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他微微一愣,收住了话头,疑惑道:“嫣儿,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沈洛是我假扮的?”

“是,我试探了你好几次,没想到你那么能忍耐。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

“是笔迹?”

“笔迹只是其一,还有两个原因。其一,沈洛生前最敬重的人便是你,恩师辞世,他绝不可能一次都不去祭拜。其二,恐怕你怎么都想不到,沈洛和书蓉早已暗生情愫,他也绝不可能对书蓉不闻不问。你的确很会算计,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能算计的便是人心。”

他恍然而笑,笑容底下却掩盖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嫣儿,你很聪明。”

我恍若未闻,别过脸避开他痛苦而炙热的眼神,道:“第二个问题,我是谁?”

他的瞳孔骤然收成细针状,好像对我的问题措手不及,半晌,咬唇道:“你…你是我捡来的孤女。”

他紧紧抿唇,缄默不语。

“连最起码的坦白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解释?你不愿说也罢,我自己去查便是了”我将珠钗塞到他的手里,不期然望见他脸上闪现的惊恐,微微笑了笑,复恭恭敬敬地跪在他跟前,磕了个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支珠钗还你,真也好,假也好,它至少给我过念想。扶嫣无德无能,无法继任丞相之职,辞呈在书房里,请代为上呈皇上。若说对不起,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他了。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多谢你这些年的养育栽培,我为你报了大仇,也算是还清了你的恩德。师徒情意于今绝矣,往后两不相欠,各安天命。”

语毕,我站起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他的眼底竟也湿了一大片。

他惊慌失措地拉住我,几近哀求地喃喃道:“嫣儿,不要走,不要离开…”

我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道:“倘若你对我还有半分愧疚,不要拦我。我为你倾尽韶华,自认问心无愧。如今再没有半分利用价值,请你放我走,好吗?”

他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惊痛至极。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我对他的爱慕早已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上,与我的心连成一体。那清浅的微笑,温柔的教诲,刻意的包容,一切的一切,早已铭心刻骨,流淌在每一滴血液里。

可到头来,事情的真相却是,这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必须将心拔去,将骨头剔除,将血液抽干。我必须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完全抹去。

转身的一瞬间,我分明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坍塌。

雨淅沥沥地下,仿佛是上苍流下的悲悯的眼泪。

身周的一切都笼上雾蒙蒙的一片,好像一切只是一个梦境。梦醒来,万事如故。他依旧坐在花架下品茶看书,我下了朝,欢欢喜喜地来讨他的表扬。

我狠掐自己一把,暗自祈祷噩梦快快醒来。

然而,真实的疼痛感却告诉我,这是现实。

59几回魂梦与君同(2)

一个月之后,江南临安。

正午的日头分外毒辣,夏蝉唧唧而鸣,暑意正浓。食坊内藕香四溢,客似云来。

我一面吃桂花藕粉,一面在心里计划行程。

根据沈湄给我的疫情记录,近二十年来,共有八处城镇曾经发生过触恶之疾,遍布许国的大江南北。这一个月以来,我逐一走访这些城镇,却一无所获。眼下,只剩最后一处没有查过,正是江南临安。

梦中那片杏花林和身患触恶之疾的男人都是很重要的线索,还有毒医文涛,若我没记错,给师父“如梦令”的人就是他。我想,只要循着这些线索继续追查下去,我的身世之谜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吃饱喝足,我正打算付银子走人,隔壁桌几人热火朝天的八卦声不期然飘入耳际。

其中一人道:“哎呀,说的就是那个大皇子裴少桓啦,都死了二十几年了,也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大火都烧不死,真是命大哟。我表姑妈的二娘舅的侄子在宫里当差,听闻皇上对大皇子非常宠信,非但封了个什么睿王,还追封其生母元妃为淳元皇后。眼看就要和燕国开战了,姓王的一家又全被斩了,我看呀,这次挂帅的一定是大皇子啦…”

脚下一滞,我鬼使神差地坐回桌边,屏息侧耳倾听。

另一人说:“说来也奇怪,没人知道大皇子究竟是怎么出现的,皇上不让议论,还下旨说妄议此事者一律处死!我听说,他长得有五分像前丞相姜誉呢,谁知道是不是借尸还魂!”

“这不能吧!你当皇上和太后是傻子么?大皇子扮成丞相在朝廷里干了那么多年活,他们会不知道吗?不过,这个大皇子倒是挺邪门的,他刚回朝没几天,宫里发生了不少离奇的事。先是燕国使节莫名其妙地惨死,不久之后,朝中两员重臣一死一失踪,还有个女太医疯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失踪的是女相扶嫣呀!有人说她辞官了,有人说她失踪了,还有人说她被大皇子弄死了呢,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至于死了的那个…好像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沈洛吧,我记得他妹妹就是太医院唯一的女官。哥哥死了,妹妹又伤心过度不幸疯癫,啧啧,真是惨绝人寰呀…”

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沈湄竟然疯了!

