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山插道:“完了,最后一条诱惑力致命。”

尹千阳傻乐:“那我考虑考虑,回家问问我妈。”羊肉串上来了,他趁着噗滋冒油拿了两串,然后递给聂维山一串,等哐哐撸下去七八串之后,发现聂维山还在吃第一串,大杯扎啤却见了底。

“师傅,加四个烤馒头。”尹千阳怕聂维山空肚子喝酒难受。

河边的风比较凉快,再冷点儿大排档就歇业了,聂维山连喝了几杯,听着尹千阳和聂颖宇抬杠,又听着秦展说篮球队和田径队的矛盾,他转脸看看远处,不知道聂烽下车没有。

胡吃海塞了俩钟头,秦展结账的时候直心疼,尹千阳在路边打车,对聂颖宇说:“你骑车子回去呗,我跟你哥坐车走。”

“不行,我不能酒驾。”聂颖宇挽着聂维山的胳膊,等上车后还靠在聂维山肩膀上,“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不咱们去唱歌吧,喊喊发泄了。”

聂维山闭上眼:“哪那么矫情,我睡会儿,到家了叫我。”

这回没往里开,在路口就停了,尹千阳推推聂维山发现没反应,聂颖宇说:“酒劲儿上来了,阳阳哥你去后备箱推我车子,我背上我哥。”

三个人一并回了聂颖宇的家,尹千阳跟三叔三婶解释情况,解释完说:“三叔三婶你们别管了,我和小宇给他收拾收拾,你们回屋歇着吧。”

聂颖宇已经把聂维山放上了床,尹千阳用脸盆接了热水,擦脸擦身,折腾完出了一身汗。“差不多了吧。”聂颖宇把被子展开,俯身盖的时候看见聂维山动了一下,然后他被抱住了。

“哥,哥?”聂颖宇姿势挺难受,“你抱着我是不是好点儿了?”

尹千阳攥着毛巾:“他抱错了!”

聂颖宇问:“你怎么知道他抱错了?噢我懂了,他想抱我大伯。”

“他想抱你大爷!”尹千阳端起盆出去了,再进来时冲了杯蜂蜜水,在床头搁下说,“一会儿给你哥喝了,我回家了。”

尹千阳走后聂颖宇解开了聂维山的胳膊,扶着人喝下蜂蜜水,然后盖上被子。关了灯的房间安静了,聂维山翻个身做起了梦。

梦里他在枣树底下,尹千阳骑在树干上,聂烽那时候也还没去赌,正在院里拿哑铃砸核桃,他妈在厨房忙活,蒸了一锅肉包子。

真是个好时候。

此时隔壁胡同的院里,尹千阳正望着高高的院墙,大概也在回想。

☆、11.送你一棵树

聂烽走后一切渐渐恢复如常,不过聂维山的深沉劲儿不知道是藏起来挂锁了,还是真的散去了。

尹千阳还是那么操心,居然第二天下午逃课去三环外的园林市场买了棵枣树苗回来,回来被尹向东按树上就是一顿揍,揍完爷俩在院子里栽树,忙活了一晚上。

聂维山放学回来把车子停到了胡同口,然后悄悄地去院门外面瞅,他以为尹千阳去网吧或是去别处疯了,要是还没回来他得给打掩护。

探头一看,尹千阳就坐在院里剥石榴,他进去咳嗽一声,尹千阳抬头就乐:“你可算到家了,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么?”

聂维山没看别处,就盯着尹千阳,说:“还是那德□□,头发长了?”

“没让你看我。”尹千阳吭哧咬了口石榴,果汁差点儿溅出来,“看不见算了,洗手吃饭去吧,浪费感情。”

聂维山去水池边洗手,洗完就进屋吃饭了,尹千阳把石榴籽吐出来,扭头冲着屋门骂道:“你他妈真没看见啊!不喜欢我就刨了它!”

