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山颔首,轻轻嗅着尹千阳额前的头发,尹千阳回抱住他,又把笨拙的吻印在了他的脸上。

他贴着对方的耳朵开了口,听见了他们共同的声音。

“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23.第一天搞对象

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到了胡同口,聂维山推着尹千阳的后背说:“赶紧回去吧, 尹叔和仙姨估计在等着你呢, 都十点多了。”

尹千阳定在原地:“可我还想再待会儿。”

四周无人, 只有小石狮子看着他们, 冷风吹在脸上,却把脸吹得又红又热。聂维山无法, 只好揽着尹千阳往胡同里走,说:“那我把你送到大门口。”

几步远的距离而已,眨眼工夫就到了, 尹千阳走上台阶, 一共三阶,他上到第二阶便停下来,转身说:“要不再待会儿吧。”

聂维山靠着墙, 忍不住乐:“你还有完吗?今天晚上不准备睡觉了?”

尹千阳也跟着乐,灌了好几口凉风, 牙齿哆嗦着说:“我怕现在是做梦呢,万一睡醒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怎么办?我上哪儿说理去。”

聂维山走到台阶下, 微微抬头看着对方,问:“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了?”

“也不能那么说。”尹千阳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胸膛,戳完把指尖移到靠左的位置上, “这儿以后是我的了。”

聂维山攥住那节手指:“放心吧, 睡两觉醒了也是你的。”

房檐灯下, 两个人要走又不走,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尹千阳拧着胳膊在书包里摸索,然后掏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今天得的奖牌,铜的。”他把奖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聂维山的脖子上,“虽然这场比赛没什么含金量,但它是我参加的第一场比赛,这也是我的第一块儿奖牌。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尹千阳没给对方讲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你送了我好多东西,不管是链子还是拐,对我来说花钱也买不到。这个铜牌只是个开始,我以后还要送你银牌和金牌,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得到。”

聂维山已经失语,只会安静地看着对方。

“别看啦,我进门了。”尹千阳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终于准备回家,走到门前抠着门上的铜环神思一动。

聂维山问:“又怎么了,快进去吧。”

尹千阳面壁思过似的,说:“等我拿够几块儿金牌,我就去熔掉,然后给你打个金戒指戴。不够不够,给你打一套结婚三大件!”

回个家磨叽了二十分钟,尹千阳进门的时候差点儿让门槛绊个跟头,他一溜烟儿跑进屋里,也不管尹向东和白美仙的询问,靠着门就开始笑。

白美仙无奈道:“听小山说你跑了第三名,这都美成这样了,要是以后跑了第一得什么样啊?”

尹向东也挺美:“快拿奖牌让我和你妈看看,从小到大别人家孩子都拿过奖状,我都羡慕死了,明天我拿着你的奖牌在胡同里转一圈,显摆显摆。”

尹千阳说:“让您二位失望了,奖牌确实有,但我已经送给小山了。”

“动作太快了吧,那算了,明天让小山拿过来看看。”白美仙等了一晚上,这会儿觉得困了,准备去休息,边走边念叨,“亲兄弟的感情也不如这俩孩子好。”

尹向东跟在后面,但被尹千阳拦住了。

尹千阳抱着他爸说:“爸,谢谢你用我的手机听歌,你音乐品味真好!”说完跑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趴,脸埋在被子里哼唱。

简直想把所有情歌都对聂维山唱一遍。

深长的胡同里杵着个挺拔的身影,穿堂风呼啸,他却岿然不动,始终戴着奖牌立在台阶下。仿佛穿过红门和院子,再穿过门窗与屋墙,就能看见尹千阳趴在床上,听见尹千阳念叨他的名字。

凌晨时分,院内所有的灯都熄了,手机收到一条“晚安”,聂维山终于退后两步转身向外走去。

半夜三更开始刮风,北方的冬天就是这臭德性,院子里树枝摇曳,最后残存的几片叶子也都被吹掉了。聂颖宇翻个身被吵醒,干脆去了趟洗手间,经过聂维山的卧室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哥,都几点了还不睡。”聂颖宇估摸着对方在被窝里玩手机,没想到对方居然端坐在书桌前,他惊讶地问,“你不会是在学习吧?”

聂维山把纸上的橡皮屑拂去,说:“我又没吃错药,学什么习。”

聂颖宇走近,弯腰用手肘支在桌面上,他这才看清,桌面上零散放着尺子、铅笔和橡皮,正中央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是个图样。

聂维山在空白处计算尺寸,还列了不同木料的硬度特点。

“哥,你改行做木工了?”聂颖宇觉着那图怪美丽的,但是不知道木头盒子有什么价值,“这是树叶么?还刻字啊?”

