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终于收敛起笑容,紧了紧抓着宁采臣衣领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放了他,你让我走。”

马昱紧盯着魅姬,两把飞剑“嗡嗡”震颤,仿佛下一刻便会飞射而出,“我自然说话算话。”

先救了宁采臣,之后怎么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魅姬最后看了马昱一眼,忽然提起宁采臣,猛地掷向马昱,她自己身形一闪,破窗而出。

马昱只得伸手去接,刚接触宁采臣身子,却是面色大变,低咒了一声,扔下宁采臣,向着魅姬离开的方向追去。而被马昱随手扔下的宁采臣,红光一闪,变成一个长条形的枕头。

趁着跟马昱说话的机会,魅姬悄悄使了个障眼法,真正的宁采臣显然是被她带走了。

马昱追着魅姬而去不久,另一股异常的气息,潜入了尼山书院。相比起魅姬的大胆,这一股气息要小心谨慎得多,又浅薄弱小不少。

它进了书院之后,在外围小心翼翼地徘徊了很久,这才一步一停地靠近住宿区。进了住宿区,它像是终于寻着了目的地,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它脚程很快,直直朝着王蓝田几人休息的房间靠近。

英宁凝神静气,注意力集中到了极点,整个人紧绷着,准备随时出手。

离着王蓝田几人的房间,还隔着其他学子的七八间房时,英宁甚至已能瞧见那个黑影了。也是在此时,这黑影忽然一顿,转身隐没在它眼前的那间房内。一个眨眼的工夫,那黑影穿门而出,手中提着一个人影,未等英宁反应过来,已向着书院外疾奔。

英宁大惊,一掐指诀,一个隐息符打进王蓝田几人的房间,将他们的气息暂时掩藏,闪身向着逃遁的黑影追去。

那黑影进的,赫然是英台与梁山伯的房间,通过牵神符的感应,英宁已知道,被黑影掳走的人影,正是英台。

这是英宁早先从未想过的情况。

英台不是什么特殊体质,身上又种着她的符咒,照理说怎么都不可能有邪物找上她的。那黑影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瞧着模样,倒像是特意来寻英台似的。

这般想着,英宁心里有些发急,循着英台身上符咒的感应,速度又快了三分。

前方的黑影带着英台,丝毫不知英宁紧跟在它身后,奔出书院,又前进了约莫七八里地,进了山间密林,竟是停下了脚步。

因着担心英台安危,引来那黑影玉石俱焚的反抗,她来不及救援,让英台受到伤害,英宁并不敢直接接近,而是掐了隐息符,减缓步子,无声无息悄悄靠近。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安静的密林里传出很远,紧接着是一个清脆的陌生女声,“祝英台,起来!别装死!”

英宁心中一颤,暗道果然是冲着英台来的。但她怎么也想不通,它为何会针对英台,她万分肯定,从来未曾听到过这声音。

心思一转,英宁倒不急着出去了。

黑暗挡不住英宁的视线,她能清晰地瞧见那黑影的模样。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样貌仅只十七八岁,着一身鹅黄色长裙,肤色白皙,柳眉凤目,容颜姣好,身形修长,袅袅婷婷,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只她的气息很是怪异,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这种似是而非的情况,让英宁不自觉地皱起眉来。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女子的样貌,她很是陌生,却不知英台是从哪里认识的。

正在这时,英台悠悠转醒,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努力撑开眼,手撑在地上,半坐起身,一时还未弄清楚状况,茫然四顾。她抬头瞧见狠狠盯着她的女子,吓了很大一跳,瞪圆了眼睛,差一点尖叫出声。

视线渐渐地清晰,英台看清了女子的样貌,不由地失声唤道,“黄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站起身来,勉力牵动唇角,想露出一个微笑,奈何这反常的情况让她害怕难安,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黄姐姐,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么?上回一别,很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你与你的那位杨大哥,是不是早已成就了好事?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英台的语速越来越快,“你怎么知道我在杭州?你也住在杭州城么?早知道这样,我便去拜访你了——黄姐姐,天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啪!”

