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嬷嬷一瞧不好了,赶紧朝那三个帮手打了个眼色,然后就呸了唐芦儿一声骂道:“没脸没皮的东西,做出这么下作事,还有脸站在这狡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之前就有人瞧着你在花园里勾引过男人,只是我们陈府从上到下,哪一个不是知廉耻,懂礼仪,能看得上你这小娼妇。当时没人告发,你不借坡下驴就算了,反倒还藏了歹毒心思,跟我走,我看你能辩成什么样!”她说着就伸手抓唐芦儿,唐芦儿一惊,忙就避开闪到一边,心头也有些火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一大早的就过来这边乱泼脏水,仗势欺人,我跟你们计较不起,你们却反得寸进尺了!”

“小贱货,我们可不是仗势欺人!”容嬷嬷眯了眯眼横道:“你让我们二公子摔破了相,出了满脸的血,现在人都还没醒过来呢,这事可不止一个人亲眼看到,以为我会冤枉你不成,你也别担心,我也不是要将你抓去哪,不过是拎你去衙门,讨个公道。”

容嬷嬷说着,就朝那三婆子打了个眼色,让她们劝开围观的人,并防止唐芦儿跑,然后她自己再上前伸手,打算擒住唐芦儿的胳膊直接拖走,至于是不是去衙门,那就另说了。

只是容嬷嬷刚抬起手呢,忽的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猫叫,随即就瞧着一个东西往自个脸直冲而来!

“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忽的在那围观的人群中炸开,“该死的野杂种!”

招财自那几个老婆子上前来谩骂的时候,就已蓄势待发,故眼下这一扑,直接就扑到容嬷嬷脸上,随后爪子一挥,就胡乱挠了起来,容嬷嬷的梳得溜光的头发顿时乱了,两支发簪也掉到地上,另外那三个婆子大惊,一时也顾不上唐芦儿,赶紧上前帮忙。唐芦儿原本想趁着这空隙跑去找唐老太和孟三的,可一回头发现招财危险,忙转身冲过去胡乱推开一个婆子,然后就着那已经抓开招财的婆子的手腕狠命一咬。又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起,招财即得了自由,唐芦儿跟着就松了口喊了一句:“招财快跑,找奶奶去!”

招财跳到地上,看了唐芦儿一眼,四只爪子着急的转了转,然后尾巴一甩,扭身就往人群外冲了出去。

“狠毒的小贱货!”容嬷嬷一边怪叫摸着自个的脸,一边狠狠抓住唐芦儿的手腕,此时她恨不能直接撕了唐芦儿,“想搬救兵,指使畜生伤人,这可是大家都年到的,谁也救不了你!走!”

“你们陈府这是打算做什么,蛮不讲理,优势欺人,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要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救命啊啊啊啊——”唐芦儿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吱哇乱叫,生生就憋出几滴眼泪。

看热闹归看热闹,但良心这个东西,也不是全都被狗吃了去。

就在唐芦儿快被拖走的时候,旁边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其中道了一句:“有话好好产,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是啊是啊,到底是个小姑娘,你们几个老妈子何必跟她这般计较,就是要上公堂,也不该这么去啊。”

“先把人放开,等唐老太回来了,将这事好好说说…”

“你们大家不知道这小娼妇的手段,勾引我家公子不说,还…”容嬷嬷一瞧群众意向有些往不利于她的方向倾斜了,更是抓紧了唐芦儿的手,又开始新一轮的泼脏水运动,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人群外面忽的就爆起一声怒喝:“哪个说我家丫头勾引人!”

唐芦儿此时双手都被掐住,正打算抬脚看看能不能踢到她们呢,忽的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将要抬起的脚也收住了。

那一声怒喝,将容嬷嬷的声音打断的同时,也让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唐芦儿转眼一瞧,随见穿着一身净面蓝褂子的唐老太雄赳赳的走了进来,孟三跟在后面,招财亦不离左右,还有,铺子里那个学徒,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

容嬷嬷没跟唐老太打过交道,之前也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眼下这一瞧,发现就是个不起眼的乡下老太太,穿的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特别是瞧着她那鞋上还带着泥,活像是刚下完地回来的,故就起了轻视之心,她也不放开唐芦儿,只是看着唐老太道:“哟,这勾引的事,可不是我乱说,那都是有人看到了,今儿还…”