聂维山端着碗打卤面出来,走到旁边坐下,眼睛望着石榴树旁边的枣树苗,说:“进门就看见了,但我怕你以后又做出什么感动我的事儿,所以想装得平淡点儿。”

尹千阳嘴里被果粒弄得又甜又涩,说:“我没想让你感动,我就想让你高兴。”

“我特别高兴,真的。”聂维山抬手轻轻拍了下尹千阳的脸蛋儿,“我甚至想亲你这儿一口。”

尹千阳捂住半边脸:“你快拉倒吧,让我爸看见又是一顿揍。”

前半句和后半句转折太大,聂维山呼噜一大口面条,笑着问:“合着尹叔看不见就没事儿呗?正常反应不应该是宁死不从么?”

“你活在旧社会啊。”尹千阳已经干完了一整个大石榴,“我和冰冰早就亲过了,去年我们在网吧打大赛,我靠,赢了的瞬间我俩差点儿迸发出爱情,特他妈带劲。”

聂维山也干完了一碗面条:“幸亏后来医院大战没赢,不然估计你俩已经情定人民医院了。”洗了碗准备回去,回去之前走到树旁边摸了摸不算粗的树干。

尹千阳说:“以后这儿既有石榴树又有枣树,跟以前一样,都是咱们家的。”

“嗯。”聂维山说,“枣树得快点儿长,在石榴树旁边看着跟小鸡子似的。”

“石榴树罩着它呢。”尹千阳情怀满满,“我也会罩着你的。”

聂维山掉头就走,感觉尹千阳接下来又要膨胀,出了门想起电动车还在胡同口停着,快步走过去一看,操他大爷的,电瓶让人偷了。

第二天上学,尹千阳骑自行车驮着聂维山,骂了一路的偷电瓶贼。

骑到学校累得够呛,第一节课都没劲儿听讲,尹千阳靠墙窝着,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下面摸手机,刚想打一盘五子棋,突然蹦进来一条信息。

秦展发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尹千阳忘性大,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是考虑什么事儿,这些天没顾上,他都还没跟白美仙提起,回道:“我再想想,别催。”

中午吃饭的时候冰冰也在,他们仨把各自打的菜放到中间一块儿吃,像下馆子似的,冰冰说:“小山,千阳,开学以后咱仨还没出去玩儿过呢,周末爬山去呗。”

秋天爬山正好,聂维山说:“行啊,马上国庆节了,放了假咱们出去玩儿。”

尹千阳拨拉着饭:“先别说玩儿了,我有件事儿让你们出出主意,有个体校的朋友问我愿不愿意进他们田径队,你们说我去吗?”

冰冰立马敲筷子:“那当然不去了!碰见秦展怎么办啊!”

“就是秦展让我去的。”尹千阳搁下碗,“事情有点儿复杂,我跟他已经一笑泯恩仇了,先不管那些没用的,就说我去不去田径队。”

聂维山把最后一块儿扣肉夹尹千阳碗里:“看别人说干什么,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回绝了人家,哪那么麻烦。”

尹千阳把肉吃了:“问你们也是白问,我回家问我妈去。”

晚上尹向东本来要和白美仙去遛弯儿,尹千阳拦着说要开会,还把尹千结从学校叫回来,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旁,白美仙和尹千结擦着面膜玩手机,尹向东看晚报,等茶上齐后,尹千阳说:“再等一分钟。”

他说完就跑出了门,一溜烟儿跑到隔壁三叔家门口,喊:“小山,出来出来,去我家开会。”

聂维山刚拼着命折腾完英语作业,出来的时候还拿着单词本,俩人回去变成了五口人,尹向东说:“能开始了么?报上的寻人启示我都看好几遍了。”

尹千阳和聂维山坐在一边,说:“是这么回事儿,我一个体校田径队的朋友觉得我水平不错,想让我进田径队。”

尹千结问:“你想进吗?”

“我没想好,很纠结,所以问问大家的意思。”尹千阳又给他姐添满茶。

尹向东侧头问白美仙:“媳妇儿,你觉得呢?”

