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这些佃农住得如此集中,要是有一两个有头脑的把他们的心收拢,岂不是要闹出大事来吗?”江凌看着这个景象,不禁有些奇怪。在她看来,分散居住地,就可分散人心,应该更便于管理才对。

吴管家怔了一下,看向江凌的眼睛一亮,笑着答道:“这些人虽为佃农,但实是自由之身。朝庭对佃农在租金、赋税等方面给予的条件都极为优待,所以只要不是大荒之年,一家两个壮劳力,租种一定田地便可保一家人温饱。再说,经年战乱,如今终于国泰民安。人心思定,这些人还不至会闹事。不过姑娘所虑之事,极有道理,不得不防。小人会向将军提及的。”

说完他朝前看了一下,道:“二位夫人,江姑娘,这里环境腌臜,不宜久留。你们慢慢行来,小人策马到前面通知农人来见。”

“去吧。”秦夫人点点头。

吴管家交待了车夫一句,便驾马往里急奔。

秦夫人这辆马车虽行得慢,但不一会儿,还是到了村里,停了下来。

“咦,是哪家大人来了?”大概这村里经常有田主老爷们光临,看到秦夫人这辆华丽的马车,虽有农妇和孩子驻足,也只路过轻声议论两句,便径自离去。

“吴管家来了,咱们再下车。”秦夫人也是经过大事的人,做事极为稳当。

过了一会儿,吴管事带着七、八个人过来了。这七、八个人里,大半是老头儿,小半是老、**人。

“小人们拜见将军夫人。”其中一个老头儿走到近前,就大声呼道,带着大家深施一礼。

秦夫人扶着丫头的手,缓缓下了车去,又转过头来看李青荷和江凌也下了车,这才回转身子,看了吴管家一眼,对那些人道:“各位不必多礼。”

吴管家被她这一眼看得苦笑了一下。既是江凌要来看佃农,他通知的这些人自然都是江家的佃农,他刚才也对这些人说明了此事。不过在这里三个女人中,秦夫人地位最高,这老头儿给她见礼倒也无可厚非。但拜见完将军夫人就没了下文,却是有一些问题。不过这些事也只得私底下再沟通,毕竟昨天接手太过匆忙,很多细节没有梳理清楚。

吴管家想到这里,对江凌施了一礼,道:“江姑娘,各家男人都下地干活去了,这几位老爷子在家也是作主的人,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

他这一礼和话语,也是提醒那些老头儿,江姑娘,才是正主。

江凌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见到吴管家向她施礼时,那几个老头儿看向她的眼光有些不信任时,微微笑了一下,道:“各位,新塘杨老爷那二百顷田地,其中六十顷已转让给了我江府。我现在想问一句,你们下一季是想继续租种原来的田地呢,还是另租别人的?如果有另租别家打算的,现在可回家歇着了;还想继续租种原有田地的,便留下来聊聊。我只一句话,杨老爷原先给你们什么条件,江家应允条件不变。”

几个老头儿和妇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不动,也没人作声。

吴管家见状,忙把二百顷田地的分属情况再说明了一下,道:“江家公子和小姐,是秦将军的侄儿侄女,实是一家人。现在一分为二,不过是把家产分清,更好管理罢了…”

秦夫人在一旁,向吴管家摆了摆手,接过话道:“我只说一句:慢待江家,就是慢待我们秦府。刚才我家姑娘把话已说清楚了,如另有打算的,现在可以退下了。既然不说话不动弹,我就算你们已决定租种原有田地了。”

“全听将军夫人吩咐。”犹豫了一下,还是原来那位老头儿说话。

江凌摇头轻笑了一下。她没有看不起佃农的意思,原来更想着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得闲时向他们讨教讨教种田的知识。待空间里稻种培育出来,她还会给这些佃农更大的好处。却不想这些佃农竟然比外面的人更为势利。不是将军府的人说话,他们似乎看不在眼里。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吴管家也没了解清楚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这个小村子,说是佃农集中村,其实是各自为阵,没有村长——这也是那些官老爷们特意为之的事,以防这些佃农齐心起来一起向田主们谈条件。每个老爷下属的佃农,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小团体。哪个小团体家老爷的官大,谁在村里就有话语权。

