头道歉,他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看到他父亲在一旁恶狠狠在瞪着他,只得极不情愿地对江凌拱了拱手:“江姑娘,对不起了。”

江凌主场作战,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此时恨不得继续把这事再闹大些,好达到马上退婚的目的。但见对方竟然偃旗息鼓,如果痛打落水狗,倒显得江家有些不厚道,李青荷再宠她恐怕也不能轻饶她,只得轻哼了一声,剜了秦忆一眼:“没诚意。”

秦忆脸色一变就想发作,却被他父亲又狠狠地踢了一脚,悻悻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李青荷就是个面慈心软的,别人说上两句好话,这脸就拉不下来了。此时见秦将军如此说,秦忆也算是道了歉。她缓和了一下脸色,叹了一口气道:“秦将军,我看这家也不必搬了,亲事也从长计议吧。如果令公子果真看不上我家凌儿,我们自不会高攀!待过两日你们安顿好了,咱们再平心静气地商议这亲事怎么办吧。”

秦将军一听这话急了:“江夫人,可别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话。这亲事可是…可是凌儿她父亲在世时订下的,如果这时退亲,你这不是叫我失信于江兄吗?这两个孩子,不过是有些误会,这都已经解释过了,慢慢就会好的。”

李青荷不欲多说,站起来道:“将军和夫人刚从边关回来,长途跋涉,旅途劳顿,还请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吧。往后你们就住在零陵城里,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相处,这些事还是先放一放,以后再议吧。”

秦将军本还想再说,见李青荷下了逐客令,只得站了起来,拱了拱手,跟秦夫人一起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秦忆告辞了,留下了一车的礼物。

“娘,咱们不要他们的东西吧。”江凌见那些随从搬下了一大堆东西来,扯了扯李青荷的衣袖,小声道。

李青荷却理都不理她,径自把秦将军一家送到院门口,这才回来,板着脸坐到了厅堂中央,看着江凌,沉声道:“看来我平时真是把你宠坏了,都不知道礼数进退了。今天你是怎么回事,给我老实说清楚。”

江凌嘟了嘟嘴:“味香居后面就是秦香院,那天我亲眼见到那秦公子赎花魁,还为了价钱跟人吵起来。我当然就不愿意这门亲事了。一个逛妓院养花魁的男人,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可他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李青荷瞪了江凌一眼,“那酒楼,不许你再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满嘴的妓院、花魁,你说说你害不害臊?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也别怪人家秦公子看不上你。说真的,如果我是秦夫人和秦公子,也一样看不上你。”伸出手指着江凌道,“你看看你这一身什么打扮!你再看看你今天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么事!粗鄙无理、胡搅蛮缠。任谁家都不愿要这样一个媳妇。”

江凌自穿到这里,李青荷对她只有浓浓的疼爱,还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此时见她声俱色厉,也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这些事、所说的这些话,在这时代已经是很出格了。只得嘟了嘟嘴,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见江凌不再说话,李青荷倒自己软了下来,放柔声音道:“如果秦公子真不成器,娘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哪怕是你愿意,娘都不愿意。但现在什么都还看不清,只凭一面两面的,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夫婿?难得他父亲对你视如已出,对你的疼爱一点儿都不比娘少。就是他母亲,当年娘跟她相处不止一年两年,知道她也是一个通情达理、心地极好的人。只是你今天的表现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所以才会对你有些看法。待以后相处久了,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自然就会对你好。这个娘可以打包票。有这样好的公公婆婆,你到了他们家,必不会受委曲,娘也就放心了。所以,这门亲事就先放放吧,看看那秦公子如何。如果他真不成器,咱们再退亲不迟。反正你还小,还有五个月才笄呢。有五个月的时间,什么人都能看得清了。”

江凌盯着地面,眨巴眨巴眼睛,没有作声。反正反正,她是一定要自己找一个对她好、疼她一辈子的男人的。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得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贫穷就要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她要想说话硬气,就得经济独立,再建立自己的人脉。五个月是吧?那就五个月!五个月后,谁嫌弃谁,谁巴结谁,还不知道呢,哼哼!

李青荷不知道江凌此时心里正另打小算盘呢。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已把她说服了,松了一口气,站起来道:“你现在赶紧去酒楼把工辞了,要是给秦将军知道你在酒楼做工的事,娘也受不住他的怒火。”

“娘,您的意思是,因为秦将军他们回来了,咱们就有秦家养活,不用自己赚钱了?”江凌抬起头,盯着李青荷问道。没办法,这话有些犀利,但李青荷的思想跟她差别太大,不用重语刺激刺激,她都不会清醒。

“…”李青荷哽了一下,眼睛里又羞又气又恼,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好半天,才道:“娘可以做绣品养活你们,用不着你再抛头露面。”说这句话时,她自己都没有底气。靠她卖绣品那点钱,只能过眼前这种清贫的生活,想给江凌做两身衣服都是奢望。秦将军要是知道,绝对会硬把钱塞到她手里的。如果那样,跟要秦家养活有什么区别?

