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歌舞之后,白苏忽然朝上官钰举杯道了一句:“这些天承蒙王爷代为照看薇儿,在下敬王爷一杯。”

上官钰看了他一眼,未开口,只是拿起旁边的酒杯,略点了点头,就喝了下去。

唐芦儿只觉得嗓子有些干,便也拿起自己那杯酒喝了一口,却不料这边备的竟是烈酒,一口下去,她只觉得似有一团火从喉咙那一路往下烧,差点就咳了出来。

白苏回眼一笑,将一旁的茶水递给她道:“酒量这么差吗?”

她不是酒量差,是被惊吓的,连喝了酒,都壮不起胆来。

白苏递了茶水后,又让旁边的仆人将唐芦儿跟前的酒撤下,换上温甜的果酒。这旁若无人般的细细交代,配上那张浅笑妖娆的脸,但凡往这看的人,心头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上官钰已经转头同孟桐交谈起来了,似根本没看着这一幕般。对面的衡华琴师亦自顾饮酒,偶尔抬眼看一看亭厅中央舞姬们轻纱飞扬,环佩叮当的回旋舞。

唐芦儿忽然间觉得很可笑,孟家之前的败落,本就跟白苏离不开关系,可如今白苏竟成了孟府的座上宾;衡华跟白苏亦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两人之间竟也能习席而坐,彼此冉竟还加互敬酒;就是她,白苏之前曾派过一轮又一轮的杀手要取她性命,可到了这边后,无论是她还是白苏,谁都不曾提过那些事,就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而她和上官钰,原本是最不该有隔阔的两个人,可眼下,却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忽然间横在他们之间。两人谁都没有点破,可距离却己在无声无息中扩大。

“听闻衡华先生之琴,天下无双,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耳福?”乐师那边一曲住后,白苏忽然就朝对面道了一句。此言一出,在座的宾客不由都停住了交谈,衡华今晚是以客人身份前来赴宴,若是当众抚琴的话,岂非是降与乐师同等身份,此事实乃不妥,白苏亦是不该提出这个要求。

座上的孟桐正要开口,不料衡华却已张口道:“亦听闻苏殿主剑式无双,不知在下可有这个眼福?”

“琴音助剑舞…”白苏忽的一笑,“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不过今日场合不甚合适,不如就改约明晚如何?明晚正好是我白月城的小祭月,衡华先生若是能赏脸抚琴一曲,在下亦就先生的琴音舞剑一场。”

“不甚荣幸。”衡华举杯,银质面具泛出一层幽冷的寒光。

“一言为定。”白苏亦举杯,面上绽出一个妖冶的浅笑。

文质彬彬,举杯相敬之下,看得见汹涌的暗潮,唐芦儿只觉得胸口那砰砰砰的,越跳越快,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而这抚琴剑舞之约,成功勾起在座公卿们的好奇心,就是那些世家女眷们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谁不希望明晚能亲眼目睹这两位风姿绝代的男人会有怎样的演出。

于是打探的打探,套近乎的套近乎,拉拢的拉拢,就是座上的孟桐也不免说了句令人期待。

白苏客气之后,就笑着许诺,明日会将请帖送到各位府上,至于会送谁不会送谁,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只是他却特意朝上官钰那道了一句:“明晚也希望王爷能赏一分薄面。”

“若有时间,定会前往。”上官钰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厌倦,他说话时,冷然的目光从唐芦儿面上一扫而过。

月上中天时,筵席总算到了尾声。

宾客纷纷起身告辞后,孟夫人本想留唐芦儿一晚的,只是瞧着这架势,她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起身随孟桐将上官钰,白苏及唐芦儿送出府外。

然而就在唐芦儿走出大门时,瞧着停在左右两边的那两辆马车,再看下了台阶,走向各自马车后,就回头看着她的上官钰和白苏,她一下子愣住。

他们,是在等着她选要上哪一辆马车。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是衡华琴师从里出来,她僵硬的转头,只见那张银质的面具,正对着她泛着冰冷的光。

良缘到 第150章 哭

“薇儿。”白苏先开口,“明日就是十五了,随我回副城准备一下祭月之事。”

唐芦儿微张了张口,却不由转头往上官钰那看过去,衡华琴师就在旁边,她不知他还愿不愿让她过去他身边。

可是上官钰却未开口,只是看着她,夜风扬起他黑色的大氅,雪花落在他发上,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没有上前,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衡华琴师下了一级台阶,上官钰眉头微微一颤,即从唐芦儿身上收回目光,转身。

唐芦儿忽然觉得好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穿过衣服,贯穿身体。

他是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还是什么?为何连话都没有一句!