聂维山本来没想说,但是又忍不住,美道:“阳儿把他今天得的奖牌送给我了,我想做个盒子装着,先把图赶出来,明天去店里做。”

聂颖宇咂咂嘴:“熬半夜画设计图,然后再做出来,以后阳阳哥要是得了好多块儿,你是不是得给他做个首饰盒收着啊?”

“哎,你说的有道理。”聂维山居然认真地想了想,“到时候得去料厂找几块儿好木料,放个十几年都不糟的那种。”

聂维山行动力极强,属于闷声干大事儿的那种,半夜忙活完把图样折好,礼拜天一早就出门了。到了古玩一条街的时候耳记还没开门,他掀起卷闸门进去,直奔库房。

聂老被惊了觉,披着衣服起来问:“你大清早干吗来了?天还没亮呢。”

“我看看咱们库房有没有木料。”他扫视了几遍,发现没什么好料,“爷爷,我要去料厂挑块儿木头,先拿店里的钱用,之后再还上。”

聂老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孙子就跑了。

天渐渐亮了,一云胡同里也热闹起来,尹千阳四仰八叉地在床上酣睡,要不是闻见饭香压根儿都醒不了。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裹上羽绒服就往隔壁跑,要确认昨天发生的都不是梦。

聂颖宇刷着牙说:“我哥天没亮就去店里了,他说要做个盒子装你送的奖牌,昨晚画图都熬到了半夜。”

尹千阳面上带喜,喜中又有些心疼,回家洗漱换衣服,不到十分钟就折腾好出了门。到了古玩一条街,他看了眼耳记外面摆的绿植,那些枝条和叶子快枯了,但在他眼里跟开着花似的。

“爷爷,我来了。”尹千阳拎着早点进去,还帮聂老熬了锅小米粥,边熬边说,“爷爷,那什么,以后您就是我亲爷爷。”

聂老稀罕道:“你是不是闯祸了不敢回家啊?想让我跟你爸妈求情?”

“哪跟哪啊,我以后不闯祸了,闯祸没意思。”尹千阳把三碗粥盛好,喜滋滋地说,“您是小山的爷爷,那就等于是我的爷爷,我爸妈,就等于是小山的爸妈,没毛病!”

聂老忍不住乐道:“我看你像有毛病的,怎么一个劲套近乎。”

店里有动静,聂维山抱着几块木料回来了,他经过厨房时看见尹千阳拿着汤勺守着汤锅,聂老坐在餐桌旁拾小酱瓜,不禁放慢了脚步。

尹千阳克制着眼神说:“你赶紧放下吃饭啊,愣着干什么。”

粥底一股糊味儿,但聂维山喝了好几碗,饭毕聂老在门厅看店,他们俩在工作间干活儿。尹千阳搬着小凳坐在机器旁边,问:“还要切吗?”

“嗯,我画好线就开机器,你坐远点儿,不然飞一身木屑。”聂维山先大概锯出个样儿,然后开了机器,轰隆声充斥在工作间内,尹千阳捂着耳朵躲到了他身后。

木料被切成几个小块儿,聂维山转移到工作台上。尹千阳又搬椅子紧守在旁边,唠叨道:“小宇说你昨晚忙活到半夜,要不睡会儿再弄吧?”

“弄完再睡,你陪我说着话就不困了。”聂维山看了看设计图,然后上刻刀开始雕。尹千阳早忘了说话,他盯着锋利的刀尖在木头上跳舞,或深或浅的痕迹都像计算好一样,充满了美感。

他觉得聂维山怎么那么帅啊。

盘踞在左上角的叶子已经雕好,聂维山换了最小号的刀,刀身用报纸和胶布裹着,感觉很有年头了,他怕尹千阳无聊,讲解道:“先把这些叶子大概的形雕出来,然后雕纹路细化,再修整体的层次,不难。”

尹千阳摸着图纸问:“为什么设计成叶子的图案?”