“哪来这几个满嘴喷粪的腌臜物!”唐老太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掳着袖子,上前抬手就啦啦啦地给了几巴掌,再手一扯,就将唐芦儿给拉了回来,推到孟三那边。

容嬷嬷话被卡在喉咙里,脸上火辣辣的疼,两耳嗡嗡的叫,人整个懵住。旁边那三个婆子也料不到这老太上来就动手,一时间也愣住。围观的群众也傻了,周围整了静了下去,随即唐老太洪亮的声音跟着就响起。

“什么勾引,你当你那两片上下嘴唇一动,那白的就能成黑的!”唐老太叉着腰,气势十足,“都什么东西一个个,真当我这一老一小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们一个个,我家丫头能诠到你们府里,是你们全府上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让你们天天烧香拜佛地供着就不错了,还想胡说八道!今儿我家丫头要掉了半根头发,我不把你们整个陈府掀个底朝天去,叫你们嚣张目中无人,全给我滚!回去把陈天鸿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哼,上衙门老身可不怕,不过这要上大家一块儿上去!”

陈天鸿是陈易杰的祖父,陈府的老爷子,还是当年的太傅,如今虽告老还乡了,但其名望却是还在的。

于是,大家都被唐老太这通话给惊呆了。

唐芦儿揉着手腕,站在孟三跟前悄声道:“三哥,奶奶会不会把牛皮吹大了。”

“别担心。”孟三一笑,看了唐芦儿一眼,“你不是在铺子里吗,出来做什么,就是她们叫你,也别傻傻地出来啊,从后面出去找我们不就行了,傻啊。”

唐芦儿白了他一眼:“你家里没胰子了,我出来给你买才碰上的!”

孟三一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你你…”容嬷嬷终于回过神,一手摸着肿得高高的脸,一手指着唐老太,又惊又怒,一时竟出不来话,而此时的招财靠在唐老太脚边,俯着身子,竖着胡须,缩着瞳孔,盯着容嬷嬷,不时一声厉叫,瞧着气势十足。

唐芦儿看着站在一块的那一人一猫,终于明白这小家伙为什么才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变得这般彪悍。记得最初遇到它时,可是可爱萌系流啊,而现在…唐芦儿在瞅瞅雄赳赳气昂昂的唐老太,心里佩服的一叹,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少在这我啊你的,赶紧滚回去把陈天鸿给我叫过来。”唐老庆不屑的看了容嬷嬷一眼,又丢了一句过去。

只是唐老太的声音刚刚落,外头忽然就传来一个温柔有礼的声音:“祖父此时未在府中,下人无礼之处,嫣红给唐奶奶和唐姑娘赔罪来了。”

良缘到 第83章 各取所需

围观的人群又自觉让出一条道,同时目光都跟着看过去,随即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只见那缓缓行来的姑娘,其身似柳,其颜如玉,其肤若雪。且在那姑娘越行越近之时,大家不由又往旁一退,将那道让得更宽一些,就好似怕自己身上那等凡夫俗子的污浊之气,玷污了这如仙女下凡般的人儿一般。

陈嫣红今日穿了件简单的品蓝缠枝莲纹束腰襦裙,腰上未带香囊等物,只系了条同心结的鹦哥绿丝绦,丝绦上串着数粒滴溜圆的琉璃珠子。此时初阳已升,金光洒下,遂见那姑娘莲步轻移间,带起那丝绦上的琉璃珠子随着她行动的脚步,轻轻摇晃,同时还将投在她身上的阳光折射出一团绚丽柔和的七彩之光,忽一眼瞧去,真让人觉得似九天仙女下凡来般。

“确实是下人过于鲁莽,还望唐奶妈莫跟她们一般见识,嫣红给您赔不是了。”陈嫣红走至唐老太跟前,先是责备地看了容嬷嬷等人一眼,然后才转回头,一般愧疚地看着唐老太,娇柔的身子盈盈施了一礼。

