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鼓响,忠信侯府许衡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向着一旁被惊醒的老妻姚氏柔声道:“替我梳头,寻我的袍服来,让人备车。”

四更鼓响,在暗黑的街道转角处,迟离仰头看向天际那朵绚丽的烟花,许扶拔出自己暗藏于腰间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向着迟离后心上刺下,同时自己也感受到了一阵深切的痛苦与冰凉,仰面倒下之时他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正向四周包围而来,于是他放下心来。

四更鼓响,张仪正收起掌中长枪,拔出长刀用力向着桓王的脖颈砍下,桓王死不瞑目。

四更鼓响,卢两镇上沸腾一片,本是病重不能移动的贺王突然间精神百倍举旗而起,并将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武戴及其部下随从斩首祭旗,正式谋反。

第305章 牵挂

五更鼓响,和衣而眠、不过刚睡着的许樱哥被喧哗声吵醒。透过素白的窗纱,她看到半边天空被火焰映红,听到激烈的呼喊声。于是她探手将枕匣里的小包拿起放入怀中,起身走了出去,青玉等几个大丫头早就穿戴整齐团团立在外间静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虽各不相同,眼里透出来的担忧与害怕却是一样的。

秋蓉咽了口口水,最先发话:“奶奶,有人在攻打王府。王妃那边下了令,让紧闭院门,不许出入,饭菜自有人会送进来。一旦发现有陌生面孔,不问原因,皆可先行打死。”

一个“死”字出口,屋内众人便齐齐打了个寒颤,却无人敢多问一句。许樱哥环顾众人,轻声道:“都是没睡吧?”

绿翡低声道:“就挨在一起打了个盹儿,才听到声音就都醒了,才要来叫奶奶呢,奶奶先就醒了。”

“消息都传下去了?”许樱哥推开窗子,看到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灯火辉煌,人头攒动。在这性命攸关,情势不明的时期,她自己尚且不能淡定,当然也不能要求别人淡定安静,许樱哥思索片刻吩咐道:“我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做。第一,秋蓉把可靠得力、力气大的媳妇婆子挑出来把守院门,谁要是不听话非得往外闯,又或是不听招呼散布谣言,哭闹呼号,偷盗搞鬼,一律拿下堵死了嘴重罚。”顿了顿,轻声道:“或可直接打死。”

她自入康王府以来从未说过这样严厉的话,众丫头面面相觑,全都感觉到了一种自脚底深处升起再游走到心中的冷然,也都意识到了事情远比她们所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许樱哥也不隐瞒她们,抬头看着她们微笑道:“既然有人敢攻打王府,那就说明已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若是想要活下去,便要抱成团,便不能慌,更不能乱,同心协力才是最好的。谁要是和我唱反调,害得这院子里乱将起来,我也少不得硬着心肠要她的命了。这些话,不止是针对外头的人,还包括了你们。你们是我最倚重的人,休要让我失望。”

青玉等人闻言,齐齐肃然应答:“是,婢子都记得了。”

许樱哥便又道:“第二,你们各司其职,从前管着衣裳首饰的还看好衣裳首饰,管饭的还记得饭点,管人的照旧管着你们的人。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乱,不能从你们这里开始乱。”

众人又应了,许樱哥挥手命众人下去:“紫霭把我的话挨着个儿地传达给每一个人,谁都不能漏,叫我知道谁没收到这话,便是你的责任。”又单留了绿翡与青玉:“先把铃铛放出来。”犹豫再三,还是道:“你们私底下和她们说说,怕人多杂乱丢东西,各人看好自己的贵重物品。记着了,是你们自己私底下说。”

这话隐蔽,却是以防万一的准备。康王放手一搏,做的是要命的交易,有所得便有所失,既然出手,便要想着可能家破人亡,把命送掉。以许樱哥王府儿媳的身份角度,当然不能随便就说出“你们都收拾点细软准备着吧,要是不对劲咱们就各逃各的跑路”这类的话,所以这话只能由着丫头们私底下这样隐晦的提醒。她想,若是真的那么不幸,能跑掉一个,活下来一个便是一个。

绿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头行礼退下。

许樱哥便又安排青玉:“去把仲夏给我唤来。”

仲夏是有名的女力士,当初正是因为给偶然经过的张仪正看到她小小年纪便独自抱开了一棵枯树,所以才会以花匠女儿的身份被选到了张仪正身边做了那扛枪丫头。青玉才听许樱哥这样一说,便有所触动,由不得蹙起眉头道:“奶奶这是要出门?仲夏虽然力大,却不甚灵醒,让婢子陪着您吧。”