“因为代表了石榴树和枣树,右下角其实还应该有几颗枣和石榴,我没画。”聂维山把木屑吹去,“枣和石榴雕出来可以用朱漆点一下,那样更漂亮。”

尹千阳支着下巴看,看来来去去的刀尖,看逐渐堆积的木屑,更看聂维山微皱的眉和保持认真状态的侧脸。

“别发痴了,把铅笔给我削细点儿。”

“噢。”他被抓了现行,削笔时不住脸红,削完恭敬地递上。聂维山接过后在另一块薄木板上写了个繁体的“阳”字,说:“勉强算楷体吧,凑合点儿。”

他雕石刻玉不在话下,但镂字是头一回,第一刀研究半天终于下了手,方寸毫厘间都小心拿捏着力度和技巧。

谁成想一刀还没坚持到结束,耳边鬓角处却忽然一热。

尹千阳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他就是个不分场合、不知分寸的毛头小伙,喜欢的人在眼前刻他的名字,他要还能按捺得住就不是人了!

轻轻亲着对方的鬓角,然后像小鸡啄米似的又亲到了对方的颧骨,他自以为够轻够温柔,直到瞥见聂维山不停抖动的睫毛,才觉得自己貌似热情过了头。

“我这不是情难自禁么,你多担待点儿。”尹千阳抬手给聂维山擦擦脸,然后打算低头装傻,目光刚垂下就看见了工作台毡布上的点点血迹。

“我操!你怎么了!”

聂维山淡定地用纸巾裹住还在流血的手指,说:“我不擅长镂字,本来就没底,你亲我第一口的时候我就把手给划了。”

尹千阳怒道:“那你不会赶紧包起来啊!都流多少血了!”

聂维山平静地说:“你他妈在亲我,我压根儿就不想动弹。”

“阳”字费尽千辛万苦才刻好,尹千阳后来一直老老实实地待着,只偶尔打打下手。聂维山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大致完活儿后终于觉出困意来。

还是那间小卧室,不过现在有暖气了,不用再盖两床被子。尹千阳把自己的被子蹬开,滚到对方身边,说:“快递到了,掀被子接收一下呗。”

聂维山没反应,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尹千阳自己钻进去,然后凑到了对方耳边,小声说:“其实那晚你嘬我后脖子,我都知道。”

☆、24.第 24 章

比赛后教练给大家放了几天假,再去体校时都变得懒散了, 尹千阳站在跑道上吃烤肠, 嘴唇被弄得油光水亮, 他咕哝着问:“见秦展了吗?”

自从那天晚上一别, 他和秦展还没联系过彼此,虽然之前的乌龙很糟心, 但秦展确实对他不错,那罐奶粉他至今也还在天天喝着。

队友说:“大风降温那天展哥去游泳了,游完就感冒了, 一直没好。”

“他缺心眼儿啊, 大风降温人家都吃火锅去,他倒好,居然游泳。”尹千阳把最后一口烤肠从竹签上捋进嘴里, “今天都练什么啊,赶紧练完我看看他去。”

两个多小时的力量训练, 教练裹着大棉袄,他们这些运动员练得只剩单裤和体恤。一个个面色绯红沁着汗珠,额前的头发都汗湿打绺了。

训练结束后尹千阳去了宿舍楼, 他这是第一次去,还挺新鲜,找到房间后开门进去,看见秦展正窝在床上玩手机。

秦展看清来人后把手机都吓掉了, 裹着被子支支吾吾的:“……千阳啊, 你怎么来了。”

“我听他们说你病了, 所以来看看你。”尹千阳搬椅子坐在床边,环视了一圈,“四人间倒是挺宽敞的,我从来没住过宿舍,以后上大学了可以体验体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秦展病歪歪的,完全没有比赛那天的风采,他仰躺着没说话,尹千阳又说:“降温那天你去游泳了?你怎么那么愣啊。现在呢,好点儿没有,打针了么?”

秦展点点头:“吃着药呢,那什么,你不生我气了?”

尹千阳纳闷儿道:“我生你什么气?”

“就是一直骗你……”秦展缩在被子里,手还握着手机,跟受了欺负似的,“我那晚喝多说秃噜了,后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感觉挥霍了你对我的崇拜和信任。”

尹千阳愣了几秒,一巴掌拍被子上说:“你至于吗!就算骗我也是小山让你骗的,我还得感谢你说出真相了呢。而且哪那么容易就挥霍崇拜了,你比赛的时候那么帅,还带着我跑,我对你的崇拜都还在呢,没跑!”

秦展容色凄楚:“真的?”