“黄姐姐”反手一个耳光,打断了英台的话,过大的力道更是打得她一个趔趄,脸颊火辣辣的,又痛又麻,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回去?祝妹妹想回哪里去?”“黄姐姐”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直视英台,伸手轻轻地将英台拉了起来,“姐姐请了妹妹来,可是有许多话想跟你说。来,陪姐姐说说话,说起来,上一回的事儿,姐姐还未好好谢谢你呢。”

☆、狐诱

“不…不用了。”英台面色发白,浑身颤抖着,她瞧着“黄姐姐”带着微笑的脸,只觉得又是陌生又是害怕,渗人的寒意顺着背脊直达头顶,“黄姐姐,你、你不用谢我…”

英台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上一回见着黄良玉,她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有着一份让人羡慕又同情的感情。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下意识地便开口说要帮她。她觉得这是一个对八哥、对黄良玉都好的结局。

在英台想来,离开了祝家大宅的黄良玉,该是跟着她的杨大哥一道远走高飞,到一个再没有人阻挠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却不知黄良玉为何变了个样。虽然还是她熟悉的眉眼,却让人觉得那般可怖。

“这怎么行?”黄良玉亲切地拉着英台的手,那力道大得英台微微扭曲了脸,又不敢痛呼出声,“祝妹妹,你是不是不愿意见着姐姐?你害怕姐姐?”

英台下意识地连连摇头,“自然不是,见着黄姐姐,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黄姐姐,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抓疼我了。”

“不好意思,姐姐听着妹妹想走,一时着急,所以…妹妹不会介意吧?”黄良玉像是才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笑,放开了祝英台的手。

“不介意,不介意。”英台收回手臂,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右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终是不敢再提要走的事。她小心地瞧着黄良玉,咽了一口唾沫,丝毫没有让她发干发涩的喉咙好受一些,“黄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很多,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祝妹妹也觉得姐姐变了?”黄良玉似笑非笑,灼灼眸光瞧得英台垂下头去,心脏剧烈地跳动,活像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祝妹妹,姐姐有今天,还要多谢你,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刚开始,黄良玉语声轻柔,说到后来,陡然拔高声线,高声厉喝,抬步逼近英台。

英台一步一步后退,呐呐道,“怎、怎么会?我并没有做什么啊,这还是我第二次见着姐姐…”

“我这一辈子,便是毁在两个人手里,你正是其中一个。”黄良玉闪电般抬手,扼住了英台的脖子,手掌越收越紧,一字一句,轻声慢语,“祝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你?姓杨的对不起我,我送他下了地狱,祝妹妹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姐姐瞧着,倒是一时下不去手。”

黄良玉一甩手,英台如蒙大赦,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捂着脖子,咳嗽了两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英台强忍着干呕的冲动,“黄、黄姐姐,杨大哥,他对你不好么?”

“怎么会不好?可好得很!”黄良玉大声笑着,终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出泪来,一滴一滴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祝妹妹,你可知道,那日你放了我出来,我确实去寻了姓杨的。他见着我很是高兴,当日便带着我离开了临江城,我们两个商量好了,要去姓杨的一个舅舅的老家。那里没有人认得我,待得风声过去,再做其他打算。”

“我想得挺好,计划却赶不上变化。一日路过一处山道,我们遇上了山贼。姓杨的居然为了脱险出卖了我,将我送给了山贼头领,自己跑了。我在山寨生活了些时日,最终不得不托身飘香楼——祝妹妹,要是你没有帮我,我还是黄家嫡小姐,还是你的八嫂子,生活和乐无忧,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黄良玉语声越来越低,状似呓语,“我原以为姓杨的是这世上最了解我、待我最好的人,我从来不介意他家境贫寒,甚至愿意为了他忤逆爹爹娘亲,丝毫不顾念他们的养育教导之恩,跟着他远走高飞。我怨恨爹爹娘亲棒打鸳鸯,却未想过他们吃的盐都比我吃的饭多,又怎么可能害我?”