“今年真是不太平,好像是狼星凌日什么的。燕国使节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嘛,宫里的人都说他是喝酒喝死的,但燕国王好像不肯相信,还勃然大怒,过几天就要打仗啦。虽说跟咱们没啥关系,但物价和赋税肯定是得涨的啦。哎嘛,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店内,将一张皇榜甩在桌上,道:“你们快看这个!官府寻人,悬赏黄金百两!”

周围的人齐声惊呼,纷纷凑上去一看究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女的谁呀?哎,长得挺标致的吗!”

“官府为啥要找她?难道是犯了事跑了?”

“不像呀,这是可帝都传来的皇榜!”

“你管他为啥,要是拿了这一百两黄金,老子下辈子都不用愁啦!”

“走,一起去找人!”

一群人如潮水般哗啦啦地涌了出去。

我忙侧身低头,端起茶盅佯装喝茶。

我绝对没看错,方才那张分明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发出的皇榜,画中人正是我。锦衣卫素来不轻易发寻人的皇榜,除非是通缉重要案犯,或是走丢了皇室成员,一旦发榜,若找不到要找的人,则永不撤榜。

究竟是谁要找我?是师父,还是裴少卿?

不管是谁,只要有那一百两黄金的巨额悬赏,相信要不了几天的功夫,这张皇榜便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我便无处可逃。思前想后,我决定先靠女扮男装躲一阵,一切等查清身世再说。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脸,委实有些哭笑不得:“掌柜,我不是让你带着一家老小尽快离开临安吗?怎么没听我的话?”

这间成衣店的老板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卖纨扇给我的小贩。

他忙将我拉进殿内,颇有些慌张地向外张望一番,复关上店门,对我道:“哎哟,我说扶大人,现在整个临安城里到处都贴找您的皇榜,您怎么还敢出来乱转呐?”

我摊手笑道:“所以我不是来找你了吗,给我一套男装,我得扮成爷们儿。你不是打算做瓷器生意吗?怎么又卖起成衣来了?”

他打量一番我的身形,迅速取来一套男装,道:“这不是马上要打仗了吗?谁还来买瓷器呀!扶大人,若是没有您的资助,小人也开不起这间店,这套衣服就当是小人送给您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见过您。”

我笑着道了声多谢,利索地换上男装,一面整理衣襟一面向他打听道:“老板,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临安城哪里有杏花林,很大片的那种?”

“城里没有,不过东城城郊三十里有一处杏花村,那里倒是有一片杏花林。”顿了顿,他似有些为难道:“小人劝您还是别去了,十多年前,那里曾经发生过瘟疫,全村的人都死光啦…”

我顿觉眼前一亮,道:“莫不是触恶之疾?”

“您怎么知道?”

我笑道:“就是它了!谢啦!”

我沿着老板所指的路线,终于在城郊找到了那片杏花林。

杏花业已凋谢,杏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步入其中,教人顿觉清凉。虽然时令不同,但环视四方,不论地形地貌还是周边景致,都与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错不了,一定是这里!

眼下已近黄昏,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看来杏花村就在附近。我加快脚步,向杏林深处走去。不多久的功夫,迎面走来一位年迈的樵夫,他手执木杖,背负木柴,步履颇为蹒跚。

望见我的一刹那,他微微愣了愣,那双浑浊的老眼陡然睁圆,好似发现了什么稀奇事。但很快,他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心下一动,我走上前去,试探道:“老伯,您可是认得我?”

他摆了摆手,慈祥地笑道:“不是的,我方才见公子长得很像一位故人,一时将你错认成她了。不过她是个姑娘,而且已经离开好多年啦。”

姑娘?他说的是我吗?

我顿时欣喜万分,看来我多半是找对地方了。考虑到眼下处境特殊,我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只是镇定道:“可能是貌有相似吧。”

“公子,你来杏花村有何贵干呐?村子里曾经发生过瘟疫,近几年很少有人来,临安城里的人大都不愿意靠近这里。”

“老伯,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姓扶的人家?”

老樵夫放下背上的木柴,伸手抹去额间的汗水,道:“有啊,以前村里有一位教书先生名叫扶简,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为方便问话,我随意胡诌了一个借口,道:“是这样的,我是扶简的远方亲戚。前不久家里出了些事,我奉长辈之命来临安寻他,您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事吗?”