尹千阳使劲点了点头,刚点完就被猛扑着抱住了,秦展搂着他的脖子,跟要把他勒死似的,他推也推不开,干脆抱着对方拍背,说:“你还挺感性,快点儿康复吧,你不在的话训练都没纪律。”

秦展委屈道:“我这些天饱受折磨,怕你觉得被骗会跟我掰,又怕没守好秘密被山哥揍,想游个泳放松一下,还他妈冻感冒了,你看着我是在玩手机,其实我看个天气预报都能流泪。”

尹千阳把对方抱得紧一些:“你可别煽情了,放心吧,咱俩还是好哥们儿,小山也不会揍你的。”

秦展直接切入后半句:“你确定山哥不会揍我?”

“当然确定了。”尹千阳自信道,“我不让他揍他就不动手,我让他揍他就不含糊。”

“那我就放心了,过两天我好了咱们去吃火锅。”秦展松开手,还魂了。

尹千阳想了想:“够呛,已经月底了,过两天又该月考了,考完挨了打再说吧。”

每个月雷打不动的月考已经无法撼动学生们的神经了,尤其是聂维山和尹千阳这种压根儿不在乎的主儿。它难任它难,反正都不太会。

考完又是个大冷天,俩人放弃了骑电动车上下学,改成了搭地铁。高峰期人流压力大,进站开始便人挤人,半天才挪腾一步,尹千阳不停地拽书包带子:“差点儿给我挤掉,改天缝个扣儿,扣衣服上。”

聂维山在后面捉着对方的肩膀,进地铁后才松开。人与人之间全都突破了安全距离,背贴背肩贴肩的,尹千阳一手抓着扶杆,一手缩在袖子里,小声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就那样。”聂维山为了省劲儿,微微仰着靠在后面大哥的背上,“地理我背了,应该能进步点儿,到时候就着重吹这一科,让三叔别注意到其他科。”

尹千阳说:“那我没准儿也能进步,我也背了。我天,咱们不会冲到三十五名之前吧?”

“有可能。”聂维山觉得对方的话在理。俩人都没再吭声,一同开始幻想成绩进步,地铁停下,又有一拨人上来,车厢内比刚才更挤了。

尹千阳被挤到了聂维山的旁边,脸蛋子正好抵着对方的肩头,真刺激。地铁继续发动,藏在袖子里的手被隔着布料握住了,然后又被松开。

“别松开啊……”他小声喟叹了一句。

对方没再握,就在尹千阳有点儿遗憾的时候,他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对方的指尖穿进袖口触碰他的指腹,然后轻轻勾住了他的食指。

聂维山感觉肩头的负担很重,因为尹千阳把脑袋的重量都压上去了,他缠绕绞紧那根食指,用自己手上的茧子划拉对方的皮肤。

尹千阳艰难地转头,更艰难地耳语:“你他妈太会弄了……”

出地铁的时候,两个人都憋了一脑门儿的汗。

十二月悄然而至,天阴恻恻的,总觉得像要下雪,聂维山约了雷铮去师大打球,实践一下之前商讨的战略。

尹千阳忙活多了,在院子里给石榴树和枣树保养,正忙着,许久不见的小眼镜和小胖进来了,还一人拿着半拉煎饼。

“哥哥,你干吗呢?”

“我在打理花园。”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别墅呢,尹千阳把枯枝剪了,扭头看了眼小胖,“你是不是又胖了?少吃点儿吧,不然长不了个子。”

小胖说:“不是吃得多才能长大个么,哥哥,你多高啊?”

“我目前一米八,估计也就再长两厘米。”尹千阳找了个破罐子,然后倒了点儿涂白剂,“赶紧吃,吃完帮我刷树干。”

小眼镜说:“我知道,是为了给树保暖,要不树苗就冻死了。”

尹千阳凑近在小眼镜脸上啃了一口,啃完又啃人家的煎饼,欢喜道:“我怎么那么稀罕你啊,多吃点儿,将来长得和我一样高。”

小胖不服气:“那我和小山哥哥一样高,比你们都高。”

“少做梦,给我好好干活儿,干完请你们吃巧克力。”尹千阳又去找了两把小刷子,然后带着小眼镜和小胖给树涂白,涂完把地上的杂枝落叶打扫干净,一大两小总算喘了口气。

尹千阳掏出五十块钱:“去路口超市买吃的吧,给我捎个奶糕回来。”

小眼镜特高兴地问:“五十块钱全给我们买了啊!”

“随便,剩下点儿留着明天买也行。”他说完回屋,“我给你们找个动画片,跑着去,五分钟之内回来。”

俩小孩儿攥着钱跑,从此可能就爱上劳动了。尹千阳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趁孩子没回来的时候看了会儿电影,插播广告时才发现五分钟早过了,都快十五分钟了。

鞋都懒得换,踩着棉拖走到了大门口,又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正想回屋穿个外套呢,胡同口传来了两种哭声,跟二重唱似的。

小胖流着眼泪鼻涕,脑门儿一片通红,小眼镜豁着门牙嚎叫,眼镜都歪了。

尹千阳蹦下台阶:“你俩掉沟里了?!”

