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才聂烽纵身一扑,用命保护他。

他就不怕了。

“爸,”聂维山说,“这段日子,我想试试拼到极限的话我能赚多少钱,我还清咱家的债要多长时间。我不想你在外面自己漂着,以前纯粹是不放心,现在还有出于对我自身的考虑。”

我有惦记的人了,我不想再这样扔下他,不想我没个归期,他一直等待。

聂维山看着聂烽的眼睛说:“爸,咱们回去吧,我不住三叔家了,咱们重新租两间房,讨债的来了,要砸要打我顶着。这城市很美,可我不想以这副德行欣赏它。”

他想开心的、没有负担的来,想揽着尹千阳的肩膀,好好看一看这里的街巷。

聂烽的手掌擦破了,还在往外滴着血,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具体什么模样,只能想起“老泪纵横”这个词。

“爸,你哭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不孝子在路边气你呢。”聂维山笑着给他爸擦了擦眼泪,“我有危险,你不要命了保护我,你在外漂着,我也不可能不管你。不然还算什么父子。”

聂烽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好,听你的,咱们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聂老提前出院了,一家人准备好好庆祝一下。三叔三婶在厨房里忙活,聂颖宇守在床前陪聂老聊天。

尹千阳也在,但他还没说明来意,扒着床沿嘘寒问暖:“爷爷,您恢复好了吗,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啊。”

聂老平躺着说:“你当那是什么好地方啊,我闻见那味儿就头晕恶心。还有你这臭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去瞧瞧我。”

“我打算等小山回来和他一起去的,谁知道他老不回来。”尹千阳说完一惊,急得抽了下嘴巴。聂老没发觉,接道:“他难得去他妈那儿住,多住些日子吧。”

尹千阳没有蹭饭,实在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坐立难安,他本来想先告诉长辈们,然后让长辈们一起劝聂维山和聂烽回来。但转念一想,又怕聂维山怪他多嘴,万一感情产生裂痕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他居然憋了好几个钟头还没说出去。

回到了自家门口,他在院子里坐下,刚想给千刀梳梳毛就接到了电话,正好是聂维山打来的。忐忑地按下接听,他轻声说:“喂,小山?”

聂维山高兴道:“阳儿,我要和我爸回去了!”

尹千阳浑身激灵,赶紧掐了一把大腿,然后疼得“嗷”了一嗓子。这什么情况?他什么都还没说呢,反倒是聂维山先说要回来了!

他登时大喊:“我今天遇见白爷了!他说要给聂叔还债!”

聂维山在里面一愣:“你说慢点儿,谁还债?”

“白爷!白爷!”尹千阳抱着狗在院子里又跑又蹦,“白爷拿走了玉观音,说要你去古玩城找他,还说还的债就当是定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之你快点儿回来!”

聂维山压根儿没听明白,但也懒得深究,笑着说:“明天就回,等着我。”

月亮悬挂在院子上方的夜空里,尹千阳差点儿踩着月光跳一曲《天鹅湖》,他欢呼够了终于想起来给千刀梳毛,边梳边薅:“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明天就回来!”

尹千阳兴奋了半宿,还拉着尹千结给他挑衣服,当初说好的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这间隔长的都快赶上破镜重圆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尹千阳就到了火车站,周围没什么人,只有拉活儿的出租车司机,他没睡几个钟头却精神抖擞,眼睛盯着出站口一眨不眨。

等了两个钟头,他有点儿累了,于是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折叠马扎,挨着柱子坐下玩五子棋,他坐好了等一天的准备。

一直等到中午,正犹豫吃肯德基还是麦当劳,突然手机响了,他立刻接通:“喂?你和聂叔什么时候到啊!我来接你们了!”

“接我们?我都到你家大门口了!”

尹千阳蹦起来:“不可能!我六点就到火车站了!你俩易容了?!”