白美仙敷着面膜却不影响说话:“去田径队的意义是什么?单纯是爱好?去的话训练占用多少时间?以后按体育生走,将来也搞体育?是只要进了田径队就算特长生还是要在市里的比赛拿了名次才算?凭什么给你白训练,学费要交多少?”

尹千阳懵了:“不、不知道。”

尹千结说:“安生写作业去,散会。”

家庭会议也就开了五分钟,尹千结洗脸去了,白美仙和尹向东出去遛弯儿,尹千阳撒着癔症回了屋,坐在书桌前还有点儿迷瞪。

聂维山进来靠着门框:“熄火了?”

尹千阳点点头:“我妈真是神了,她怎么想到的那些问题啊,把我问得一愣一愣的,也怪我什么都不想。”

“你想去的话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你不想去的话答案再有利也没用。”聂维山裤兜里揣着单词本,看样子说完就走,“所以你就弄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去,谁也别问,就问你自己。”

“我首先挺喜欢瞎跑的,也好动,但是咱们国家田径不算强项吧,你说我练乒乓球怎么样?哎扯远了,我觉得要是练体育的话文化课要求能低不少,这点不错,可是我万一扭了脚真落下残疾呢。”尹千阳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最后沉默了。

聂维山还靠着门等,陪着沉默。

尹千阳终于抬头:“不磨叽了,我想去。”

决定好就通知了秦展,要找一天去体校考试,说是考试其实就是个体测,难度也不是很高,因为外面学校的进体校训练不怎么难,难的是能不能坚持下来。

上学后,尹千阳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后直奔建纲的桌子,说:“刘老师,我可能要进体校田径队了,以后训练比赛什么的得经常请假。”

刘建纲说:“知道了,好好训练,别贪玩儿。”

“您同意了?”尹千阳有些吃惊,“我还以为您得说我两句呢。”

“说你也是白说,浪费我唾沫。”刘建纲把一摞卷子递给他,“明年就高三了,早作打算也好,行了,把卷子抱回去发了。”

尹千阳抱上卷子就跑,发完卷子还换水,换了水还擦黑板,他头一回这么喜欢建纲。聂维山在座位上喝水,朝他招招手说:“弯腰,给你洗洗。”

手上的粉笔沫洗干净了,尹千阳说:“今天周二,周日下午我去体校测试,放学了我得跑个一千米练练。”

聂维山拧上瓶盖:“我就不等你了,你也省得驮我费劲。”

“可以你驮我啊,地铁那么挤。”尹千阳瞥见了桌上的电动车钥匙,“噢,你要配新电瓶去是吧,那你别等我了。”

放了学聂维山直接走了,他其实习惯成自然,顺手拿了钥匙而已,根本没打算配电瓶,出了校门坐上地铁,他直接奔了图批。

图批八点多已经关门了,但向街的门脸还有些开着的,而且这个点儿走的货更便宜,他就带着之前飚摩托赢的几百块钱,进了一间卖杂志的书店。

“老板,给我来两整包,我把钱付清,但不一下拿走,明天再来拿一趟。”聂维山交了钱把编织袋打开,这一包是两百本过期杂志,他分袋装了六七十本。

买完书去旁边的批发市场买手串,之前店里那种是十五块钱三条,这次他买的都是十块钱五条的,连书带手串装进一个大包里,他又去了夜市。

摆上摊儿也交了摊位费,聂维山面对这一片期刊杂志和手串,再面对来来往往逛夜市的人,有点儿犹豫。

犹豫了几分钟,他咬咬牙喊道:“周二特供,五块钱一本儿,十块钱三本儿!时尚八卦军事科技,买杂志送《故事会》,数量有限,卖完再见!”

这一嗓子出去吸引了不少人,挑挑拣拣卖出去大半,蹲下看杂志的姑娘又看见旁边盘子里的手串,问:“小哥,这手链怎么卖啊?”