唐芦儿怔怔地站在那,身前身后都站着人,还有人等着她过去,可她却有种被遗弃的感觉。天地如此之大,路途这么遥远,她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只想得这一人而已。

可终究,他对她的喜欢,抵不过国仇家恨。

可上官钰转身,却并未上车,而是让人将他的马牵过来,接着,那车帘子忽然被掀开,白镜从车里跳下,朝唐芦儿垂首道了一句:“姑娘,请上车。”

唐芦儿愣住,好久才道:“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这等着姑娘。”白镜抬脸,然后又住白苏那看了一眼。

唐芦儿即看向上官钰,他终于开口,声音冷漠:“夜里寒,快上车吧。”

“城主交代我务必照看好姑娘,如今姑娘脚还没好利索,还是让姑娘休息一晚,明儿我再送姑娘到副城,望苏殿主莫怪。”白镜朝白苏那道了一句,声音淡得有些冷。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见。”白苏倒也不刁难,朝唐芦儿道了一句,然后就转向衡华琴师那边笑道,“先生可是回戏楼,在下正好顺路,就送先生一程可否?”

“有劳了。”衡华道了一句,说着就抬步往白苏那走去,白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芦儿下台阶时,往他们那看了一眼,只见两位都是身着一袭胜雪白衣,可不知为何,她却似看到有腥红的血将那白衣染透,寒风忽的卷过,她猛地打了个寒噤。

这时白镜已经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马车那走去。

车帘落下,马蹄声起,车厢轻轻摇晃起来后,唐芦儿闭上眼,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吁了口气,忽然间觉得好疲惫。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还是王爷让你过来接我的?”良久,唐芦儿才睁开眼问了一句。

“是我在路上遇到王爷。”白镜说着就将烧好的手炉递到唐芦儿手里,“这个是王爷让我准备的。”

唐芦儿紧紧抱着那个手炉,心里却有些茫然,刚刚,她上车前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就似她刚刚遇到他时那般,眼种冰冷而无情。

马车在麒馆停下后,白镜扶着唐芦儿下车时,上官钰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她没有住在西小院,那些天因他基本没在馆里住,所以她一直就拖着没搬,只让那些丫鬟婆子过去那边住,白天过来这边就行,夜里她就留白镜一人在身边。

唐芦儿进了上官钰的院子后,瞧着书房那亮起灯,她咬了咬唇,默默往右梢间那走去。

只是将进屋时,她又往书房那看了一眼,然后道了一句:“王爷刚刚喝了不少酒,你去备一些醒酒汤过来。”

“王蕊已经送过去了。”白镜轻声道了一句。

“我再送一碗。”唐芦儿低声道。

白镜看了她一眼,让她进屋等一会,然后就转身往厨房菲去。

唐芦儿端着那碗醒酒汤走进上官鞋书房时,正好王蕊伞着个空碗从里出来,瞧着唐芦儿后,她怔了一下,耶道:“姑娘怎么过来了,这是醒酒汤吗?王爷已经喝过了。”

“呃…”唐芦儿瞧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等着王蕊让开道。偏王蕊不但不让开,反还要将唐芦儿手里的托盘按过去,嘴里还笑着道:“姑娘这端着手软,我帮姑娘拿回去吧。”

“不用,真不用。”唐芦儿往后一躲,只是那会王蕊已经伸手去接那托盘了,于是这一挣之下,那碗里的汤水一下手往王蕊身上洒了过去。唐芦儿吓一跳,手一扯,那托盘和瓷碗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两人都吓一跳,王蕊忙蹲下身收拾那些碎片,候在书房外的随从即往这头走过来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没事,已经没事了。”唐芦儿往书房里看了一眼,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要出来的意思,她喃喃地道了一句,然后又朝王蕊道了一句”你这个给我吧,你去换衣服。”