“我原本已认命,听从爹爹娘亲之言,嫁与祝家八郎为妻。祝妹妹,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英台早听得目瞪口呆,竟忘记了害怕,只觉得满心委屈不讨好,“黄姐姐,那一日你悲伤欲绝,跟我说你并不愿嫁给八哥,在我提出帮你离开祝家大宅时,你也没有拒绝,反而让你的陪嫁丫鬟主动配合,你敢说当时你不愿意走?如若你真的不愿意,难道我还能绑了你走不成?黄姐姐今日说这话,怕不是太没良心,你自己选择逃离祝家,结果不好就迁怒于我,怨我不该帮你,要是结果好了,你是不是要立了长生牌位,日日感念我的恩德?”

“胡说八道!我说是你的错,便是你的错!”黄良玉撕下亲和的面具,咬牙切齿地拎起英台衣领,一脸狰狞,“我不会轻易杀了你。跟你同一个房间的那位梁公子,是你的心上人吧?姐姐便做做好事,先让你们团聚了吧。”

“不!不是,他不是!”英台想要挣扎,却发觉黄良玉的力气极大,根本不是她能比得上的。听到黄良玉提到梁山伯,英台真的急了,“黄姐姐,即便有错,那也是我的错,不关旁人的事,黄姐姐要怪就怪我,不要累及他人。”

黄良玉“咯咯”娇笑着,抬手伸出食指,拉划着英台的脸颊,“这就急了,还说不是?姐姐我的眼睛还好使,必不会看错——听说你还有个双生妹妹,名儿唤作英宁,跟着你一道在尼山书院?杭州城离着临江城确实远了些,不过没有关系,我先寻着你们姐妹,再去寻祝老爷、祝夫人问候——妹妹生得这般美貌,祝小十又要更胜妹妹三分,便是相比飘香楼的魅姬姐姐,亦是毫不逊色!”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英台脸色狂变,心神俱裂,一股渗骨的寒意笼罩着她,“你放开我,疯子…”

“我是疯了!知道我为什么活到今日么?”

黄良玉狂笑着,抓着英台的头发,“啪啪”两声拍打在她肩上,卸下了她的肩胛骨。英台痛呼了一声,双手软软垂下。

“看,这般乖乖的多好。祝妹妹,你先在这里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便能见着你小妹与心上人了。妹妹放心,深更半夜的,这里绝不会有人来…”

英台张口,明知没什么用,却还想要大声呼救,还未出声,脑后挨了重重一击,眼前一阵晕眩,陡然视线里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她想大喊,想提醒那人不要过来,下一刻便是眼前一黑,软软倒地,失去了意识。

“原来你便是那位逃婚的黄家小姐。”英宁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安静的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

“谁?”黄良玉霍然转身,一脸戒备,“你是何人?”

英宁嗤笑一声,“你不是正要寻我么?这会儿我来了,倒是省了你多跑一趟。”

“你是祝小十?”黄良玉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便留下来陪你姐姐吧。”

黄良玉一呲牙,弓起身猛地跳起,向着英宁扑来,十指指甲瞬间拉长,足有三四寸,又尖又利,闪着寒光。因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黄良玉使尽了全力,这一下若是抓实,英宁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我倒是什么东西,竟是个后天修成的半妖。”英宁恍然,终于看清了黄良玉的本质,“从来只有妖物化形为人,你却舍了人身,堕落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粽子节快乐!

☆、狐诱

黄良玉被英宁说中痛脚,眼中凶光连闪,原本墨黑的眼瞳透出诡异的黄褐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全然成了野兽的竖瞳。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脖颈额间青筋凸起,呲开的嘴里露出尖利的兽牙,动作间更狠厉了几分。若说先前她只是想打伤英宁,将英宁擒住,那么此刻再不留余地,显然是想杀人灭口,要了英宁性命。

英宁神情冷淡,瞧着黄良玉扑过来,不再说话,亦没有动作。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这只半妖,想来是转化时日不长,还未能熟练运用得到的力量,虚有其表而缺乏杀伤力。

闪着寒光的利爪,还差一寸便要刺进英宁喉部,黄良玉浑身凶光大盛,“嗬嗬”之声不绝,她甚至已预见了英宁接下来的命运。白嫩修长的脖子被刺穿,锋利的利爪穿过细嫩的皮肉,带出温热妖冶的血花,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这让她兴奋得浑身颤抖。

忽然,黄良玉惊恐地惨叫了一声,整个身体像是撞上了坚实的岩壁,复又被厚重的大锤狠狠拍出去,半空中大口大口接连喷出鲜红血雨,重重摔在一丈多远,再翻滚出去老远,这才停住,衣衫散乱,沾满枯叶草屑。

“嗬!嗬嗬!”

