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码头时,午时已过,陈家船上已经坐上了十来个船客,船老大正站在码头上跟官兵套交情,请求让他再多等些时候,还有人没来呢。唐芦儿一瞅,忙跑过去大声道:“陈大叔,我回来了。”

“好了好了,快上来。”船老大一笑,松了口气,朝码头上的官爷拱了拱手,然后示意马上开拔。

船离了港,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唐芦儿走出船舱一看,见那船老大正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她便走过去,拿出自己刚买的那包酥皮花生笑道:“这太阳多晒啊,陈大叔您怎么不进船舱里歇歇,要不要我陪你喝一杯去。”

“呵,大中午地还敢提喝酒,不怕你奶奶知道了打你。”船老大转头见是她,即笑了一句,然后捻几粒她送过来的花生米扔在嘴里嚼了起来。

这一大一小还没聊上几句呢,旁边一位正调着风帆的船员忽然喊道:“陈叔你快看,那边那两艘船是不是有些奇怪!”

船老大眯着眼睛往那一瞅,又掏出望远镜看了一会,即神色凝重地道了一句:“怕是遇上海盗了。”他说完就回头大声喊道:“大家伙准备,把陈家的旗拉上,小心避开他们!”

唐芦儿让船老大给推回船舱里,船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十几个船客有的顿时吓白了脸,连声说早知今儿就不坐这一趟船了;有的却是满不在乎,说陈家的船不会出事的,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都是有惊无险;唐芦儿抱着那包药坐在一旁,没搭理旁边的人都说着什么,只是满心担忧的看着外面,危险即将降临的感觉非常不好。

时间一点一滴地滑过,大约两刻钟后,外面忽然传来船老大跟对方交涉的声音,只是他话才说一半,整艘船忽的就出现一阵剧烈的动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般。这就像是一个灾难正式降临的信号,船客们顿时大声惊叫起来,唐芦儿也被这一阵动晃使得身子从座上滚了下去。

船还未稳下,就有人拿着大刀冲进船舱,坐在离船舱门口最近的两位船客首先遭了殃。

看到那像水龙头一样喷出来的鲜血,唐芦儿才惊觉这不是梦,如此残酷的真实就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所有人都吓蒙了,惊叫声不绝于耳,唐芦儿缩在地上没敢站起来,又一个凶神恶煞般地人冲过来道:“先别杀,把他们押出去,操,后头那艘战船追得太紧,他们知道咱少当家在这边,估计要朝这开炮了,得拿这些人挡一挡。”

于是包括唐芦儿和船老大在内,船上还活着的,一共十六个无辜的人,一字排开,站在船头,迎接那不知会不会降临的炮火。

第八章 脱离苦海

海盗这边以人质要挟官兵放弃追击,而官兵那头却令他们赶紧投降,交出人质,别做无谓的抵抗。双方一时陷入僵局,矛盾逐渐走向白热化,炮灰数着分秒就要敲锣打鼓地上场了。

曾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场面,现在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到底是狗血还是杯具呢?唐芦儿无语问天,靠,甭管是什么,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这条贱命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眼下双方是处于对持状态,但其实海盗这边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手里有人质,也增加不了遁逃的胜算。而且现在并不是河蟹社会,眼下他们又身处茫茫大海,所以谁心里都清楚,这十几条平头百姓的命无论对哪方来说,都不算多重。

估计在官府眼里,这些无辜百姓是能救则救,救不了就算,反正是决不能让那群海盗在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的。更何况那海盗的少当家田七还藏在其中,要真让此人跑了,那他这官位就别想继续稳坐下去,柳州水兵副提督陆浩放下望远镜后,仅考虑了片刻,即令水兵准备开炮。

陆浩是个急功近利之人,之前在那一路追捕的途中,自确认田七就在那船上后,当时就已下令开炮。不过一开始倒没让人瞄准,只是先擦边震慑,因他想要抓活的。而这一路追下来,双方对战数次后,他即发觉那海盗船上的大炮指定是出了毛病,不然不会才朝自己这边开了两次火就歇了,所以眼下正是他趁胜追击的时候。

