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绪被她这一说,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张流芳则抢过话头,欢喜地笑道:“嫂嫂说的可太对了。照我说啊,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城里有多少官家千金希望得到陆夫人的青睐被认为干孙女儿呢,凌儿被她看中,要多荣幸有多荣幸。这可是咱们江家祖坟冒青烟的事儿,怎么能往外推呢?文绪就是冒傻气要是我家宁儿或馨儿被看中,我二话不说就让她跪下磕头。”

“你…你…”江文绪被她这话说得气极,却不敢反驳,胸口一起一伏地极为憋气。

“小叔放心吧。你哥哥在地下有知,也只会高兴不会反对。我跟他生活了十几年,最是知道他的心思。”李青荷看不过眼,开口解释。

“可不是?要是大伯知道凌儿有陆大人做祖父,不定多高兴呢。”张流芳忙附和,“文绪你也真是。凌儿这事多好啊,本来秦家嫌咱们家门槛低,不愿结亲呢。这成了陆家小姐,倒成了他们高攀我们了,凌儿往后嫁到秦家去,秦夫人也不敢给她气受,这是多好的事儿。凌儿有了这等好事,你作亲叔叔的不替孩子高兴,尽想着维护你们江家的那一点点尊严。一家人在一块穷死,你们江家就荣耀自豪了?你也不想想,凌儿这身份一高,宁儿和馨儿有了她这样的堂姐妹,往后来提亲的都是官宦人家呢。洋儿、涛儿自不待说,绝对能说门好亲事。有了好亲家,往后子孙也会越来越有出息。你看看,这是多少好的事儿,你竟然还反对?我看你真是没脑子。”

张流芳这一番深挖广掘,说得江凌直冒汗。她这里想的不过是在陆家夫妇面前敬敬孝道,却不想经张流芳这一分析,不但能让江家鸡犬升天,还泽被后世,惠及子孙呐

江文绪被张流芳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看了看江凌,再看了看李青荷,知道说了也无益,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见江文绪闭嘴,张流芳很满意地转头问江凌:“凌儿,听说你们在新塘买了好大一块地,还建了新宅子,准备不久就搬进去,是不是?”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江凌点点头。这事张流芳迟早都会知道,也没有隐藏的必要。

“听说,陆大人和秦大人也准备在你们那旁边建宅子?”张流芳眼睛更亮了。

“对。”江凌警惕地看了张流芳一眼,不知她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张流芳两眼殷切地看着江凌:“那个…凌儿,咱们好歹是近亲。涛儿除了你们,也就只有这个叔叔和堂兄最亲了。你出嫁后,互相帮扶的可不就是这些叔伯兄弟?所以你看,能不能让上几亩地给我们?我们也在那边建一个宅子,这样相互也有个照应。听说你们有六十顷地呢,我们只要几亩而已,按市价算给你,可好?”

她知道李青荷面慈心软,本来这事她想找李青荷说的。但碰了几次壁她也知道了,这个家是由江凌说了算。就算李青荷答应了,如果江凌觉得事情不妥当,也照样拒绝,而且这样做反倒惹恼了她。再说,现在人家可是陆家小姐了,算是这零陵城的第一号小姐,众位夫人还要看她脸色行事呢,自己算是哪根葱?趁早还是做些让她高兴的事吧。

“这个不行。”江凌摇摇头。

张流芳这一听这四个字,马上把脸沉了下来。

江凌却像没看见一般,接着道:“这地其实也不是我们的,不过是秦将军看我们可怜,让了些地。你也知道,想在新塘有一块地,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当初他就说了,让这些地给我们,不过是看在先父的面子上,目的是能让我们有口饭吃,小涛以后不至于靠人家救济,只能用来种田,不能拿来做别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在那里建宅子,占的也不是耕地。如果我将这地让给你建宅子,秦将军指定得不高兴,说不定现在看我有陆府支持了,干脆把那块地收回。反正这地钱我们还一直欠着没付呢。”

“真不行呐?”听江凌这一解释,张流芳满脸的失望。

“她婶婶,你干嘛想到那里建宅子?那里离城里虽说不远,可也不近。附近就是庄户人家,虽说比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强些,但跟城里可是没法比。”李青荷知道张流芳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见她如此热衷于要到新塘建宅子,一下没想明白她想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说中心思“嗨,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张流芳拿着手帕一挥,“江家这小辈里,也就只有洋儿和涛儿两个男丁了。他们两兄弟要是不互相扶持,还能扶持别人去?咱们两家宅子建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不是?再说,现在涛儿在书院里读书,这一读就好几年,往后要是中了秀才、举人,作了进士,离嫂嫂你还要远。而凌儿这亲事虽说没定,但我看秦家上下对凌儿也没有不满意的。秦公子不小了,秦夫人一心盼着抱孙子呢。所以凌儿这一年半载的就要出嫁,到时家里可只剩了嫂嫂你一个人了。让你一个人住在新塘那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地方,我可不放心。我们到那里建个宅子,大家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不是?有什么事,文绪也好,洋儿也好,一叫就到,自家子侄,可不比那些奴仆们用的放心?”

