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娘和你大哥吗?”衡华停止敲动的手指,轻轻问出一句。

上官钰一怔,良久,哑声道了一句:“儿子,当然不会忘。”

唐芦儿听到这话后,眼皮依旧抬不赶来,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呆住。

“你知道她们死前是什么样的吗?”衡华的声音还是那般平淡,可听在唐芦儿耳朵里,却虚幻得似来自另一个世界般。

“你那时才五岁,太妃应该不会跟你具体说过当时的情况,其实就是太妃,也知道得不甚清楚。”

上官钰沉默地垂着眼晴,衡华停了好一会,才慢慢道:”他们,是被白月城里的灰狼活活咬死的,钰儿,你见过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吗?”

上官钰豁然抬眼,衡华的目光却似穿过了时光海,浓暗的眼眸里没有焦距:“我找到他们时,你娘身上没一处是完好的,整个内脏都不见了,却还将你大哥压在身子下面,而你大哥,两只手臂已经不见,脖子也只剩下一层皮连着,全身血肉模糊…”

衡华的声音淡得不带丝毫感情,上官钰却已白了脸,刚刚还冷静的眼,此时全是不敢置信。

“你娘和你大哥在柳州的墓,其实都是衣冠塚,他们的骨灰,被留在了这里,他们一直在等着你过来为他们安葬。”衡华说到这,目光慢慢收回,眼中重新恢复了焦距,“此事的谋划者,就是这位姑娘的亲祖母,还有她舅舅,就是她母亲,跟这事也脱不开关系。”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分毫,一宇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唐芦儿,只觉得脑子一片空茫,什么都无法思考。

上官钰只觉得喉咙似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宇也说不出来。

“跟她无关吗?”衡华的声音淡漠得不近人情,“她若不回来,不跟这边扯上关系,我或许会允许她继续活着,但既然回来了,就断没看再让她安然活下去的可能,不血洗整个白月城,如何慰藉你娘和你大哥不安的魂。”

上官钰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慢慢跪了下去,低头哑声道:“她生父,就是儿子的恩师,亦是…死在儿子手里,儿子不敢以此事顶上母亲和大哥的仇。但是,她终究是什么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发生时,她甚至还未出生。”

“玄机子么。”衡华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倒是条难得的汉子,不过后来在武术上却走了偏门,你是杀他,却也是救他,当时,多半是他让你动手的吧。”

上官钰一怔,衡华看着他道:”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成,是我的错,但是这些年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都知道。上官家延续了百年的情报网,还有先祖在的一切,我还未真正传到你手里,我和你大哥就出事了。而你当时年纪太小,手里握着太多东西,反而不好。”

上官钰跪在那垂着脸,紧握成拳的双手隐隐有些发抖。

衡华说完就站起身,往床那看了一眼,上官钰即抬脸。

衡华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对她动情了?”

上官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了个“是”宇,声音里带着难言的苦涩。

“你就是想娶个青楼妓女都可以,唯独她不行。”衡华说着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道,“不过目前她对白苏和白玥都有些作用,你好好利用这一点。而且她很可能已经看到白苏武器库所在的地图,你想办法让她从白苏手里拿到那张地图。”

衡华出去后,外面的烟还未散去,良久,上官钰慢慢站起身,走到唐芦儿身边,看着那张睡得安详的脸,怔然出神。

才将唐芦儿抱出戏楼,就见孟三一脸不耐烦地从马车里跳下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长时间,我差点就冲进去…”他还未说完,猛地收住话问道,“丫头怎么了?”

“中了迷药,一会就能醒了。”上官钰一脸冷然,“我先陪她一会,你把自己的事解决了,别这个时候弄出大乱子。”

孟三打量了他一眼,再看了着他杯里的唐芦儿,沉吟一会,终是忍住没问什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走开了。

唐芦儿感觉上官钰将她抱上马车,又将她放在车内的软榻上,然后在她脸上轻抚了抚,当听闻他一声苦涩的低叹后,她心里顿时翻出无限酸楚。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希望自己不是白薇!