而杨老爷今年已有六十七岁,致仕多年,膝下子孙没人作官。所以他手下的五百顷田地的佃农,在村里被人欺压已久。当听到将军府把其中二百顷田买下时,这一部分佃农顿时有扬眉吐气的感觉,自以为找到了强大的靠山。那余下三百顷田的佃农对他们那又妒又气的眼光,和村里其他小团体佃农有些畏惧的目光,就只在今日一早,就让他们陶醉在了这种感觉里。

却不想这会儿吴管家来,宣布其中六十顷是江家的,再一听这江家连杨家都不如,无人在城里作官,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这些佃农心里失落的滋味可想而知。只是家里的顶梁柱都下田去了,无人商量,再加上刚才秦夫人和吴管事话里话外都力挺江家,这才没人作声。但要想让他们对江家人服气听话,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买田怎不跟我说

吴管家见状,对江凌暗自点了一下头,转身对那些佃农开口道:“既如此,今儿就这样吧。待你们当家的回来,转告他们一声,安心种田,无论是秦府还是江府,都不会亏待大家的。”

说完,又对秦夫人和李青荷道:“夫人,咱们先回去吧。”

秦夫人点了点头,却不动弹,用眼睛把当场的几人都一一看了一遍,直把人全看得都底下了头,这才转过身,对李青荷道:“走,咱们回吧。”

见秦夫人和李青荷都转身上车,江凌却将秦夫人带来的丫环桃红拉住,耳语道:“你叫吴管家问问,那个带头说话的老头儿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桃红点了点头,向吴管家走去。

等全部的人都上了车,吴管家也上了马,大家一起出了村,到了大路外面,吴管家这才道:“江姑娘,那个老头儿,姓钱,他有四个儿子,租种的田地都在你家那六十顷里,算是个大户;而且他四个儿子都孔武有力,比较蛮横,所以大家都看他家脸色行事。”

江凌点点头,暗暗思忖。擒贼要擒王,如果能让这钱家服气,其他佃农估计也就不会有什么想法了。

“江姑娘,对于这些佃农的事,不知你了解多少?”吴管家看江凌的表情,知道她必有了什么想法,担心她莽撞行事。但他毕竟是个下人,开口教导江凌,甚是不妥。但要不说嘛,他因对江凌极为欣赏,又觉得心里不落实。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

“吴管家有事还请直说。江凌年幼,在外面走动的少,什么事都不懂,有什么吴管事尽管提点便是,不用有什么顾忌。江凌心里感激不尽。”江凌笑道。

一听江凌这话,吴管家大为心慰,说话也更为尽心:“因经年战乱,我大唐立朝未久,四处尽是荒田;而战乱之中,人口锐减,导致种田之人少,荒芜之田多。再加上皇上颁布的均田制,每丁有田二十亩,此为永业田。既如此,那这些佃农为何不去垦种自己的田地,而愿意在此为佃农呢?”

“是啊,江凌正有此惑,还望吴管家赐教。”江凌疑惑道。

要知道,唐朝是经过隋炀帝的残暴统治和大规模的隋末农民大起义之后建立起来的。起义时农民军“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杀之”,因而在唐初便出现了大量的无主荒田。经隋炀帝的大兴土木,东征西战,徭役、兵役繁重,人民大量死亡、流散;其后的农民起义,时间长,地区广,或战死或因无食至饥饿而死者,为数也不少。到了唐初,户口因之而锐减的情况,十分明显。离京畿不远的河南道,如今就存在着“田地极宽,百姓太少”的大片宽乡。故而田价十分便宜。江凌这三百两银子能买田地六十顷,便是这个道理。(注:唐朝银两值钱,三百两银子相当于一百四十万人民币的购买力。再注:古代一顷50亩。)

既然有大量荒地,又有永业田,为何这些人不去垦种永业田和开垦荒地,而去当什么佃农受地主们盘剥呢?

