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马车在岸上等候多时,上官钰刚一下船,即有人上前行礼,他只略点了点头,然后就招了这港口一眼,见此处竟无一闲杂之人。

“王爷长途劳累,府内已为王爷打理好。”陈府大老爷,陈建生上前抱拳,低头恭恭敬敬道了一句,然后才微抬起眼往船那看了一眼,疑惑道:“只是安远太妃怎么…”

“陈大人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孤住听涛阁好可。”上官钰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祖母有事耽搁了,过两日再过来。”

“是。”陈建生应了声,就令人准备护送。然上官钰却又回头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叵是扰了民倒是不好了,而且眼下天已晚,陈大人代孤向陈老爷子问个好,孤改日再上府拜访。”

“是。”陈建生不敢有异议,目送安远王一行人离去后,才带着一颗不怎么得劲的心回了府。

良缘到 第86章 两人的对望

秋日的黄昏,空气里带着丝丝凉意,金色的余晖从帘盖外无声无息的漫溢而来。上官钰上车后,即闭目正襟危坐,无论人前人后,无论身处何处,他从来都是这样,严谨自律,不芶言笑,丝毫没有那等风流贵公子的懒散松懈,放荡不羁之态。

只是今日似乎微有些不同,他闭目了一会,就缓缓睁开眼,转头,看着那晃动得极不安分的车帘,然后忽的就被那忽然窜进来的光线晃得眯了眯眼。

马车顺着官道,不急不缓的往那同是依海而建的听涛阁行去。此时已是晚饭时分,车子从港口附近的小镇经过时,他沉思一会,便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这一处官道两旁的人家,盖的多是不起眼的低矮瓦房,且几乎每家都在外头搭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盖着土灶,灶上正生着旺旺的火,火上的大锅正冒着白白的热气…

浓浓的,带着一种朴实味道的饭菜之香,伴着孩子们的笑闹和大人的呵斥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缓缓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渔家烟火图。

日升而作,日落而歇,这热闹中透着宁静与安详之意的海岛小镇,跟那丫头的感觉,还真像。

一想到那姑娘,他眼里不由就透出几分笑意,很浅,却是连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温柔。

马车穿过港口附近的民居后,就顺着那条整洁宽大的祥和官道往西拐去,那里便是听涛阁所在的方向,也是最美的一条海岸线所在,更是这岛上穷人止步的地方之一。

马车一上祥和官道,车外的杂声就慢慢淡了下去,不多时,便再也听不见了那些吵杂的声音。车内车外,都安静得只听到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温柔的秋风从微微飞起的帘盖外吹了进来,拂过他的脸庞,带着几分潮湿之意。

余晖慢慢褪去,车厢内的光线愈加黯淡,上官钰在车内静坐了一会,又掀开车窗帘,再看了一眼外面,此处的官道很整洁,两旁几乎没有民居,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安安静静的山石树木。

只是,也太安静了。

马车刚行到半道,上官鲂就往外吩咐一声,车夫一怔,随后即听命拉了缰绳令马儿掉头。随行的人,除了赵云,余的都不得跟上。

赵力目送上官钰行远后,才领着一众随从先往听涛阁行去。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在马蹄哒哒哒的声音中,缓缓没入海平线,天空从墨蓝慢慢转为暗紫。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如繁星一般,从家家户户的门窗内透出,点亮这宁静安详的海岛小镇。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车夫才将马车停到一间铁匠铺的对街处。

此时天已全暗,这条街上的铺子大都已关门,街上的行人亦都回家吃饭去了,对面的铁匠铺也已收了摊,此时那门是半关着,只看得到橘红的火光从铺子里透出,铺子内安安静静的,明显没有人在里面。旮旯胡同口那边,半个多月前被烧坏的房子,还未修复完好,不时还能看到几个人在那些房子附近忙碌着什么。

在车内等了一刻多钟,他才想起那姑娘如今是住在陈府。

心头微怔之后,便是一叹,随后即往外吩咐了一声,只是那车夫正要甩动缰绳时,他忽然就听到对街那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何奶奶慢走,这是几个红蛋您拿回去给大毛二毛。”