约过了一刻钟后,她才得慢慢睁开眼,眼珠一动,就看到守在旁边,正襟危坐的他。

天下着雪,车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忽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他整个人似陷在黑暗中一般,看不见的悲伤平静却浩瀚,如无声涨潮的大海。

她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会,上官钰终于发觉唐芦儿已经醒了,他怔了怔,便轻声道了一句:“刚刚吓着了吧,已经没事了,那人对你用了点迷药,幸得我碰上。”

“嗯。”她应了一声,也没多问,就要坐起来,上官钰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了她一下。

只是当将手放在她胳膊上时,他的动作却不由顿了一顿,唐芦儿即感觉出来了,怔了怔,就转脸默默看了他一眼。

上官钰并不知刚刚他和衡华的谈话,全被唐芦儿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所以并不觉得唐芦儿看过来的那一眼有什么异样,他将她扶起来,再将旁边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后,才道了一句:”你先在车里歇一会,我出去看看。”

他说完也不等她张口就站起身,只是才转身,后面就伸出一双手臀,一下子搂住他的腰。

她的脸靠在他后背上,紧紧的。

“芦儿?”他怔住,握住她的手,微一侧头,“怎么了?”

她贴着他的后背,轻轻摇了摇头,良久才道:“就是,想,抱抱你,我忽然有些怕…”

“怕什么?”他要拉开她的手转回身,唐芦儿却紧紧圈住,依旧贴着他的后背道:“怕你,以后,可能不再喜欢我了,可能,不想我再靠近你了。”

他楞住,又要拉开她的手,她却在后面使劲摇着头。

“芦儿!”他一下子拉开她的手,转身握住她两边肩膀,仔细看着她道,”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就是那么一想嘛。”唐芦儿一下子笑了起来,“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暗中盯着你,我迟早会比不上她们的。”

“说什么傻话。”上官钰吁了口气,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道,“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一会孟三就过来了,我下去看看外面怎样了。”

“嗯。”她点了点头,即便是在这昏暗的车厢内,她脸上的笑依旧灿烂。

上官钰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什么事后,便帮她拉了拉斗篷,然后才转身掀开帘子下车去了。天上的雪花还在簌簌地往下飘,整个世界一片银白,刚刚的混乱已经被压下去了,戏楼那边的街道也差不多恢复正常,附近亦添了好些士兵。

上官钰站在车外,看着天上的雪花,心里庆幸唐芦儿不知道这一切。可他却不知,当他转身下车的那一刻,背后的她已然泪流满面。

良缘到 第148章 亲

唐芦儿在孟府门口下车后,看着骑马跟在后面的上官钰,脚步一时迈不开。

黑包的骏马载着同是一袭黑衣的他,雪花在他周围飞舞下落,那个世界,黑白如此分明,如同生死界限一般。她对上他的目光,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晚上的寿宴,你若有空,就过来一趟吧,老爷子也希望你能过来。”孟三带着唐芦儿朝上官钰走过去,笑着道了一句。

上官钰从唐芦儿面上收回目光,下了马,朝孟三点了点头, 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又将目光落至唐芦儿面上。

唐芦儿压住心头的苦涩,笑了笑:“七哥已经好几天没回麒馆了,仔细别累坏了身子了。”

上官钰目光放柔了:“你的脚也多注意些,雪里冷,别站太久了,进去吧。”

随孟三从角门那进去的时候,唐芦儿再次回头,只见那一龚黑衣,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这一刻,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寂,她忍了好几忍,才没有转身朝他跑过去。

“丫头,你怎么了?”入了孟府后,往里走去的路上,孟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怎么了?”唐芦儿故作不解地抬眼。孟府的规模并不下于锦园,然此时此刻,她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有些机械地跟着孟三走,也没注意路上遇到孟府下人时,人家向她投讨来那等异样的目光。

“在哥面前还装什么。”孟三说着就笑道,“瞧你们刚刚那黏糊劲,两人看来看去 还跟捉迷藏似的。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欺负你了还是你欺负他了?”

“谁,谁黏糊了。”唐芦儿瞪他一眼,“你没事乱猜什么。”

孟三呵呵一笑,然后就着着她不说话。

唐芦儿避开他的目光,侧过脸,看着园中的景色,“我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是啊,你住的院子在那个方向,现在还空着呢,要不要过去看看。”孟三瞥了她一眼,懒懒地笑了笑,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不是要先去拜见孟伯父的吗?”唐芦儿一边往那方向看,一边道。

“也是,那就先去瞧瞧老爷子吧。”孟三收回手,就朝旁边问了一句 , “老爷现在在哪呢?”