虽说此时对方劫持了陈家的船,但他刚刚仔细看了,那船上并无陈家的人。至于被海盗押出来的那十来个人,或许有陈家的下人在其中,不过这无关紧要,只要抓住那群海盗,到时就什么都能说得过去。而且若能活捉那个叫田七的海盗少当家,那他不但无过,还能算大功一件,这可是安远王亲口许下的话,所以他以后能不能升上正提督,就看这一次了。

这可是老天爷送到他跟前的机会,从今早开始,包括他在内,四位副提督都带了人马往各个方向追击逃亡的海盗,却没想竟让他给碰到那田七的踪影,还恰巧对方船上的大炮出了毛病,这不是白白送到自个跟前的机会是什么!陆浩越想心头越是激动,再不管十几个人质的死活,指令水兵就对准那陈家船开炮。眼下田七所在的那艘船之前被打中过一次,虽未报废,但也差不多了,现在只要他再将那艘陈家的船打烂,到时田七可不就成了瓮中之鳖,手到擒来。

“王八羔子,那走狗果真不顾这些人的死活,怎么办?”正押着唐芦儿他们的一个海盗此时也发现陆浩那边的大炮正往这边对准,心头大火。

“操他奶奶的,一群孙子!”另一个海盗气得一挥刀,先砍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人质,然后再吼道,“你快过来帮忙,老子让这船飞得快些,我让那帮孙子就追在老子屁股后面,拖死他们!”

海盗那一刀正好就砍在那人的脖子上,虽头未掉下,但喉管却是被一刀砍断,只见那人连声音都没出就扑通的倒了下去,身子抽搐了几下,血汩汩地从脖子那往外冒,没一会便死了。十六个人质如今只剩下十五个,另外又有三个被这血腥的一幕给吓晕了过去,还有两个吓得坐到地上,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余的几位哭天喊地求饶,那海盗哪耐烦理他们,又是一刀挥过去,就见一个人的胳膊飞了出去!

船上顿时是一阵鬼哭狼嚎,可还不待他们从这血腥的一幕幕里回过神,那边的炮弹就嗖地飞了过来。

估计是阎王爷发了善心,没打算连着收人,故那炮弹破空而来后,就落在离船三丈远处。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同时炸起十来米高的海浪,船差点没被这一头浪给整个掀翻。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滚到一边去,而那些个海盗则叫嚣着拉着船帆,怒吼着调着船的方向和速度。

眼看又一枚炮弹要跟着飞过来了,陈大叔趁着那些海盗顾不上他们,便赶紧跟唐芦儿道:“丫头,我看官府是不打算管咱们这些人了,我这船小,速度绝比不上那水兵的战船,用不了多会,这船就是不被炮弹打中,也会被那炮弹激起的浪给掀翻。丫头你敢不敢跳下去,眼下只要逃离了那些海盗,官兵就不会不见死不救,可若在这船上就只能跟着陪葬了。而且就算那些海盗真的能逃过官府的追击,到时他们也不会留着我们的。”

“大叔,咱赶紧跳吧。”唐芦儿也看出这形势了,对着无辜的百姓都能把炮弹飞过来,她即明白此时自个身上绝对没带什么金手指,也不会有盖世英雄踏着七色云彩来救她。而那官兵指定是想直接灭了这一船的人,若是再犹豫,那自己就只能跟着当炮灰去了。

反正她在海岛上住了三年,水性已经练出来了,此时跳海的话,活着的机会确实比留在这船上大。

于是在第二枚炮弹飞过来的前一瞬,唐芦儿在陈大叔的帮助下,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往海里跳了下去,而陈大叔跟着下去的前一瞬又喊了另外那些被吓傻的人,然后也顾不上许多,就一头往海里扎了下去。这个时候,谁都顾不上谁太多,能想着喊一声,提醒一下就已是很难得,剩下的就看谁的福大命大了。

第二枚炮弹落在离船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幸好船身帮他们挡住了炮弹碎片,只是那激起来的海浪还是将他们这些往海里跳的人给冲散了。唐芦儿被那爆炸声震得心神扩散,她从水里浮上来后,即见满天的海水劈头盖脸地往自己脸上泼,什么也看不清,谁也看不见。好容易待那泼天的海水消下去后,她正想喊一声,不料就瞧见那船上有个海盗正拿着弓弩对准刚跳到海里的人射去,眨眼间就见那头的海水微微泛出一点红。