聂维山有种手艺人的傲气,但没读书人的底线,毕竟他也不爱读书,所以他能扯着嗓子吆喝杂志,但叫卖不了这盘手串,这下终于有人问了,他说:“二十块钱三条,就这么些,喜欢就戴上试试。”

不到十点差不多就卖完了,只有几本太旧的剩下,隔壁摊上的大哥问:“弟弟,你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还是因为你长得帅啊?”

聂维山把那几本整了整:“我东西少啊,你备着几大箱子,卖一本补一本当然看不出来了,而且不能一本一本地卖,就得多少钱三本,多少钱四本这样,听着便宜还好找钱。”

逛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想再等几分钟就收摊,晚饭还没吃,起身去对面买了俩馅饼,回去重新蹲在道牙子上,入眼一双钉鞋。

秦展和田径队的几个人刚吃完麻辣烫,溜达着回去看见了一个穿校服的,定睛一看居然是聂维山,他愣乎乎的:“山哥?你跟这儿干吗呢?”

聂维山心说还真是巧,答道:“练摊儿呢,就剩《故事会》了,你要是早点儿来还能挑两本。”

“没事儿!我们就爱看《故事会》。”秦展摆摆手让其他人靠近,几个人围着蹲下,一人拿了一本,然后搁下五十块钱,“我们包圆了,今天回去不打游戏了,都看书!”

聂维山把五十块钱塞回秦展兜里:“这些是赠的,不要钱,再说都是朋友,别见外。”

“那谢谢山哥,我给你买杯粥去吧。”秦展跑对面买了杯粥送来,然后准备回去。聂维山吸了口粥说:“哎,别告诉尹千阳。”

秦展点头:“没问题,还有别的事儿吗?”

聂维山想了想:“等他进了田径队,麻烦你们让着他点儿。”

十一点半收摊回家,洗完澡躺床上才觉出累来,裤子搁在枕头边,兜里装着晚上挣的几百块钱,聂维山都没劲儿算利润了,翻个身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周三晚上摆摊的时候接到尹千阳的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店里帮忙。

周四晚上说和雷铮去打球。

周五晚上放学尹千阳不练了,说:“我还见不着你了是吧,今天你还有行程吗,没有的话回家吃饭,吃完饭看球。”

聂维山抬腿就走:“店里来了批料,我晚上要去收拾库房,然后就在店里睡。”

尹千阳又自己蹬着车子回家了,吃完饭去找聂颖宇看球,说:“三叔呢,叫三叔一块儿看呗。”

“我爸去店里了,爷爷叫他整理库房。”聂颖宇中场休息时还做两道题,“其实我哥比我爸懂,但我哥最近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尹千阳扔下遥控器就跑,他可是从来没骗过聂维山,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

今天周末,聂维山十二点多才收摊,收完去了古玩一条街,压根儿不知道尹千阳在胡同口等到他半夜。

电话也没电了,零零整整的纸票铺散在工作台上,还掺着几个钢镚儿,其实这些钱也就是飚两晚上摩托的事儿,但是他答应了他爸,不能沾赌,不管是赌什么,答应了就得做到。

周六一早尹千阳就去了古玩一条街,气势跟捉拿歹徒似的,结果扑了个空,聂老说聂维山已经回去了,他又掉头回家,谁知两条胡同找遍也没见着聂维山的影儿。

尹千阳心里呼塌一下,气儿也散了,他拿笤帚扫院子,扫完给枣树上营养土,最后再浇浇水,明天下午他就要体测了,聂维山连句加油都没说,还瞒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正午院门下,尹千阳坐在门槛上唆冰棍儿,门旁边的小花都晒蔫儿了,他突然听见一声铃响,扭头看见聂维山骑着电动车过来。

聂维山停在门口:“配电瓶还挺费劲,折腾了一上午。”

尹千阳捏着木棍儿:“你这几天晚上干吗去了,别骗人。”

“摆摊儿去了,挣了点儿钱。”聂维山招了。尹千阳张张嘴,有些不是滋味儿,“就为了买电瓶么?我整天白坐,我也掏钱。”

聂维山提溜出车筐里的袋子,走上台阶蹲下,然后递给了对方,尹千阳接过掏出里面的盒子,打开一看是双新款跑鞋。

“要进田径队了,送你个礼物,好好跑别摔了。”

尹千阳抱着鞋盒子发愣,愣完抬头亲在了聂维山脸上,他自己都没想到。聂维山也开始发愣,捂着脸支吾道:“新社会了,亲个脸挺正常。”

尹千阳抱着鞋往屋里走,边走边慌,怎么跟亲冰冰的感觉不一样,他这区别对待的毛病还能不能治好了?