“刚刚才去了大太太那,想必这会还在的。”旁边的管家忙回了一句。

“大太太那这会还有谁在?”

“二奶奶,还有几位姑娘,大爷身边的。大爷身边的几位姨奶奶应该也在。”

孟三听后,眉头微皱了皱,只是随即就是一笑,跟着就拉着唐芦儿往上房那去了。只是才走了一会,孟三忽然又停下,打量了唐芦儿一眼 , 问了一句:“你的脚怎样了?”然后不等唐芦儿开口,他就转头吩咐管家让人备小轿过来。

唐芦儿忙拦住道:“不用,我走一会没事的 。刚刚在车上也休息够了。”

一旁的管家迟疑的看向孟三,孟三仔细瞧了唐芦儿一眼,“真的没事?孟府也算是你的家,不同这般生分客气的。”

“真不用,其实适当地走动一下也是好的。”唐芦儿笑了笑 。她这会已注意到那管家不一般的目光,于是先行一步道:“快走吧。”

进了二门后,就见一位身着啡色缎面散花褙子的婆子领着两位丫鬟候在那,瞧着他们后,那婆子马上笑着迎上来道,“太太正等着三爷和姑娘呢,瞧着这雪天,怪冷的,姑娘拿着这手炉,暖和点。”

唐芦儿瞧着那递过来的粉彩手炉,再看那一脸笑意的婆子,一时有些愣住。

“这是太太身边的欧嬷嬷,也曾照顾过你几年。”孟三解释了一句,唐芦儿回过神,即接过那手炉,垂脸一笑,小心道,“多谢嬷嬷。”

“好姑娘,长高了不少呢,真没想还有能见到姑娘的一天。”欧嬷嬷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唐芦儿一眼, 然后道:“来,快到太太那去吧,大家都等着呢。”

唐芦儿有些紧张的看了孟三一眼,孟三朝她咧嘴一笑,低声道:“别怕,来。”

“孟伯父他们,知道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知道,我跟他们说过了,今日叫你过来,就只是想看看你。”孟三说着便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欧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面上又是一笑,这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府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姑娘看着也不似以前那般自闭了,这两孩子也比以前亲密了不少,不错,真不错。

不多时,一行人便行到孟夫人处,唐芦儿随欧嬷嬷和孟三进了院门口。走上游廊时,便瞧着那气派的屋宇下,漫天飘落的雪花中,丫鬟仆妇们鲜亮的一片立在那儿,好不扎眼。

进了正屋的大花厅后,忽的瞧着里面花团锦簇的一群女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唐芦儿更觉得晕头转向。

“薇儿,好孩子,快过来我瞧瞧。”刚跪下去磕了个头,还不等站起,坐上那一身珠光宝气的孟夫人忙就起身,朝唐芦儿招手。唐芦儿又看了孟三一眼,孟三朝孟夫人笑道:“我总算是没负太大的念想,瞧,薇儿妹妹我好好给带回来了,这一下太太打算赏我什么?”

“臭小子,整日儿的不着家,一回来张口就讨赏。”孟夫人笑骂了一句,然后就拉着唐芦儿道,“不过总归你也到了年纪了,薇儿如今也回来了,一会儿就跟老爷说,赏你一门亲。”

这话一出,厅内在座的心头皆是一惊,唐芦儿也愣住,就是孟三也是微怔。

坐在一旁的金潇潇本是刚端起茶盏的,听了这话后手即顿了一顿,只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然旁边那几位孟大爷房里的姨娘,其中一位却是特意扫了金潇潇一眼,然后才朝孟夫人笑道:“那这可是喜事呢,也不知太太打算什么时候定下。”

“太太真爱说笑。”不等孟夫人张口,孟三即道了一句,然后又问,“对了,刚听乔管家说,老爷这会在这边呢,怎么没看见,不是说要见见薇儿的吗。”

“你爹也是才回来,茶还没喝上一口呢,就又去书房那了。”孟夫人打量了这两孩子一眼,面上一笑,“也罢,你就先带着薇儿过去见见你爹吧,我这也要去看看下人们准备得如何了。待今晚的宴后,薇儿再过来跟我说说话,也让我知道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从孟夫人那出来后,唐芦儿长吁了口气,然后就悄悄拉了拉孟三,瞅着他道:”刚刚太太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把咱凑上一对!”