聂维山无语道:“我爸坐火车太累,我们飞回来的,赶紧回来!”电话挂断,聂维山把正要上台阶的脚收回来,然后掉头往胡同口去了。

他似乎看见尹千阳在这儿坐着等他,心中一软,忍不住又往外走去。到了路口盯着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一分钟像一小时那么难熬。

远处又驶来一辆,乘客在副驾的位置上低头翻钱包,恍惚能看见腕子上的黄色手串。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尹千阳扔下钱就走,连口气都没喘就朝里面冲,刚经过超市便听见有人吹口哨,于是飞快地扭头望了一眼。

他顿住,望着后巷里靠墙站着的聂维山,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反应。

聂维山又吹了一声,然后微微张开手臂,说:“不往心口撞一下吗?”

尹千阳后退两步助跑,攒足了劲儿向聂维山发射,整个人“嘭”的一声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聂维山紧紧搂住他,捏着他的后颈说:“抱歉,我回来晚了。”

尹千阳箍着对方的腰:“我通过预赛了,再不久就要参加正式的联赛了。”

“我每天在教室里看你的空座位八百次。”

“我吃肉饼都不香了,中午自己坐你那儿啃面包。”

“攒了几百块钱,想偷偷去找你。”

聂维山侧过脸亲尹千阳,带着几声喟叹,他哑着嗓子说:“以后再也不会了,不管天灾**,都不分开了。”

两个人肩并肩回了二云胡同,结果家里已经锁了门,尹向东和白美仙都去隔壁了。聂维山说:“爷爷出院,我爸又回来,他们大人估计要好好聚聚。”

尹千阳拿钥匙开门,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叫他们。小胖和小眼镜跑过来,喊着:“小山哥哥!你从广州回来了!”

聂维山说:“你俩大中午不吃饭,瞎跑什么呢。”

小胖拿着个信封:“我给阳阳哥哥送信,他上午没在家。”

“怎么又有我的信,”尹千阳蹲下接过信,还没看就被小胖用肉胳膊搂住了,“哎我说,你松开,热死我了。”

小眼镜解释道:“他怕你又哭。”

聂维山心中一动,问:“什么又哭?”

“那天阳阳哥哥坐在这儿等你,后来收到一封信,他拆开就哭。哭得可厉害了,跟要打针似的。”

尹千阳拧小眼镜的脸:“就你话多!回家吃饭去!”

俩小孩儿走了,尹千阳趁聂维山说话前赶紧转移话题,拿起信一看:“靠,又是你寄的?”这回轮到聂维山不好意思了,说:“写信这玩意儿上瘾,前两天又想叨叨几句就寄了,邮政也忒慢了。”

尹千阳作势要拆开,聂维山拦着不让:“我都回来了就别看了,咱俩直接聊天得了。”

“凭什么,这是我的信。”尹千阳跳过门槛朝屋里跑,聂维山跟在后面锁了门。卧室里干净整洁,像是刚收拾过,但窗帘拉着所以有些暗。

尹千阳本来靠着桌沿站,很快就被聂维山抱着坐在了对方腿上,他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卖乖道:“还是站着舒服。”

“我怕你等会儿哭,先抱着你。”聂维山发坏,掐着尹千阳的腰往自己怀里按。尹千阳安生了,慢慢打开信念了第一行:“最帅的阳儿。”

聂维山掂了掂腿:“别自己加形容词。”

“我这是帮你润色呢。”尹千阳美不滋儿的,“阳儿,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其实我也是突发奇想。”

这边我已经考察好了,玩的地方和吃的地方都被我记在了脑子里,以后我们一起再来一次。一起逛逛公园,一起吃齁儿甜的双皮奶。

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我每天睡前都在想你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惹事儿,有没有好好学习。不用说,你肯定没好好学习。

最近我想了很多,想我家的烂摊子,想我模模糊糊的未来。可是我太累了,想不了十分钟就睡了过去。等睡醒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又忘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美,但我更喜欢家里的石榴树和枣树。