“这些人,有一部分原是被流放的官奴,是没有自由身的;还有一部分是战乱时的流民,他们来去自由。而咱们手上这些佃农,全都是自由身。不过他们既无户籍,自然无法获得永业田,手中有钱也无法买得田地,只能依附租种别人的田地存活。”吴管家说完,笑道,“小人说的这些,便是提醒姑娘,对待他们,既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不过姑娘尽管放心,只要不是逼得太狠,他们是不会退佃的。将军府上的佃农,不是谁都有胆子敢来抢佃的。这也是新塘庄园的潜规则。退了佃,他们也没有了活路。”

“多谢吴管家提点。”江凌对吴管家,真心感激。听了这番话,她也能想象得出,为了把这些佃农绑在这块田地上,零陵城的官老爷们不知用了多少手段,不让人家入籍,也不许人家搬迁。江家既无权,也无势,佃农们不服气,就很正常了。

“凌儿,不如把佃农让吴管家他们管吧,你何必操那么多心呢?那些人,你说道理他们都不一定听。你一个姑娘家,要是被他们冲撞了可怎么好?”秦夫人劝道。

“是啊是啊,凌儿,你没听吴管家说呢,那钱老头儿的四个儿子,可都是蛮横之人。咱们还是把佃农托给吴管家管吧。”李青荷也道。

江凌犹豫了一下,点头应道:“好吧,那便劳烦吴管家了。”听人劝,吃饱饭。她原是想多跟佃农接触一下,好把空间种田的事做得更好。但看今天的情行,管理的事还是放手吧。

见江凌听话,秦夫人极高兴。又道:“还过两日就是端午节了,不知忆儿跟你说过没有,端午赛龙舟,他跟军营里的兄弟组成一个队,也参加这次的比赛。江夫人,凌儿,到时一块儿来看吧,我派人去接你们。”

“哦,好啊”江凌还没说话,李青荷就高兴地应道。这一两年来家中贫病交加,李青荷已有好久没有放松了。现在家里买了田地,重新有了产业,她心头一松,对这些娱乐活动又有了兴趣。

“那就这样说定了。”秦夫人看江凌没反对,心里暗暗高兴。

“吁~~”车夫忽然高叫一声,马车又驶出一定距离,这才停了下来。

“老林头,怎么回事?”秦夫人皱眉问车夫。

“夫人,少爷来了。”车夫答道。

几个女人一愣,把车尾的帘子掀了起来,朝外看去。外面那个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可不正是秦忆?

“忆儿,你怎么来了?”秦夫人见了儿子,眉开眼笑地站起来,似乎想要下车。李青荷和江凌只得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下了营没事,正想去看看你们呢。没想着在半路遇上了。”秦忆笑道。

秦夫人看了看身后的江凌,笑道:“正好,前面就是城门口了。我也乏了,我坐你的车回去,你替我送送江夫人她们。”

江凌被秦夫人这一眼看得很不好意思,开口道:“不必那么麻烦了。车夫送我们回去就好,不劳烦秦公子了。”

秦忆看了江凌一眼,倒也不坚持,微微一笑道:“也好。不过,你们今天去看的田地可满意?”

“很不错。”江凌笼统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秦夫人和吴管家自然会把事情跟秦忆说;现在停在路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她没必要绕舌。

见江凌不欲多说,秦忆伸出手道:“娘,你下来吧,我们坐我那辆车回去。”

“也好。”看两个小家伙的样子,秦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下了车,叮嘱了车夫几句,扶着秦忆的手上了后面那辆车。吴管家下了马立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状,也翻身上马跟在车后。

两辆车同行了一小段路,便在城门口分道而行。吴管家自然跟着秦忆的马车进城去了。

马车一路疾行,进到青山村,快到江家门口时,江凌却发现院门前停了一辆熟悉的华丽的马车。

“他怎么来了?”看到这辆马车,江凌有些郁闷。自那日赵峥明说了那些话后,她便很不愿意看见他。

马车停下,院子里江涛就迎了出来:“娘,姐姐,你们回来了?”

李青荷从马上下来,站直身体,这才看到江涛身后站着一个英俊异常的公子,可不正是赵刺史家的公子?

“江夫人,打扰了。”赵峥明见李青荷望过来,连忙施了一礼。

“哦,你来了?”经过了女儿被救事件和买田事宜,李青荷对秦忆的好感大增,相对的对赵峥明便冷了下来。看到他,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朝家里走去。

“江姑娘,你们家要买田地,怎么不跟我说?我手头就有几百顷良田,离城近不说,还附带官奴,可比杨老爷那块田强多了。”赵峥明将李青荷和江凌让进门去,便跟着也进了门。

江凌笑道:“怎敢麻烦赵公子?秦伯伯跟我父亲是至交,所以托了他帮助。”