“哪用劳姑娘的手,刚刚也是我不小心才将姑娘送来的汤洒了,姑娘莫怪。”

唐芦儿摇了摇头,王蕊有些尴尬的行了一礼,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个人站在书房门外,心里默念了一句,我遇到你喜欢你时,我还是个穷丫头,你还是重罪逃亡之身,有今日没明日,可那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为何你会是安远王,我会是白月城城圭的孙女。

唐芦儿走开后,赵力有些不解地进了书房,看着坐在书秦后面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了一句:“王爷,刚刚唐姑娘来过,没进来。”

上官钰未应声,也未抬眼,目光看向虚无处。

唐芦儿回到自己屋,房间内已经点了灯,房间里没有别人,白镜不知去哪了,桌上橘红色的烛火微微晃动着,照着屋里的一桌一椅,一案一几,照着满屋的寂寞和茫然。

她站在榻边呆了好一会,然后无声地擦掉脸上的泪,最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捂着嘴巴,将声音堵在喉咙里哭了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连白镜走进来,她都没发现。

烛芯忽的爆了一下,烛火猛地晃了晃,昏暗烛光落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偶尔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哭声从她指缝中溢出,却马上,又被她给绪了回去。

白镜怔了一会,略一沉吟,然后就轻轻退了出去。

烛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唐芦儿正捂住唇,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后面伸过来,拉开她紧捂着唇的手,并帮她抹去脸上的泪,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似轻叹般的喊了她一声:“芦儿。”

唐芦儿一下子止住了哭,楞住,上官钰将她转了过来,似心疼又似无奈地说道:“我刚刚只是,头有些疼,又在想着事,而且也这么晚了,所以才没让你进去。”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就垂下脸,拿袖子自个擦着泪,他以为她只是委屈,若仅仅是委屈就好了。

“怎么了?”他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即问了一句。

她微偏过脸,没有看他,她不敢说她已知道他父母兄长的事恃;不敢说为他觉得难过;不敢说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敢说怕他会连她也一起恨上;更不敢说他与她或许从此渐行惭远,再无走到一起的可能。

上官钰拉着她坐到榻上,将她的肩膀掰过来,仔细盯着她。

“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唐芦儿终于将眼泪逼了回去,强笑了一下,“女孩子总会这样,偶尔会有些不开心的时候,你别在意,我明儿就好了。”

上官钰皱眉:“心情不好,指的是什么?”

唐芦儿迟疑了一会才道:“就是…心情不好,担心明天的小祭月,担心白苏会不会心怀歹意,担心奶奶的身体等等。”

他没说话,只是拿拇指帮她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渍,唐芦儿抬手握住他的手掌,许久,才又笑着道:“我真的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是今晚,白苏跟你说什么了吗?”上官钰看了她一会,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唐芦儿摇头:“我才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上官钰暗叹一声,就拉开她的手道:(,去洗把脸,然后上床好好休息,已经太晚了。”

似乎,真的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两人之间多了几分生疏,他在慢慢远离她。光凭当初他对自己下了十万两黄金的通缉赏金,她就知道他心志之坚决,非常人可比,如果他真的决定离开她,她可还有靠近他的可能?

唐芦儿有些慌地抬起脸,他却已经站起身,明明近在咫尺的身影,却似要忽然消散般,她忙喊了一声“七哥”。

他将要转身,听到她的声音后又停住了,然后询问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想问问,明儿你会不会过去那边?”