张流芳说完,只拿眼睛看着江凌,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笑道:“凌儿,要不你跟秦夫人好好说说?我想秦夫人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你把我刚才那番话说说,她应该不会拦着。不就是几亩地的事儿吗?再说,咱们江家人有出息了,对于秦公子也是一个助力不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秦家官位虽高,但毕竟离开零陵这么多年,根基浅薄,没有个熟悉本地的自家人,有些事还真不好办呢。”

听着张流芳这些话,江凌不得不佩服她的头脑。这份剥丝抽茧般的分析,说明张流芳还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要不是她有太多的歪心眼和锱铢必较的私心,倒也可以共同发展,携手共进。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张流芳不自私、不动歪心眼,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家不是经济上慢慢变好,不是跟着秦府与陆府关系亲密,估计张流芳这会儿还会欺上门来羞辱呢。江凌可没忘记当初张流芳当着全村人的面,是如何辱骂李青荷,如何骂自己是野种的。你穷困时就落井下石,你富贵时就巴结上来,这样的亲戚,不要也罢。能像现在这般让她进门坐下来喝一杯茶,不过是看在江文绪的面子上,已是江凌能做最大限度了。至于帮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张流芳那么迫切地想要到新塘去建屋子,心里没有鬼才怪。这种事,江凌是绝不会答应的。有这样的邻居每日来聒噪,要不就为点芝麻小事跟你吵架,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答应她。

然而容易心软的李青荷被张流芳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心动,转过头来看着江凌,目光里有那么一丝期盼。

江凌看到她这目光,心里暗叹一声,转头对张流芳笑道:“那我问问看吧。”

张流芳脸上松了一口气,开口正要说话,江凌却一摆手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秦将军开口说的话,那可是铁上钉钉的事儿,便是秦夫人也不敢违背的。你要知道,做将军的,最要紧的就是一言九鼎。要是今日说的话,明日被人劝劝就不作数,谁还会听他的命令?上了战场岂不是指挥不动将士?所以,这事估计希望不大。不过呢,我觉得兄弟间能不能互相扶持,不在于住不住得近,而在于是不是真心对对方好。如果一面笑脸相迎,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盘算着对方有哪些便宜能让自己占的。这样的亲戚,便是同睡一屋那也是只有拆台仇视的份儿。所以,婶婶还是先摸摸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你说所的那般好。”

这话说得张流芳脸色一僵便要沉下脸去,但想想江凌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便又不敢。那笑容僵在脸上,让人看了甚是咯应。

江宁儿见她娘被江凌拿话堵得上不来气,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也顾不得来时她娘的嘱咐,直着脖子就指着江凌道:“我娘好歹是你的长辈,有这么当面说话的么?你真是没教养,那陆夫人是老糊涂了才被你这样的人骗哄了去。她是没见着旁人,要是见了别的姑娘小姐,哪里还会认你为孙女儿?比你好的人有的是。”

张流芳哪时都不是吃亏的主儿,要不是有顾忌,此时早就暴跳起来指着江凌鼻子骂了。此时女儿为自己出气,自然不会拦着,眼睛还时不时地向女儿投去赞许的目光。

江凌却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看着江宁儿,江宁儿说完了话她还是这么看着,直把江宁儿看得心里发毛,身子往张流芳那边缩了缩,却又感到自己这动作太示弱了,又往前一挺,眼睛一瞪道:“看什么看?本姑娘就是比你长得好,比你性子好,比你有教养、有才…”

“宁儿”见江宁儿越说越离谱,张流芳连忙喝住了她,伸出手在她背上用力地掐了一下。

“娘,你掐我干嘛?”没脑子的江宁儿此时正说的来气呢,被她娘这一掐,顿时不乐意了。

“不许这么跟妹妹说话。”张流芳见她这么不上道,气得用力瞪了她一眼。

张流芳在家里那是极强势的,绝对的说一不二。所以她这一瞪,江宁儿只得嘟着嘴不说话了。

江凌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一喝了一口,见屋里没人说话了,又扫了一眼一脸沉思的李青荷,这才笑眯眯地慢慢道:“宁儿说完了?”