这里的小吃也数不胜数,但我最想的是你在路口摊的煎饼。

我以前总觉得,我将来要还债、要努力赚钱、要让我爸不用再东躲西藏,最期待的,是要有能力给你一个家。

但我发觉我想错了,我独自在人潮拥挤的街头叫卖,在清晨下班一个人吃早点,在树荫下接连抽了好几根烟也没有人管。

我那么忙,都忙清醒了。

原来是你给我一个家。

“吱呀”一声,千刀抬着前爪扑开了门,它跑到聂维山腿边嗅了嗅,然后仰着头吐舌头。聂维山故意说:“千刀胖好多啊,可以炖了。”

尹千阳捏着信:“你疯了?”

“不让啊。”聂维山勒紧了尹千阳,脸都贴在了一起,“那把你炖了行不行?”

门重新关上,千刀被锁在了门外。他们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嘴唇相碰没有片刻分开,尹千阳的脑袋陷在两个枕头之间,他被聂维山压着啃,浑身动弹不得。

两具身体贴合着,聂维山伸手抚弄对方,只听尹千阳瞬间变了调子。“疼……”尹千阳去握聂维山的手,“茧子变厚了。”

聂维山把尹千阳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搭在肩膀上,笑着问:“弄疼了?给你吹吹?”

尹千阳吓得赶紧并住腿,整个人还翻身变成了侧躺。聂维山重新俯身覆上去,勾着尹千阳的腿弯,让尹千阳曲起身体。

“干什么?”

聂维山没回答,直接把挺立的地方送进了尹千阳的腿间。

尹千阳受惊般喘了一声,然后便感觉到聂维山开始动了。整个下身逐渐发热变烫,他紧紧抓着枕巾,连叫都叫不出来。

偏偏聂维山凑他耳边说:“阳阳,再夹紧点儿。”

一起释放的瞬间,尹千阳用尽全部力气翻身抱住了聂维山,他薄薄的胸膛不停起伏着,说出口的话却异常坚定。

“烂摊子一起收拾,总会有收拾好的一天。你的未来也不会模糊了,我肯定地透露给你,你未来的高兴生气大部分都与我有关。”

聂维山声音嘶哑地问:“还有吗?”

尹千阳说:“你给我一个家,我就开开心心地住进去。”

“你漂泊无依的话,那就让我给你一个家。”

☆、第51章 拜师

尹向东和白美仙回来后就看见千刀趴在卧室门口哼哼, 俩人把门推开条缝瞧了瞧,白美仙说:“这俩孩子睡个觉还挤着,也不嫌热。”

“让他们好好睡吧,关上门。”尹向东轻轻把门关好, “小山这回受了多大的罪啊,听聂烽跟咱们讲的时候我都想掉眼泪。”

白美仙笑话了一声:“你少在这儿出洋相, 去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尽快让他们爷俩有个自己的家。”

尹向东和白美仙坐沙发上讨论起了房子,从即将拆迁的旧居民楼到新建的高层公寓, 最后不可避免地聊到了房价上。

“当初小山家的院子没卖的话, 将来动迁能分四五套房, 不拆的话这种院子也只会越来越值钱。”白美仙想想就觉得可惜, “为了还债卖得太急, 买家占大便宜了。”

尹向东懒得想那些:“净说没用的, 逼到那一步了, 不卖房卖院能怎么办。”说完突然一顿,“咱家的院子要是分了, 咱们就要五套, 其中一套平米数小点儿就行,咱俩老了住小的, 然后千结和千阳一人两套。”

白美仙笑道:“想得还挺远,没准儿入土的时候还没拆呢,那就把院子卖了,让他们姐弟俩平分。哎, 你说说你儿子,学习那么烂,他要不是本地的,也没个房,绝对打光棍儿。”

夫妻俩聊得津津有味,连晚饭都忘了准备,尹千结下班回来才提醒了他们。尹向东说:“不做了,晚上出去吃吧,家庭聚餐。”