唐芦儿一惊,再不敢出声,吸了一口气就潜到水里拼命往一边游去,一时也顾不上方向对不对。待想起来应该先看一看方向时,却又听到一枚炮弹飞过来的声音,她浮上海面回头一看,正好瞧见那炮弹打中了那艘船的船头,紧着后面还有炮弹跟着飞过来。她再没勇气往回游,且此时此刻,别说她能不能朝官兵那方向游过去,最重要的是,很可能她这一转向就光荣中彩,然后直接到阎王那报道去。

只能先离开这里,待事情平静后再喊人救命,而且现在这炮弹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落,鲨鱼什么的也不会往这边过来,所以她暂时算是安全的。至于陈大叔,虽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不过陈大叔的水性可比她好多了,只要她不死,估计那陈大叔也死不了。

海面上的炮声不断,巨浪如雨,海波汹涌,唐芦儿尽量看准一个方向,潜水和换气交替着游。也不知过了多会,她实在是游不动了,也感觉离那边足够远了,才终于停下略作休息,同时转头往那看过去。

陈家的船已冒起浓浓黑烟,她要是还在船上的话,估计这会已变成一堆碎肉。而另一艘海盗船此刻正往水兵的战船开火,硝烟滚滚,炮声震天,这里俨然成了收割生命的海上战场。

唐芦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想起她应该再离得远些,万一那炮弹没长眼,失了准头,波及自己就太冤了。可不想她才刚一动,右腿忽的就抽起筋来!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她心头一慌,身子瞬时失去力气…

勉强稳住心神,咬着牙放松身体,命令自己绝不能瞎扑腾,不然死得更快。

可是这茫茫大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前无英雄后无好汉,贼老天啊,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用这么狠吧。

真坚持不住了,刚刚游了那么远,体力本来就消耗很大,现在腿一抽筋,简直是雪上加霜。唐芦儿尽量伸长脖子,使得脑袋浮在水面上,右手也拼着吃奶的力气抬起来,救命啊…她不要这么个死法啊,太憋屈了!

此时正打得眼红的陆浩根本没料到,他想要活捉的人,在他开炮的那一刻,已经从海盗船上跳到海里偷偷潜走了。在离唐芦儿不远处的一块暗礁后面,有一艘无人小船正停在那里,静等田七的到来。

夏日的午后,阳光正烈,唐芦儿挂在右手的那个小铜牌在阳光的照射下,不时有反光射出。田七跟那位随他一起跳海的海盗远远就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两人心照不宣地就加快速度往唐芦儿这游过来,虽说那反光不强,但保不准会被陆浩发现,到时定会连累他们。

眼见就要沉下去了,不想竟会看到有人朝自己游过来,唐芦儿顿时摇着手朝那喊道:“救我…”

“少当家,是个小娘们,好像是那陈家的丫鬟。”那海盗先游上前,抓住唐芦儿的手,摘下她的牌子看了一眼,然后就回头道了一句。

少当家?不,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海盗团的少当家吧!唐芦儿嘴巴张开,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少当家,要不要…”那海盗转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要不要…唐芦儿吓得失了声,赶紧朝那海盗后面的人摇头乞饶,只是阳光太刺眼,她一时没法看清对方什么表情,只隐隐瞅得见那边有个脑袋浮在海面上。

“带上。”田七看了唐芦儿一眼,沉声吩咐了一句,就继续往前游去。

于是,悲催的唐芦儿,刚一脱离苦海,跟着就跳入火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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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内 奸

更新时间2011-4-13 11:10:57 字数:2324

陈家船在海上遇难的消息传回星棋岛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只见漫天红霞似血,海上波涛怒号,连那晚风里也暗含着悲鸣。消息传回来时,距事发已过去差不多三个时辰了,除了那因远远路过而知晓此事的渔民归来外,还尚未见到有出事者生还…岛上的清水衙门迫于岛民的责问,以及陈家施于的压力,只好赶紧派衙役前往柳州查探此事。