江凌这一问又让江宁儿暴跳起来:“哼。要不是我娘管着,我还要说你说说你有什么了不起?要是陆夫人多接触接触我,没准认的是我而不是你…”

“宁儿”张流芳再次喝道,还伸出手去拍了江宁儿一下。

江宁儿扁了扁嘴,将身子扭过边去,闭上了嘴巴。

江凌抬起眼睛看着张流芳,笑了一下:“嗳。要不是婶婶算计着我,我还真得为婶婶这么聪明的头脑、这么厉害的打算鼓一鼓掌呢。婶婶这算盘打的可真好。你以为陆夫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被我三言两语哄住了,所以才认了我为干孙女儿?于是就想到新塘去建宅子,好跟陆夫人多亲近亲近,让江宁儿甚至江洋多去哄哄她,哄得陆夫人认江洋为干孙子,于是陆家的万贯家财便是你的了?”这话说完,见张流芳脸上骤然变色,望向自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江凌就知道说中了她的心思。将脸色一沉,冷冷道,“婶婶果然打的好算盘”

她话声刚落,“咣当”一声,却是李青荷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张流芳反应倒也迅速,眼里的慌乱很快就消散不见,将脸上的笑容一敛,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凌儿,饭以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自己有那想法,不代表别人也有。我不过是心善,看着你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照顾,想帮你们一把,却是不想你们却将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罢了罢了,既然你们富贵了,要嫌弃我们这些穷亲戚,不怕别人戳你们脊梁骨,往后不往来就不往来吧。哼,有什么了不起。”说完,转头很有气势地对着江文绪暴喝一声,“咱们走。”自己却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等李青荷来拉她。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李青荷竟然稳稳地坐在那里不动。

“嗤”地一声,江凌笑吟吟地抬起头看着张流芳:“要戳脊梁骨,也是戳婶婶你的。满城里谁不知道婶婶你的秉性?那啥,现在就走啊?那好走哈,不送”说完冲着门外喊道,“张婶,送客。”

张婶不放心她们,原就站在外面听着。这时江凌这喊声还没落,她就进了门来,做了个手势:“江二夫人,请。”

张流芳一看慌了神。她虽然打着小算盘,可没想跟江凌她们撕破脸。原来因帮着江凌解决了刘庆春他娘的胡搅蛮缠,两家的关系已和缓了许多。现在江凌成了陆大人的干孙女儿,江涛又进了书院,以他的聪明,往后中个秀才、举人还是挺有希望的,她就更希望能与江凌两姐弟搞好关系了。可不想江宁儿那傻子把她的算盘透出口风,一下让江凌抓了个正着;无奈之下想来个打死不承认,喊个冤以退为进,江凌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而向来心慈手软的李青荷不知怎么的也硬起了心肠。现在张流芳知道,只要她一踏出这厅门,两家的关系就算断掉了,以后要想再来巴着江凌她们,不知得费多大的劲儿。

想到这里,张流芳将心一横,掏出手帕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又坐回到椅子上去,对李青荷道:“嫂嫂,凌儿那样说我,你也不帮着说句公道话?以往我是有错,可我早就改了。文绪他成日在家里骂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本想着好好弥补一下以往的过失,好好地对待你和侄儿侄女,却不想你们还这样看我,你说我这心里可不难受?”

张流芳是坐下了,却让刚刚站起来的江文绪和江宁儿两姐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江宁儿不耐烦了,扯了扯张流芳的衣袖嚷道:“娘,你求他们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放风“啪”一声脆响,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江宁儿捂着脸,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流芳:“娘,你打我?”

“你还不给我闭嘴?都是你乱说气话,让凌儿误会我们。娘本没有那心思,你这丫头张嘴胡乱嚷嚷让娘冤屈死了,你说说你该不该打?”从小到大张流芳也没动过女儿一根指头,这会儿虽是演戏,却还真动了气,冲着江宁儿怒目而视。

“哇。”江宁儿大哭着冲出门去。

“宁儿。”李青荷这回不能无动于衷了,见江文绪和江馨儿呆在那里没动弹,只得追了出去。江宁儿从小娇生惯养,被张流芳惯出了一身的毛病。这会儿要是想不开,门外可就是河边,闹出人命她跟江凌也不好受。

张流芳被江宁儿哭得也心慌意乱,见江文绪还呆在那里,不由得怒从胆边生,暴喝一声:“还不出去看看?”