许樱哥微笑摇头:“不,你要留下来替我看着这里。我也不是要乱走,就是过宣乐堂去一趟,问问可有需要我做的事。”

世子妃娘家叛乱,身份地位尴尬得紧,平时犹自要避嫌,更何论这样敏感的时候?多半是有想法也不敢多言,还要往后多缩几尺以期避让开的;而王氏,只怕是这家里最不知情的人,又有几个孩子需要照料,想必也是老老实实听了康王妃的话不会轻易出来晃荡的;至于冯宝儿那里,就更指望不上,只要她别跳出来给人添乱就已经是大善;宣侧妃,从来无事乱跳,遇事缩头,比谁都怂,想必这时候正抱着小儿子张仪明流泪哽咽。不是她要逞强,而是当仁不让,除了她这个没拖累,有案底,身子又强健的人以外,还有谁能去做这些事?

但她人走了,这院子里却不能乱,不然将来岂不是让人白看笑话?再不然,她走了,若是真的乱将起来,因无她这个做主子的在上头弹压,青玉等人当然也能跑得利索一些。

这是最真切的私心。

青玉哪里想得到这许多,她只知道这个时候很危险,这府中这么多人,凭什么就要许樱哥去出这个头?她不能阻止许樱哥,便只有陪在许樱哥的身边,时时看着才觉得放心。少不得又劝了两回,许樱哥却是不耐烦了:“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这么多话?我是必须出去跑这一趟的,难道遇到有作乱的,你还能比仲夏的力气大?”

青玉再不敢多言,委委屈屈地退下去叫仲夏。许樱哥自在柜子里寻了便于行走的厚底布鞋换下居家的软底鞋,想了想,又打开床头上的秘格,取了张仪正早前放在里头的小匕首藏好,对镜略微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去看袁嬷嬷与高嬷嬷。

袁嬷嬷与高嬷嬷虽说是朱后赐下来的,之前的目的也不过是替朱后等人盯着许樱哥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子,以防她结亲不成反倒动手伤人。可是因为许樱哥从未闹出过事来,这二人便无用武之地,又是聪慧人,便老老实实做了许樱哥房里的体面老嬷嬷,需要时帮忙看着搭手教训一下诸如雪耳之类的人,日常里便教人做针线,偶尔陪康王妃、许樱哥说说话。自朱后薨后,这二人得了允许入宫磕了一回头,回来后便穿孝守孝,轻易不出门。

如此大的声势,二人自是早就醒了的,却也不出门问询,只打扮好了握住念珠默默念佛。见许樱哥这副打扮进来,都有些惊奇,却聪明地不多问,只道:“奶奶起身可早。”

许樱哥笑笑,轻声道:“两位嬷嬷经过的事多,想来也是猜着发生了什么事。我这里要去宣乐堂中,想来有些时候顾及不到这边,所以特意来问问两位嬷嬷可有什么需要?”

高、袁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轻笑摇头:“我们姐妹俩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一是颠簸不动,二是不耐烦动了,所以就想在这里守着,替娘娘诵诵经,祈祈福。奶奶不要替我们操心,关照好自家就行。”

许樱哥便同她二人行礼辞过,出了门,恰逢青玉蔫巴巴地带了仲夏过来复命,便沉声道:“你别以为留你在这里不是大事,若是这里乱了,可叫人看我笑话。你替我看好了。”

青玉垂头应了,仍然是不情不愿,许樱哥无奈,只得把她唤到一旁轻声道:“我早前同你说过的话,你要记在心里。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什么都没保全自己更重要。我会好好儿的,你也要好好儿的。”

青玉眼眶一红,仰头道:“奶奶……”许樱哥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叫了声仲夏,转身就往外头行去。才行不多远,就见铃铛气喘吁吁地奔上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奶奶,您身边不能只有一个人跟着。让婢子将功折罪,跟着您吧。”因怕许樱哥拒绝,便又低声央求道:“奶奶也给婢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是等到事情一了才要清算铃铛弄坏御赐之物的罪过,虽则许樱哥并不想治她的罪,但也要防着日后事情暴露出来。铃铛固然是受了青玉的唆使,也是真心想要跟着她的,但确实是个聪慧能干的丫头,许樱哥一笑,算是应了铃铛的请求:“你来吧。”

铃铛大喜,忙敛了容色,做出比平日更稳重十倍的模样的来。许樱哥却不是先就奔着宣乐堂去的,而是最先朝着世子妃所居的济园而去。只因世子妃如今失势,身份尴尬,便是康王妃等人不说什么,却也不好就对她有多热情,不过是冷着。下人们最会看人下菜碟,猜也猜得着世子妃便是侥幸活下来日后也再难翻身,当此危急时刻,又有几人能真心相顾?