其实下午那会,海上开起战火的时候,岛上的居民皆隐约听到那边有炮声传来,只是当时谁都没想到,陈家船会被卷入其中。

孟三因不知唐芦儿今天也去了柳州,而且还就在那艘船上,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在意,官与匪的纠葛,他向来没多大兴趣。直到那天的事情都做完后,准备出去吃晚饭时,他才想起自己有两天没过去看唐芦儿了。唐老太这段时间不在,也不知那懒散的丫头有没有好好吃饭,孟三想了想,便洗了手,换了衣服,然后摸着干瘪的肚子往旮旯胡同那走去。

只是才走进旮旯胡同没多会,他就从里头冲了出来,神色凝重地往码头那飞似的跑去。

王力是已故的大当家田奇胜的心腹,此人跟随田奇胜近四十年,一直忠心不二。这一次少当家的寻仇行动,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并拼了大半辈子的威信,逼着帮里的二当家和三当家暂时放下大当家位置之挣,助少当家一臂之力。昨晚他的功劳亦是最大,光是衙府里的官兵,他就杀了二十八个,要是那黑骑队来得再晚些,他准还能要了那知州的狗命。

只是昨晚不光黑衣骑卫赶来了,最意外的是连明明还在路上的安远王,竟会突然现身,事情的转变完全出乎意料,之前定好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他们不得不放弃报仇转而逃命。

小船在海上不停不歇地划了两个时辰,也不知行了多远,唐芦儿又往后看了看,此时早看不到那边的战火,连声音也听不到了,视线所到之处,皆是茫茫大海。又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后面不会有追兵后,王力终于松了口气,划船的动作略缓了缓,总算是暂时躲过了官兵的追捕,只是却可惜了他那一帮兄弟。

他压着心中的愤恨,想了想就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田七道:“少当家,昨晚之事,我觉得里头大有蹊跷。”

田七一边划着船,一边直接点出:“帮里出了内奸。”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就似嗓子坏了一般,让人听得非常不舒服。

“没错!”王力咬着牙,“这次回去我不将此人揪出来绝不善罢甘休!”

田七没说话,只是匀速划着船,王力先是说了几个人名,然后又一一排除,只是当他再要接下说时,似忽然想起这船上还有第三个人,于是就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他一脸横肉,显得他那瞪过来的眼神更加阴狠凶恶,唐芦儿不由往后一缩,面上赶紧露出七分讨好三分惊惧来,但她并不敢出声讨饶,就怕一句不对,触怒了对方,那她好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就得彻底交代在这了。

“无妨,你说你的。”田七这时忽然开口,但人并未回头。

唐芦儿暗松了口气,悄悄往田七那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个坐得直挺挺的背影,那人肩膀很宽,动作极稳。他的每一句话,声音都是沙哑而平淡,但语气里却隐隐含着肃杀之气。她不敢多看,只是扫了一下就赶紧收回目光,且面上的表情变得更乖了,身子缩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王力又打量了唐芦儿一眼才收回目光,继续跟田七讨论帮里的内奸,以及昨晚计划的疏漏之事。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有暗中注意唐芦儿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有丝毫不对劲,定会马上出手拧了唐芦儿的脑袋。

唐芦儿知道他们这等帮内私事,就当着她的面讨论起来,那意思很明白,她既然上了贼船,就别想再下去。难不成自己以后要改行当海盗去?她自嘲地想了一会,心里一阵苦笑,过了三年简单悠闲的生活,忽然就来这么一件刺激的事,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船走到哪了,前方慢慢看到一座山头的影子,且那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应该快靠岸了吧,唐芦儿默默想着,又偷偷看了那两人一眼。这一路下来,那一直拿背对着她的少当家极少开口说话,她估计是因为他嗓子的原因。而另外那个一脸横肉的人,就一开始的时候话稍多了点,但没一会也跟着沉默下来,然后就不时提起他跟大当家的当年之事,只是那少当家还是沉默的时候居多。

即便只是个背影,唐芦儿也慢慢察觉到,他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是那般不急不缓,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少当家,再往前就是川山谷了。”王力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道,“也不知那帮走狗会不会找到这边,我放出千寻蜂,到时让帮里的兄弟找到这来。”

“好。”田七简短地应了一声,王力看着手里的瓶子,忽然就叹了一句,“昨晚死了那么多兄弟,如今帮里会用这千寻蜂的人就没剩下几个了。”他说着就要拧开瓶塞,只是顿了顿就将瓶子递到田七跟前道:“还是由少当家放出这千寻蜂吧,大当家死了,如今帮里的重担就落到你身上。”