“那五个月后女儿的嫁妆呢?你总不会让秦家一顶小轿把女儿抬进秦府吧?”

这话问得李青荷哑口无言。她还真不愿意让秦府送丰厚的彩礼过来,再买嫁妆送过去。因为家穷无力办嫁妆,就算秦家人不说,江凌也会被秦府的下人嘲笑,这可是一辈子的屈辱。

江凌见李青荷说不出话来,趁热打铁:“我也不是一定要在酒楼呆着。等我这几天跟刘掌柜谈好供菜的事,我就不去了。到时候我们每天卖菜给他们。等有了本钱,再找到合适的人选,咱们开一个小饭馆,就有稳定的收益了,用不着仰人鼻息、靠人施舍过日子。”

李青荷对这话无法反驳,只得叹了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行吧,随你吧。反正前几天我就说,把这个家给你当了的。你说了算!”

耶!江凌伸出两只手指,在背后悄悄晃了晃。她有信心,一定会把李青荷争取到她这条战线上来的。

虽然没有退亲,但事情也算解决得比较圆满了。此时还没到中午,江凌想了想,决定先不去酒楼。既然要卖菜,总得做做样子,把菜园里的菜收拾一下,让空间里的菜跟院子里的菜保持一致,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这两天莴苣拔了不少,空出一小块地来。空间里的白菜长大了很多,原来就种得密密的菜现在根本没有生长空间。江凌到厨房拿了一把锄头,把空地锄了锄,再把空间里的白菜挑选着拔了一些,种在那空地上,再用空间水浇了一遍。

其实这块菜地虽然是在院子里,但每日早晚浇空间水,菜们生长得比别处的更快、更茂盛。刚搬家时,王大娘说豌豆要过个把月才开花,可江凌看了看,它似乎已经开始长花苞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开花。而原本被割得跟秃头似的韭菜,更是绿油油地又长出来了好多。

李青荷还告诉江凌,她没在家时王大娘来串过门,对这菜的生长表示出极大的惊讶,说江家种菜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原先他们那边宅子里的菜也是长得很快,而且比其他的菜都好吃。

而对于这院子里的菜生长得如此异常,江凌并不想掩饰。她准备把跟刘掌柜说的理由再跟邻里们说一遍。至于李青荷处,则更简单——这些东西,全都是在江文绘以前的书上看到的。反正江文绘已不在世,书也已卖了,她的谎话完全不怕被戳穿。

把菜种好,江凌看着眼前绿绿的植物,闻着青菜与泥土散发出来的湿润的清新,刚才烦躁的心情此时变得极为宁静。与人相比,她更愿意与这些不会说话的植物相处。浇些水它就生长,给点阳光它就灿烂。她希望她的人生,也如眼前的植物一般,如此的简单悠然,如此的蓬勃向上,如此的欣欣向荣。

正文 第四十章 最牛的卖家

“嗡嗡嗡”,几只正在花丛中采蜜的蜜蜂引起了江凌的注意。她想起空间里的小紫花,犹豫着要不要收几只蜜蜂进去。里面的面积不大,有几只蜜蜂在里面飞来飞去的,到时她进去练功、浇菜,岂不是很不方便?不过,如果没有蜜蜂授粉,她空间里的植物就结不出果实,很成问题啊!

考虑了一会儿,江凌决定先收进去再说。实在不行,到了晚上她进空间前再把蜜蜂放出来。

盯着一只蜜蜂,江凌摒心静气,意识一动“收”,却不想那蜜蜂仍自由自在地在菜地边的野花处悠然采蜜。

江凌皱起了眉。昨天她试过,是可以用意念把东西收进去的啊。难道,这空间不能收活物?她走近几步,尽量靠近蜜蜂,意念一动,那只蜜蜂倏地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她呆了一呆,赶紧内视空间,发现它正在空间里东望西望,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到了一个陌生之地。

太好了!江凌高兴得挥舞了一下拳头。原来是距离问题!

接下来她又试了几次,发现要收的东西不能超过一米,否则就无效。而且,这些蜜蜂只要在一米范围内,就可以一次都收进来。

解决了这些问题,江凌看看天色还早,担心没了阿福,酒楼里忙不过来,决定还是去酒楼看看。尽快地让味香居的生意火起来,这是她目前的头等大事。她那一贯钱奖金、她空间菜的销路,就看味香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