因康王妃下了禁令,外围又有战事,园中几乎无人行走,许樱哥疾行园中,只觉得好不冷清,又觉不远处的喊杀声叫得人胆战心惊。她牵挂着许府,牵挂着许杏哥,牵挂着许扶,牵挂着张仪正,牵挂着许许多多的人,正是百般滋味难言,于是眼眶忍不住的有些发红发热,却只能拼命忍了,告诉自己,前途虽不明,却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机灵。

第306章 努力

济园同样紧闭院门,仲夏猛力拍了好几下门才有人胆战心惊地问道:“什么人?”

铃铛忙道:“是我们三奶奶过来看看大奶奶。”

便听人在里头道:“王妃不是才使人来吩咐过,关紧院门不许出入的?”

许樱哥少不得上前扬声道:“的确是我。开门。”

里头一阵静默,干脆连声音都没了。

好心好意冒着风险来看人,却被拒之门外,谁也高兴不起来。铃铛气道:“奶奶,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夯货装聋作哑,等婢子再喊。”

许樱哥摆摆手,坦然道:“我不过是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我在这外头等半盏茶功夫,若是不肯开门,我便走了。”

却没等到半盏茶功夫,她不过堪堪数到十,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婆子满脸警觉地往她主仆三人身后看了看,才侧身请她进去:“对不住三奶奶,非常时候,不得不谨慎。”

许樱哥认得这开门的婆子并不是之前济园看门的婆子,而是李氏的陪嫁嬷嬷,也就是当初贺王妃等人大闹王府时果断出手的那两个身手不凡的老嬷嬷之一。心想世子妃竟让这样的人来守门,难道是已到了这种风声鹤唳的地步,由不得皱起眉头:“大奶奶可好?”

“三婶娘,您是真心盼着我娘好的么?您难道不嫌她拖累了府里?”回话的却不是那婆子,而是华娘。

此时五更天已过,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廊下挂着的素白灯笼散发着凄冷的光辉,照在一身素服的华娘身上,令得少女的身形更显单薄,眼睛越发冷黑。华娘的眼睛形状其实长得颇似张仪正,那样护母的模样看上去也蛮可爱,想起此时不知在外做什么,又是否平安的张仪正,许樱哥心里荡起一丝温柔,就连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华娘,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是怕,用不着这个时候过来,不闻不问就好了。”

华娘眼圈一红,咬着嘴唇轻声道:“不是都嫌我娘拖累了府里的?”

许樱哥放眼看去,但见济园内人影稀少,灯光暗淡,再看看立在自己身后不停咳嗽的老嬷嬷,心里便有了点数。乃上前牵了华娘的手,柔声道:“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说过这话,你二婶娘也不曾说过这个话,就是你祖父、祖母都不曾说过,谁又敢乱嚼舌头?你说这些也不怕你母亲听了难受。”

“有人传言,我娘应该自裁才是贤良。才听到消息的时候,都说是宫中派人来拿我娘的。”华娘狠狠擦了一把泪,恨声道:“这话可不是我瞎编的,有人说就是四婶娘说出来的!且咱们院子里的人本就被我娘遣散得差不多了,又有捧高踩低的谋算着去了不少,早前却又被四叔父亲自来请去了不少。这要叫人怎么想?”

“请去的都是你母亲的陪嫁之人?”许樱哥猜着大抵是在张仪端清扫内奸时发生的事情,却也没觉得张仪端做错了。似这般的政治婚姻,陪嫁人员就相当于是女方娘家人的眼睛和耳朵,平时犹可忍耐,在这关键时刻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人是一定要关起来的,生死却不一定。至于冯宝儿,的确是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华娘指指许樱哥身后的老嬷嬷,叹道:“只剩下黄嬷嬷啦,曾嬷嬷也被请走了。父亲要去做什么也不和我们说,只来看一眼,转身就走了。”说到这里掩面哭了起来:“听说是有贼人打了进来,我哥哥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就呼啦啦地带了一群人跟了四叔父去拼命,也不晓得此时情形如何……”

许樱哥这才知道李氏与张仪承的长子张和跟了张仪端去抵挡外敌,心中赞叹,扶住华娘的肩头笑道:“你哥哥有这份勇敢是好事,真不枉你母亲平时的教诲,在这府中除了你四叔父就数他一个人年纪最大,又是长孙,他不去谁去?难道要他和你一样的哭哭啼啼地守在你母亲裙下?我倒是觉着挺好。”

华娘不由有些赧然,忽见银瓶从里头出来道:“三奶奶,我们大奶奶请您进去。”

世子妃穿戴整齐地抱着已然熟睡的幼子,神情温柔无比,见许樱哥进去,轻声笑道:“我当是谁,却是你。半夜三更还有胆子乱蹿的也只有你了。”又朝许樱哥招手:“过来坐,他有些不乖,哭闹了许久才睡着了,我不忍心抱他出去吹风,所以听见你来了也没去迎接你。”

许樱哥走过去摸摸孩子的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

世子妃摇头,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乳母被带走了,不习惯。”

孩子的额头果然也不烫,许樱哥便静默下来,世子妃却已换了个话题:“你可知道外间是什么人在乱?”