田七停止划船的动作,放下船桨,不知为何,此时唐芦儿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紧张。

田七的手抬起,王力的手递过去,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可意外,就在这一瞬突然出现。

天边残阳红得凄厉,海底暗流湍急汹涌,风里满满都是肃杀之味。

唐芦儿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那王力的脖子上已插入一柄柳叶刀,紧接着田七的手即如幻影般在王力胸口上连拍了几掌,那动作快得对方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找不到,而船也只是微微晃动了几下,事情就已经告结。

“原来,你才是,内奸,为什么…”王力鼓着双眼,瞪着那慢慢站起来的人道出这句话后,就从船上掉了下去,致死都不瞑目。

唐芦儿吓傻了,缩在那呆呆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心脏一阵狂跳,她的脑子还没从呆滞中回过神,对方就已转过身。此时太阳已落山,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他背着光,她依旧未能看清他的脸,唯见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如似千年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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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田 七

更新时间2011-4-14 10:08:28 字数:2701

船离岸越来越近,没多会就搁浅了。此时黄昏笼罩大地,抬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整个海岸线空无一人,只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鸟鸣,伴着那永不停歇的涛声,更显此处清幽。沙滩再往前,就是连绵的青山了,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在星棋岛上住了三年,最远的地方也就去过柳州。而且就是柳州,她也只走过一小部分地方,估计连整个柳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眼下她唯一清楚的是,这里是星棋岛往南的方向,只是却不知此处这海,这沙滩,还有那边的青山,还属不属于柳州的范围。

田七下了船,也不看她就直接往沙滩上走去。

唐芦儿赶紧跟上,只是她从船上跳下来的时候,没跳稳,扑通的一下就摔了下去,幸好有海水的浮力,她倒没摔着,只是好容易变干的衣服又湿了。田七未回头,脚下也未停分毫,唐芦儿将灌进嘴里那又咸又苦的海水吐了,丝毫不敢报怨,抹了把脸,就赶紧跟上。

眼下天将黑,她此时不但身处陌生之地,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身边唯一的人对她完全有生杀予夺的能力,但刚刚他既然未取她的命,之前在海里还救了她,那么此刻紧跟着他则是最明智的选择,至少安全能有暂时的保障。

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岸后,唐芦儿见田七还在继续往前走,虽对方这一路上未见有为难于她,只是鉴于此人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所以唐芦儿上岸后,也只敢保持一定距离,然后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远远跟着,同时检查自己包里的东西。

这包没有拉链,只是缝了个扣子扣着而已,之前她跳海,又在海里游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时放在包里的药材,大部分都被冲到海里去了。唐芦儿将剩下的那点药拿出来看了看,心疼地叹了口气,都已经不能用了。

不过药虽没了,但她早上放在包里的那两张烙饼却还在,只是也不知还能不能吃。将饼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她还没琢磨过味来呢,肚子就先一步的咕咕叫了起来。

真是饿了!

早上就吃了一碗昨儿的剩饭,中午因为赶时间回船上,所以这两张饼都没顾上吃。而她给陈大叔买的那包花生米,也才吃了几粒,就不知被扔到哪旮旯去了。

可是比起饿,她更渴!

从中午到现在,算算都有大半天滴水未沾了,而且这还是夏日时节,又在海上顶着大太阳飘了半日。唐芦儿将那两张烙饼放回包里,艰难地舔了舔唇,却尝到的还是一嘴的咸味。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后,瞧着再往前就该入山了,田七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走到一棵树旁坐了下去,接着再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囊,拧开盖子,喝了口水。

唐芦儿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干得冒烟的喉咙,迟疑了一会,心理上的戒备终是抵不过生理上的折磨。于是她面上露出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往田七那走过去。走到离他约五步远时,见对方没表示让自己滚开的意思,她便又挪近两步,对方还是没抬眼看她,瞧着极其无害的样子。

但这可是一出手,就能取人性命的家伙,危险系数极高,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芦儿偷偷吁了口气,然后试探性的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慢慢坐了下去。屁股着地后,那人还是没啥反应,看来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事情成功了一小半,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唐芦儿在心里暗暗握了握拳。接下来她要仔细跟他搞好关系,除了讨水喝和保住性命外,还需要他带她离开这里,不然这荒山野岭的,他若把她扔着这不管的话,那她估计就只能等死了。