“呵呵…听说今儿的长寿面是你给你奶奶煮的,丫头手艺不错啊,这瞧着可以出嫁了,可惜我家大毛年纪太小,不在我就让你做孙媳妇。”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从那铁匠铺里出来后,接过那姑娘递上来的红蛋,就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我要是晚生几年就不愁了。”唐芦儿马上点头傻笑。将红蛋送出去后又道,“天这么黑,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就这么几步的路,我都走了大半辈子了,闭着眼睛都能回去。行了,你回去看着你奶奶去,那老货,我瞧着她今儿喝了不少,小心晚上折腾。”那老妇人说完,在唐芦儿脸蛋上捏了一捏,然后才转身走了。

唐芦儿目送那老妇人走远后,正要回屋,只是将要转身时,忽然瞧着对街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大马车。

孟三铺子前面地这条街道也就两丈宽,白天里,两边人家在店里做什么,都能看得清。只是眼下是晚上,再又因对面那几家铺子皆关了门,且正好就马车停的那一块地方,前后都没有丝毫灯光透出,就连那马车内也不见有点灯。故唐芦儿这一眼看过去,只看得清马车前面坐着一位车夫,却不知那车厢内有没有人。可不知为何,当她往那边注意过去的时候,总觉得那边,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错觉吗?

唐芦儿站在铺子门口,有些迷惑的看着那辆马车,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这种马车停在这?难不成是谁家的客人?只是瞧这派头,若搁二十一世纪的话,起码得是劳斯莱斯级别了吧!

上官钰眼里又露出那等温柔的浅笑,仗着位置和光线的优势,唐芦儿没有看见他,他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姑娘还是如以前一般,头上就梳着两个胖乎乎的包子,发上基本没戴什么金钗珠玉,身上的穿着同样很简单,嫩绿色的夹袄配玉白色的百褶裙,俏生生的站在那,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娇花,只见那姑娘注意到他这边后,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往他家看了过来,且脸上还带着那等傻乎乎的憨样。

看到她后,他眼里不自觉又露出那等深深的,带丰难言的温柔的笑意。

隔着一条街的两个人,在知道与不知道间无声对望,秋夜的凉风似乎都跟着变得温柔起来,屋内的烛光愈加柔和,明月升空,星光隐退。

唐芦儿等了一会,却见对面那马车没有丝毫动静,便当自己指定是多想了,刚刚也肯定是错觉,正好这会孟三在里头唤了她一声,她忙应了一句,然后就要转身,只是却就在这会,对面那套在马车上的马儿似忽然打了个喷嚏,唐芦儿即是一顿,便又停下看了过去。

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只是…

“丫头怎么了?唐奶奶问你呢。”久不见唐芦儿进屋去,孟三便找了出来。

“哦,没事,我这就进去。”唐芦儿回过神,立即笑了一笑,只是瞧着孟三后,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嘀咕了一句,“三哥,对面那辆马车好奇怪,停在这好久了呢。”

孟三刚一出来,就注意到对街那辆马车了,听唐芦儿这一说后,便笑了笑道,“有什么奇怪的,没准又是哪位岛参加秋猎的权贵,怕是闲着没事,出来乱转的,好了,进去吧,你收拾碗筷,我擦桌子。”

“为啥不是你收拾碗筷我擦桌子!”唐芦儿一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一边转身进了铺子。

孟三哈哈一笑,“哥帮你揉了一下午的面,你就当是回报哥了啊。”

“这你也要算清,那你烧热水去!”