☆、12.无题

白美仙做了一桌子菜,却只瞅见尹千阳回来,隔着厨房玻璃往外一看,聂维山还站在大门口,她喊道:“小山撒什么癔症呢,赶紧洗手吃饭了。”

聂维山这才回神,有些磕巴地回道:“仙姨,我回去吃,三婶叫我了。”

他本来是打算一起吃饭的,但尹千阳亲他那一口太突然,送个礼物挺简单的事儿,这么一弄变得奇怪了,而且尹千阳亲完起身就走,估计也是觉得别扭,那他就先不往跟前凑了。

尹千阳在床上坐着,怀里还抱着鞋盒子,白美仙喊他吃饭也没听见,从鞋帮到鞋带尅哧了好几遍,穿上试试还不敢踩地板,怕弄脏了鞋底。

不大不小,正合适。

尹千结走进来:“少爷吃饭了,要不给您端屋里?”

尹千阳并着腿抬起脚,喜不滋儿地问:“姐,你看我的新鞋好看么?小山送我的。”

尹千结走近看了看,然后用食指笃尹千阳的脑门儿,尹千阳突然变得软绵绵的,一戳就倒,倒了还在床上美,尹千结说:“别有下回了,以前没什么,可现在小山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啊,收人家那么多东西。”

尹千阳把鞋脱下放好,嘟囔道:“哪那么多了。”等尹千结出去,他也准备洗洗手吃饭,走到门边看见了靠在门后的拐,再加一条脚上的链子,这都三件了。

还全他妈跟脚有关,聂维山别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周日下午三点半体测,那个点儿正困,尹千阳拎着一大瓶浓茶走到胡同口,聂维山坐在电动车上等他,聂颖宇骑着山地车在旁边。

尹千阳抱着比他胳膊都粗的水瓶子,怕表现不好丢人,一脸难色道:“您二位就别去了吧,我自己跑完就回来了,路上给你们带炸蘑菇。”

聂颖宇说:“我俩是啦啦队,万一你跑接力我和我哥还能上场帮你呢。”

聂维山正犯困,什么都没说,只安静等着尹千阳上车,尹千阳把水瓶子搁进车筐,说:“我没穿你送我那双鞋。”

“嗯,”聂维山垂眼看了看,尹千阳还是穿的旧钉鞋,“新鞋得磨合,比赛什么的都得穿旧的才最舒服。”

尹千阳抓抓脸,他其实单纯是舍不得。

半小时后到了体校,足球场有人在比赛,秦展在跑道边的双杠上挂着,看见他们后翻下来,走近后说:“等会儿教练就到了,你先热热身。”

尹千阳弯腰摸脚尖,然后蹲下压腿,聂维山往草坪上一坐掏出手机,说:“我得拍拍照,万一以后成了奥运冠军,这些都是珍贵影像。”

九月底有了点儿凉意,尹千阳上身穿着薄外套,下身穿着短裤,他抬头冲着镜头笑:“跑的时候别拍,表情太狰狞。”

三两分钟后教练到了,先大致讲了讲进田径队的相关事项,讲完开始测,主要分柔韧力、爆发力和耐受力三部分。

聂颖宇在聂维山旁边坐下,商量道:“哥,要不你也测测吧?”