这至诚优美的一礼,顿时让周围那些心头有不平的大老爷们消了大半的火,同时心里都跟着暗暗点头,看来这事果真是奴才仗势欺人,气焰嚣张,败坏主人家的名声。幸得这陈四姑娘来的及时,不然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骂陈府呢。只是谁也没注意到,陈嫣红此时过来,只说自家下人鲁莽无礼,却丝毫未点出那几位嬷嬷指责唐芦儿那事的真假。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忽然来到这等地方,最主要的是这姑娘不但生的好,身上穿的戴的也让人眼红,偏看起来又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一时都觉得新鲜,恨不能多看上两眼,哪顾得琢磨她嘴里说的什么。

只是对唐老太这等老妖怪来说,就算是真的天仙站到跟前,她也不可能被激发起让自个丧失判断力的雄性荷尔蒙,更何况是这等山寨版的天仙。

只见唐老太不冷不热地瞥了陈嫣红一眼,忽的就桀桀一笑:“老身我该什么见识就是什么见识,哪来的小女娃,奶还没戒就敢跟我在跟前绕口舌,什么过于鲁莽,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不成!”

“唐奶奶言重了,晚辈如何敢这般想。”陈嫣红心头一怔,面上即露出惴惴之色,然后就看了旁边的容嬷嬷一眼,只见其面上被猫挠出来的爪痕异常醒目,除此外,她两边脸颊上还清楚地印两个掌印。容嬷嬷瞧着陈嫣红看过来后,即叫冤道:“四姑娘,您也瞧见了,我这…都是她们不分青红皂白打的啊!”

“那是你自找的。”唐老太马上冷哼一声,同时还睃了一眼过去。

陈嫣红不敢就容嬷嬷的伤发话,想了想,就收回目光看向唐芦儿,关心道:“刚刚下人,可是有伤到唐姑娘?”

唐芦儿正要摇头说没有,唐老太即朝陈嫣红喝了一声:“废什么话,你既都赶过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瞎问什么问,我家丫头怎么不被伤到,你难道不知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这几个疯婆子,一过来就要了我家丫头的命!怎么滴,你以为凭你这小女娃扭扭捏捏的几句话,就想将这事混弄过去!这是生死大事,没那么轻易了结!”

陈嫣红又是一怔,她不料唐老太会这般难缠,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而周围的群众似乎也被唐老太那几声吼给吼回了神,暗自琢磨着那些话,也觉得唐老太说得有些道理,其中就有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出声道:“唐奶奶说的没错,这女子的名节可不是件随便的事,再说唐丫头哪是那等人,这几位老婆子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口伤人,实在是…”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唐芦儿满脸感激地往那说话的声音寻去,才发现替她说话的现原来是葛大娘,旮旯胡同里的邻居。

陈嫣红马上道:“唐奶奶,晚辈怎会不知此事事关唐姑娘名节,再说唐姑娘如今还是教我西洋画的先生,所以我刚一听说这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幸好赶得及时,没出大事。至于嬷嬷们,她们到底是府里的老人,晚辈不好指使她们做什么,但晚辈回去必会一五一十的将此事告知母亲,到时母亲定会就此事酌情发落,还唐姑娘一个公道。”

“你这女子,满口道理绕来绕去的,说的全是空话。”唐老太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看着陈嫣红道,“我且问你一句,你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实回答我。”

“唐奶奶尽管问,晚辈定如实告知。”陈嫣红至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恭敬之色。

“我家丫头,果真勾引你家公子了?”唐老太眯深了眼,紧紧盯着陈嫣红,一旁的唐芦儿怔了怔,就看了孟三一眼,孟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招财发现敌人已经偃旗息鼓,瞧着没有再起来的趋势,便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扭回身蹭到唐芦儿这。

而陈嫣红虽一听唐老太那话,心思即快速转了起来,莫看唐老太这话问得简单,实则是将她一下子逼到两难境地。若她说是,那这唐老太真有可能闹到她祖父那边,到那时,今儿这事必不得善终,实非她所愿;但她惹说不是的话,那今儿二哥的脸,怕是要挂不住了,只是不如此的话,眼下这事过不去。

心头想的虽多,但也不过是眨眼的时候,陈嫣红就朝唐芦儿那边行了一礼,又朝唐老太这屈了屈身,然后才一脸着重地说道:“晚辈当时虽未在旁边,但晚辈绝对相信唐姑娘的为人,晚辈心里原就十万个不信这等事。晚辈虽比唐姑娘痴长一岁,但一直以来,晚辈对唐姑娘都是打从心里尊重,更希望佩服她的小小年纪,就能有那般手艺,故恨不能时时与她亲近。所以,晚辈在这立下誓,外头的人晚辈管不到,但只要是陈府里的人,但凡有一人说唐姑娘的不是,那就是说晚辈的不是!陈府必也容不下这等知己嚼舌头,知己生事的人!”