上官钰沉吟一会,就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道:“多半会过去,好了,我走了。”

回了书房,上官钰在太师椅上坐下后,没一会,赵力就拿着一些宗卷进来递给他。

上官钰接过后也不看,直接往桌上一扔,然后拿起桌上那个黄玉狮子镇纸,捏在手里看了一会。一旁的赵力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瞧着上官钰忽地将那黄玉狮子镇纸拍在桌上,声音不大,他在拼命收着手里的力道,可是那一掌长的黄玉镇纸却还是断成了三截。

良缘到 第151章 血

“老爷也要过去那边?今晚可是元宵呢,孩子们都盼着能跟你一块坐着说说话儿。”傍晚时分,孟夫人进了屋后,瞧着孟桐已换了衣服,她便走上前轻轻道了一句。

“昨晚也算是摆过宴了,再说一会老三也随我一块过去。”孟桐整了整袖子,说着又让孟夫人将他的大氅取出来。

“说来,伯新也回来这么些日子了,有些话我总没找着机会跟老爷好好说说。”孟夫人将丫鬟手里的大氅拿了过来,然后就让她们都出去。

“什么话?”孟桐也不看她,只随意问了一句,然后就走到桌边,刚拿起茶杯,孟夫人就接了过去。她小心倒了杯热茶递到孟桐手里后,才斟酌着开口:“伯新如今都快二十五了,以前因为老爷一直拖着,他呢,又没个定性,年纪也还小,所以我才没急着给他定下一门亲。后来老爷出了事,我也就顾不上这个,可如今老爷已经没事了,伯新也回来了,这事儿,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或者老爷心里另有什么打算?”

孟桐喝了半盏茶后,沉吟一会才道:“你怎么想的?”

孟夫人叹一声:“我还能怎么想,咱孟家经过这一场大难,老爷心里不都有算计了吗。”孟夫人说到这,就看了丈大一眼,迟疑道,“难道老爷还打算让薇儿嫁进来?虽说当年说过要跟白月城结亲,但此一时彼一时,薇儿不定能不能接手白月城,而那苏殿主是个什么角色,这些年老爷心里还不清楚吗?大伯他们一家…”

“所以你认为不妥?”孟桐打断她的话,反问一句。

孟夫人住了口,也没应声,只是压住心头那点不快,转身走到椅子边,轻轻坐下后才重新开口:“那就单说薇儿吧,这孩子回来后,也没回咱孟府,而是住到麒馆那去了。虽说她忘了以前的事,但伯新可是舍命带着她离开,又在那荒岛上陪了她三年,这点恩情她总该记得的吧,偏…”孟夫人说到这,忽然就打住了,停了好一会,她才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算了,我也不是要跟她计较这个,只是昨儿她过来时,我曾在她面前点了一下她和伯新的重,可当时她看着除了有些吃惊外,就没别的表情了。宴后,也不曾想要留下一晚,跟我好好亲近亲近。再说她既然忘了以前的事,那现在就得努力想起来才是,怎么看着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薇儿以前不就是那么个性子吗,话从来不多,也不习惯与人亲近,你何须大惊小怪。”

孟夫人淡淡一笑:“以前是那样没错,但是这一次回来,我瞧着她却是变了不少。单是不住孟府,不住白月副城,反去麒馆那落脚,这事就很耐人寻味。”

孟桐瞥了她一眼:“这事以后再论,你让人去老三那看看,他准备好了没,该出去了。”

孟夫人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轻轻道了一句:“不过那孩子如今倒是越来越像白梅了。”

孟桐眉头微皱,孟夫人就已经出去了。

父子俩坐上马车后,孟桐忽然就问了孟三一句:“薇儿跟安远王是怎么回事?”

孟三一怔,随后笑道:“老爷子不是最会看事的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孟桐沉下脸,孟三手拍在膝盖上笑道:,就是老爷子你想的那么回事。”

孟桐皱起眉头,却没再开口,可就在孟三以为自个老爹不再谈这事的时候,孟桐忽然又问出一句:“你就打算这样?”

孟三靠在车壁上懒懒一笑:“这话问得,丫头喜欢谁就是谁,再说咱孟家跟安远王的关系向来不浅,难道还能在这事上弄出什么事来。”

孟桐瞥了自个儿子一眼,沉默了一会,便将话转到这些天洛城内发生的大小事上。

下午那会,白苏的马车就候在麒棺门口了,而那会,上官钰出去还未回来。

唐芦儿在白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可满眼看到的只是纷落的雪花中,灰色的高墙,紧闭的大门,以及空寂的街道。

上官钰是天没亮就出去的,她一夜未眠,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动静。只是不知他这么早出去做什么,今日是元宵,他可是去找衡华琴师?