黄良玉弯起背脊,四肢着地,脸颊、手背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生出了黑色的茸毛。

“撕拉!”

清晰的裂帛声响起,一条足有七八尺长的尾巴穿出黄良玉臀后的衣裙,这尾巴长满了黑色的茸毛,坚韧而有力,甩动间发出“啪啪”的气爆声。几乎在同时,黄良玉用来束发的绸带猛地崩断,黑色长发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死!”

黄良玉喉咙里“咕噜噜”响着,嘶哑含糊地冒出一个字,不依不饶地再度向着英宁猛扑,声势比之方才更胜了两分。

英宁怡然不惧,连着却邪剑都不需祭出,轻轻一挥手,一道气劲击出,黄良玉便以比扑过来更快的速度,疾速倒飞回去,再一次狠狠摔在地上。

她还想起身,英宁却不再给她机会。一连九张困魔符从英宁指间凝出,构成小困魔阵,围绕着黄良玉缓缓游动,银光一涨之后隐入黄良玉体内。

黄良玉悲呼一声,仿佛身上被压了万斤巨石,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英宁缓步逼近黄良玉,“说吧,是谁将你变成半妖之体?”

黄良玉拼命挣扎着,兽瞳血光大涨,长发披散下来,面上沾满了血污,呲牙裂嘴地对着英宁嘶吼。她的十指深深地嵌入地里,因着小困魔阵的缘故,体内妖力被压制,原本坚硬如铁的利爪变得脆弱,有好几根被土石崩断,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尖。

“是不是那个魅姬?”英宁可没有忘记,方才黄良玉提到过这个魅姬,“我知道你能说话,别做出这副样子,你逃不了的。”

“嗡!”却邪剑拉出耀眼的银芒,停在黄良玉眉心,浅浅地刺了进去,无声地威胁着黄良玉。

回答英宁的是黄良玉愈加狠戾的眼神,以及数声含糊不清的嘶吼。

“既然如此,我便自去寻那个魅姬。”

轻叹了一声,英宁心念一动,却邪剑闪电般穿过黄良玉的眉心,自她的后脑穿了出来。黄良玉双目圆瞪,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即软软倒地,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在你捉了九姐,还妄图祸及我爹爹娘亲,乃至整个祝家时,你便应该想到会有今日。”

收回却邪剑,英宁回想起方才心中闪过的念头,不由地怔住了。

好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夺舍成为英宁之后,自己果然是变了许多。

随手打出一个烈火符,将黄良玉半人半妖的尸身烧成灰烬,英宁走向昏迷在地的英台,细细查看之下,发现她除了面上些许红肿,并无大碍,便放心地在她身上施了一个轻身符,带着她回转书院。

一路畅行无阻,顺利地回了书院的住宿区,英宁悄无声息地将英台送回房,又去了王蓝田几人休息的房间看过。她离开前留下的隐息符还在,没有任何异样。

很显然,马昱还未回来。

此时离着天明已不足一个时辰,英宁迟疑了片刻,终是决定先回房间等着。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见着马昱回返,英宁也不起身,执起茶壶,给马昱倒了一杯热茶,看着他坐下来几口喝完,便又帮他倒满。

这一回马昱拿着杯子没有再喝,英宁便问道,“如何?”

马昱一抿唇,似是有些懊恼,沉声答道,“人救回来了。”

“怎么?有意外?”

马昱轻轻颔首,“是一只千年蛇妖,托身飘香楼吸取男子元阳。宁采臣天生阴身,取他一点元阳,足可抵得上十人,如何能不动心?如若只这蛇妖,我倒是有法子将之斩于剑下,不想后来被那树妖强插一脚。”

“可是先前见过一回的黑山老妖?”