好誓言旦旦的一番话,唐芦儿几乎要被感动了,唐老太却不耐烦地开口:“我家丫头,果真勾引你家公子了?小女子,老身这是最后一次问了。”

陈嫣红心头一震,眼神闪了闪,就道:“定是下人们瞎传话,传来传去就变了样,结果冤枉了唐姑娘,决计是没有这等事的,请唐奶奶莫要多心,也请唐姑娘别放在心上,唐姑娘今日受得委屈,嫣红回去定会让母亲给唐姑娘一个交代的。”

真是个能屈能伸,心思灵动,巧舌如簧的丫头。

唐老太眯了眯眼,才复笑了起来,但那笑却让人心里一阵发寒:“你回去告诉陈大鸿一声,这事还没完,他要是识相的,最后亲自来跟我道歉!”

“晚辈定会如实转达。”陈嫣红再一礼,然后才走到唐芦儿身边,两眼若泣地说道:“我没想下人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贸然跑到这边生事,我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你,但还是想请你千万莫因这事连我也给怪上了,我先前实在是不知情,不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等事发生。”

唐芦儿笑了笑:“四姑娘客气了,既然是不知者不罪,我又怎么会连四姑娘都给怪上!”

“那你还会过来教我画画是不是!”陈嫣红即笑了,衬上那双含泪的眼,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形容的娇弱出尘。围观的男人,几乎都看直了眼,唐芦儿先看了唐老太一眼,见唐老太没有反对,她才呵呵一笑:“学费都收了,当然是要教下去的。”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宽宏大量的。”陈嫣红又是一笑,这一次,那笑里带着几分天真,同样是动人心弦。

“那我明儿摆好画具等你。”陈嫣红再道一句,唐芦儿只是笑笑,未置可否。陈嫣红只当她是应下了,便开口告辞,唐芦儿也不留,只是点了点头。瞧着那一行人缓缓离去后,孟三才笑着让大家伙散了去,虽也有几个人上前打听八卦的,但都被孟三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唐芦儿这才想起自己还要买胰子呢,刚要走,就被唐老太一把给擒回铺子里去了。孟三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让那小学徒去买胰子,然后也跟着进了铺子。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一进屋,唐老太就瞪着唐芦儿质问道。

“这有啥可说的,而且之前也没那么明显,我以为他对那府里哪个丫鬟都那样呢。”唐芦儿缩了缩脖子,挠了挠脑门道,“其实他一直也没对我做过什么,今儿是碰上他喝多了回来,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朝我扑来,我一躲,他就被门槛给绊倒了,我吓一跳,就跑了。本来一会就要跟你老人家说的,哪知她们会过来的那么快。”

唐老太眯着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忽然就问道:“那小四,你怎么瞧得,真跟人家称姐道妹来了!”

“矮油,奶奶你别老把我当傻瓜啊,我哪是那等随便认姐姐妹妹的人。”唐芦儿说着就瞧了唐老太一眼,随后傻乎乎一笑,“那什么,我知道她是个心思沉的姑娘,不过人嘛,有几个是真能掏心挖肺的。只要她不打什么坏心眼,我让她在我跟前找点优越感也没什么啦,再说她出手也很大方,我进去能捞到不少钱,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动了。”

良缘到 第84章 唐芦儿是喜羊羊

唐芦儿说完就打开桌上的月饼盒子,挑出一个双黄的小月饼咬了一口,然后笑眯眯道,“奶奶你快尝尝这月饼,这可是陈府里的老师傅做的,可好吃了,要不是怕发胖,我一天能吃上一盒!”