傍晚时分,唐芦儿入了白月副城。

下了车后,即看到两排身着长袍的人立在两边对她屈身垂首,按着又有两名老者上前向她屈身行礼。唐芦儿回过神,也回了一礼,这些白镜都教过她了。

不多时,她就被带到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内,里面已经侯了数位侍女。

随后就是一系列繁琐的沐浴穿衣打粉,待天完全暗下后,唐芦儿也似整个换了个人般。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有些陌生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怔然。

长及臀部的头发被整个放了下来,如紧箍圈般的额饰被戴在头上,中央还镶了块鸽子蛋大小的,如招妖镜般的蓝宝石,很沉。之前的小袄长裙也换上了一袭贴身拖地长袍,衣领开得不小,宽大的衣袖几乎要垂到她上,腰身那收得很紧,总之是各种别扭。

“果然,这瞧着总算是像个样子了。”白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旁边的侍女慌忙行礼,然后皆退了出去,只白镜站在那未动。

白苏看了看白镜,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忽然道了一句:“城主似乎很信任你。”

白镜未应声,唐芦儿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要出去了吗?”

白苏回头,又打量了她一眼,便朝她伸出手道:“走吧,随我出去,客人都到齐了,好戏要上场了。”

唐芦儿一怔:“什么好戏?”

白苏一笑,眯着眼晴看着她道:“我的薇儿,今晚这样的场面,你最想看到什么?”

唐芦儿心头隐隐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只是不待她多琢磨,白苏已帮她系上披风,并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

他的手还是那么冷,像冰一样,让她感觉极不舒服,唐芦儿要抽回手,不想他却握得更紧了,且还转头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我的手很冷。”

明明是极阴柔的一张脸,但那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让她不由就打了个寒襟。

“薇儿,你怕我。”他忽然笑了,“你娘从来不怕我,不过她跟你一样,也是非常不喜欢我这双长年冰冷的手。”

唐芦儿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穿过最后那道长廊后,便到了副城中央空地的祭台那,祭台上的异兽铜鼎里,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祭台周围已经坐了一圈今晚的贵客,唐芦儿刚走到那,就看到东面那个熟悉的影子,她心头忽的就是一酸,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目光再一扫,就注意到那高高的祭台上面,还坐着位白衣胜雪的男人,冰浴的面具下,古琴已然备好,就等着寒剑出鞘。

只是接下来,当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白苏牵着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走上祭台的那一刻,唐芦儿忽然感觉自已像是在走一条不归路般,不由就想回头,白苏即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冷冷道了一句:“在这个时候左顾右盼,无疑是对信仰的亵渎,你准备面对所有信徒的怒火吗。”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寒风将她的长发衣袍阔袖扬了起来,台下的人抬眼望去,只觉台上那女子似马上要乘风而去般,看着竟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坐在东面的那位男子,从入座到现在,他同周围那些勋贵都不一样。从高处往下一看,更是明显,他的坐姿,永远像军人般挺拔,面上的表情亦冷漠得让人不敢靠近,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眼中藏着那一丝复杂的情续。

唐芦儿站到祭台上后,副城的长老不知往异兽铜鼎里洒什么,只见那铜鼎里的火忽的就高了一尺,随即白苏让她上前,必须在火势恢复正常的时候,将祷文念完。这对唐芦儿来说并不难,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可当她口最后一个音落下的那一瞬,下方,一声如冰石碰撞般的琴音忽的炸开,一下子将祭月的神圣感压了下去,不曾防备的宾客皆被震得心头一阵发麻。

第一琴师之名,并非虚传。

唐芦儿往下看过去的同时,白苏的佩剑已出,如鹤般的身姿亦飞了下去。

唐芦儿莫名地倒吸了口气,那一瞬,她心底那种不祥的感觉猛地就窜了上来。

一人之琴,却仿佛千军万马列阵冲锋,所有人的情绪都被那琴音给操纵住,激荡之气聚于胸中,如似要爆发一般,有人甚至已经站立而起。

白苏剑舞若蛟龙,白袍飞起,长剑划出寒泓,剑锋指向天际。他每一步,都踏在衡华琴音节拍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私下已经练习过千万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