“放了我吧,我是个蹬自行车都嫌累的人。”聂维山向后躺倒,蒙上了尹千阳的外套。聂颖宇也跟着躺下,继续道:“你少来,按形势看,走体育生的路子算是条捷径了,而且你和阳阳哥那么要好,俩人一起训练也不寂寞。”

聂维山说:“不了,我给你阳阳哥搞好后勤就行,让他自己向前冲吧。”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突然一声枪响,哥俩同时抬头,只见一道灵活的身影“嗖”地蹿了出去!身轻如燕宛若草上飞!

“我操,拧发条了。”聂颖宇半趴在草坪上,拧开水瓶子灌了一大口,灌完使劲吼道,“阳阳哥牛逼!阳阳哥第一!”

本来在踢球的人都停下来围观,还有拍手叫好的,后来秦展加入聂颖宇一起鬼哭狼嚎,聂维山躺着打盹儿,眯着眼忍不住笑,他把外套重新蒙上,心里泛起股自豪感。

哨声一响,秒表一掐,尹千阳冲过终点线后收力减速,刘海儿被吹得四分五裂,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他走到聂颖宇旁边踹了一脚,说:“别他妈瞎喊,差点儿腿肚子转了筋。”

聂颖宇说:“阳阳哥,你真是动如脱兔,那爆发力跟要冲出亚洲似的。”

“少来,把水给我。”尹千阳喝了两口就坐到聂维山的旁边捏腿,“等会儿再跑个三千,早知道穿运动裤了,短裤跑起来还挺冷。”

聂维山像个瞎子一样,闭着眼把尹千阳的腿搭到身上,然后给对方揉腿肚子,干燥的掌心和发凉的皮肤摩擦着,很快就变热了。

尹千阳舒服得直哼哼,心说要是跑不过都对不起这把盲人按摩。

所有项目测完又进行了体检,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走之前秦展透露:“放心,**不离十,办办手续什么的,顶多礼拜三就能正式进队了。”

秦展说得没错,礼拜二早上接到了通知,下午尹向东两头跑办清了手续,尹千阳摇身一变成了体育特长生,感觉更理直气壮地不学习了。

晚上五口人吃饭庆祝,白美仙炖了一锅大棒骨,给每个人盛了汤后又单给尹千阳上了盘骨头,说:“吃哪补哪,啃啃骨头腿长得结实。”

尹千阳舔舔蟹壳:“我又不是狗,我不啃。”

尹千结说:“宝贝儿,体育特长生不等于万事大吉,要是没跑出成绩体院也不要,所以不管选择用脑子还是用四肢,同样都得努力。”

“你别叨叨我。”尹千阳又开始抠蟹钳,“我肯定会努力,将来找个正经工作攒点儿钱,我都规划好了。”

尹向东问:“你规划什么了,攒点儿钱娶媳妇啊?”

聂维山笑了一声:“估计不是。”

尹千阳用胳膊肘杵聂维山,扭头说:“攒钱和你开店,卖串子。”

当着一桌子的人,聂维山不好说什么,他对上尹千阳目光灼灼的双眼,觉得有点儿热,等快吃完的时候小声回道:“行,我等着。”

周四开始尹千阳就要去体校训练了,下午第二节课上完,他收拾书包走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碰见上完体育课回来的冰冰,他说:“对了冰冰,马上就国庆节了,咱们到底去哪玩儿啊?”

冰冰满头大汗:“不是爬山么,我都买好登山鞋了。”

“行,那放假了找我们。”尹千阳拍拍对方肩膀便下楼,刚下了两阶又停下,返回赶上对方,小声问,“冰儿,之前在网吧打大赛,我亲你来着,记得么?”

冰冰把他推开:“你丫吃完泡面亲我一脸红烧牛肉味儿,快滚。”

尹千阳又问:“我亲你你有感觉吗?臊不臊?”