唐老太嘴角抽了抽,抬手就往唐芦儿胳膊上一拍:“你个没出息的,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这都半个月了,让你找的东西找着影没,还吃!还不赶紧放下,你这会点心吃饱了,一会中饭还吃不吃了。”

唐芦儿被拍得咳了两下,唐老太横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唐芦儿赶紧把剩下的月饼都塞到嘴里,鼓着两颊嚼着,然后眯着一双笑眼接过唐老太递过来的茶水,就着嘴里的月饼喝了几口茶,待将嘴里的月饼整个咽下后才张口笑道:“不弄到手我敢回来么。”

她说完就放下茶杯,将其中一个月饼盒挪到自个跟前,打开,拿出两个皮薄馅足的月饼放在唐老太跟前道:“哝,就是这两个。”

唐老太眯了眯眼,唐芦儿才笑呵呵地将那三个月饼翻个身,露出那没有外皮包着的底部,并且那每一个月饼底部,都有一个样式复杂的,钥匙形状的凹槽。

“四姑娘将这两把钥匙藏得可紧了,我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还差点没被她给察觉,后来才发现她竟就将那钥匙放在砚台的夹层里,大模大样的摆在桌上。嘿嘿,要不是我总在她那里摆弄那些笔画颜料什么的,还真不会想到那地儿去。”

唐芦儿说完,瞧着唐老太拿起那两月饼仔细打量着,没注意她这,她便又悄悄伸出手,摸出一水晶皮的小月饼。只是还没等她往嘴里送呢,唐老太一记眼光就射了过来,她一惊,马上松手,然后嘿嘿嘿地笑道:“陈府的密库一整天都有人守着的,不过中秋过后,听说陈府要做东,办一个秋猎会还是什么的,总归那个时候,奶奶你应该能钻到空子。”

陈老爷子是个爱宝成痴的人,此人这一辈子,收藏的宝贝,比皇宫里的还多。所以他府里的密库,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且其密库只一门可进。然那门上的锁,却需要四把钥匙同时插上才可打开,若是想强行开锁,或是打开时少了一把钥匙,必会引发机关。

而唐老太会打上陈老爷子密库主意,并非是为那库里的宝贝,而是她知道,三十多年前,她师父的墨叶莲被盗后,几经辗转,最后落到陈老爷子手里,如今就放在陈府的密库里。

墨叶莲,并非植物,实际上是一尊玉雕饰品,只不过那玉,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北漠天山上天然生成的阴阳寒玉。当年唐老太的师父用一整块阴阳寒玉雕出一株莲花后,又生出一奇想,竟将数只冰寒蚕放入那墨叶莲玉雕里养起来,希望能养出天下最阴毒之物,只是不想其愿望还未成,墨叶莲就被盗了。

如今,唐老太要找的那几味奇药,已经得手的血藤花,是为最热毒之物;墨叶莲内的冰寒蚕,是为最阴毒之物;余下的昆仑果和酒香胶则是调和之物。

冰寒蚕,生于极北之地的冰山之下,可沉睡百年而不死。

唐老太不知那陈老爷子发没发现墨叶莲里的秘密,她记得她师父当年将那冰寒蚕放进墨叶莲的地方,设得极巧,并非在花心之处,而是在那缠绕的花径中间。且入口处,不但藏得很隐蔽,就是要打开其入口,也是需要一些技巧,否则不但会毁掉墨叶莲,也会伤到里面的冰寒蚕。

所以唐老太即便跟陈老爷子有一些交情,但是却不能开这个口,甚至不能让陈老爷子知道她觊觎上他的宝贝,其实原本就是她师父的东西。更不能让陈老爷子知道那墨叶莲里的秘密,否则很可能她还没拿到手,就引出更多人来抢。所以那墨叶莲,她觉得还是一直就放在陈老爷子库里就好,她只打算将里面的冰寒蚕悄悄取走。

陈老爷子身上的那两把钥匙,唐老太数年前就已复制了一模一样的两把。然而另外两把,却怎么都寻不到,甚至不知那陈老爷子交给谁管着。最后她只好就那陈府里的人,一个一个,慢慢排查,经过数年时间,最后锁定陈嫣红。只是对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那陈府里的嫡女,身份不一般,故唐老太就算进府去当差,也不可能接近陈嫣红。