至于以后是不是得跟着海盗混日子,这么深奥的问题,还是留着等脑子有空闲的时候再琢磨吧,现在,怎样不让自己变成人干才是燃眉之急。

唐芦儿坐下后,就从包里拿出那两张被海水泡发的烙饼,然后又挪了挪屁股,往田七那递了递,讨好地笑道:“你饿不饿,这是我自己做的烙饼,很好吃的,你尝尝?”

对方没反应,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唐芦儿囧囧有神地等了一会,又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然后再接再厉地推销道:“这饼虽然被海水泡了一会,不过之前我做的时候,盐放少了,所以现在吃正好够味。你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吧,我这有两张呢,我分你一张。”

对方还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慢慢曲起一条腿,抬起眼,神色淡漠地看了过来。

唐芦儿被那双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看得怔住,良久她才回过神,便再装不下去了,于是只得收回自己那两张烂饼,嗫嗫地道:“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讨口水喝。”

田七依旧未开口,只是手一扬,就将那水囊给扔了过来,唐芦儿下意识地一接,当她看清他扔过来的是什么后,心里一愣,这,这么容易!嗷嗷,那她刚刚还纠结个什么劲,瞧瞧,瞧瞧人家虽长着一张扑克脸,但性格多爽快,行事多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唐芦儿一边在心里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一边不客气地拧开水囊盖子。

冰凉的清水顺着冒烟的喉咙一路往下,久旱逢甘露,简直是一路爽到底啊!

虽很想一次喝个够,而且人家也够大方,将水囊扔过来后,就移开目光,随便她喝。但是做人要有良心,这水囊里的水已经不多了,而前面还不知要走多远的路。所以使劲喝了两口后,唐芦儿即克制住自己,果断地拧上盖子,然后舔着唇,恋恋不舍地将水囊递回去感激道:“谢谢!”

田七收回水囊的时候看了唐芦儿一眼,眼里难得带上几分探究,他将水囊放到一边后,就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铜牌问了一句:“这是你的?”

这话问得很有讲究,他明显是知道这个小铜牌是代表陈家下人的身份,而这牌子又是从唐芦儿身上取下来的。可是他这一开口,却不是问她是不是陈家的丫鬟,而是问这个东西是不是她的。这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这牌子不是她的东西,进而怀疑她的身份。

同喝一壶水后,再看对方也没有要将自己灭口的意思,唐芦儿顿时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些,胆子也跟着壮了些。而且她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晓得对方定是怀疑她的身份了,于是赶紧笑道:“不是,那是陈大叔他闺女的,今儿柳州那边不是戒严吗,为了我上岸方便,陈大叔便将这牌子借我用。”只是刚说到这个,唐芦儿即想起对方的身份,那柳州戒严,可都是托了此人的福啊。要是没有他做的那些好事,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么凄惨的地步,还有陈大叔,也不知平安了没…

“你是岛上的人?”田七又问一句,语气平平,嗓音依旧沙哑难听,就好像那声线含在喉咙里出不来的感觉,所以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

唐芦儿尽量忽略那点不适,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道:“是,我是住在星棋岛上。”

田七又打量了她一眼,只是此时天差不多已经全暗,光亮以眼见的速度在消失。但即便这天全暗下来后,唐芦儿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她心里不免又有些紧张起来。

眼下跟她在一起的这人,不但是货真价实的海盗,还是海盗他主子,之前她又亲眼见过此人狠辣无情的手段,而且那个海盗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秘密,谁都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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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进 山

更新时间2011-4-15 21:31:18 字数:2151

早上被饿醒后,唐芦儿头枕着布包,微蜷着身子躺在地上,眼睛迷蒙地看着眼前的青草,沙地,树林;再听远处传来的涛声,鸟鸣,好一会她才想起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昨晚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还一觉到天亮!