“你要找他吗?可是他早就死啦!十年前,村子里很多人染了触恶之疾,扶先生为了照顾大家,自己也得了病,没熬到朝廷派人来医治就去了。扶先生很有学问,平日里在临安城替人家写家书,空闲时便教孩子们读书,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呢。他原本不是村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打哪儿来。我记得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义子,哎,方才我就是将你错认成了他的女儿小嫣…”

果然是我!如此说来,扶简便是我爹爹?

我哈哈笑道:“我跟他是亲戚嘛,他女儿长得像我也不足为奇。那您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在哪儿吗?”

老樵夫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扶简死后没多久,那两个孩子都走了,听说是去了帝都,这些年都没回来过。”

“他的女儿叫扶嫣,他的义子是不是叫…姜誉?”

“哎,你知道呀。他是叫姜誉,生得十分体面俊俏,当时村里好多姑娘喜欢他呢。”

“我知道了,多谢老伯,我会再去帝都找他们的。”我抬头望了望天色,背起那捆木柴,笑道:“天色不早,我送您回去吧。”

老樵夫笑眯眯道:“那就多谢你啦。”

我将老樵夫送回杏花村,借机在村里村外溜达了一圈。朝廷为了控制疫情,烧了不少屋舍,扶简一家当年居住的屋舍也早已化作一片废墟,寻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夕阳渐沉,暮色四合,我独自走在回临安城的路上,心中满是疑惑。

其一,照老樵夫的话来看,这位扶简应当是我爹爹无误了。他死于十年前的触恶之疾,当时我八岁,是能记清事情的年纪了,为何我会对那时的事一无所知?

其二,师父说遗珠殿着火时,是他自己想方设法逃出生天,没有任何人救他。可皇宫禁卫森严,且遍布王氏的耳目,单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离开皇宫?他为何又与我们一家扯上关系?爹爹还收他当义子?

其三,当日我问他我就究竟是谁,他却说我是他从路边捡回的弃婴,他为何要瞒骗我?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我边走边想,愈想愈入神,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跟着细碎的脚步声。待我反应过来时,却为时已晚。

两个彪形大汉一步一步地逼过来。一人猥琐地笑道:“这小子长得这么俊,把他买去春风楼当小倌,不知能得多少金子?”

另一人比了个手势,眼冒金光道:“少说能得十两吧!”

我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大爷,我身有恶疾,春风楼肯定不收我…”

“我呸!被卖的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天下间哪有那么多人得恶疾,你当大爷是傻子吗!”

原以为只有强抢民女一说,没想到如今世风日下,连当男人都不安全了!

这里离临安还有十多里,荒郊野外,漆黑幽静,完全没有人烟,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下死定了…

我正思忖着要不要破财消灾,直接付给他们十两金子,却见其中一人大掌一挥,一阵奇异的香味随风飘来,听得一声“走你!”,我顿觉手脚瘫软,眼前很快便陷入黑暗之中。

61【此章无内容,勿买】

话说裴少卿平日里素来避我如蛇蝎,从不靠近我方圆一丈以内,更别提有何亲密的肢体接触。今日却平白无故说什么让我替他打理后宫,假如不是故意调戏我,便是脑子被门夹了。

若是换做以前在国子监,我决计不会任他如此这般肆意妄为,非要撕他作业、烧他书本,然后再在他衣服上画上十只八只乌龟王八!

62几回魂梦与君同(3)

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我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勉力爬起身,仍觉四肢无力,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只怕是被那两人下了迷药。

被卖到青楼这种狗血的事,从前我只在话本里度过,如今却如假包换地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真教我不得不叹一句:人生无常!

这里果真是春风楼吗?

听闻春风楼乃是许国第一销金窟,在这里随意扔个石子都能砸死一片贪官污吏。我颇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只见四周布置典雅、装饰华贵,比起皇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像是烟花之地。

恰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我暗叫不妙,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心急慌忙地想要找地方躲起来。孰料,来人的反应比我还夸张,大喝一声:“哎呀,怎么是你!”

我蓦然一怔,望着眼前这张精致绝美的脸庞,不由啼笑皆非道:“文先生,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多日未见的文涛。我原本还打算去姑苏寻他,不曾想竟在这样其妙的场合下重逢了——人生果然无常!

那厢文涛婀娜多姿地扭过来,一撩衣袍坐于桌边,自斟自饮起来。半晌,抬头瞟我一眼,不满道:“听说春风楼今日新到了几个小倌,个个都是上等货色,过几天就要随军出征了,我这不是想来快活快活吗!哪里知道竟然是你,真是倒霉呢!话说出来,你这个丫头怎么会在这里,还搞了这么一身奇怪的打扮?”