赵峥明待要说话,李青荷却回过头来道:“赵公子,厅上请。”赵峥明只得闭上嘴,跟李青荷客气着进到厅里坐下。厅堂上还有两盏茶,显然是江涛陪着赵峥明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

江凌脚下顿了顿,终还是跟着进了厅堂。本来她是想回房去,避开赵峥明的。但赵峥明特意来这么一趟,估计是找她有事。这人毕竟对她有过帮助,虽然上次说过一些话,但她拒绝后也没过多纠缠。她如果太过冷淡,倒显得小家子气。怎么的上门都是客,她也不能太无礼了。

“涛儿,赵公子来了,你也别忙着去看你的书,过来陪陪客人。”李青荷叫住要回房看书的江涛。

江涛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进了厅堂坐下。以往有客人来,母亲基本不叫他陪。而且眼看书院的考试就到了,他恨不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以不辜负姐姐付出那么多努力帮他争取到的机会。刚才他已陪着这位赵公子聊了一会儿了,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这位公子肚子里还有些才学,指点了几句,自己倒是受益匪浅。

“赵公子此来,可有什么事?”看看四人都坐定了,李青荷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赵峥明斟了一杯茶,笑问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园林设想

赵峥明看了江凌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听说江姑娘从山崖上摔了下来,我这儿有一瓶跌打药,是找京城的御医配的,效果极好,江姑娘拿去用用看。”说完,把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凌儿没什么事,只是崴了一下脚,不过已经好了。赵公子这药既如此珍贵,还是留着吧,以免糟蹋了。”李青荷道。说完又问:“我们住在这小山村,也没大与人交往,不知赵公子何以知道凌儿摔下山崖的事?”

“秦少将军调用军队搜山,这么大的动静,在下知道也不足为奇。”赵峥明眼睛一闪,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哦?”李青荷皱起了眉头。秦忆这次私自调用军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这个消息,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当时还担心江姑娘伤得厉害。今早前来,却听说二位去看田地了。看来,江姑娘身体已并无大碍了。”赵峥明望向江凌。

“我已无碍,多谢赵公子记挂。”江凌站起身来,福了一福。

“姐,赵公子还送来了好多补品。”江涛指着桌子上的两个大盒子道。

“小小心意,还请江姑娘不要嫌弃。”赵峥明看向江凌的丹凤眼里带着一丝灼热。

江凌一进门就看到这两个盒子了,不过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这会儿得知,忙道:“赵公子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本无大碍,就是轻轻崴伤的脚踝,休息了几天也没事了。我们全家人身体都很健康,也都无需进补,这些东西赵公子还是拿回去,给需要的人用。”

李青荷这回欠了秦家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哪里还肯再要赵峥明的东西?如今见江凌拒绝得坚决,心里一松,便也没有说话。

赵峥明既拿了东西来,自然不会想着再拿回去。但听江凌这么说,似乎他要不拿回去就是咒人生病似的,只得不再坚持,转换话题道:“江姑娘既然身体无碍了,后日零陵城要在湘江举行端午龙舟赛,到时全城之人都会去观看,甚是热闹。我母亲特派我来邀请江夫人携江姑娘、江公子一同前往望江楼上观赛,还请赏光。”

李青荷笑道:“多谢赵夫人美意。只是我刚跟秦夫人一块去儿看田地,她也提及此事,邀我同观,我已应下她了。赵公子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道歉,谢谢她记得我。往后有机会我再当面谢她。”

赵峥明听了,也不沮丧,笑道:“秦夫人邀夫人去的,也应该是望江楼。到时夫人便能见着家母了。”

事情说完,他便站了起来,作了个揖道:“江夫人和江姑娘到新塘转了一转,一定累了。在下就不耽搁各位,告辞了。”

李青荷道:“我还真有些累,便不留赵公子了。”说完示意江涛把补品盒拿上,“涛儿,你代我送送赵公子。”

走到院门口,赵峥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道:“江姑娘,上次赏花会上的花卉,如果你有意出售,花品轩愿出高价购买。”

江凌听了这话,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她这刚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田地。剩下的一百四十两,根本不够花——光建个小院,起码得五、六十两,而且她还真想建一个大点的好院子,花的钱还不止这个数;到时候江涛去书院要用钱;开花店铺面、人工均由秦忆出,但各色花卉的秧苗、种子,总得她来弄吧?这些,可都要钱。