只是没想到,血藤花到手后,老天竟将机会送到跟前来。

半月前,陈嫣红提出请唐芦儿进府暂住时,唐老太即动了这心思,几翻深思熟虑后,终还是决定拿出那两把复制的钥匙,放到唐芦儿跟前,跟她大致说了这事。

唐芦儿一听,哪还有二话,瞄了两眼那钥匙,就将这事包揽下来了。

唐芦儿进陈府后,孟三曾小心问了唐老太一句,难道就不担心唐芦儿在那陈府里遇到什么意外。唐老太只淡淡道了一句,她会看着的,而且,既然北漠那边的人已经找了过来,那唐芦儿迟早也会面对那些事,眼下就算是让她早点适应那高门大户里的复杂。

孟三一听,只得轻轻一叹,再不言语。

于是,这半个月来,陈府里的人,都以为唐芦儿是喜羊羊,却不知一直被欺负的,其实是灰太狼。

陈嫣红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卖了后,还在一边乐滋滋地帮人家数钱的。

唐芦儿进陈府这半月,包括一开始从陈嫣红那里拿到的学费,加上这段时间零零碎碎拿到的赏钱,或是小饰品什么的,折合起来已有二十两之多。比她卖半年的画还要多,而且还包吃包住。这等有的吃又有的拿的好事,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唐芦儿每次在陈府里吃到平日里吃不上的美食时,心里都会冒出这句话。

陈嫣红回府后,马上就往陈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而跟她一起回来的那几个嬷嬷,自是不敢拦住陈嫣红的,但陈嫣红身边的丫鬟小凉却是被她们小心拦了下来。

容嬷嬷肿着一张脸,憋着气问道:“凉姑娘,这事可是顾姨娘让我们过去的,就算我们鲁莽些了,四姑娘却怎么也不该帮着外人说自个亲哥哥的不是。我们是不知礼的下人,但也在这府里伺候老爷太太们伺候了大半辈子,没得要为了一个外人,让太太罚我们…”

“嬷嬷们放心,姑娘也就那么一说,到底那姓唐的臭丫头挂着个假名分,姑娘少不得有些顾虑。再说今儿这事,就算是顾姨娘的意思,嬷嬷们也不该办得这么着急,这样岂不是让姑娘难办了。”小凉假意一叹,然后又道,“嬷嬷们还是先去收拾一下吧,一会没准太太真会叫过去问话。”

说完,小凉就走了。容嬷嬷瞧着那丫头甩着帕子的动作,心里思量了一会,就问旁边一位嬷嬷:“之前那顾姨娘的话是怎么说的,是不是提到她去了四姑娘那里一趟,知晓四姑娘跟她是一个意思,并且还说了,太太也是站在四姑娘这边的。”

“我瞧着这事,怕是咱几个被当枪使了。”站在容嬷嬷右边的婆子悄声道了一句。

“那顾姨娘是个急性子,心眼却没那么多,我觉得这事,怕是这位…”站在容嬷嬷左边的婆子伸出四个手指示意了一下,“就是不知为的是什么。”

容嬷嬷脸色越加不好了,却又说不得什么,最后只好道了一句:“咱们几个加起来,有几百岁了,真是丢脸。”她说完,就径自走了,另外那三个婆子面面相觑了一下,也闭了声,低头跟上。

刚刚进去小心问了祖父几句后,她才知道,之前那唐老太不过是在她面前虚张声势,对方跟她祖父哪有什么深交情,充其量不过是见过几次罢了。而她竟是被骗了,当时瞧着唐老太那气焰,还真以为对方没准是祖父的什么人…

不过琢磨了一路,她面上却又是一笑,虽说刚刚她在唐老太等人面前低头了,但收到的效果却是不错。待明日那丫头过来后,她也好就这事说话,算是给她二哥些补偿,也算给那顾姨娘个讨好二哥的机会。

刚出陈老爷子的院子,前方就有丫鬟寻过来说,太太找她过去。

陈府的正房太太齐氏,这一生就只育了陈易杰和陈嫣红两个孩子,而且哪一个都没排上长位。这还不算,最让她觉得窝囊的是,她唯一的儿子,竟跑去经商。且如今陈府的庶长子,已经朝廷五品官,还有府里的庶长女也因其大哥的关系,前年嫁入京城的百年世家,秦家,当时那秦家虽看着没落,但自新党得势后,秦家就跟着重新风光起来。