这次的事情,她只在张仪正哪里模模糊糊地听出了些意思,又因从始至终自己都掺杂在其中,所以才能作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康王妃自是不必说,康王绝然不会隐瞒着。但世子妃就不一定了,张仪承什么都不告诉她反而是对她最好的保护,王氏呢,张仪先自朱后薨后便不曾回过家,更是没有渠道了解这事儿。作为知情者,许樱哥不好回答世子妃的话,却又不能一点都不提,斟字酌句许久,方道:“我也不知是谁,但想来应当是其他王府。适才我从园子里过来,听到虽然打得激烈,但园子里并不见乱象,所以当无大碍。”

世子妃点点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许樱哥回道:“我本要去宣乐堂处看看可有什么能帮上母妃的,因挂怀你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世子妃叹了口气,道:“你有心了。你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客气。帮我把华娘和舒娘一并带过去陪着她们的祖母,其他我也没什么要托靠你的了。”不拘怎么说,康王妃那里绝对比她这里安全得多,男孩子们她顾不上,女儿却是必须要千万小心的。

许樱哥听她提起庶女舒娘,微微有些诧异。世子妃微笑道:“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乖巧孝顺,本是我拖累了她们,只能如此。”

华娘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母亲,女儿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您。”

世子妃摸摸她的头发,叹道:“傻孩子,怎么就不和你哥哥学呢?只有你们都好好的,我才能好好儿的。”言罢招呼悄悄走进来的舒娘与舒娘生母尹氏:“让舒娘跟着她姐姐同三奶奶一同去宣乐堂。”

许樱哥出了济园,但见天边的火光比之前更盛了几分,厮杀声更为激烈,心中少不得也有些害怕,康王府以一敌数,实在是很担心张仪端是否能抵挡得住这般猛烈的攻势。回眸看去,但见华娘与舒娘二人紧紧牵着手,小脸上满是惊惶之色,便作了无所谓的模样笑道:“天快亮了呢,听说王妃正和曲嬷嬷打双陆,咱们走快些,大抵还能看到谁输谁赢。”

康王妃此时却已经不再游戏,而是独自端坐在正房正中的坐榻上,微微闭了眼,默默将手里的念珠转着,偶尔才发布一个命令下去。有仆妇疾步进来道:“王妃,后角门那边有些吃紧,有人放火。灭了几回还是不成,对方竟是备了火油的。”

康王妃不由皱起眉头来,王府院墙虽高,奈何面积太大,实在不好防,虽则此时己方还占优势,但若是这火烧进来,口子被打开,这王府只怕就要大乱。到时便是那在外头的父子得了这天下,又与她们这些妇孺有何关系?当下问道:“是谁负责那里?告诉他们,若是护不住,大家都是一个死!若是护住了,便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想了想,又叫:“同大总管说,把金银搬出去!告诉他们,不拘身份,杀一个人便给二两银子!等王爷回来又再论功行赏。”

自有人下去传令,康王妃又犹豫着要不要先将几个儿媳和孙子们都召集到宣乐堂里来,却又担忧这样一来,内宅便要先乱起来。正犹豫不决间,就听秋实进来禀告道:“三奶奶带着华娘子与舒娘子过来了。”于是大喜:“快让她进来。”

待见了许樱哥三个,言简意赅地询问了华娘与舒娘两句,便让秋月把人带到厢房里去歇:“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们先去歇着,我有事要与你们三婶娘商量。”

那姐妹二人却是不去,低声央求要去小佛堂里祈福,康王妃见她们有这孝心,十分欣慰:“那就去吧。”转头看向许樱哥:“外间情形如何?我这里虽不时有人来往着的,却总担心她们怕吓着我,骗了我。”

许樱哥道:“媳妇过来时,觉着厮杀声与火光都比之前去济园前更甚。”

