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因为吻而嫣红的唇、绯红的脸颊、浓长的眼睫颤动着,像带着露珠的雏菊一般,白王捧住她的脸庞,两人额头相抵。她大概真的不知道,在她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确是在感谢神灵,他以为,真的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叶芙蓉满脸通红,这可是她的初吻……不管是哪一辈子。

两人气息渐平,叶芙蓉不好意思地从白王手里挣出来,白王暗暗一笑,替她包扎了伤口。他虽然养尊处优,但是毕竟常上战场,倒也是做得像模像样。

叶芙蓉面色通红,待他温柔地将她的衣服拉上时,她深吸口气,这谈情说爱也搞完了,该说正事了!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他已经死了!

面对她的质疑,白王无奈地泄气,缓缓答道:“那倒是没有,只是这次运气不是很好。”

叶芙蓉这才知道,其实白王之所以会来砺山,确实也是因为贺延连漠。

大氏王膝下七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并非贺延连漠,而是长子,是以贺延连漠的立场其实一向比较暧昧,并非一味想同元狩朝作战。贺延连漠战败之后,曾经修书一封送至白王,但此举却走漏风声,大氏国主贺延氏御驾亲征,这才有了砺山之围。

在战乱突围之际,白王原本是能顺利突围的,可就在最后关头,跨下白马却发了疯,将他从背上甩了下来,右腿又正好撞在了岩石上面,动弹不得。亲兵拼死护卫白王突出重围,沿着山脉避开追兵潜逃,但他毕竟行动不便,身后又有重兵,是以逃到这附近身旁已经没有剩余多少人。最后一名亲卫将他藏在这里之后,换上他的衣服,一来引开追兵,二来看能不能有救援,只是可惜最后还是功败垂成。那枚玉佩大概也是夹带在衣服里,才被那队长将其错认成白王。

白王虽然话语寥寥,但这几天必定也是险象环生。他平日里素来讲究,现下却是身形憔悴,连脸颊都凹了下去。叶芙蓉打起精神去看他的腿,尔后又捡回来两根树枝,重新替他固定好。那名少年仍旧十分冷漠,面无表情地守在洞口。

现在白王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但还是无法走路。叶芙蓉扶着他,看了看方向,“我们什么时候去小河峰?”

白王嘴角换起一个笑来,“你怎么想到要去那儿。”

叶芙蓉朝他翻了个白眼,“王爷,你也太明知故问了。要是你不相信我,我估计现在根本连你的面也看不到。”

大氏常年同元狩朝作战,若是军防图完全是假的,他们必定会发现,所以她交给陈月容那一份呢,拓的“原稿”就是经过她修改过的,关键就在于小河峰不远的一处。她将那里的驻军偷换成了废弃的军防,这一点并不起眼,但若是大氏真的完全相信那军防图,必定不会将那处放在眼中,而他们过了那里,只需要调动那里的守军,便能采取合围,届时便能前后阻击大氏的军队。

白王对于南疆之势精通于心,从大氏的动向就看出来了,必定是不知道那一处的守军。所以他才想要去小河峰那里,但这件事情不可能会瞒太久,若是大氏的斥候发现了,这步棋便会功亏一篑。

他并不相信叶芙蓉真的会背叛,但是他也的确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

叶芙蓉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了,望着白王愧疚的眼神,她也没有胜利的得意,其实他那些话又何尝有错呢。她清清喉咙,朝那少年努努下巴问道:“那孩子又是谁?”

“他叫许如溯,是国师的嫡传弟子,我曾经同国师有过机缘,是以这次他派了许如溯过来帮我一把。”白王淡淡道。若不是许如溯,他这个不良于行的人恐怕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叶芙蓉眼睛一亮,神秘门派!果然真的有像武侠小说里面的那种世外高人吗!她知道那少年厉害,但没有想到会是武林高手!若不是现在身体不好,她真想要同许如溯切磋切磋,看看传说中的“功夫”到底是有多厉害!

白王一看她那兴奋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好笑地拉住叶芙蓉,在她唇上轻轻一咬,“给我乖一点好吗。”

叶芙蓉顿时头脑当了一下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两秒之后才幡然醒悟,擦,美男计啊!

“花擎苍,你又开作弊器了!”叶芙蓉气道。

白王没有听懂“作弊器”是什么,却是扑哧一笑,“听你叫我名字,倒是挺顺耳的。”他俯在她耳旁,小声道:“以后就这么叫吧。”

叶芙蓉只觉得这原本秋高气爽的天气,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热了。

此时许如溯却是跑了过来,沉声道:“外面有人追来了,我们赶紧走。”没有想到追兵会这么快,只听许如溯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黑马竟然从林后奔来。

许如溯让白王先行上马,然后又将叶芙蓉推了上去。

叶芙蓉忙道:“你呢?”

“我没想到会多一个人,马也坐不了三个。”

听着身后追兵越来越近,许如溯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你们先走吧,我拖他们一会,没有你们两人碍手碍脚,我自保不成问题。”说罢,径直抽了马匹,尔后一个人回身面对着追兵。他身量尚未拨开,一袭黑衣烈烈,却有着一夫当关的气势。

只是凭许如溯一个人,还是无法尽数拖住千军万马,追兵兵分两路,一路骑兵继续追击着白王与叶芙蓉两人。两人快马加鞭,在河谷上与敌军开始了追逐。叶芙蓉咬紧牙,不顾肩头伤痛,挽弓搭箭,每一箭必不会落空,每一箭都伴随着敌军惨叫坠马。

即便如此,追兵仍旧不计其数,而且剩余的箭矢并不多了!