“哥哥,有人打我……”小眼镜抱住尹千阳的脖子,哭得浑身抽抽,“我们去买吃的,他抢我们的钱,我说阳阳哥哥揍你,他说阳阳哥哥是哪个傻逼……”

尹千阳“腾”地单手把小眼镜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小胖,雄赳赳地朝外走,说:“你们做的对,遇见傻逼就报我的名字,我瞧瞧去,这片儿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小孩儿,我不揍飞他也得拽他见家长。”

快走到了超市门口,尹千阳环顾一圈:“已经跑了?他长什么样啊,戴红领巾了吗?平时在胡同里见过吗?”

小胖躲在尹千阳腿后面:“他还在呢,抽烟的那个就是。”

尹千阳抬眼望去,看见三四个男生正在超市门口抽烟,他问小眼镜:“你们怎么没说是大人啊!也没说几个人!”

小眼镜还哭呢:“其中一个抢的我们,说买烟抽……哥哥,你揍他们啊……”

“我也没说不揍啊。”尹千阳把小眼镜放下,然后独自走过去,“哥们儿,刚才是你们抢了我弟弟的钱么?”

其中一个男生说:“你就是什么阳阳啊?准备揍我?”

尹千阳退后一步蓄力,已经准备好上前干架了,但他突然想起和聂维山的约法三章,于是默念道:我不行,我打不过,我还是走吧。

可是不打怎么知道行不行!万一行呢!

尹千阳暴喝一声蹿到了对方跟前,抬脚朝对方肚子狠命一踹,另外两个人抓住他的腿将他放倒在地,他连吼带叫地爬起来,拳头胡乱地打出去,打中一拳算一拳。

小胖和小眼镜又开始嚎啕大哭,后来超市老板出来把他们拉开了,尹千阳大喊:“有种别走!等我山哥来弄你们!”

小眼镜哭出了儿童男高音:“山哥来了!”

聂维山打完球回来,浑身还冒着热气,食指上转着篮球,右手握着瓶矿泉水。没走近就听见了哭喊声,以为谁家训孩子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胖和小眼镜。

还有尹千阳那个小傻逼。

怎么又有尹千阳?

尹千阳怎么又惹事儿了?

聂维山站定,头疼欲裂:“靠,干吗啊。”

尹千阳重新把小眼镜抱起来,再重新拉上小胖的手,然后蹚蹚走到聂维山的跟前,铿锵有力地说:“山哥,那几个孙子抢小孩儿的钱,还打人,我刚才寡不敌众,要不然不用您出手!”

聂维山小声说:“我必须出手么,我打球手酸。”

“回了家我给你揉!”尹千阳看着聂维山,内心激动澎湃,他还没见过聂维山动手打架呢,光听秦展用排比句描述了,“山哥,我们仨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把枣树修枝涂白,忙完想买吃的看动画片,结果吃的没买上还被欺负了。”

声情并茂,再悄悄一拧手上的屁股蛋子,小眼镜又开始哭声配乐。

聂维山觉得自己就是任尹千阳宰割的鱼肉,没招儿。他走到那几个人面前,看了眼对方手上的校服外套,问:“旁边新修的那个职中的?”

对方自然不搭理,他便伸手去抢对方手里的烟盒,说:“以后少在这边抽烟,随便路过个大妈都能念叨俩钟头。”

推搡间聂维山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入耳一声惨叫,他放松力道,惨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脏话。

尹千阳站在原地看着,呆愣地问:“山哥帅不帅啊。”

小胖抱着他的大腿说:“山哥能单手把我拎起来,会捏死他吗?”