她现在手头上,有山上采的一株怪植物、一株兰花,以及跟于清明打赌得的兰花都有雾气,自不能卖——还要靠它们来扩大空间呢。参赛的那株绿云和紫玉兰,也要留作开花店的种,自也不能卖。但于清明在赏花会参赛的兰花,却是当众输给了江凌的,秦忆已帮着她拿回来了。那是一株大荷兰花,虽说如能留作种是最好,但目前急着用钱,倒是可以卖掉。

只是…她看了看赵峥明,心里有些为难。这株花虽说是于清明输给她的,但其实就是赵峥明的东西。现在把这白得的兰花又卖给赵峥明,怎么说都有些不地道。

想到这里,她笑道:“那些花我想留着自己赏玩,先不卖了。到哪时我想着要卖,再跟赵公子说吧。”

“也好。”看到江凌这副表情,赵峥明也猜到一点原委。只是当着李青荷的面,他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得拱手告辞。

看着赵峥明乘车离去,江凌转回房里,洗澡洗头折腾了一番。古代的路太差,下雨就是泥泞路,不下雨又是尘土满天,偏还要穿着长裙,出一趟门洗衣服都要费不少事。难怪很多人寻常都不愿意出门。

把自己打理干净,再把衣服洗了,江凌闪身进了空间。菜地里的菜仍然在蓬勃生长,原来特意留下的三株白菜已经开花结子,再过一阵,江凌就可以得到空间里育出来的白菜种子了。到时拿去给王大娘种种看,试试在没有空间水浇灌的情况下,会不会种出味道鲜美的白菜来。第二代第三代地试下去,看看品种会不会变。如果试验成功,用空田育出优质稻种,造福大唐人民,也不枉她得到了空间这么一个逆天的东西。

她从山上采到的奇怪植物,被她种在了空间的一个角落里。但虽然位于角落,它却是最不会被忽视的植物——空间里的雾气像是会走的云,缓缓地在空中往那株植物涌去,使它两三天时间里,就长成了一株巨大的棉花糖,被雾气层层包裹起来。那植物本就长得奇怪,只有小小的一株茎,所以即便是江凌凑近前去,也看不清它的本来面目。

或许是那株奇怪植物太过霸道,被秦忆从山涧中采来的兰花,吸附的雾气与它相比差得很远。而从于清明手中打赌过来的兰花,在那两株植物还没放进来前,它是这空间的中心,吸附着不小的雾气;可这会儿,在它周围只有一点淡淡的一层薄雾,像被空间遗弃的旧人,凄凄惨惨地呆立地自己的角落里。

看来这空间,也同样是弱肉强食啊江凌感慨着,把两株兰花移植到了那株奇怪植物旁边,以便雨露均沾,不至厚此薄彼。

除此之外,还有为空间献出了自身雾气的绿云、紫玉兰,也被江凌重新种植在了空间里。这段时间,她准备多学学这方面的知识,争取给这两种植物分株种植,让它们成为她与秦忆新开花店的主打产品。尤其是紫玉兰,想必会有很多富人想要把它种在自己的庭院里。毕竟这样精致美丽而大株的花卉,是很难得的。

当然,那株准备卖掉的大荷,也被江凌种了进来。好歹有一点淡淡的雾气,而且这株花起码能卖上一百两银子。对于它,江凌还是小心伺候着。

做完这些,她便坐到雾气中间,打坐练功。这一段时间,她身体里的气感越来越强,无论是眼力、听力还是记忆力,都比以前强了很多。想起江涛近段时间不知疲倦的看书,和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江凌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种变化,一定是跟他每天吃的喝的全是空间里的东西有关。

第二天,江凌老实呆在房里看书。她这些天手里拿的,就只是秦忆带过来的那本种植方面的书——《齐民要术》。贾思勰所着的这本书,从种田到种植蔬菜瓜果,从养殖到农作物加工,介绍得极为全面而详尽。江凌看了收获极大。到了傍晚,她还到王大娘家走了一转,向她询问自己看书时遇到的一些问题。

学习了理论知识,就特别想实践一番。对自己的新家,江凌开始有了急切的期盼。她的一切试验,她的种植大计,都要到新塘自己那块田地上进行。现在她特别希望这房子能在短时间内建成。