故如今她儿子就是赚上金山银山,她也压不下心头这口气,眼下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女儿能寻上一门好亲,让她把脸面挣回来。

原本以为母亲找她过来是要说二哥的事,却不料齐氏跟她说的却是数日后的秋猎之事,并特意说了,到时安远王会前来。

良缘到 第85章 安远王入岛

“嫣儿,虽说太后已应承下这事,前几日也让人递了信过来,说是已跟安远太妃通了气。”暖阁内,铺着大红底子闪金牡丹褥子的临窗大炕上,衣着鲜亮,发饰华贵的齐氏轻轻吹着茶盏里的茶叶沫子,缓缓道了一句,然后轻轻抿了口茶,再慢慢放下茶盏接着道,“只是你心里得清楚,如今情况有些不同了。如若他只是世子身份,那么这事凭太后一句就差不多能定下。”齐氏说着,就叹了口气,面上似喜似忧,“偏他早早就袭了安远王之位,且前段时间还又立了功,所以,眼下跟咱们一样心思的人家必是不少。太后虽是中意我们,但保不齐皇上那边会另有别的意思,还有别的人家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再说咱陈府虽有些底蕴,但毕竟不如你祖父在朝时那般风光了。”

“女儿明白。”嫣红微垂下脸,柔声道,“太太放心,上个月女儿去了一趟锦园,拜访了安远太妃。女儿能看得出来,安远太妃还是记得咱两家之间的交情的,而且…”嫣红说到这,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羞赧,只见她顿了一顿,才接着道:“安远太妃待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亲热,一见面就问我这几年怎么没多去看看她,临别时又道了,我以后若是得闲了,可以去锦园玩,顺便陪陪她老人家。”

“哦,竟说了这些话。”齐氏面露惊诧,随即就嗔了自个女儿一眼,假意责怪道,“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让我还以为安远太妃对这事没怎么上心!”

“女儿不是不好意思么,再说安远太妃也只是这么一说,明的却什么都未有表示。”陈嫣红羞赧一笑,“我是怕母亲知道的早了,急忙给安远太妃通信过去,万一,万一会错了意,岂不是丢脸。”

齐氏伸出手点了点陈嫣红的额头嗔道:“自作聪明,我会不明白?这种事上,没有最后拍板之前,谁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相互间留个余地。不过安远太妃既然能跟你说这些话,倒是表面她确实有些中意你。”

“女儿就是担心明德哥哥那边…”陈嫣红面上红了一会,就微微垂下脸,蹙起眉头叹了一声,“明德哥哥是个有主张的人,太太也知道了吧,今年的秋猎,端元郡主也会随其兄一块过来,听说端元郡主也是才德兼备的大家闺秀,而且长信王这几年跟安远王府走得也很近。”

不知为何,当说出端元郡主时,陈嫣红脑子里却忽的闪现出唐芦儿那张脸。香洲那一晚的偶遇,那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让她觉得印象深刻。每次想起上官钰,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两人在人潮汹涌的夜市中并肩行走的一幕。

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带给她的危机感,竟远远没有那晚看到的画面强烈。

“她虽是郡主,却非正统的皇亲国戚,而且那长信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异姓王,不足为虑。再说,端元我是见过的,那相貌可远远不及我女儿。”齐氏一笑,只是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心里多留意着点也是必要的。”

陈嫣红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地问了一句:“那三姐和五妹,太太心里可是有谱了?”