“那我去叫小山和千阳起床。”尹千结刚推开门,千刀就跑了进去,待她到床边准备叫醒聂维山和尹千阳的时候,先看见了落在地上的一张纸。

拉开窗帘的声音和狗叫声混在一起,聂维山睁开眼发现天都快黑了,不好意思地说:“姐,你回来了,我真能睡。”

“累坏了吧,去洗把脸咱们出去吃饭。”尹千结扎好窗帘便重新走到床前,然后伸手拧住尹千阳的脸,“猪,醒醒,起床吃饲料了。”

尹千阳悠悠转醒,带着鼻音说:“你见过浑身精瘦肉的猪么,我只吃金牌饲料。”他眼睛瞥到了床头柜上的信,吓得立刻从被窝里坐起来,“姐!你先出去,我没穿裤子!”

等尹千结出去后,他赶紧把信收好锁到了抽屉里。

五口人出门吃火锅,聂维山不爱吃羊肉片,主要是涮肚。尹千阳吧唧吧唧剥糖蒜吃,像嗑瓜子似的,把面前的餐碟剥满了糖蒜皮,说:“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白美仙提醒道:“作业没写。”

“不是作业,作业在我眼里哪算个事儿。”尹千阳擦擦嘴喝凉茶,看聂维山捞鱼片便张开嘴,“给我吃一片。”

聂维山吹了吹喂给尹千阳:“还吃么,我再涮几片。”

一直没说话的尹千结终于开了口:“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没长手么,你自己不会夹着吃?用不用喂完再给你擦擦嘴?”

聂维山微怔:“姐,没事儿,他就是一时犯懒。”

“就是,我也没怎么啊。”尹千阳拿起麻酱烧饼咬了一口,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他妈还没说白爷的事儿呢!”

他也顾不上吃烧饼了,撸着袖子就开始讲:“那天我坐在大门槛上等小山,后来看见了小胖和小眼镜,他们俩要去胡同口打羽毛球,让我陪他们玩儿。开玩笑,我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能陪小屁孩儿娱乐吗。”

尹向东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前情提要太长了,请从那位白爷出场开始讲。”

“容我捋捋。”尹千阳又灌了口凉茶,“白爷出场了,他那天穿了件烟灰色风衣,里面是件白色对襟盘扣中式衬衫,棉麻的,裤子我没注意,鞋是休闲皮鞋,估计布鞋刷了没晾干。”

“哎呦我天。”白美仙头疼,“怎么这么费劲啊,能不能把环境描写、外貌描写什么的都去了,说重点行不行啊?”

尹千阳讷讷道:“习惯了,怕字数不够会扣分。”

鸳鸯锅里的辣汤和清汤从平静到滚沸,再从滚沸到平静,如此几个来回后,尹千阳终于讲完了他和白爷的二三事。

在其他人震惊的同时,他小声对聂维山补充道:“要是我那天没去古玩一条街的话,可就不会遇见他了。”

聂维山知道尹千阳在邀功,小声回道:“记下你的大恩大德了,鱼片好了,快吃吧。”

尹千阳高兴地捞鱼片,还没吃进嘴里就听见尹向东说:“别吃了,这事儿得和聂烽还有老爷子商量商量,咱们赶紧回去,不能再耽误了。”

五个人立刻打道回府,家都没回,直接去了一云胡同。客厅被两家人填满了,椅子都不够坐,尹千结见状便悄悄退出去,先走了。

她慢慢地往外走,脑子里都是从地上捡起的那封信,信里的内容不直白,更谈不上露骨,但字句间蕴含的深情却比肉麻的爱语让她更觉沉重。

“姐,你要回家吗?”