“不臊,我亲你你臊了?”冰冰瞥他一眼,“你撸袖子跟别人干架的时候我才臊,恨不得钻地缝儿里。”

尹千阳扭头就走:“当我没问,亏得把你当干架的黄金搭档呢。”

琢磨了一路,始终没琢磨明白那点事儿,怎么亲冰冰和亲聂维山的感觉不一样呢,到了体校开始训练,热身跑完累得气喘吁吁,终于顾不上想别的了。

正规训练到底是不一样,每项要求严格,精神保持高度集中,**保持动作准确,一套下来前胸后背都是汗湿的,而且尹千阳是第一天,格外认真,最后累得都烧心。

学校里晚自习用来周测了,测完正好放学,聂维山到家的时候尹千阳正在给树浇水,他说:“我把周测的卷子给你拿回来了,建纲让你放假前做完。”

这周六、日不休息,然后周一开始放假,尹千阳接过卷子:“建纲怎么这么不懂事儿,我普通人儿的时候还不做呢,成为体育生后肯定更不做了嘛。”

尹向东在屋里听见了,喊道:“别废话,吃完饭就用浇树逃避学习,等不到结果就得被你浇死。”

尹千阳说:“我训练都累死了,我想兜风,爸,你开车带我上三环兜一圈吧?”

“三环九点以前堵得走不动。”聂维山掏出电动车钥匙,幸灾乐祸,“凑合骑电动车去胡同口兜吧,别撞着路过的老太太。”

聂维山说是那么说,回去等到夜深人静十一点多的时候又洗完澡出来,黑运动裤和黑外套像夜行衣似的,几步到了尹千阳家门口,发现已经锁了门。

他发信息:穿衣服出来,我在门口。

尹千阳看见祈使句就不自觉地遵从,穿上衣服悄摸出门,说:“我刚洗完澡正准备打五子棋呢,什么事儿?”

聂维山说:“兜风,去不去?”

俩刚洗完澡还带着水汽的小青年并肩走出了胡同。

尹千阳被带到了东区广场,他见到了一小帮等着飚摩托的年轻人,老板见了聂维山招呼道:“有阵子没来了,还以为你戒了呢。”

聂维山找了一辆,说:“我本来也没多大瘾,今天带朋友租一辆兜兜风。”

老板说:“玩一局呗,好几个想跟你赛的,叫上朋友也玩玩。”

聂维山没理,交了钱就推车走人,到了路边跨坐上去,尹千阳站在道牙子上两眼放光,抓着车把说:“太他妈带劲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带我来!我就喜欢这么丧的活动!”

“丧你大爷,上车,兜完回家睡觉。”聂维山扔给对方一个头盔。

尹千阳跃跃欲试:“我自己骑!我想上高架桥!”

聂维山骗人:“就剩这一辆了,老板不让上高架桥,怕出事儿。”

“屁,我都看见有人上了。”尹千阳戴上头盔圆乎乎的,显得更傻了。

等人在后面坐下,聂维山让对方抓好,然后发动摩托车驶了出去,不似以往那么拼命般的疾驰,他们更像是观光。

贴着“新手上路”的别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厅,换了新广告牌的公交车站,一棵接一棵的泡桐树。

尹千阳趴在聂维山背上看景,然后仰头望了眼高架桥。

又不自觉地生出点儿感想。

“什么?大点儿声。”聂维山感觉尹千阳说了句话,但是风声呼啸没有听清。尹千阳用头盔磕聂维山的后脑勺,大声喊:“没事儿!不重要!”

我说那么高是挺危险,咱俩永远平平稳稳的最好。

☆、13.国庆七天乐(上)

坚持上完七天学,国庆小长假终于到了,胡同里那叫一个热闹,小孩儿们全出来疯跑,吱哇乱叫的,串亲戚的也多,胡同口外面的路都被车占满了。

“哥哥,你家枣树什么时候能打枣啊?”

“等你考上大学就能了。”尹千阳睡醒了就在院里接客,“石榴是现成的,你们一人拿俩出去玩儿吧,别烦我。”

其中一个小眼镜说:“哥哥,我妈说你现在练体育呢。”

尹千阳坐着小凳支着下巴:“你妈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跟小胖是一个妈么,整天见你俩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