“好好好…”

唐芦儿进铺子了,孟三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回身,看着对面那辆一动不动的马车,把门慢慢关上。

铁匠铺里的烛光被那扇门完全挡住,视线陷入黑暗后,上官钰才令马车掉头往听涛阁行去。

“看了之前是他过于担心了,那丫头还是那样,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能过得开心。”几乎是一片漆黑的车厢内,上官钰心头一叹,然后慢慢闭上眼。

安远王还未入岛的前几天,陈府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宴席之事了,就是为了安远王入岛的当天,将安远王接入陈府后,再将这些天陆续前来的贵胄们一块请来,到时陈府即可为其开宴,接风洗尘。只是不想安远王入岛后,却并未住进陈府,而是去了听涛阁落脚。虽说那听涛阁也是安远王的私人别院,但其实那处别院能住的面积极小,且里面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就是地势较高,能看得到海景罢了。

“王爷,陈府那边又派人过来了,说是一会宴席就要开了,望王爷别忘了过去露个脸。”赵力好容易打发走陈府的管家后,无奈地走上听涛阁,对正在等着红日东升的上官钰低声道了一句。

今日已是上官钰入岛的第三天了,陈府昨晚就送了请帖过来,说是今日开宴,请安远王务必赏个脸。

“备车。”上官钰没有回头,但是简单吩咐了两个字,语气淡得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前天因为是唐老太的生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唐芦儿还是请了半天假,却不想她这才回来刚上一天正常班呢,陈嫣红就又开口放了她一天假,理由是今日陈府摆宴,请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者,她需要出席,故今日干脆就再放唐芦儿一日的假。

于是,就在唐芦儿刚从陈府的后门出去,上官钰的马车就在陈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前面,众人对那位从车内下来的蟒袍男子相争上前恭迎,后面,唐芦儿一个人踢踏着脚步,慢慢走出了那条冷冷清清的甬道。

良缘到 第87章 相见

听小凉回来说唐芦儿已人后门那出了府,安远王亦从大门那进来了,陈嫣红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自昨晚府里将请帖送出去后,她的心一直就悬着,因无法确定安远五今日会不会前来赴宴,所以即便焦急,她也按捺住,不动声色地将唐芦儿留在府里,直到今儿确定安远王会过来后,她才将人放了出去,其目的就是要断了他们碰面的一切机会。

许是她多心了,但是此事不得不防。

陈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不由就幽幽叹了口气。

“姑娘因何叹气?”小凉正吩咐小丫鬟们将屋里收拾一遍,然后就回身将妆台上那些胭脂膏粉的瓶瓶罐罐一一盖上收好,正好就听到陈嫣红这一声叹,便不解地问了一句,早上那会她看四姑娘的心情还挺好的。

“我本不想这么对她,只是她不该…”陈嫣红低声喃喃道了一句,用这等手段,其实并非她所愿。小凉未能听清陈嫣红刚刚那句话,即又问:“姑娘说什么?”陈嫣红淡消炎一笑,然后站起身摇了摇头,另外问了一句:“你刚刚从那边过来,可瞧着女客都业了哪几位?”

小凉一边给陈嫣红系上披风,一边道:“端元郡主已经过来了,正在太太那说话呢,还有宋,齐徐三家的几位姑娘也都到了,刚刚太太使了嬷嬷过来,让姑娘快些过去呢。”

“端元郡主,你看到她了?”陈嫣红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只远远瞧了一眼,未能看清。”小凉说着,就打量了陈嫣红一眼,诌媚地笑道,“不过就是远远一眼,我也觉得那端元郡主比不上四姑娘。”

陈嫣红即瞥了她一眼,假意斥道:“这话也是能胡说的,我如何能跟郡主比,走吧,管好你的嘴,小心说错了话挨板子。”

“奴婢这不是实话实说么,这么些年,奴婢还没见过有谁的容貌能比得上姑娘的。”小凉瞧出陈嫣红并非是真的生气,便又再接瑞厉地拍了句马屁。

陈嫣红不再理她,径自往前走去,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句,再好的容貌,也不一定能万事顺意,还需要些别的才行…

上官钰一入陈府,陈府的管家即躬着身,一路殷勤地将他领往摆置宴席的花园去。

凉秋之际,正是金菊绽放时节。

故此寓陈府亦借着赏花之名,在园子中央以鲜花为屏,隔出男女之位。如此不仅别有韵味,还又多了一番雅致,最主要的是,平日里这些不便见面的未婚男女,能借着此宴,相互间行个方便,也为接下来的秋猎之事,打个铺垫。总之这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故今日宴席,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极为用心。