尹千结回头,看见了追出来的聂颖宇。聂颖宇写着作业听见有人过来,没想到还有尹千结,谁知还没惊喜够,对方就走了。

“今天加班有点儿累,人又多也坐不下,我就先回去了。”尹千结解释完就回过头继续走,没走两步聂颖宇便追了上来。

“姐,你心情不好啊?”聂颖宇有些紧张,“是不是工作上有小麻烦啊,你跟我说说吧。还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已经拐进了二云胡同,尹千结说:“你还挺八卦,我工作挺好的,男朋友就算了。”

聂颖宇顿住,直到和对方隔了半米才问出口:“什么叫男朋友就算了?那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他住哪,我揍死他!”

尹千结脑子里都在想信的事儿,说了什么也没注意,这才发觉不对,她解释道:“之前在发展,结果没发展起来,就是这样而已。小宇,你回去学习吧,快期中考试了,加油。”

她说完挥了挥手,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停下了,想起尹千阳在这儿问“小山什么时候回来”。尹千阳整天没心没肺的,好像只对聂维山的事儿无比上心。

聂颖宇倒退着走,目光注视着尹千结的背影,他的心怦怦直跳,但又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感情。倒退至门口,他撞到了人才转身,抱歉道:“刘阿姨许阿姨,散步刚回来啊,不好意思我没看清路。”

俩阿姨经过他走了,但还在讨论,“小宇也长这么高了,快赶上小山了。”

“哥俩都那么帅,小宇学习也好。”

聂颖宇的脸渐渐变红,红到极致后突然茅塞顿开,他转身望着胡同深处尹千结的背影,然后大步折返回去。

他又高又帅,学习又好。

尹千结又没男朋友。

金童配玉女,宝塔镇河妖!

“千结!”聂颖宇大声喊出了口。尹千结转身,脸上挂着斑斑泪痕,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长发上和衣裙上,美得很不真实。

聂颖宇的自信瞬间崩塌,慌得四处掏兜找纸巾:“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啊,到底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你告诉我,我虽然小几岁,但我也能帮你扛点儿。”

尹千结极少失态过,开了大门便赶紧进去了。聂颖宇攥着包纸巾立在原地,最后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他重新往外走,边走边打电话。

刚一接通便兴师问罪:“你那晚的理论到底他妈的对不对啊?”

秦展正在宿舍煮方便面,蹲在锅前满头雾水:“什么理论啊,我不记得了。”

“操,非法传教就是你这样的。”聂颖宇鼻音浓重,“我看见千结还是心跳加速,她不开心我就难受,她掉眼泪我也想哭。”

秦展把调理包掉进了锅里:“千结姐哭了?谁欺负她了,是不是那回溜冰场那个男的劈腿了?靠!要不我带兄弟揍他丫的!”

聂颖宇大骂:“还他妈用你揍啊!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她!”

“这……”秦展也不好再瞎忽悠了,毕竟关系到人家的终身幸福,“我现在不研究□□情感了,对饮食比较感兴趣,我要做个关于鲜虾鱼板面的测评,先不聊了啊。”

电话里已经成了忙音,聂颖宇擦干眼泪回了家,发现那帮人已经研究完了。

尹千阳尽最大的努力的把事情清楚地叙述了一遍,商量后决定尽快去找白爷一趟,不过大家都认为白爷说的还债只是玩笑话而已。但甭管其他的,观音像还在对方那儿,聂维山要拿回来给尹千阳。

睡前帮聂老和聂烽铺好了床,一切整理妥当后聂维山才回房休息,他走到门口停下,想起吃火锅的时候尹千结训尹千阳,于是调头去了聂颖宇的房间。敲门进去,看聂颖宇坐在书桌前发呆,问:“寻思什么呢,刚才出去干吗了?”

聂颖宇老实回答:“追千结去了,她心情不好。”

聂维山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心情不好,你没问问?”