“我不瞒你,后角门那边怕是难得守住。”康王妃皱眉道:“到了这个地步已然遮掩不得,这种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先让一家子团聚在一处更好些。至于其他的丫头仆妇们……虽人太多不太好收拾,却总不能这样一盘散沙地乱着,得想个妥当些的法子才是。”

第307章 无礼

自己来前虽然作了安排,但还不到该跑路的时候,与其让乱蹿进来的人闯入随园乱杀,不如另外想个更妥当些的法子。许樱哥轻声献策道:“母妃,府邸太大,防线太长,虽则府中早有准备,人手充足,也有防不胜防之时。若有漏网之鱼趁乱进来提着刀枪四处乱砍一气,又或是做点什么便是大患。媳妇想,不如挑出那胆大强壮的婆子媳妇拿了锣鼓沿着院墙巡游,只要发现不对就敲锣鼓示警,其余的老弱则集中在一个院子里。如此一来,供应饭食也好,防护也好,都更方便妥当。”

康王妃沉吟片刻,道:“很是。我适才就想这么多人闲着,总要想办法让他们都动起来才是!”又叹道:“将心比心,我们怕,她们也怕!能多保存一个人便多保存一个人吧。我看,就去凌波堂,那里宽绰。”当下先让人去通知世子妃等人过来团聚,又与许樱哥一起商量细节。

这里大计初定布置下去,便有各房各院的人前来报到。最先赶来的是宣侧妃母子,宣侧妃不明真相,一路哭哭啼啼地拉着张仪明的手进来,见着康王妃便哭诉道:“都说是宫里使人来拘大奶奶的,王妃虽是好心,总不能让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人,她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为旁人想,也为自己的儿女多想想,这不是谁狠心,是命不好呢……”

张仪明人小却聪明,一听这话不对劲就忙着去扯宣侧妃的袖子。宣侧妃本待不理,因见华娘与舒娘相携进来,华娘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恨恨地瞪着自己,由不得心头一颤,收敛了几分,便换了个说法:“也不晓得小四可否安危?他又年轻,从前没经过这些事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抵挡得住这些天杀的贼人。他几个哥哥个个儿都是能征善战的,这是往哪里去了?难道都不管咱们了么?”

张仪明再听这话,换来换去都是讨人嫌的话,气得绿了一张小脸,噘起嘴道:“侧妃说的什么话,几个哥哥哪里去了?总不是白吃饭去了,都是为了这个家,没人躲着享清福。我是太小,不然我也跟四哥一起杀敌去。”

宣侧妃一听顿时白了脸,死死拽住他道:“不许去,不许去!康王府又不是没人了。”

康王妃连和宣侧妃胡扯的心情都没有,只骂道:“闭嘴!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小孩子懂事,听风就是雨。下去,我不想看到你。”又吩咐张仪明:“小五,你是个懂事的,看好她。”

张仪明赶紧劝了宣侧妃两句,又过去同华娘赔礼,他是长辈,华娘不好不理,只得板着脸回了一礼便侧过脸不理。宣侧妃张口便要人家亲娘人命,做儿女的怎么生气也不为过,张仪明也没法子,因见张幼然气喘吁吁地奔进来,便请张幼然帮忙把还在哭泣的宣侧妃给生拉硬扯地拖了下去。接着王氏带了张仪先的两个姬妾同敏娘、两个庶子进来,并不追根问底打探是怎么一回事,先就让敏娘同华娘几个做了一处,问道:“大嫂呢?”

许樱哥道:“大嫂住得远些,想是要慢些儿的。”因听见外头有人进来,忙道:“只怕正是呢。”却听曲嬷嬷道:“是四奶奶来了。还有春姨娘也来了。”

康王妃厌恶地道:“把她抬到宣侧妃那里去。”这是专指冯宝儿的,顿了顿才又道:“春姨娘另外安排间安静些的屋子,无事不要打扰她。”

许樱哥与王氏听说冯宝儿是给抬进来的,不由对视一眼,都想着冯宝儿这几日虽则闹腾得欢实,但这关键时刻就不该作了,否则实在不智。因想着事有蹊跷,只怕是真的不妥,少不得问了声:“可是四弟妹不见好转?”

康王妃不语,秋实轻声解释道:“四奶奶小产了,就是早前捉内贼的时候。大总管奉命去拿冯家的人,四奶奶不许,所以……”事情刚发生不久,又是夜里,更兼着情况特殊,故而只有康王妃知晓此事,其他人都不知道。

冯宝儿的性格是这样,又不知情由,想也是不肯吃亏的多。但到底流产是女人的惨事,这事儿大家都不好多说,许樱哥便轻声问王氏:“大嫂那边也是如此,二嫂那边可有?”