“哦,好好。”江文绪这才应了两声,跑了出去。这也不怪他不管孩子,张流芳在家里管教谁,从来不让人劝的。要是她骂了谁你跑去安慰,那指定得火上烧油,连你一块儿骂。

江凌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家子,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如何,她们跟江文绪一家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尤其是张流芳见她们过得好,而李青荷又容易心软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有这样的极品亲戚时不时地来闹腾一阵,还真让人头疼。现在有她坐阵还好,张流芳还有些顾忌。要是她成了亲不能时时呆在江家,张流芳指不定闹出多少事来。不过好在据秦忆说,江洋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别人的劝告他也能听得进去,遇事也知道想想做得对不对,还是挺让人欣慰的。以后将江宁儿和江馨儿嫁出去,张流芳忌惮着陆家与秦家的权势应该不很敢撒泼,这日子应该会慢慢舒心起来吧?实在不行,让张婶她们帮着点儿,遇事来叫自己,再让李青荷不理她们就完了。江文绪这个懦弱叔叔,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好,那就由他过去呗。千金难买愿意。张流芳这样,也是他惯出来的。

“凌儿,以前都是婶婶不好,你就别生婶婶的气了,好不?新塘那块地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们也不要了。”张流芳见江凌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道。

江凌点点头:“行吧,那就这样。婶婶,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有房有地,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薄有家产,奴仆伺候着,出有车、食有肉,日子过得也舒坦。叔叔对你又好,江洋哥哥越来越有出息,宁儿和馨儿也平平安安的。你心平气和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成天的闹腾,你不累我这看的人都觉得累说实在的,你要能好好过日子,我们能帮自然会帮;可你老这么闹腾,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我不让你进门,你也拿我没法。有你做的那些事,城里人绝不会向着你说话,你也用不着拿舆论来拿捏我。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便是我嫁了,这家里的事该管我照样管。你自己掂量着办吧。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冤不冤枉你,你心里有数。我只告诉你,别惹我,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我要让你在这城里过不下去,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不信,你也可以试试。这话,我也就说一遍。你以后再敢打歪心思,想着利用我娘的心善做出损人利已之事,到时也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是,是,再不会了。凌儿你就看着吧。”见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侄女能对自己说这番话,张流芳倒有些受宠若惊。江凌的脾气她是领教过了,要是看你不顺眼,理都懒得理你,哪里会有这样的规劝?江凌能对她说这番话,算是极难得的,所以她忙一连串地应着。反正想跟陆夫人做邻居的事是不要想了,现在跟江凌处好关系才是正理。

江凌对张流芳说这番话,倒不是转性了,实在是觉得如果张流芳能消停些,李青荷和江涛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现在江涛还小,要是以后长大了,想要顾及亲情,这张流芳一家有得他烦的。而他们真出什么事自己不理,风评又不好。所以算是半谈心半威胁的说了这一番话。说完她又摆摆手道:“你赶紧去看看宁儿吧。如果没事,都回去吧。宁儿可比我大些呢。如果赵公子愿意娶她做妾,你也愿意让她嫁给别人做妾,那你就去谈谈;如果人家不愿,你还是赶紧给她挑一门好人家嫁了吧,没的成天胡思乱想。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名声坏了,往后有你发愁的日子。”

“好,那我回去了。”强者为王,这话一点儿也没错。江凌现在身份不一样,性格又强,张流芳心理上不由得矮了一截,听得江凌这话,丝毫没有气她不拿自己当长辈、对堂姐的婚事指手画脚的感觉。心思转到女儿身上,便开始担心起来。当下坐不住,告辞一声,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张流芳的声音:“凌儿,那我们回去了。”

“好走。”江凌在屋里应了一声,也不起身相送。

不久,李青荷便进了门。坐下来喝了几口茶,这才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你这婶婶,还真是死性不改。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

江凌笑了笑,没有说话。通过这次的事,李青荷应该不会听张流芳多说几句好话就心软了吧?