“问了,她没说。”聂颖宇十分挫败,“她还哭了,我第一次见她哭。”

聂维山安慰了对方一会儿才走,回到卧室立刻给尹千阳发信息:“信收好了吗?”尹千阳还没睡,回道:“睡醒就锁抽屉里了,不然还在床头柜上搁着呢。”

“嗯,晚安。”聂维山回完吸了口气,下午睡前他分明记得床头柜上没有东西。

寻了个暖和日子,聂维山用轮椅推着聂老,尹千阳扶着聂烽,四个人要去古玩城找丁汉白。尹千阳跟着三个姓聂的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不是凑热闹,主要因为我是重要人证,所以我必须得去。”

聂老说:“知道啦,中午我们聂家三代人请你吃饭。”

古玩城离市委不远,周围环境不错,尤其绿化很到位。到了大门口,尹千阳一拍脑门儿:“我忘记问他店名是什么了,里面那么大可怎么找啊。”

聂烽说:“问保安就行,这古玩城是丁汉白开的。”

保安见他们有好几个人,还有坐轮椅的老头,于是叫了经理来。经理了解情况后联系了丁汉白,然后告诉他们:“丁老板在对面的茶楼,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街对面有一家“珍珠茶楼”,他们一行人过去发现还没营业。聂维山敲门,随后有服务生带他们进了一楼偏厅。

“真磨叽,等的我都要反悔了。”丁汉白端着茶壶走进来,先看见了聂老,“今年高寿啊?腿脚不好了?”

聂老说:“前一阵肺上切了个瘤子,还没好利索。”

“噢,那少抽烟。”丁汉白丢下这么一句,然后招呼伙计添茶,扭头看了眼聂维山和尹千阳,“小孩儿们不爱喝茶有咖啡果汁。”

两方在宽大的中式沙发上坐定,丁汉白乐了:“你们四个人对我一个,显得我没气势。”乐完回头喊道,“慎语,来一块儿会会客。”

角落一隅一直坐着个人,不过只能看见背影,此时那人闻言起身,转过来才看清模样。尹千阳打量人家,发现对方身上那件衬衫和丁汉白的一样,不过穿出来的味道却大大不同。

“这是我家里人,纪慎语。”

纪慎语看着比丁汉白年轻,气质也儒雅斯文很多,他颔首笑笑,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说:“师哥,你别拿人一把似的,让人家来找你,就赶快好好说。”

丁汉白这才放下茶壶,然后从兜里摸出了那件玉观音,问聂维山:“这是你自己雕的?谁也没帮忙?”

聂维山说:“嗯,琢磨了好几天。”

“你倒挺会琢磨。”丁汉白舍不得似的攥了攥,然后往桌上一放,“老爷子,聂烽,你们肯定想弄清楚‘还债’是什么意思,我就先说了吧,还债就是我丁汉白把你们家欠的债清掉。”

聂烽问:“那你有什么条件?”

丁汉白抓了抓鬓角,说:“市里几个古玩城都是我开的,你家那几百万的债在我眼里就是两幅画的钱,但我是做生意的,不是扶贫的,所以我要等价交换。”

纪慎语听到这儿,侧过脸笑了一下。

“我家没什么值得了几百万,连店都盘出去交手术费了。”聂老说。

丁汉白仿佛听了什么稀罕事儿,耷拉着眼开始笑,笑完抬手一指聂维山:“老爷子,我要你的宝贝孙子。”

聂维山早已料到,所以仍沉默着没有什么反应。丁汉白继续道:“说句不中听的,你们聂家在行里跟昙花一现似的,聂松桥现完就糟钱去了,您火候不行,聂烽你有艺无德,荒废这么多年估计也够呛了。没想到小辈儿里倒有块宝,但这宝是我瞧见的,我得捡着。”

这话何止不中听,从直呼聂老亲爹姓名来看已经相当不尊重人了,可句句都是事实。聂烽白着脸,不确定地问:“你要收小山当徒弟?”

“嗯,当徒弟。”丁汉白看着聂维山,“当我徒弟,我教不教你手艺先另说,我指东你不能往西,我气性上来了你就要站在那儿让我骂个痛快,病了你端茶倒水伺候我,老了你逢年过节要先给我磕头,就算死了你也要披麻戴孝扶着我的棺材串一条街!”