“是它。”马昱沉着脸,“为了保住宁采臣,让它们都逃了。”

英宁皱着眉,想起上一回见着黑山老妖与灵狐斗法,期间两妖争辩时说过的话,缓声道,“这么说,那黑山老妖与狐妖提到的黑蛇精,便是这只千年蛇妖?王蓝田几人见过的那个什么魅姬?”

马昱“嗯”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现在宁采臣被盯上了,不独是蛇妖,那树妖也对他颇感兴趣,真是麻烦!早知如此,当初咱们便应该追上去,将树妖留下来,而不是甩给那个古古怪怪的和尚。”

“再说这个有什么用?”英宁瞥了马昱一眼,平平的语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你追出去这么久,便没有在那蛇妖身上下个追踪符什么的?”

鄙视,这是赤果果的鄙视!

马昱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阿宁,你要知道,我是个剑修,追踪符什么的,你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英宁扭过头去,没有理马昱。

“这个…阿宁,我有在那蛇妖身上留下剑气,三日之内不散,寻着它应该不难。”

“那树妖呢?”

“树妖?我将它一剑击伤,起码去了百年道行,它多半,不敢来了吧?”说这话时,马昱有些不确定,“大不了我日后多看着宁采臣些,你再给他种点符咒——这宁采臣天生阴身,还敢出来乱跑,真不知他怎么活到这么大。”

英宁沉默着没有搭腔。说实话,对于宁采臣,英宁称不上熟悉,勉强有个同窗的身份,遇上了能帮得上,她不介意顺手帮上一把,但要她时时盯着他的安危,她可不愿意。

谁也不是谁的谁,英宁从来没有多少善心。

“你那边呢?”马昱转开话题,“没出什么事吧?”

“出了点意外,已经解决了。”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英宁将马昱追出去之后,黄良玉到来,掳走了祝英台,她赶上去,有惊无险地将人救了回来,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略去了黄良玉曾经是英齐未婚妻,跟着旁人逃婚私奔的事。

“阿宁,我去换身衣服。”说完了事情,马昱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椅子,抬步向内室走去。

英宁正要点头,视线却顿住,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马昱身上有些不妥,“等等!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马昱瞧着一眼沾了斑斑血迹的左裤腿,无所谓地摆摆手。

“站住!”英宁拉住马昱,将他按坐在椅子上,“脱裤子,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咳,彪悍的阿宁,⊙﹏⊙b汗

☆、狐诱

脱、脱裤子?

马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目瞪口呆地盯着英宁,见她神色淡淡,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目光专注地瞧着自己,眸中清澈却又深邃。

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心中升腾起来,马昱觉得两颊渐渐开始发热,向着耳后蔓延。

英宁惊奇地看向马昱变得粉红的耳垂,不禁出口问道,“怎么了?”

马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异样强压下去,“阿宁,你确定…你要看?”

英宁沉默了片刻,“你要是不想让我看,我也不勉强。我去给你拿药箱,你自己上些药。”

“阿宁想看,当然没有问题。”马昱恢复了平静,心道在英宁看来,怕是没有多少男女的分别,有的只是人妖鬼怪的差异,“不过阿宁怕是忘记了,我的裤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脱的。能这么做的人,只有我未来的妻子,阿宁若是打算对我负责…”

马昱眸光灼灼,静静看着英宁。

英宁半晌没有反应,接着一言不发地扭过头,转身进了内室,几息之后,她提着一只半旧不新的药箱,行至桌前,将药箱搁在马昱面前,药箱底部与木桌相触,发出清晰地碰撞声。

放下了药箱,英宁没有再看马昱一眼,径直行至属于她的书桌旁,挑亮了烛火,拿起一册翻了一半的古籍,借着晕黄的火光接着往下阅读。

马昱的视线一直跟着英宁打转,看到她坐下来看书,摇头失笑,提了药箱进了内室。

马昱进去并未多久,一刻钟后,他便换了干净的衣衫,出现在英宁眼前。英宁微拧着眉,瞧了一眼马昱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左腿,终是相信了他“小伤”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