“太太那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孟三叹笑一声,“丫头,你现在的身份已经公开了,你的亲事太太是做不了主的,刚刚那么说,只是想探探你的态度。”

唐芦儿一楞:“探什么态度?”

孟三目光一动,看着她:“看你有意无意。”

唐芦儿怔住,孟三却已经转开目光。

孟桐的内书房就设在正屋的耳房那,没几步就到了。只是这边明显比刚刚花厅那冷清了许多。

“平安回来了就好,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你娘了。”光线微暗的书房内,头友已见花白的孟桐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唐芦儿,许久,才缓声道了一句。只是那声音里,却隐约透着几分苍凉,唐芦儿不解的抬了抬眼,随后又垂下,本想道一句谢的,只是微张了张口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反会客气得伤人心。

孟桐似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便上前两步,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就当是重新开始。”

唐芦儿怔了怔,良久,低头应了声“是”。

孟桐又问一句:“听说你这几天,都住在麒馆?”

唐芦儿点了点头,孟桐沉默一会,终是一叹,“住在那也好,不过要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了。”

唐芦儿怔然抬眼,孟桐却道:“去吧,让老三进来,我跟他说说话。”

从孟桐书房出采后,歪在廊柱上的孟三即站直笑道:“老爷子的话还是这么简洁,才这么一会就出来?”

“伯父让你进去。”唐芦儿走过去道了一句。

“行,那我先让丫鬟领你去太太那坐一会。”孟三说着就要唤人,唐芦儿却拉住他笑道,“不用了,太太这会不是正忙着吗。我就在这坐坐。”

孟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好吧,不过这外头冷,你坐久了会吃不住冷风的,去那边的小厅那坐一会,这个射候那里没什么人,太太也不会到那边。”

瞧着唐芦儿走开后,孟三再看了看已经开始暗下的天色,不由就是一声叹息,然后才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就到了晚上,筵席摆在孟府园中一座景观亭里,周围布上锦帐幔,摆上铜炉火盆,设上香炉,添上堂花,排场看着不算大,但处处都足见精致得体处。

男女是左右分开设席,唐芦儿的位置正好被安排在今金潇潇旁边,她才坐下,一位衣着极体面的丫鬟就进来道:“老爷,太太,衡华琴师到了。”

“快请。”那边座上的孟桐一怔,然后就道了一句。

旁边的宾客即笑道:“也就孟大人才请得起这位第一琴师。”

“老夫也是试着发了请帖,倒没想到衡华先生竟真的屈身前来。”孟桐呵呵一笑,说着那位身着一袭阔袖白衣,面带半张银盾面具的男人已经徐徐走进,孟桐马上起身迎了上去。

唐芦儿感觉到对方进来的那一瞬,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似往自己这看了一眼,她心头不由得是一凉。

良缘到 第149章 接踵而来

随着衡华琴师的入坐,那说不尽的肴列珍馐,汤陈桃浪即流水般地送上桌面。铺锦绮绣的亭子内,烛火萤煌,歌舞声容,俨然是道不尽的风流,诉不完的富贵。就是女客这边,也是觥筹交错,笑语声喧。

孟家才刚从大难中起来,孟桐并不想这般铺张浪费。可孟夫人却说,好容易一家团圆了,且这请来的也都是向来交好的,亦是在当年的大难中相互扶持过来的,曾经也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份,所以这筵席,不单是为他祝寿,亦是为答谢大家笼络人心,断不能马虎了。

如此,孟桐也就随了她,再说衡华琴师的到来,也是为他脸上添光。或许还能借着与衡华琴师交好之意,笼络那些向来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士,所以这筵席若是寒碜了倒是不妥了。

只是令孟桐想不到的是,衡华琴师才入座没多会,外面的下人又进来报了一句:白月城的苏殿主,白苏备着礼物过来了,只是因对方没有请柬,而孟府又不曾与之正面打过交道,所以下人一时也不敢随便将人放进来,只得先拖着,然后慌忙进来报。

听说这事后,若说孟桐和孟夫人心头是惊诧的话,那唐芦儿心里就是翻起滔天巨浪了,连手都隐隐有些颤抖起来。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往衡华那看过去,在场的人不知,她心里却是清楚,他们可是生死仇敌,如今这就要碰上了,会出什么事?!