尹千阳猛地站起来:“这是徒弟还是儿子啊!”

聂维山把尹千阳拽身边按着,问:“白爷,应该不止这些吧?”

丁汉白端起杯子,用茶盖篦了篦茶面,然后轻轻一吹,说:“这些是最基本的,至于做我的徒弟平时要学什么、做什么,那就得等你确定主意后再说了。”

“合着主要内容还没说呢!《宪法》都没你要求多!”尹千阳觉得聂维山被欺负了,大人不好开口,于是他就张嘴开炮,开完发现纪慎语望着他笑,顿时又有点儿不好意思,改成小声嘟囔,“平时八点才放学,学什么做什么?给你讲睡前故事啊?”

聂维山从后面揉了揉尹千阳的颈子,问:“白爷,还有别的要求吗?”

丁汉白漫不经心地说:“退学。”

聂老和聂烽俱是一愣,聂维山也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不光是直接,那语气音调甚至有些残忍。偏厅内顿时安静下来,仿佛都在消化这两个字。

谁知不到五秒钟,尹千阳激动地问:“你只缺一个徒弟吗?我觉得我也不错!”

丁汉白给了他们两天的时间考虑,临走时他拍了怕聂维山的肩膀,说:“你爷爷你爸爸这一辈子都挺没劲的,所以他们没资格给你拿主意。路是你的路,那主意也要自己拿,我等着你来给我敬茶。”

聂维山点点头:“那先把观音还我。”

“臭小子,”丁汉白把观音塞聂维山兜里,“你那小男朋友少戴一天又死不了,德性。”

聂烽已经推着聂老出去了,尹千阳还在等聂维山,这时纪慎语把一盒茶包给他,说:“提神的,下午喝了上课不瞌睡。”

他颔首道谢,感觉自己都变文雅了。

等人走光,丁汉白说:“两军对峙,你还主动送礼,能不能矜贵点儿啊?”纪慎语回角落继续雕一块南红玛瑙,回道:“托那个小孩儿的福,我乐了半天,这礼我送的高兴。”

丁汉白走到旁边看对方下刀:“那你怎么不送我徒弟?”

纪慎语笑:“你都说是你徒弟了,那还愁他以后没茶喝吗?”

回家后,聂维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三叔三婶,尹千阳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尹向东和白美仙,两家大人聚在一起研究,统一认为应该拒绝。

只有聂老和聂烽没有表达意见,因为他们俩会手艺,手艺人和常人的想法不同,他们的心里会手艺就等于有了安家立命的本事。但普通人不太能理解,觉得读书考大学才是正道。

大人们跟开辩论会似的,聂维山和尹千阳坐在院门槛上玩手机,一个斗地主,一个下五子棋。手机都快没电了,但屋里仍没讨论出结果。

尹千阳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聂维山答:“你猜猜。”

“我猜是拜师,先不说别的,起码不用上学也不用考试。”尹千阳把手机一收,“就是感觉像当牛做马一样,可是只对着一个人当牛做马总比背着债四处受罪强,而且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出师以后就比他牛逼了!”

聂维山揽住尹千阳的肩膀,闻着尹千阳的头发:“你觉得当牛做马能值几百万?白爷会手艺没错,但他现在更是一个生意人,所以他绝不会做亏本买卖。”

尹千阳一惊:“操,他不会是让你娶他闺女吧?”

“哪跟哪啊,真能琢磨。”聂维山捏捏尹千阳的肩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教我手艺反而不怎么紧要,他是想让我学着倒腾古玩。”

屋内忽然静了,聂维山起身大步走了回去,他开门立在灯下,对着一屋子长辈说:“别讨论了,我要拜师,以后的路是直是陡,我一样走。”

尹千阳跑过来支持:“我陪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