王氏摇头:“你二哥常年不在家,我又不爱热闹,人都是有数的那么几个,能有什么?你那里呢?”

许樱哥轻声道:“没有。”她那里就更简单了,除了康王妃配的人手以外就是她带过来的绿翡等人,什么内奸会找上她那里?因见这边事了,王氏几个也大略知道了事情起因,便同康王妃道:“母妃,想来该集中的人手也集中得差不多了,儿媳去看一看。”

康王妃有些不忍不放心,但安定后宅乃是大事,倘若世子妃李氏娘家没出事,这样的事情当仁不让便该李氏去做,推脱不得。若自己开口,次媳王氏也不会有任何怨言,都要尽心尽力去做,但王氏稳重有余,却无许樱哥精明狡猾,不甚适合。既然许樱哥主动请缨,也只有让她去,便吩咐道:“那你小心着些,我多使两个人跟着你,看到不对劲就先保命。可记得了?”

许樱哥点头笑道:“我腿长跑得快,又最是怕死,母妃就放心好了。”

王氏不好意思自己闲着,便道:“我去看看厨房那边。”

许樱哥笑道:“我去就可,二嫂还是留在这里伺奉母妃,老老小小的都要靠着你了。”

却听外头嘈杂起来,接着有人进来道:“侧妃与四奶奶吵起来了,侧妃让把四奶奶搬出去,坚决不与四奶奶一处。”

康王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正要叫人把这不省心的姨甥二人都给拾掇得远些,以便眼不见心不烦,就又听人进来道:“王妃,后角门那边被攻破了,挨着的几间房子走了水,正灭火呢就有一股贼人杀了进来,四爷让小人来同王妃说,他已经又给这边加派了人手,要不了多久就当能肃清的。”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王氏与许樱哥忙扶了康王妃出去瞧,果见西边后角门的方向火光冲天,虽则隔得远听不见厮杀声,但那浓烟与冲天的火光已足够让人心惊。康王妃不由大急:“怎么还不见你们大嫂?!”

正说着,就见世子妃抱着幼子,由黄嬷嬷和尹氏等人簇拥着快步赶了进来,身旁还带着七岁的庶子张昭,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孩子害怕,跑不见了,所以耽搁了些时候。”

康王妃见她短短几日光景便形容枯槁,到了这时候也还能顾着庶子庶女,由不得叹息一声,柔声道:“不打紧,来了就好,里头去歇着。”

忽听有人冷冷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已到了这个地步还什么都瞒着吧。是死路是活路,总要说一说才是,做鬼也当做个明白鬼。”却是冯宝儿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冷冰冰地看着众人,灯光映照着她青白的脸,未显得娇弱可怜,反倒显得有几分狰狞。

康王妃本就厌恶极了她同冯家,又见其无礼,便皱眉转身只当不曾瞧见她。许樱哥与王氏更是没话可以回答她,便也装聋作哑。

曲嬷嬷察言观色,又见其落魄,想着冯家如此可恶,此番若是事成,这冯宝儿便是那地里的泥,想怎么踩就能怎么踩;便是不成,那就有仇要趁早了。少不得狐假虎威一回:“四奶奶,听老奴一句劝,您才刚小产,不好出来吹风和劳累的。”见冯宝儿冷冰冰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又道:“说实话,没谁家的媳妇见了婆婆长嫂不行礼不问安,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冯宝儿冷笑着看向许樱哥同默默往里走的世子妃李氏,讥讽道:“我是不如有些人脸皮那般厚,家教更是好,都这样了还有脸站在这里装什么名门淑女,无辜可怜,四处讨好。你们不留情面,先诬陷我冯家的人是贼,又夺走了我腹中孩儿性命,本就是想要我的命,还想要我对你们毕恭毕敬?天底下可有这样的事?”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若是有准备的举事不会是这样的光景,这人都杀进来了,却只靠张仪端一个人领着王府侍卫与亲军在那里苦苦支撑,丝毫不见其他府邸帮衬,只能说明康王府真是孤立无援并要倒霉了。康王妃等还这样苦苦瞒着藏着撑着,真正可笑。

康王妃听她说得难听,被气得够呛,再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情,忍不住怒斥道:“放肆!你只当你是冯家的女儿却忘了自己也是康王府的媳妇!有孕却不爱惜自己,日日诅咒自己的孩儿不好了,可见过你这样当娘的?你也配?把她带下去,不要再叫我看见!”