园子里的席位早已摆好,女客那边只是一张圆桌,男客这边则是以数张大长案摆成一个缺了一横的口字,中间特意留的那块空地是为了一会艺姬们弹唱所用。在这等贵胄们眼里,所谓的宴席,特别是宴请贵客的筵席,丝竹管萧是必不可少的助兴之物。

上官钰还未入园,就听到那隐隐传出来的交谈声。声音不是很大,且皆带着几分温缓和自持,就是偶遇到从里面出来的下人,其行为举止,亦都带着适当的文雅。

今日陈府请来的宾客不少,男的女的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位,且大部分人早早就已经过来了,上官钰算是最后一个。故他一露脸,正在交谈的宾客即都停了下来,并纷纷起身,陈老爷子笑呵呵地走过去请他上座,两人谦让一番,后才同时入座,接着就是相互间的寒暄,不多时,女客那边也在陈夫人的引领下,从园子另一边缓缓行来,徐徐入座。

金菊绽放之际,钟鸣鼎食之家,红男绿女之会,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各种蠢蠢欲动的情愫。

陈嫣红刚一入园子,目光就穿过那一排开得灿烂的龙爪金菊,准确无误的落到对面那紫袍男子身上,她们进来的这一刻,男宾那边,几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唯独首座上那人,依旧微垂着眼,同她祖父在低声交谈。

“那位就是安远王!”正怔忡间,旁边忽然响起一个略带几分自傲的声音,陈嫣红回过神,收回目光,看了旁边的端元郡主一眼,微点了点头,然后道:“郡主请上座。”

端元郡主兀瞟了陈嫣红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转身同陈夫人客气了几句,才缓缓落座。

陈嫣红被端元郡主刚刚那一尽看得心头有些不快,于是在各自落座时,她又习习打量了端元郡主一眼。只见对方生的是银盆脸庞儿,面上的五官不是很出色,但见弯弯的翠眉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却是极吸引人。再看她身上的穿着,因为身材丰满的关系,所以她身上的穿戴都非常耀眼,大红遍地金的鹊梅争春上襦,腰上系着金丝暗纹大带,下面是水红缎面罗裙,裙摆处同样以金线绣着鹊梅争春的图案。

陈嫣红和端元郡主接触才短生产眆,说话也还不到十句,她就发觉这位郡主,其身上那种傲,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来,对方完全不似她们这些世家女子那样,无论任何情绪,都要藏起七分。

不过这就只是性格不同罢了,并不代表对方就鲁莽,陈嫣红慢慢收回目光,心里暗自思量,也不知这端元郡主,可是意中了谁,她想着,又抬起眼往男宾首座那看去。

唐芦儿慢悠悠的往家走去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正挠头不解的时候,旁边一只大黄狗忽然就汪汪地叫了两声,她吓一跳,猛地就想了起来,招财还在陈府那呢!糟了,竟把那小家伙给忘了,唐芦儿赶紧转身往回走。

最近招财似乎跟娇娇玩上瘾了,以至于招财有时会偷偷窜到陈府这边找她撒娇,顺便欺负那只娇娇狗。今儿早上,她还瞧着那两小家伙在园子里闹腾呢,本想中午趁着午饭时间把它拎回去的,却不想刚刚出来的时候,竟忘了这茬。

得赶紧回去把它拎回来,那小家伙虽然很机灵,分得清善恶,但她心里却清楚,人心要真生出邪念来,动物真的就只有吃亏的份,更何况那院子里确实有那么几个瞧招财不顺眼的。

与此同时,陈府的宴席已让人开始上菜。

绣花高饤八果垒,缕金香药,雕花蜜煎,砌香咸酸,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让人眼花缭乱的珍馐佳肴从厨房那流水般送出,容嬷嬷瞪着一双灯笼般的眼珠子盯着每一位布菜接菜的下人,嘴里不时斥责几句。