想到这里,江凌心痒痒的自抑不住,吃过晚饭,点上油灯,拿出纸笔,她开始为自己的新院子画起了设计图。

那么宽的一块地方,除了开垦两亩稻田,再预留下花圃、菜园等,开挖一个池塘,江凌准备在靠山的那个地方建成一个园林。前世参观过苏州园林,她便喜欢上了那种精致的美景。只是北京的家虽然也是别墅,但园林设计都是已做好的,家里什么东西都不是她能做主的,她的梦想也只能是个梦想。

现在重活一次,既然有了一大片土地,又有了建房的自主权利,江凌这个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有空间在,园林里的植物种植是不成问题的,所建的房屋也并不见得比两进的院子花的钱更多,至于假山什么的,看看山上能不能就地取材,尽量做到少花钱、多办事。

想得兴奋,江凌提起笔,把自己记得的拙政园和留园、狮子园等园林的布局,在纸上画了起来。

不用这些技能的时候不知道,用到了江凌才发现,这个原身,不但字写得不错,连画画也画得挺好。草草在一张纸上勾勒了三个园子的布局,江凌便再用一个时辰的功夫,画出了一张园林设计图。这一幅图,是她融合了三个园子的布局特点画出来的,看上去极具诗情画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龙舟赛(一)

不过看着这张画,江凌苦笑了一下。要想把图上的构想变成现实,真得花不少钱呢。

看来,得想想办法把味精再卖一些出去。现在,还不是呆在家里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啊第二日,李青荷和江涛还没起床,江凌就提着桶开始到湖边剖鱼了。空间里的生长周期短,鱼虾生长得快,只要不是隔三差五地大规模捕鱼,基本上都能维持鱼产卵、卵孵鱼的自我循环养殖。否则,她还真有些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水产丰富的湖泊。

从早到晚跟李青荷两人烤鱼、碾粉,在家苦读的江涛也被江凌抓住派去镇上买小瓷瓶,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终于做好了五十瓶味精。

“啊,终于做好了。赶紧洗澡,又是火烟味儿又是鱼腥味,这事还真不是人干的。”江凌伸了一个懒腰,朝着厨房外面呼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还真不知足。你也不想想,你不过是累上一天,就可以赚上一百两银子。像王大娘她们,全家一年下来,也不一定能攒下二两银子呢。”李青荷笑道,“不过,这味精做这么多,能卖得出去吗?”

“当然能。”想起赵掌柜,江凌笑了一下。赵掌柜既然用味精来占别人的股份,那消耗量一定不小吧。原来的六十瓶,估计也所剩无多了。过几天,也应该来要味精了。

再说,不是还有秦夫人那里么?到时她帮着推销一下,另一个销路就打开了。如果能再赚了一、二百两银子,她这手头就宽裕了。那幅图,就能变成现实了。

次日是端午日,李青荷答应跟秦夫人一起看龙舟赛的日子。江涛考试在即,自然不去。剩下两个女人,吃过早饭就忙忙地打扮开了。本来江凌觉得时间尚早,换上新裙端坐在家里累的慌,欲要秦家车夫来了再换,但架不住李青荷催促,只得把新做的浅绿色襦裙换上了,又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插了两根簪子,就算了事,直把李青荷让她修眉化妆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前世为容貌所累,这一世,她当然不愿再以容貌取悦别人。如果某些人,觉得别的女子比她漂亮而变了心,她倒觉得是好事——这种时候的变心,总比成了亲才看清楚他的面目要强。

李青荷也换上了新做的藕色长裙。她此时也不过三十五、六岁,又喝了那么久的空间水,脸上一丝皱纹也没有。再加上容貌秀丽,身材窈窕,气质高雅,这新做的绸锻长裙一穿,极具风韵。

江凌看了,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李青荷还很年轻,从此就这样守着儿女渐渐老去,为免太过可惜。可想想李青荷对江文绘的感情,她又摇摇头,把那念头从脑海里甩去。

龙舟赛果然如江凌所料,开得没那么早。母女俩在家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等到了马雷的马车。

“江夫人,让您久等了。不过我家夫人说,晚些去好,免得在那里呆得太久了无聊。”马雷一下车就笑嘻嘻道。

“没事,我也刚把家里的事安顿好。”李青荷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江凌掩嘴笑了一下,扶着李青荷上车去。