回来这半天,事情接二连三,两人都感觉累的慌。当下聊了两句闲话,李青荷便回房做绣活,江凌也回了自己房间,靠在床上看书。其实她是惦记新宅那边的事的,但她知道李青荷不愿意她东奔西走,担心她再出事,决定在家里呆上两天,等李青荷心境平和了再说。

看了半个时辰书,想起许久未看到大宝了,江凌便开门出来,往湖边走去。

“姑娘。”入画见江凌出门,赶紧跟了出来。但她知道江凌不喜欢别人跟着,面上不由得惴惴地有些不安。

“呵,想跟就跟着吧。”江凌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出了事,最自责的怕是入画了,再加上有陆夫人和李青荷的吩咐,现在要不让入画跟着,入画指不得在家里如何坐立不安呢。

“啊,好。”入画欢喜起来。

“汪,汪汪…”两人还没出院门,一个黑影闪电般追了过来。

“小花,你不好好在家养伤,四处溜达什么?”江凌见小花跑到她裙边摇头摆尾,低喝一声。

入画捂着嘴笑了起来:“估计它跟我一样,不放心姑娘,所以也要跟着。”

小花原本很无辜地看着江凌,却苦于口不能言。听得入画这句话,忙不迭地猛点头。看得江凌和入画都笑了起来。

江凌知道小花的伤并无大碍,只得摆摆手道:“行行,跟吧,跟吧。”

“凌儿,你要去哪儿?”李青荷闻声从屋里出来,眼里全是担忧。

“娘,我不过是在湖边散个步。”江凌极为无语。

李青荷很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这才点头同意:“…那好吧。不要走远了”又转头叫道:“张叔,你跟着她们。”

江凌快要抓狂了——这前呼后拥的阵式,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出巡呢。不过,谁叫她那么不小心让人掳去呢?活该被软禁啊。她仰着头长叹一声,这才抬脚出门放风。

“汪,汪汪…”一到湖边,小花就兴奋起来,冲着湖面一个劲儿地叫唤。这家伙,最喜欢逗的就是大宝了。

“哗啦”一声,湖面上冒出个头来。

“呀,那是什么?”入画一个箭步拦在江凌的面前。

“呃,这是水獭。”江凌拍拍她的肩。她以前到湖边来,是为了给空间补充鱼虾,所以从不带入画等人来。这水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大宝才不管你紧不紧张呢。它有好些日子没见江凌了。想着有空间鱼吃,兴奋得不得了。不过它也知道江凌是个吝啬的女人,只有给她多多的鱼,她才会打发自己那么一条两条。所以用它的小眼睛看了江凌两眼,也懒得理小花的挑衅,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在空间里滋养过的动物,平白比其他同类多出些智慧,再加上这活路是做惯的,一个呼吸之间,这家伙就嘴里叨了鱼,从湖岸处冒出头来。

“啊,它不会咬人吧?”入画又紧张起来。

“不会,它是帮我捉鱼的。你回家帮我提个桶来。”江凌本不打算捉鱼,只想来湖边坐坐。这会儿却不忍心打击大宝同志的干活积极性,向入画道。

“我去吧。”张叔是个沉闷性子,平时很少说话。水獭他是认得的,倒没有入画那么紧张,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转身朝家里走去。

“这就是你跟涛儿常说的大宝?”张叔这刚抬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背后响起。

“娘,你怎么来了?”江凌朝天上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李青荷。

“很久没到湖边来了,来瞧瞧。”李青荷这话说得面不改色。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娘子了江凌挑了一下眉,转头拍了拍将鱼放到自己脚边“吱吱”谄媚的大宝的头,大宝得到表扬,乐滋滋地一摇一摆走到湖边,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正好,明天要请村里人吃饭,捉些鱼加个菜。”李青荷没少听江涛在家里吹嘘大宝的光荣事迹,所以对它的表现倒不像入画那般大惊小怪。想着要请那么多人吃饭,皱着眉心里在做着盘算。

“照我说,在家里请人吃饭,地方窄,又累人。即使有村里女人们帮着,也要操心各种事,稍有疏忽就招人闲话。再说,咱们都是女子,也不好招呼那些大爷大叔们。不如请他们到味香居去,跟刘掌柜把菜单商议好,到时再把帐结了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你到时只露一个面,其余时候让刘掌柜代你招呼,再让张叔和张婶在那里坐镇,这件事就算办妥当了。”

“这样好。”李青荷眉头舒展开来,不过继而又有些担忧地问:“这么多人,那里坐得下吗?”