我一噎,道:“我…我离家出走了。”

他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暧昧地眨了眨眼,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少桓吵架了?哎哟,小两口嘛,床头打架床尾合什么的…”

“等下!”我打断他,狐疑道:“你叫他少桓?这么说来,你早就认识他?”

“也没多久,就八九年的样子吧…”

我拍案而起,怒道:“连你也跟他合起来骗我!演得这么逼真,还当什么毒医,你去唱戏得了!”

“哎哟,黄毛丫头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火爆。”他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替我斟上一杯茶水,笑眯眯道:“来,喝口茶消消气…你是不是都知道啦?”

我猛灌一口茶,忿忿道:“我当然知道,知道他是尊贵的大皇子,知道他为了替母报仇而利用我,还装死骗我,知道你就是他的帮凶!”

文涛意味深长地看我半晌,啧啧道:“看样子就知道你没肯听他解释了。来,哥哥告诉你…”他凑过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斜睨他一眼,嫌恶地拍掉他的爪子,“五十多了还好意思自称哥哥,给我当爹都嫌你老。”

他讪讪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叹道:“什么帮凶,我这是报恩。早年在燕国游历时,我曾受过大公主的恩德,那年少桓带着你和珠钗来找我,我怎能不帮他?装死这件事,你的确是错怪他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中毒太深,除了伐脉换血没有第二条路。以命换命,少桓原本是不愿意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死定了。后来,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哥,叫沈什么…”

“沈洛?”

“哎对,就是他。他私下找到我,要求我用他的血救少桓,我当然不同意。谁知道他那么倔,每天晚上都跪在我的房门外面,最后竟然还用死来要挟我,我实在被他烦的没辙…哎哟,你也知道的啦,晚上睡不好觉对皮肤伤害很大呢。唉,为了保护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我只好答应他。他再三嘱咐,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和少桓,还说什么恩重如山…”

没想到沈洛暗里地做了这么多事,而我们却一无所知。我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心痛,忙追问道:“换血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给少桓放烟火的那天晌午,你们都出去了,少桓又昏睡不醒,正好方便我动手换血。后来少桓陷入假死状态,连我也以为他死了…哎哎,你别这样看我,我这不是第一次解毒没经验嘛!不过我放心不下少桓,你们启程回京,我便偷偷跟着。果然,没几天他又活过来了,我只好将小哥给他换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结果挨了他一顿臭骂,嘤嘤嘤…”说到此处,他掏出丝帕,梨花带雨地抹起了眼泪。

我略带鄙视地瞟了他一眼,道:“你的哭声好恶心…”

他委屈地撇了撇嘴,立刻换上一张笑靥如花的脸,道:“我的解释够清楚了吧,所以少桓临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你也犯不着记恨他。他是不是把那支白玉珠钗也送给你了?啧,那可是大公主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要他在大婚之日赠与妻子,价值连城呢。他把那宝贝都给你了,你说他对你是不是真心?”

我微微一愣,面上陡然烧烫起来。

原来,那支白玉珠钗竟是元妃留给未来儿媳的礼物,可师父却将他送给我了。

果然是我误会他了吗?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意,愿意抛开伦常的束缚接受我?是不是果真如他“临终”前所说,愿意与我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彼时我气急攻心、悲痛交加,根本无心听他解释。若不是今日碰巧遇见文涛,这个心结真不知要何时才能解开。

文涛托腮打量我的脸色,美目之中的笑意再深三分,依稀带了几分玩味的意味,那神情仿佛在说:黄毛丫头性子急,看看,现在知道自己冤枉人家了,后悔了吧?

我被他盯得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道:“那…那也不能说明他没有利用过我啊!他若是真的喜…咳,那什么我,为什么不对我坦诚相告?为什么要隐瞒我的身世?”

他戳了戳我的脑袋,娇嗔道:“你傻呀!当年你爹受王国师要挟,被迫向先帝投下生情蛊,活生生地拆散了他和大公主。其实你爹也喜欢大公主,所以他才会冒死救出少桓,带着你们隐姓埋名。少桓若是把这一段捅出来,你们陆家上下三十几口人还能活命吗?”

“陆家?我爹难道是…”

“你爹是集贤院秘阁校理陆策,先帝身边的大红人,你的真名叫作陆嫣。”

我顿觉醍醐灌顶,一时间,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了。错不了,扶取匡扶社稷之意,策即为简,扶简便是陆策!当年陆策突然辞官,原来并不是外界所传的身体抱恙,而是为了秘密救出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