龙舟赛选在了城里湘江一处宽阔的江段。这种比赛,跟赏花会一样,也是城里历代官员们为了活跃气氛而举办的一次集会。否则国泰民安,大案小案皆无,他们终日无事可做,又怕上面说他们无所作为,所以弄出这么些活动,让大家乐呵乐呵,也是个与民同乐,为民造福的意思。

江凌她们到时,临江的街上已是人头攒动了。马雷将马车驶到一处,便停了下来,道:“夫人,这里人太多,马车不好再往里去。前面就是望江楼,您跟江姑娘往前再走十几步就到了。到了那里,自有桃花、柳绿接应你们。我停好马车就会远远跟在你们后面,护送你们到那儿的。”

“行,走几步没事。”李青荷有几年没到这种热闹的地方来了。下了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小贩,倒也极新鲜。

“前面那位,莫不是江夫人?”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凌转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绸锻衣裙,脸上涂脂抹粉,带着两个丫环在后面问道。

“周夫人,是你啊?好久不见。”李青荷看见那妇人,怔了一下,这才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还真是你啊。”那位周夫人上下打量着李青荷,又看了看江凌,捂嘴笑道,“刚才看到,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今天特意打扮了,带女儿来看赛龙舟呢?怎么连丫环都不带一个?”

李青荷脸上冷了冷,勉强笑了一下:“是啊,随便看看。”

“我也是来看看。刺史夫人和将军夫人在望江楼观赛,特意给我下了帖子,请我一起玩呢。江夫人你呢?”问完这一句,还没等李青荷张嘴,她又捂嘴笑道,“哟,看我这记性,你已不在城里参加我们的聚会很久了。刺史夫人是两年前来的,将军夫人是前一阵子刚到的,你都不认识,自然不会接到帖子。再说了,要不是有身份地位的夫人,也接不到她们的帖子。”

说完,她挥了挥手中的手绢:“那我失陪了,去晚了可不好。你们慢慢逛,这儿人多事杂的,可要注意安全哟。”带着两个丫环朝前走去。

“这什么人呐?”江凌皱眉。

李青荷拍拍江凌的手背,安慰道:“不过是城里一个小吏的夫人,家里没钱没势,还挺势利,专喜巴结各位贵妇。且不去管她。”说着,携江凌也跟在了周夫人的后面。

再走几步,就岔进了专往望江楼的小巷,其他闲杂人等也不会到这儿来,路上顿时宽绰和清静了起来。周夫人的丫环往后看了看,凑近主子耳语了两句,周夫人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江家母女皱眉道:“江夫人,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我刚说了,这望江楼是刺史夫人和将军夫人下帖子请各位贵客共玩的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说完,她看了丫环一眼:“春雨,你拿十文钱给江夫人。”又转过头来,“江夫人,那边有座茶楼,你拿着这十文钱,买个座位喝杯茶,也是我们相识一场,算是我请你。”说完这句,她立刻转过身去,抬足便朝前走,根本不给李青荷说话的机会。

江凌这回被气笑了,看那叫春雨的丫环掏出十文钱,还数了数后递过来,江凌笑眯眯地接了过来,道:“谢谢了啊”

“凌儿,你…”李青荷对她这举动极为不解。

“没事,走吧。”江凌握了握那十文钱,拉着李青荷又跟在了周夫人后面。她已经远远看到桃红和柳绿在门前张望了。

周夫人虽然知道江家母女还跟在后面,却不再理会,径直走到望江楼门前站定,让春雨拿出一张请帖,对立在门前的两个婆子笑着说着什么。

“江夫人、江姑娘,你们可来了。”桃红看到李青荷她们,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而柳绿则遥遥行了个礼,便退进了楼里,许是给秦夫人通报去了。

李青荷正要跟桃红说话,却听旁边有人惊叫:“咦,可是江夫人?”