直到第一轮菜品上完后,容嬷嬷虎着脸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匆匆往外走打算解个手再回来。却不想她刚刚走出去,就瞧见那边的花圃旁竟蹲着一只灰色的小毛团。

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悄悄走进一瞧,即认出是那只野猫!容嬷嬷两眼顿时放光,一时想起自己那天被挠的那几爪,心里即道好啊你,这会是你自个巴巴送上门来的,我奈何不了你主子,还奈何不了你一只野杂种,如今咱就新仇旧恨一块算!

唐芦儿匆匆从后门那进来后,正往陈嫣红院子这赶呢,忽然就听到园子那头隐隐传来几声猫狗的叫声,她仔细辨了一下,即一怔,跟着心头大惊,陈府今日在园子里摆宴请客她是知道的,招财要真在那里冲撞了哪位客人,那可就不得了!

容嬷嬷本想用网兜将招财捞住,然后好好教训的,只是她一时没找着合适的网兜,又怕招财趁她不留神跑了,于是便就在附近折了根树枝,然后悄悄走到招财后面,打算直接将这猫儿的腿打折。

那会招财刚刚撒完尿,正认真刨着沙子做清洁工作呢,不想后面就舞过来一棍子,它吓得尾巴一竖,瞬间就跳了起来,险险躲过那邪恶的一击,谁知跟着下一棍又挥来。它喵的一声厉叫,就跳到一边去,再回头,即认出这是主人的仇人。

招财反射性的就摆出战斗的姿势,容嬷嬷不想自己竟会失手,心头更是怒不可遏,马上从地上拣出几个石头,并对那边几个过来的丫鬟道:“快抓住这只野猫,打死也行,总归别让它惊扰了今儿的贵客。”

招财是只聪明的小狸猫,一看寡不敌众,且对方又有远程攻击的武器,于是再不恋战,立马转身就逃。

园子那头,席位上的宾客们正把酒言欢,席位下的仆人们正含笑斟酒,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下人的惊呼突地响起,接着就传来盆碗摔到地上的咣当声!大家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即瞧见一个灰色的毛团不知从哪忽的就跳了过来,且还直接落到男客那头,其中一桌摆满珍馐佳肴的长案上!

“瞄——”招财踩翻了几个盘碗后,就站在桌案上,炸着毛,拍打着尾巴,缩着瞳孔,盯着那追着它过来的方向,只是那边哪还有人敢追过来,其实之前追到半路时,容嬷嬷就已吓白了脸。

整个园子,一时间,全都静了下去,所有目光都往落到这只野狸猫身上。

陈嫣红早就愣住,上官钰看到这只嚣张的小狸猫后,也是一怔。而那位坐在上官钰旁边,来自长信王府的乔世子则是一脸兴致的看着招财,他素来就爱养宠物,故这一见到招财,心头就开始乱跳起来。

“这是哪来的野猫,还不快将它抓起来!”陈建生被陈老爷子看了一眼,马上回过神,即喝了一句。

招财虽还觉得有些迷惑,但已经发觉此时那等危险的感觉更强烈。陈建生明显含怒的声音一落,即有几名身手矫健的护院快步走了过来,封住招财所有出路,同时往它抓去。

那一刻,上官钰眼一眯,乔世子即要张口,而就在那同时,一个穿着葱花绿裙儿的姑娘忽的就从其中一句护字旁边窜了过来,并朝那只有些慌乱的小狸猫张开手,喊了一声:“招财!”

“喵呜”招财一个飞跳,就从长案上扑到唐芦儿怀里,眯着眼睛,晃着闹到使劲往她身上蹭。

那几句护院一时间怔住,周围又陷入新一轮的安静。

“这,这是哪个院里的丫头!”陈建生简直气歪了脸,心脏病差点没发作,今儿陈府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丢尽了!