“村里不过是些当家男人或女人去,统共也不过是几十个人。这段时间味香居生意好,刘掌柜又把旁边的屋子买了下来,现在地方宽绰着呢,摆上十几桌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再用屏风一隔,男女席面分开,最是妥当不过。”

“那就这么办了”大事已解,李青荷甚是高兴。见张叔提了个桶过来,看了一会儿大宝捕鱼,她便拍拍江凌:“太阳大着呢,回去吧。”

这天虽有太阳,但河边树荫下还挺凉爽,再加上湖边凉风习习,江凌正觉惬意。但她知道李青荷担忧,当下也不坚持,用袖子遮掩着调出一条空间鱼,向大宝招招手:“来,接赏。”

大宝一伸脖子就叨住了鱼,却不像以往似的一仰头就咽了下去。它只管用嘴叨着鱼,迈着小短腿快速地朝湖里跑去。回到湖里,一个猛子就不见了。江凌也不在意,跟着李青荷正要往回走,却不想却听到身后“吱吱”的叫唤声又传了过来,小花也“汪汪汪”叫个不停。她转头看去,只见大宝又爬上了岸,正一摇一摆地往她追来。

“往时也不像这样啊?给一条就一条,两条就两条,从没见吃完了还追着要的。”江凌嘟哝着,只得装模作样再从张叔手里提着的桶里摸出一条鱼,扔给大宝。见大宝还是没吃,叨着鱼往湖边跑去,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叫道:“大宝。”

大宝见唤,只得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用小眼睛看着江凌,嘴里仍叨着那条鱼不放。

“你这鱼不吃,想叨去哪里?”江凌问。

“扑哧”一声,入画笑了起来。见李青荷抬眼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姑娘这样说话,就好像这水獭能听得懂人话似的。”

江凌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听不懂人话,我还说它干嘛?我又没病。

而大宝更用实际行动鄙视了入画这句话。它将嘴里的鱼放在地上,然后“吱吱吱…”地叫了一通,像是在向江凌做解释。叫完之后,还用它的小眼睛牢牢地盯着江凌,似乎在看她的反应。

见便连李青荷也跟着大宝的视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江凌很是无语。她走上前去温柔地拍了拍大宝的脑袋,道:“宝贝,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咋办?”

大宝回头看了看湖面,又转过头来看着江凌,很是犹豫踌躇的样子。这人性化的动作看着入画和李青荷俱都张大了嘴。

江凌见它这样,忽然心念一动,道:“你是不是要把这鱼拿给别的水獭吃?”

“吱吱吱。”大宝很高兴地叫了两声,一个劲地点了点头。主人终于明白它的意思了,不容易啊

“给谁吃?是不是你的…娘子?”其实江凌也不知道大宝是公是母。而且…咳咳,“娘子”一词,多么的含蓄啊,也不知大宝同志能不能听懂。

大宝愣了一下,眨巴眨巴小眼睛,忽然转过身去,很快就扎进了水里。

“姑娘,这大宝还真有意思。”入画虽然性子有些沉闷,但也是小孩子心性,此时见大宝这么有趣,高兴得“咯咯”笑了起来。

李青荷有些好笑地看了入画一眼,又道:“走吧,别晒黑了。”说完,转身又想走。

“娘,等会儿。”江凌却看着湖面一动不动。大宝连鱼都不要就一头扎进水里,估计是去叫它的“娘子”上岸来拜见高堂了。此念一起,江凌不由失笑。

不过大宝和小花虽不是人类,在她心里却跟弟弟妹妹一般。她们搬家,大宝她是一定要带走的。正好她的园子里就有池塘,先让大宝在那里住一阵。如果嫌池塘面积小,也可以到外面那个新开的湖里去。当时她还担心大宝孤单影只呢。现在有了伴侣,一起过去最好不过。到时再生上一窝小水獭,这事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江凌又转头瞥了小花一眼,思忖着是不是给小花也找个伴。

“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吧。你现在可不能见天地晒太阳,晒黑了可不好了。”虽然站在树荫下,但李青荷还是一个劲地催江凌。

只她的话声刚落,“哗”地一声,从湖里冒出两个脑袋来,然后很快游到了岸边。

“还真是呢。”江凌笑了起来。只见大宝领着一只水獭走到她面前,很得意地“吱吱”叫了两声,又将那只水獭向江凌这边推了一推,算是做了隆重介绍,这人性化的动作又惹得大家一片笑声。