操控切料机器的手,握着刻刀把玉石雕成各种花样的手,没体验过根本难以想象其中的力量。聂维山把手松开,应付差事般商量道:“估计也就五十块钱,把钱还了赶紧走吧,不然那家伙没完没了,等会儿能把街坊都喊出来。”

说完又补一句:“小眼镜他奶奶是居委会的,别赶明去你们学校找领导,不值当。”

五十块钱留下,人走了,小胖和小眼镜欢呼着去超市买吃的,聂维山和尹千阳在外面等着。“山哥,我给你也买了奶糕!”小胖哆嗦着一身肉跑出来。

“别瞎叫。”聂维山单手拎着小胖打了个悠悠,然后大步往家走去,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头也没回就拐弯了。

尹千阳吃着奶糕跟在后面,知道对方不高兴了。

过了一会儿,小胖和小眼镜变成了传话筒,跑进院子里跟聂维山说:“小山哥哥,阳阳哥哥说他吃了奶糕肚子疼,我让他去洗手间,他还打我。”

聂维山带着笑说:“甭管他,越管越来劲。”

尹千阳在大门外面巴巴等着,等俩小孩儿回来后问:“他说什么了?”小胖学道:“甭管你,越管越来劲。”

“靠。”尹千阳哄着小眼镜说,“你听话,去跟小山哥哥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保证不拉他打架了。”

“不拉我难道你自己上?”

尹千阳抬头看见聂维山出现在门口,还抱臂靠在门上,他终于品味出重点了,说:“我自己也不上了,我保证不打架了。”

聂维山心想根本不怕你打架,关键你他妈回回挨打。他把小胖和小眼镜遣散了,然后拉着尹千阳进了院子。

小胖和小眼镜拎着吃的往外走,小胖说:“阳阳哥哥是不是跟着小山哥哥混呢,怎么感觉他很听小山哥哥的话啊?”

小眼镜反驳道:“可是小山哥哥也听阳阳哥哥的话,让他打他就打。”

小胖迷茫了:“那咱们应该最听谁的话啊?”

“你傻啊。”小眼镜把眼镜扶正,“我妈说了,他俩都不靠谱,得听小宇哥哥的话,尤其要多向小宇哥哥请教问题。”

正在补习班上课的聂颖宇打了俩喷嚏,怪纳闷儿的。

☆、25.梦是反的,五雷轰顶

月考成绩出来了,尹千阳考了第三十六名, 聂维山成绩很稳定, 还是第三十九名。

课间俩人在走廊扒着栏杆吹风,也不嫌冷, 尹千阳又嘚瑟又纳闷儿地问:“哎,你说怎么搞对象还提高成绩了呢?”

聂维山更嘚瑟:“我旺你呗, 难道是你努力学习了?”

“当然没努力了, 我也觉得是你旺我, 毕竟我脚上还戴着玄空开运多宝链呢, 回回打架转不了运, 学习倒是转了,看来转文不转武啊。”尹千阳靠近一点儿, 俩人胳膊挨着, “我要是也旺你就好了, 我觉得我能量还行啊。”

聂维山听对方说了一长串, 笑答:“着什么急啊,没准儿你给我的福气在后头。”

“福气”这词儿极大地取悦了尹千阳,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个吉祥物了。还没美够, 建纲端着水杯子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无可奈何道:“你们哥俩还有闲心看风景呢?”

聂维山立正说:“刘老师, 我们别的不行, 就是心态还行。”

尹千阳搭腔:“没错, 别的能力够呛, 但是心理能力挺好。”

建纲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 只好对这俩人各踹一脚,说:“这一阵有市教育局的领导来检查,课间别老在外面晃荡,假装看会儿书也累不死你们。”

尹千阳乐道:“领导来检查?那喷泉可算要启动了!”

建纲抬腿又是一脚,上课铃响起,仨人一块儿进教室,尹千阳捂着屁股往座位上跑,后来老实了一节课。

快下课的时候收到秦展的信息:“我感冒好了,你们考得怎么样啊,挨揍了吗?”

尹千阳下课后拿着手机走到了聂维山的座位旁边,聂维山太高,一直坐在最后,也没同桌,旁边的座位平时谁想坐都行,尹千阳坐下才编辑道:“我这次还进步了好几名呢,小山在我后面,但是也没退步,哈哈。”

聂维山全瞅见了,说:“人家没问我,你就也别提,行吗?”

“不行。”尹千阳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然后翻聂维山的草稿纸看,“秦展一直胆战心惊的,生怕你揍他,我得安抚安抚他。”

秦展挺容易安抚的,又回复道:“那咱们吃火锅去吧,我总算能吃香喝辣了,这几天喝粥把我憋死了。”

尹千阳干脆歪着身子让聂维山看着,问:“你去吗,一块儿去呗?”

聂维山想都没想,说:“去,我请客。”

“好好的请什么客。”尹千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摇着摇着开窍了,兴奋地问,“你赚钱了?是不是定做的那套结婚首饰交货啦?”

“嗯,买家昨天去店里试了,挺满意。”聂维山推搡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催促道,“赶紧回复他,就说我请客,定明天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