那边的陈夫人也是阴沉了脸,恨不能马上就让人上去给那丫头几十个大耳刮子,再让人将她拖下去。她这么想着,即责备的看了陈嫣红一眼,陈嫣红微垂下脸,只是马上又抬起眼,男宾的首座那看过去,心里顿时百般不是滋味,手心也悄悄捏紧了,那丫头,她明明打发出去了,怎么又跑了回来,而且还是…

而坐在另一边,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陈易杰,此时则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唐芦儿,心里思量着要不要为她说句话。

“你们还不快将这脑子不清楚的丫头给拉下去!这成何体统!”陈夫人强压着心里的火,朝自个旁边的婆子打了个眼色,那婆子自是会意,即开口吩咐了一句,说着还自个亲自往唐芦儿那走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招财它也不是故意的,它刚刚是被…”唐芦儿这下真有些慌了,瞧着宴会的派头,在看坐在那里的一位位,一看就都是些精贵的主儿。

她的招财真的惹祸了,而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大祸。

只是当她道歉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首座上那痊,正往她这看过来的紫袍男子,她的声音忽的就停了下来,然后抱着招财,傻愣愣地站在那。

郑嬷嬷已经走到唐芦儿身边了,招财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就在郑嬷嬷的大手抓上唐芦儿胳膊的前一瞬,上官钰才从唐芦儿身上收回目光,转向陈老爷子,缓缓道了一句:“那痊姑娘,还有那只猫儿,与孤有旧,陈老爷子可否给孤一分薄面,莫为难她们。”

良缘到 第88章 吹弹可破

周围很静,故他的声音即便很轻,但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得清楚。

陈老爷子一怔,在安远王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已注意到,对方那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不过是转念间,陈老爷子即哈哈一笑:“王爷客气了,是老夫眼拙,没能认出王爷的朋友,还望王爷莫怪莫怪。”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就是一缓,随之众人心里跟着皆泛起几分涟漪,数道探究的目光重新落到唐芦儿身上。

陈建生让那几名护院退下后,面上也恢复了笑;陈易杰吞吐下原本要为唐芦儿求情的话,然后有些狐疑地看了座上的安远王一眼,心头略有沉重;而坐在陈易杰旁边的赵品良却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还不时将目光落到菊花幛那边,那位出尘绝伦的身影上;乔世子则是看了安远王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将目光落到那只小狸猫身上,并且越看,他眼中的垂涎之色越重。

至于女客那边,好奇者就更多了,端元郡主首先开口道:“好生让人不解,这是府里哪位姑娘身边的丫鬟?居然会跟安远王有旧!何不叫来,咱们几个一块询问询问。”

陈三姑娘陈嫣云看了陈嫣红一眼,就笑着接口道:“郡主误会了,那位可不是府里的丫鬟,是四妹妹从外头请来,专门教四妹妹画西洋画的姑娘。”

“西洋画?”端元郡主一怔,更是来了兴致,即朝陈嫣红道,“原来四姑娘还有这等雅兴,刚刚都那等情况了,四姑娘却还瞒着,果真是含蓄得紧。”

这位端元郡主果真不是个好相处的,话一出口,就连讽带刺。陈嫣红心里皱了皱眉,面上却露个羞赧的笑来,同时抬起纤纤玉手,将耳鬓的发丝往后轻轻一挽,然后才朝一旁柔声吩咐道:“还不快去将唐姑娘请过来。”

小凉应了声,刚要过去,那头的郑嬷嬷已经将唐芦儿往这过来了。陈嫣红好慌忙起身,三两步走上前,一脸担忧地对唐芦儿道:“刚刚可是有惊着,我也没想你会过来,还一下子就出了这事,也是吓坏了,刚刚没来得及出声,你莫要怪罪。”

“四姑娘太过言重了,本来就是我的不对,贸然闯进来,扰了府里贵客的雅兴,我心里头还过意不去呢,哪还敢说怪罪不怪罪的。”唐芦儿将招财放到地上后,就朝陈嫣红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她知道在这等场合,可容不得她有半分托大的。