然那位面戴银色面具,一身出尘气质的琴师却未丝毫异样的举止,就连其正拿着杯子的手,也平稳如初,并且还同旁边的客人低语交谈两句。

其实除了唐芦儿外,她旁边的金潇潇听到下人报的那句话后,心头也是一惊,只见她眼神闪了闪,就垂下眼。却正好那会,孟三往唐芦儿这看过来,于是碰巧就看到金潇潇面上的异色。

孟桐和孟夫人对看了一眼,便让人快请。

不多时,遂见那披着雪色大毛披风的白苏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位捧着礼物的随从。

“知晓今天是孟都司的寿辰,在下不请自来,还望大人莫怪。”白苏进来后,即朝座上的孟桐笑着道了一句,然后就让身后的随从将贺礼呈上。在座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苏殿主,皆被对方那张阴柔妖孽的脸惊住。且此人随意一个手势的优雅,看起来竟有种逼人的贵气,不需验明身份,谁都不会怀疑他就是白苏。于是刚刚还笑语声喧的亭厅,一下子静了下去,连琴乐声都跟着停了下来。

衡华淡淡一抬眼,往乐师席那看了一眼,艺姬的琴音太弱,压不住这样的气场。

“苏殿主言重了,来者都是客,哪有责怪之理,快请上座。”孟桐让人接过贺礼,同时命人添案席。

“听说我那位侄女也过来了,大人可否在我旁边多设一位,让她与我同席。”白苏轻轻一笑,又道了一句,随后也不等孟桐开口,他就转头,在唐芦儿那道了一句,“薇儿,还不过来。”

女客这边,因白苏忽然转头往这方看过来,一个个世家女眷面上都飞起红云,忙微垂下脸。只唐芦儿怔怔地对上白苏的目光,脊背忽的一阵发寒,手心不由就冒出一层冷汗,他这是想做什么,什么意思?

“薇儿。”白苏再叫一声,那双细长的眼睛含笑地看着她,面上看着温柔无比,然他眼中的警告之意,却只有唐芦儿看得懂。

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片刻之后,唐芦儿才张口道了一句:“我是女客,不便过去男客那边。”衡华就在那头坐着,她不敢过去,亦不敢在他面前称白苏为舅舅,即便对方刚刚已道出侄女二字。

“无妨,那是他们需要守的规矩,不是白月城的规矩,你无需在意,过来。”白苏面上依旧笑着,只是那话却比刚刚重了几分。

迟疑了一会,唐芦儿终于走了过去。

孟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从刚刚到现在,他一字未说。昆仑果还未拿到,白苏这个要求亦不过分,所以孟三心里清楚,唐芦儿定不会在这和节骨眼上驳了白苏的面子。

白苏的位置,就设在衡华对面,双方案席间的距离不足两丈远。

两人坐下后,白苏即看了对面的衡华一眼,笑道:“真想不到竟会在这见到衡华先生,还真是意外之喜。”

“苏殿主之名,才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衡华轻扬嘴角,说着就举杯朝白苏示意了一下,白苏亦拿起杯子回敬一番。

唐芦儿在一旁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座上的孟桐没再开口,只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谁都嗅出来,这里有些不寻常的味道。

亭厅内更安静了。

然,这还没完,白苏这边才落杯,外头的下人又进来道了一句:安远王过来了。

唐芦儿即抬起脸,往门口那看去;白苏顿时一笑,眉眼斜飞,分外妖娆;衡华则慢慢放下杯盏,依旧是波澜不惊,旁边的仆人即往他杯里斟满酒。

孟桐道出一声快请后,在座的客人这才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起来,那边的孟三却是叹笑一声,心道今晚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上赶的似的。

不多时,一身紫衣蟒袍,身上带着肃杀之气的上官钰就走了进来。

在座的,除了衡华和白苏以及那些世家女眷外,几乎都起身相迎问好。上官钰大致寒暄后,才往那边看了一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漠然地收回目光,然后朝孟桐道了几句祝贺的话。

孟桐呵呵一笑,面上喜色显而易见,他客气应了几句后,即请上官钰上座。他的位置是早就摆好的,就在主座下首,皆对着衡华和白苏等人。

应该再不会有意外之客过来了,孟夫人看了孟桐一眼,便命人重新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