陈府的几位姑娘里,美貌能与陈嫣红不相上下的,就是李姨娘出的陈三姑娘,只是可惜因种种原因,让其亲事一拖再拖,如今都拖到快十七了,亲事竟还未定下。

听陈嫣红忽然提到那两位,齐氏眉毛即一挑:“那两个庶出货你担心什么,轮上谁都轮不上她们,再说到时过来的年轻公子也不少,自有合适她们的人选,你只安心思量着你的事要紧。”

陈嫣红应了声是,然后见齐氏再没什么话了,就要告辞,只是将要起身时,齐氏却又开口问了一句:“听说你前段时间请来那位教你西洋画的姑娘,不是个省事的。”

陈嫣红一怔,即垂下脸,一时无声。

齐氏接着道:“改天,把她辞退了吧,想学西洋画,适合的老师多的是,我让人给你另请一个,以后别随便找那等没教养的人进府,坏了规矩,到时你脸上也无光。”

“太太,还是把她留在府里吧。”陈嫣红想了想,就抬起眼轻轻道出一句。

齐氏一皱眉:“怎么?”

“太太不知,上个月我在香洲那,曾碰到她跟明德哥哥一起逛过夜市,而且两人看着,似乎还挺亲近的。”陈嫣红说到这,咬了咬牙,又道,“女儿之前一直未跟太太说,就是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让我没脸面了,我怎么可能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给比下去!现在,明德哥哥眼见就要过来了,女儿心里总觉得不安,生怕他们两人再碰上,万一生出什么变数,女儿这一番心思岂不付之东流!”

“竟有这等事!”齐氏眉头再皱,即仔细看了陈嫣红一会,然后慢慢问道,“你可是看清了?”

“当时女儿就是不信,所以还,还特意上前去跟明德哥哥打了招呼,果真没有看错…”陈嫣红深深一叹。

“怎么会碰到一块去了?”齐氏暗自琢磨了一会,然后就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在意的,就算真被安远王看上了,最多就是收入府里当个宠姬,连个正经名份都不会有,再过个两年,也就忘了。且如今什么影都没有,你就这么急做什么,平日里学的那些都忘了不成!”

陈嫣红心里一叹,她不知该怎么跟齐氏说,每次一想起夜市的一幕,她心里的危机感就汹涌而来。

良久,陈嫣红才小心道了一句:“太太还记得当年的许姨娘么,当时要不是有祖父压着,父亲他…”

齐氏一怔,忽的被女儿提起当年最让她嫉恨的人,脸色马上一沉。

“女儿就是怕有个万一。”陈嫣红垂下脸,接着道。

“那你还请她进府做什么!”齐氏皱着眉,“今早还闹出那样的事来,脸都被丢光了,我是顾着你,才没说什么,要知道是这样,早派人将她绑了过来。”

“二哥对她有意。”陈嫣红抬起眼,叹道,“再说她也没做错什么,又向来与我交好,我到底不忍,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如果她能到二哥身边,二哥必会好好待她,咱府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会亏待了她,这样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她也有这个意思?”齐氏眯了眯眼,心里使劲回想那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她之前也就见过一次,还是远远瞧见的,并未细看,若不是今儿陈易杰摔伤了,她还想不起这么一号人。

陈嫣红点了点头:“虽未明说过,不过我已看出来,怕是脸皮薄,不好表示,二哥又是个急性子,所以才出了今儿这事。”

齐氏却是皱起眉头道:“身份太低,怎么能让她进府来,就是姨奶奶也不行,再说那丫头太过见异思迁,不是个安分的料。”

“到底也是良家出身,二哥房里的顾姨娘,还是丽春院出来的,不是更…”陈嫣红说着就握住齐氏的手道,“太太就当给女儿个面子,也算是怜二哥一片痴心,您没瞧见二哥都摔成那样的,还声声让人别过去为难唐姑娘。”

“你虽是个聪明的,却架不住心地太软。对这种人,应该是想法子斩草除根,而不是给她另寻出路。”齐氏思忖良久,无奈一叹,若非是为了断那会阻挡她女儿前程的心思,她怎么也不会答应这事。之前一个顾姨娘就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了,如今再添一个姓唐的,真不知那丫头到底哪辈子修的好福气!

陈嫣红瞧着母亲这边也被说服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告辞。然后就往陈易杰那过去,打算第一时间将这好消息告诉他,并同他一块商议一番。

八月二十,天刚黄昏,一艘三桅五帆的福船在星棋岛的大坞港缓缓靠岸。不多时,一位身着玄缎出风毛箭袖蟒袍,脚套硬底皮靴,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就从船舱内,踏着笃笃笃的声音走了出来,其身后还跟了数名同样面无表情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