与驻军地的距离仍旧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白王不停地策马飞驰,因为驮着两人,马匹不负重荷,任凭如何抽打,也无法跑得更快。渐渐的,身后呼喝杀戮之声愈近,他们仿佛是一个小点,拖着一大群蝗虫在几乎干涸的河道上奔驰。

叶芙蓉再度回身,瞄准其中一名领兵,开弓!

又是一声惨叫,但旋即淹没在了万马奔腾的蹄声中。叶芙蓉的手紧紧摁住肩头,手臂几乎疼到麻木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射完了最后一支箭!弦月仿佛知道情况紧急,散发出了阵阵寒意。

她轻抚着弦月,白王此时却是释然,反倒笑道:“看来这一次,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王爷,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指了指河谷的尽头,那里巍然矗立着一道堤坝,上面守着身着瑶光军特有迷彩衣的将士!他们看到两人过来情势,训练有素地排好阵形,一声令下,箭雨齐发,将最前面一排的追兵压住,第一轮射空,第二轮紧跟上,将敌军牢牢压制在离大坝几十丈的距离。

此时两人已经靠近到了坝下,上面甩下了一段梯绳,叶芙蓉扶着白王一同下马,踩在梯绳上拉了拉,梯绳立即往上收起,而这时,凶悍的敌军已经追至坝下,众马嘶腾,气势汹汹。

叶芙蓉喝道:“走!”

众人立即从早已架设好的滑道离开了大坝,而这一切速度快到让敌军无法反应过来。

苏威问叶芙蓉,“头?”

叶芙蓉眼色发寒,点点头。

随着一声巨响,大坝轰然垮塌,汹涌的河水挟万钧之势席卷而来,这一切来得太快,敌军甚至连催动马匹的时间也没有,狂怒的河水仿佛死神一般,将所有追兵吞噬入腹。马匹、人,在河水中翻滚嘶喊挣扎,但最后,这一支骑兵消失无踪。

“这次他们损失惨重了,这一支是大氏最精良的骑兵。”苏威在战场时间久,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支堪称是大氏骑兵中的核心,他们交手多次,也吃了不少亏。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而且这也代表了一个好消息,能派这支部队出来的一定是大氏王本人,那么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已经进入了合围。

白王眼眸一亮,下令道:“现在马上出发,去小河峰!”叶芙蓉也准备上马,但是刚踩上马蹬,腰上就是一紧,她整个人直接悬空被扛了下来。

“花擎苍!”叶芙蓉脸都涨红了,在她的兵面前这样,她以后还要不要带他们了!

周围整装的瑶光军赶紧都垂下头,迅速地避开她的视线,装作在忙自己的事情。叶芙蓉脸颊绯红,睁大眼睛瞪着白王,双手抵在他胸前,刻意装作不在意被他搂在怀中这件事情,“还不放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王摇头,“此行凶险,你肩上的伤亦需要休养,安排几个人带上我的信物,将你送回去休养。”

叶芙蓉却反问道:“花擎苍,那你的腿呢?你不会真想瘸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输了这场仗,要腿又有什么用!”白王悍然道。

他元狩朝亦是马上夺的天下,那种血性与凶悍之气,哪怕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从骨肉中消磨。

叶芙蓉忍不住笑开,“那还多话什么,在我的字典里,没有‘退缩’这两个字。”见到白王微微蹙眉,还想说些什么,她眉眼一柔,脸上又不由得染上一抹红晕,小声对他道:“带着我一起去。”她不想将相同的事情重新再经历一次。

白王叹口气,将缰绳交还到她手中,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就算他亲手将她送走,她也会重新再跟回来。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在身旁安心一些。他怎么忘记了,他所喜欢的叶芙蓉就是一个如此有主见又坚韧的女人,从不轻易为其他人而改变。

“我们走吧。”白王一声令下,所有的人整装齐发,朝着小河峰而去。

大氏损失最为精良骑兵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战机稍纵即逝。叶芙蓉朝苏威做了个手势,将早已准备好的信鸽放飞天际。裕郡王花擎宇得到消息之后,大喜,一反之前蛰伏之态姿,指挥大军与大氏正面开战,将由大氏王指挥的主力军牢牢牵制在了主战场,并且步步诱敌深入。

而此时,早先接到命令,化整为零的小河峰驻军,已经在白王的指挥下悄然集结完毕,尾随在大氏部队之后。

战场之上,狼烟滚滚,以骑兵为主的大氏军队悍然挺进,一切依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只要大氏的主力军再往里走,进入抚城,那么整个合围之势便能完成,对于敌军的围剿指日可待。

按理来说,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白王理应放下心,但他依然没有放松,面色冷峻,不住地用望远镜看着硝烟之中的战场。

“怎么了?”叶芙蓉问道。她最为擅长的是指挥机动性高、行动隐蔽的小型部队,主要针对城市内与周边,包括巷战类的小型战斗,但是超过师团级以上的大型战役,她并不是很熟悉。

白王蹙眉答道:“有些太过于顺利了。”

他与大氏对峙了这么久,自然明白现在的大氏王并非有勇无谋的匹夫,就算是他现在有军备图,自以为摸清了元狩朝的底,但也不应出现像现在这样,往里一意孤行的状态,左右翼甚至都还没有配合上。

难道是有什么东西让大氏王有恃无恐?

白王还在沉思,战场上,谢羽指挥下的第一轮冲锋就已经开始了,战鼓擂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士兵如同两股洪流从各自的阵营中涌出,一开始阵垒分明,身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将士顷刻之间混杂起来,最后交汇成了血一般的艳红。鼻间是战场特有味道,厮杀与搏斗,血腥与汗水,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直击心脏的震撼。

“那是什么?”跟在叶芙蓉身后的苏威奇怪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