有人去拉冯宝儿,冯宝儿用力一挥手,怒道:“下贱东西,别碰我!”有心想要趁机决裂要一纸休书,看看被火光照得发红的天际始终是不敢开口,一恐把众人激怒得太过趁机害了自己性命,二恐自己独身一人出去身首异处。便自行扶着墙入了房中,把门用力关上,独坐盘算该怎么脱险才好。

第308章 尽力

适才冯宝儿那一席话有两个人中枪,一是世子妃李氏,正是装着无辜可怜其实最该死的那一个;二是许樱哥,正是没有家教厚着脸皮站在这里四处讨好假装名门淑女的那一个。王氏不知许樱哥的事,只知委婉去劝康王妃与李氏不要生气:“四弟妹想是才刚失了孩儿,心中悲痛,疯魔了。”

李氏笑得淡然,华娘却不是泥捏的,她本就痛恨冯家人,现下又见冯宝儿当众刺激并试图逼死李氏,更是恨得牙痒,便试探着道:“祖母,四婶娘似是在害怕呢,要不,把事情告诉她?”

康王妃淡淡地道:“她聪明着呢,不用我们担心她。”

华娘垂下眼,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心里却已盘算开来,家里人的态度再明显不过,冯宝儿这四婶娘不用再敬着了,该去哪里蹲着就去哪里蹲着吧,省得留在这里白白戳人眼睛。现下众人都顾不上她,自己少不得替她打算一番才是。

冯宝儿虽可恶,许樱哥此时却没空搭理她,当下便带了人要往外头去,李氏突然道:“三弟妹可是要出去办事?你若放心,便让黄嬷嬷跟着你吧。”

要知道这黄嬷嬷身手不凡,乃是李氏身边最后一道保命符,李氏肯把人让出来便是真心诚意。许樱哥当然不会拒绝,当下谢了李氏,带着黄嬷嬷、仲夏和康王妃指派给她的另几个得力婆子和侍卫快步赶了出去。

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火烧云再衬着远远近近的火光,显得格外妖异。在离宣乐堂不远的凌波堂里挤满了各房各院的老弱妇孺,因着对外间情形一知半解,又被主家全部集中在一处,众人都是觉得凶多吉少,连蒙带猜后无限放大了恐惧,很是害怕惊惶,于是乱纷纷的一片。总有你踩着了我的脚,我扯着了你的头发,你又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她又多占了地盘之类的事情发生。许樱哥到时,正是吵架的,哭骂的,闹事的,什么情况都发生了。

铃铛嗓门大,又惯会来事儿,立时叉着腰往人前中气十足地连吼了几声:“肃静!”又叫仲夏用力敲了几下锣才算是震住了众人。见众人停了,方才道:“三奶奶奉了王妃之命来看大家。”

许樱哥上前,温和地向众人表示了康王妃的安慰之意,又保证:“不是因为王府守不住了才叫大家聚在这里,而是为了安全才叫大家暂时集中在这里,我们已安排了侍卫在外面把守着的,定然不叫贼人进来。吃的用的也不用急,都会有,现下大厨房中已经开火做饭,虽比不上平日宽松,却不会叫大家饿肚子。”

众人最怕的就是主家把自己扔下不管,见许樱哥亲自前来安抚作了保证,又果然看到是派了侍卫在外把守,便都安静下来,看许樱哥要怎生安置。

整个康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要吃要喝,外头跟着张仪端等人拼命的康王亲军也需要补给,还有伤员要照料。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小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这么多双耳朵在听她说话,如若安置得当便能稳定人心,达成最好的效果,如若不当便会从后头乱将起来,不要谈什么自救立功,她就是罪人!许樱哥吸了一口气,先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中找出了随园的人,再命铃铛将包括青玉等各处能干的管事丫头等人挨着点出来:“你,你,都来给三奶奶帮忙。”

待张平家的、青玉、紫霭等用惯了的人都在面前站定之后,许樱哥觉着心头的那丝慌乱算是平息了些,因见四周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便看了眼仲夏,仲夏用力敲了一下锣鼓,众人便又静默。许樱哥清了清嗓子,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若是都藏在这里头不动指望着旁人,西北风也不够喝的。现下我要安排大家伙儿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了,都能生,做不好,就等着死。尤其,咱们是女人!”

她重重地强调了“女人”两个字,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果然都看到了或多或少的恐惧。许樱哥很满意这效果:“若咱们不自己想办法,不尽力,不帮忙,王府一破就得任人鱼肉,其中的凄惨之处我也不必细述,想必大家伙儿听得不少。还有你们的父兄儿子,都有在前头帮忙杀敌的,你们忍心他们饿肚子,受伤了却无人照料,又或是有敌人从后头杀上来却无人示警么?”