到底是她这个身体素质太强悍了,还是她的神经实在太大条了,在那种情况下竟还能睡得下。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倒没什么,主要是她当时衣服还湿着,肚子也饿着,而且旁边还有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男人…唐芦儿被自己汗了一下,只是想到那家伙后,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不料竟看不到那个人了,她心头顿时一慌,赶紧翻身起来。

他,他不会真丢下她,自己走了吧!?

正打算站起身到附近找找去,却忽然又发现她旁边比昨儿多了一堆灰烬,且那灰烬周围还有许些未烧完的树枝。唐芦儿怔了怔,即伸手往那一探,那上头还有余热。

这是他在自己睡着后生的火?唐芦儿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变干的衣服,难怪昨晚就那么湿着衣服睡下也没被冻着,如果昨晚这火是为她生的话,那他今天应该也不会丢下她才对。

可这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话,眼下这情形,别说对方扔下她不管,就算是一刀要了她的命,也没什么奇怪。

唐芦儿从地上站起来后,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沙子,在附近找了个稍稍隐蔽的地方解决了小号。然后又走回原来的地方,低头看着那堆灰烬,沉吟了一会,就拿脚拨了些沙子将那灰烬盖住,接着又将自己的布包捡起来拍了拍。里头那两张烂饼还在,虽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但起码它还是饼。

男人靠不住,那就自己上路吧。

唐芦儿将布包斜挂在肩上,给自个打了打气,然后就握拳喊了一声:“出发了——”

似被她的声音所惊,不远处有鸟儿哗啦啦地飞了起来。唐芦儿抬眼望去,此时天并未全亮,太阳亦未露出脸,天空泛着淡淡的紫,林中飘着浓浓的雾,她站在那呆呆地看了一会,前是海,后是山,天地间只余她一人,明明耳边涛声不断,她却感觉此处静得诡异,身子忽的就打了个哆嗦,手臂上跟着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刚搓了搓手臂,不料就看见后侧的林内走出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手里拿着弓箭,另一个手里拿着砍刀,怎么看,都像是上山打猎的猎人。但是那两人在看到唐芦儿的那一瞬间,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

警钟第一时间在心里响起,唐芦儿想都不想,抬腿就往另一边跑去。

那两猎人愣了愣,遂赶紧追过去。

“小姑娘,你跑什么,我们不是坏人。”

“喂,那边是川山谷了,里头有山贼呢,不怕啊。”

“还跑,难道是想当压寨夫人…”

那两人像是在玩猫追老鼠的游戏一般,唐芦儿刚往山谷里跑没多会,就注意到后面那两人对这片地方非常熟悉,无论她往哪钻,那两人都能轻松寻过来,且慢慢形成包围之势。即便她一开始反应快,可架不住体力不济,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最后,这场追逐以她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枝绊倒而告终。

“两位大哥,早啊,这么一大早起来打猎啊。”她还没从地上站起来,那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围过来了,眼见逃不了了,唐只好坐在地上,揉着脚,一脸讨好地笑道。

两人一愣,完后对看了一眼,手里拿着弓箭的那个即饶有兴趣地笑道:“哟呵,这小丫头有点意思,胆子不小啊。”

唐芦儿这会已经听出来,刚刚一直在后面用语言戏弄她的人,就是这位弓箭手,只见此人生得就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样,不过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这人眼里的凶狠之意。唐芦儿勉强笑了笑,然后就谦虚道:“您过奖过奖,我人小胆子也小,只是您老两位一大早就这么追着我满山跑,到底是为啥呀?”

听唐芦儿这一点都不惊慌,甚至还带着几分调侃的话,弓箭手更觉诧异了,遂三两步走上前去,伸出手,一把捏住唐芦儿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完后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长得还不错,脸擦一擦,应该能见人。”他说完,就抬起眼朝唐芦儿后面那人道:“这妞还行,待会你们玩完后,我要了。”

唐芦儿瞪大了眼睛,我操你大爷的,敢情你们这是吃大锅饭呢!

“哟呵,眼睛还不小。”弓箭手嘿嘿一笑,就在唐芦儿脸色捏了一把,即发觉这丫头皮肤挺滑溜的,就还想在往下看看货色如何,后面那砍刀手却大步走上来道:“滚你妈蛋,先把正事问了,老子没那鸟时间陪你跟女人调\情。”

弓箭手脸色微变,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完后朝唐芦儿阴阴笑了一下,就问道:“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