那只水獭没跟人类接触过,心里害怕,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江凌只得蹲下身子,伸手进桶里,抓了一条空间鱼出来,递给它:“呐,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这只水獭大概也知道这鱼的鲜美与湖里的不一样,小眼睛紧紧盯着鱼,倒忘了害怕。再加了大宝在一旁不断地“吱吱”叫,它终于伸出脑袋来,一把将鱼叨了过去,三口两口地吞下。吃完鱼,抬起小眼睛看着江凌,态度友好了不少,还“吱吱”叫了两声,显然就这么被江凌一条鱼就给收买了。

江凌见状,又弄了一条鱼出来给它。

“夫人,姑娘,吴管家来了。”张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吴管家?他来干什么?”江凌有些惊讶。吴管家管着酒楼和新宅等事宜,虽然跟她时常见面,却从未来过江家。这会儿来,指不定是酒楼或新宅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江凌赶紧洗干净手,快步朝家里走去。

一进院子,就看见吴管家手里拿着一个茶杯,正站地那里看她的菜地,一脸的悠然自得。江凌的心一松,脚下放慢了脚步。

“姑娘,江夫人。”吴管家见江凌进来,李青荷紧随其后也进来了,赶紧放下茶杯,施了一礼。

“吴管家来了?厅里坐。”江凌笑着招呼道,将他往厅里让。

知道江凌与吴管家有事要谈,李青荷本不想进去;再思及江凌一未出阁的女子招待男客,总是不好,遂也跟着进了厅堂。

待大家都坐定,张婶又给李青荷和江凌上了茶,吴管家这才拱了拱手,笑道:“许多天未见姑娘到新宅去。小人此来,便是禀告夫人与姑娘一声,新宅的家俱布置俱已安排妥当。如想入住,完全可以搬家了。”

“这事容我跟我娘商量一下,择个吉日再搬。”江凌道。搬家事宜是早商量好的。但古人迷信,出个门,搬个家,总要看日子。所以江凌不敢自专。

吴管家此来,无非是因为原来秦忆心疼江凌老要做家务粗活,给她买些下人却又不知住哪里,所以一直急赶慢赶地催工程进度,还到别的地方调了大量工匠过来,日夜赶工。如今这新宅建好了,他自然不敢怠慢,及时来向江凌禀报。至于江凌决定何时搬家,这便不关他的事了。当下坐了一会儿,向李青荷介绍了一下新宅的家俱情况,便告辞离去。

送走吴管家,母女两人又拿了黄历来,细细看了。李青荷也知道江凌在新宅那边,要张罗种花、种菜、种田之事,如果不搬家,这天又热,她来回跑着既辛苦也让人担心安全问题。所以看着大后日便是吉日,适宜搬家,便定了那天。

事情定下,看张婶在准备晚饭了,江凌向李青荷说了一声,但带着张叔和入画到镇上去。她要去跟刘掌柜谈谈明日请客的事。要不是江凌当初卖给他的菜谱和后来的味精,刘掌柜这味香居早就倒闭了,哪里还像现在这般,扩充了门面?所以一听江家要请人吃饭,刘掌柜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大家吃好,价钱上也极好说话。江凌自然不是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人,给的价钱也公道。两人一谈,皆大欢喜。江凌便先把一半价钱付了,说好等宴席过后再来结帐。

回到家里,将这事跟李青荷禀过,便派三个下人去村里传话。知道她们在搬家,不一会儿王大娘就抱着孙子到了她家,接着又来了许多妇人,一起挽留闲聊了一阵,到了饭口,这才告辞离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与肖府合伙有了这一番计算,次日晚上虽是江家请客,江家母女二人却一点也不忙。江凌作为未出阁的女子,连面都没露。只李青荷去走了一遭,敬了两杯酒就回来了。到得天将黑时,张叔回来禀报,一切都顺利,又将刘掌柜交给他的帐目转给了江凌。江凌看花销正在计划内,便派张叔带了钱去把帐结了。这事便顺利了了。

虽然吴管家是个做事极为妥当之人,但搬家之前,李青荷和江凌自然要先去看一看。搬家之事也得知会陆家二老。所以第二天辰时二刻,江凌便叫张叔准备车,一块儿到陆家去。

“你这时候去,岂不是到陆府混饭吃?”李青荷却不同意。

江凌笑了起来:“正是到陆府混饭吃呢。”见李青荷用眼睛瞪她,赶紧解释,“娘,两位老人巴不得有人陪他们吃饭,好热闹热闹呢。咱们过去陪着吃早饭,那才叫尽孝。”