这一声惊呼极响,门口的人都望了过去。原来一个四十来岁胖胖的妇人,满脸惊喜地向李青荷奔来。

“刘夫人,一向可好?”看到这位胖妇人,李青荷也一脸的惊喜,忙上去施了一礼。

“好好好,看见你过得不错,我就好了。唉,你呀,这一搬走,再不跟我们联系,也是个犟的。”那刘夫人拉着李青荷的手,无限唏嘘,说完又看看江凌,“这是凌儿吧?为你生病,你母亲可没愁死。现在好了,没事就好。”

江凌笑着对刘夫人施了一礼。看得出来,这位刘夫人跟周夫人,完全不是一路人。她对李青荷,那是真心的好。患难之中见真情,此话不假。不过看这位刘夫人身上穿着的半旧衣衫和所带的一个婆子,似乎家境并不怎么好。

“刘夫人,你也来望江楼?”周夫人看到门前这一场寒喧,倒也不急着进去。这城里够得上格的夫人里,就数这位刘夫人境况比她还不如。平时都是她对别人点头呵腰阿谀奉承,就只有在这刘夫人面前才挺直了腰杆,虽然刘夫人并不搭理她,但她却喜欢往刘夫人身边凑。

“是啊。”刘夫人看了周夫人一眼,淡淡道。继而转头向守门的婆子道:“这位是城里逝去的江大才子的夫人。不知可否能通融一下,让她跟我们一同进去?”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秦府之人,一个是赵府之人,俱都是八面玲珑、处事能干精练之人,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干这等重要差事。全城所邀的夫人里,就只有一个人是桃红、柳绿特意出来迎接的,刚才就已经看到桃红跟李青荷说话了,她们哪里会不清楚?

听闻刘夫人这话,秦府的张婆子笑着正要请李青荷进去,那周夫人却道:“江夫人,你要是刘夫人的好姐妹呢,就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因为你的事,害得刘夫人被刺史夫人和将军夫人呵斥,那你也太不懂事了。刚才我不是给了你十文钱么?到那边茶楼里找个座位,看看热闹,岂不比到这种不属于你来的地方要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龙舟赛(二)

两个婆子听了周夫人这话,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后嘴角都抽搐着,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桃红可是被气着了,冷哼一声道:“你是哪个府的夫人?”

周夫人可不认得桃红,也没看见桃红刚才是从门前迎上去的,心里还奇怪李青荷身边怎么忽然冒了一个丫环出来。不过她也懒得想那么多,根本都不答桃红的话,看着李青荷皱了皱眉道:“江夫人,你以前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家里卖了家产房屋、搬到乡下住后,连个下人都不会管了?主人家说话,丫环插什么嘴?莫不是你没钱买丫环,从哪儿花几文钱雇来的野丫头?”

“哦?哪个连下人都不会管?哪个是几文钱雇来的野丫头?”桃红正待说话,门里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话声刚落,头戴玉饰金簪、身穿绣锦襦裙的秦夫人扶着柳绿的手,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同样打扮得华贵高雅的赵刺史夫人。

一看两位夫人忽然从门里出来,周夫人吓得脚都有些发颤。这两位夫人,虽说将军夫人只见过一面,但赵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位夫人看上去温柔和气,但骨子里却是个强硬之人,最看不惯别人无礼。且不说今儿这事是对是错,但在望江楼门前呵骂闹事,却是个触犯刺史夫人大忌的行为。不过看两位走出来的情形,刚刚说话的应该是将军夫人。这位夫人看上去和蔼可亲,应该会比赵夫人好说话。将军夫人的面子,刺史夫人应该不会不给吧?再说,她不过是喝骂了一个没钱没势的村妇,看在同是官宦夫人的份上,想必这两位夫人也不会太过深究。

想到这里,周夫人松了一口气,生怕刘夫人先帮着李青荷说话,于已不利,赶紧谄笑着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赵夫人、秦夫人,妾身是府衙周录事家的夫人。只因一个没有得到请帖的村妇一直跟在妾身的后面,想要混进望江楼里去,而刘夫人还帮着说情。妾身想着,二位夫人所在的贵地,又岂是什么村夫民妇都能进的?所以帮着劝了她几句,还给了十文钱让她到外面茶楼去看热闹。却不想这村妇的丫环缺少管教,未经主人允许就顶嘴冲撞,妾身这才说话大声了些,惊扰了二位,还请二位夫人见谅。”

秦夫人看着周夫人,眯着眼睛轻笑了一声,道:“我倒不知这条路没有请帖的人就不能走。我今儿也没请帖,却也走了,周夫人莫不要说我跟着你混进望江楼呢?我今儿请的一位贵客里,还真就没发请帖,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发那劳什子外道的东西。至于今儿的望江楼谁人能进谁人不能进,这个恐怕也是我跟赵夫人的事,实在用不着周夫人操心。还有,周夫人说出言顶撞的丫环,可是那一位?”说完,她指了指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