“好个有趣的姑娘,我倒想认识认识,可否给这位姑娘让个座。”那边的端元郡主瞧着唐芦儿走过来后,即上下打量了一眼,又特意看了看地上那只小狸猫,然后就笑着道了一句。

安元王开口了,陈老爷子开口了,陈嫣红已经起身了,就连端元郡主也开口了。故此时无论谁心里有多少不满,也没胆子真敢为难这位不速之客,陈夫人忍了几忍,面上才挤出几分笑朝一旁吩咐了一句:“郑嬷嬷,让人给这添个位置,请唐姑娘上座。”

陈嫣红也笑着请她过去,唐芦儿好摆着手,一脸惶恐地说道:“夫人和四姑娘的盛情,芦儿心领了,只是眼下我这身上都脏了,过去坐的话怕会熏着各位姑娘,还请夫人和四姑娘,还有各位姑娘见谅。”

刚刚招财跳到桌上,打翻那些盘碗后,身上就已经沾了好些肉汁菜叶什么的,然后招财再往唐芦儿身上一扑,于是那一人一猫自然是共同分享了那些肉汁菜叶。偏唐芦儿今日恰恰就穿了件玉白色的净面短袄,所以招财给她袄上留下的印渍,瞧着是非常明显。

好容易应付完那一众贵夫人和娇小姐后,唐芦儿才领着招财出了园子,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往上官钰那边看了一眼。似知道她看过来了,上官钰亦跟着抬眼,目光透过那花枝交错的金菊,落到那姑娘身上。但也只是一瞬,他就移开目光往旁吩咐了一句什么,只见候在他身边的赵云点了点头,就往唐芦儿这走了过来。

“王爷让我送姑娘回去。”赵云走到唐芦儿跟前,欠身道了一句。

唐芦儿一怔,只是拒绝的话还未出品,眼角的余光就瞧见招财走路的动作好似有些不对劲。

“招财?”她叫了那猫儿一声,然后即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就将它抱起来。

“喵呜~”招财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撒娇地在唐芦儿身上蹭了蹭,唐芦儿给它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这小家伙的后腿那脏了一块地方。向来爱干净的招财很少让自己的毛发沾到土的,可眼下它后腿稍稍往上一点的那里,正沾着少许的泥土。而她刚一碰到那,就见这猫儿浑身忽的颤抖了几下,并且微微挣扎起来,同时还委屈又不满地闹了几声。

唐芦儿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招财背上轻轻安抚了几下,然后就快步往外走。赵云忙跟上,上官钰又往这看过来一眼,只是才一会,那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花木间,接着陈府里的艺姬们就踏着丝竹管萧之声缓缓行来。

“赵大哥,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唐芦儿抱着招财从兽医馆内出来后,就朝赵云笑着道了一句。

“姑娘不用客气,王爷吩咐了,让我一定得安全护送姑娘到家。”

唐芦儿呵呵一笑,然后一边给招财顺毛,一边道:“那赵大哥你就送我到街口哪些边吧,若真送到门口的话,被邻居们瞧见一个这么高大英武的男人跟着我回家,我岂不是得费心解释一番。”

忽然被个小丫头这么打趣一句,赵云年轻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片红云,再看那姑娘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里尽是戏谑之色,他面上更尴尬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莫要笑话我了,我,我只是遵王爷之令,一会我远远跟着姑娘就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唐芦儿扑哧一笑,瞧他可怜便不再逗他了,安安静静走了一会才又问道:“对了,王爷是什么时候入岛的?”

“三天前。”赵云松了口了,然后就如实答道。

“哦,那王爷这几天是不是很忙?秋猎就要开始了吗?”

“入岛这几日,算是王爷这些年来难得清闲的时候。”虽说有些担心这姑娘时不时冒出的几句怪话,但其实跟她走在一块,心情却是意外的轻松,故赵云说着说着,面上也不由就带上几分笑,话也多了起来,“秋猎应该还几天,就看王爷什么时候过去,每年的秋猎都差不多得一两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