李青荷一听也有道理,知道以陆府的财力也不差那两口吃食,便也不再坚持,跟江凌一起上了马车,到陆府去。

老人家睡眠少,她们到陆府时,陆文远夫妇早已起床多时。陆文远自然是呆在花圃里。江凌让李青荷陪陆夫人聊天,自己挽了衣袖便又下了厨。陆夫人喝了那么久空间水,又吃了她原来种在空间里的那株天麻,头痛病已不再犯,睡眠饮食也比原来好很多了,脸上再不复原来的苍白。但老是源源不断地拿空间水给她,势必要引起怀疑。所以现在江凌准备每天早上来给二老请安,然后亲自做早餐,陪他们吃完再离开。她不能住在陆府,唯有这样尽孝道了。

“祖父,一会儿我们去看新宅,你跟祖母也一起去看看吧,顺便选一个地方建宅子。”吃过早餐,江凌向陆文远道。

“行,那便一起去看看。”陆文远点点头。

虽然那时陆夫人顺嘴说了一句要到新塘去建宅子,但这段时间江凌提起时她总说不忙,等江凌把自己的宅子建好再说。江凌还担心他们人老了不想动弹,那宅子只是说说而已呢。这会儿听得陆文远答应得如此爽快,很是高兴,赶紧叫人去备车。

四人两辆车,出了城,朝新塘驶去。

今天去看新宅,是跟吴管家说好了的。所以他们到那里时,吴管家早已等在那儿了。见陆文远夫妇也来了,吴管家连忙上前给他们请安,问候了几句,这才带着他们参观了新宅。

“嗯。虽还没有花木,但也可看出这庭园建造的精妙。”陆文远看屋前有湖,湖边有亭,亭前有假山,假山上有流水。静中有动,景中有景,房屋亭廊错落有致。想象着如能栽种上花草树木,景色一定极为迷人。不由得大为称赞起来。

“这都是姑娘画了草图,小人着工匠按着姑娘的草图建造的。”吴管家连忙道。

陆文远正还想问这庭园是何人设计的呢,闻言一愣,将目光转到江凌身上:“是你设计的?”

江凌微红着脸点了点头:“正是。”苏州园林的设计理念,又被她占为已有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陆文远抚须大笑起来:“真不愧是我陆家的姑娘。不但诗做的好,竟然连庭园都建造得如此精妙。好,好”

“这老头子。”陆夫人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陆文远不苟言笑,极少夸人,是出了名的。现在这般夸赞自己的孙女,要是被人传扬出去,大家不知会怎么说他呢。

“祖父要是喜欢,凌儿也为祖父祖母设计一个这样的庭园如何?”见二老高兴,江凌把心里那一点羞愧之心收起,欢喜地问。

“好好,那这事就交给你了。”陆文远将手一指,指着河对岸的人工湖畔道,“就在那湖边建吧。”

“那我今晚回去就好好想想。”

陆夫人拍拍她的手:“不急,等你搬了家再慢慢想。秦家也得建宅子呢。等他们建好再建我们的不迟。要不秦小子该着急了。”

“我家老爷、夫人和公子要知道能跟陆大人和陆夫人做邻居,不知得有多高兴呢。这宅子自然是先给二老建二老搬过来,陆姑娘也好照应。我们秦府的宅子,不急着建。反正将军和公子每日都得到军营去,住在城里方便些。”吴管家赶紧替秦从毅夫妇表明心迹。

其实江家这宅子建完,留下木匠在这边,那些泥瓦匠就全到秦家的宅基地去了。这会儿地基都已打好,正准备往上建呢。但陆文远要建宅子,秦府自然得停下自己的,先给陆文远建上。

“如此也好。”陆文远也不推辞,“那凌儿搬了家,就好好想想怎么建。画了图,拿给我看看。”

“是。”最高兴地要数江凌了。二位老人住在陆府里,虽说下人众多,但她没陪在身边总感觉到心里不安。这下两家住在一处,两边都能兼顾,于她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那几人是谁?”李青荷忽然在一旁出声道。

大家朝她指的河边看去,只见两顶软轿被人抬着过了桥,正朝这边来。

吴管家看了看跟着轿子后面的两人,笑道:“应是肖家之人。”

轿子过了桥,远远地停了下来。两个女人从轿中出来,果然是肖家母女。而赶上来搀扶的,正是肖子宇。后面还跟着吴天明。

“陆大人,陆夫人,江夫人,陆姑娘。”肖夫人行到不远处,便笑着打了招呼。待到近前,又一一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