青玉带头喊了一声:“奶奶,您吩咐吧,要咱们做什么?”有人带头,其他人便也跟着附和。毕竟是生死存亡之际,若康王府能幸存,他们便能继续过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若是不能,便都齐齐是个死,鱼死网破,总要奋力一搏才是。

许樱哥见众人情绪都调动起来了,这才抬手往下压了压,镇定地在康王妃之前的安排上做了一定调整,指派各路管事婆子、丫头做事,谁负责饭食,谁负责排解纷争,谁又负责联络跑腿,谁又负责这院子里的杂事。又挑选出几十个身强胆大的婆子媳妇,五人一队,发了锣鼓砍刀等物,立了规矩,许了奖赏。

待一切安置妥当,众人各就各位,凌波堂中也安宁下来,许樱哥才觉着后背早已汗湿衣衫,两条腿也微微发颤。却还不能歇着,必须再去厨房、库房等重地看一看,稳定人心。待行到院门前,就听门外的众侍卫欢呼起来,铃铛忙问:“大哥们高兴什么?”

却是后角门处的火被灭了,那一波攻势也给击退了。

许樱哥抬眼去瞧,果见那边一片宁静,再看不见火光,于是趁机更众人说了几句鼓劲的话,叫通知里头的人,她自己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前行。厨房重地,管事的熊婆子本是康王妃娘家带来的,不但深受信任,性子也极其剽悍,早得过康王妃的叮嘱并严格遵循。许樱哥到时正好听见她在骂人,骂得淋漓尽致,声震梁宇。

许樱哥一瞧,但见肥胖的熊婆子挥舞着两把菜刀在剁肉,菜板被剁得“咚咚”乱响,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在抖,骂人的话一句句的往外蹦,气势十足。旁边一溜的厨娘和打杂丫头埋着头拼命做事,谁也不敢多一句嘴,灶膛里火光熊熊,蒸笼和大铁锅冒着热气,整个忙而不乱,热火朝天,丝毫不受外面局势的影响。

许樱哥便放了心,大局还是康王妃在把握,她不过是一个执行者和查缺补漏的,更是康王妃的眼睛和耳朵,既然这边不需要她,她便多话都不想说,只进去同熊婆子打了个招呼,表示佩服和赞许,和众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又问需不需要派几个人在这里帮忙看守。熊婆子与她算是爱好厨艺的同道中人,之前就已很熟悉,并不与她客气,眼睛一翻,将手里两把雪亮的菜刀一扬,大声吼道:“不需要,谁敢不长眼过来捣乱,老娘把他剁成肉泥!”

许樱哥由不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讪笑道:“妈妈做事我自是放心的。”言罢转头又往库房去。库房是重中之重,专有王府管事带人在此把守,许樱哥看过一回,见戒备森严,水缸中的水也满满当当,守库房的人精神十足,心想人家做惯了的,晓得利害关系,更比她专业得多,也就不再指手画脚,忙着回了宣乐堂复命。

天色微亮,晨风卷杂着烟尘味吹拂在许樱哥的脸上,带来一股烟尘气。许樱哥站住脚侧耳细听,四周传来的厮杀声已经渐小,虽不闻鸟鸣之声,却是安宁了许多,便想当然地认为康王府这边占了上风,更想着在外起事的康王等人也该占了上风,不然这里所受的攻击只会越来越凶猛。于是她高兴起来,想着即便就是最后身份和秘密要暴露,即便就是最后她要离开这里,至少也该尽力争取过才不会后悔,她舍不得张仪正,舍不得离许家太远。

但寂静安宁不过只维持了片刻,一声号角响过,无数的锣鼓喧天地敲响起来。许樱哥的脸色顿时煞白,这些锣鼓自是她安置下去巡游在院墙各处的仆妇们发出来的,短暂的平静原来不过是进攻前的准备和停顿。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云层投影在素白的纱窗上,多日未得歇息的康王妃显得十分疲惫且苍老,鬓边甚至透了几丝白色。曲嬷嬷的声线有些发抖:“本是已被打退了,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成倍地多了出来,不管青红皂白,也不管是不是门,院墙高或不高,都在攻打,似是不要命一般的。听说不但有宣王府的人,也有福王府的,也不晓得……”也不晓得康王等人是否事败了。

“知道了。”康王妃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有些事情可以在心里悄悄地想,却不能随意公之于众。

曲嬷嬷忍住眼泪默默退到一旁,康王妃转头看向快步进来的许樱哥,平静地问道:“如何?都安置好了?”

第309章 因果

许樱哥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康王妃甚至能笑出来:“真是不错。”将手撑着下颌默了片刻,道:“要不,让小四尽量给他们发些兵器罢。没有的,就拿着门闩或菜刀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