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何红药的钢爪在那张黄花梨长条桌上抓出了五个窟窿。

何红药冷冷道:“你看懂了么?”

弹了弹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纸,王怜花笑嘻嘻道:“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何红药挑眉。

王怜花笑着扬扬那张纸,道:“这种狗爪子抓出来的东西,我能看懂个大概已是不错了。”

何红药哼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气恼,但还是忍住怒气没发作。她想,不管怎样,现在先让他去挑根好竹子做伏蛇管才是正事。王家府宅的庭院里有一**竹林,郁郁葱葱,生得极好,不用可惜。

*

“为什么不用这一根?”何红药指着面前那根又粗又壮的竹子道,“我觉得这根好!”

王怜花嗤道:“那种竹子质脆,我手中拿的这种竹子品质才上乘。你不知道,就别捣乱。”

“会看竹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何红药小声嘀咕道,却也没在他挑的竹子上指指点点了。

*

“你刀工很好嘛!”何红药看着一截竹节在王怜花手中不停地转来转去,只见那锋利的小刀上下舞动,眼看着那竹节就变了模样,她不由惊叹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王怜花低着头,手指灵活地摆弄着竹节,嘴中却哼道:“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何红药全神贯注地盯着王怜花的手中之物,没精力反驳他,只不停叫道:“这里要再削掉一点!”

“对对!这里要有个小洞!”

“那里不能全挖掉!”

王怜花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闭嘴!”

何红药理也不理他,只看着他手中之物渐渐成形,惊喜道:“是不是快好做了?”

“诶,你说话呀!哑巴啦?”何红药又道。

…算了。王怜花暗叹一声,回答道:“再抛光打磨一下,最后上些药水,就可以了。”

他抬头问:“你要随身带着?”

“这个自然。”

“那我再帮你凿个小孔用来穿绳子,带起来也方便,”王怜花放下刻刀,用力吹了几口气,把雕刻留下的粉末吹掉,然后递给何红药道,“先试试。”

何红药接过新做成的伏蛇管,把玩了一会,然后凑近管口,嘘溜溜的一吹,一种极其古怪的声音立马从管子里传出来。

王怜花听得一皱眉:“这东西的声音太难听了。”

虽然难听,何红药却对这声音感到无比熟悉亲切,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何红药心情很好,抬头便对王怜花笑道:“谢谢!”

王怜花愣了一愣,然后才慢悠悠道:“真稀奇,何大小姐居然会谢谢我。”他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下天,道:“莫非今日这太阳真要打西边出来了?”

何红药哼道:“我不过随口一说!”

王怜花故意道:“不感谢我?那行,把那东西还我。”说着他就伸出了手。

何红药道:“这本来就是我的。”

“不和你抢,还没打磨,”王怜花笑道,“用着会扎手。”

打磨是一项精细的手工活,要经过多种打磨工具和不同打磨工序后,才能让竹制品通体润泽、表里如一,花的时间不少。何红药坐在桌子的一头,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桌子那一头的王怜花,他正低着头p无比专注地打磨着手中那一支小小的伏蛇管,他的表情很认真,还有点严肃,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上,那双天生就微微上挑的凤眼无形中带了几分凌厉,好像整个面部的线条也突然变得坚毅了一点,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真不像,”何红药盯着王怜花的侧脸,小声嘀咕道,“真不像。”

王怜花埋头道:“什么不像?”

何红药道:“没有。”说完,她低下头,开始盯着王怜花正在打磨的东西看。

王怜花的手极好看,白皙修长,线条柔美,他手指的动作很灵活漂亮,打磨东西的动作就像舞蹈一样,何红药想,如果他的指甲修剪得不这么整齐干净,留长一点,再涂一点红蔻油,简直就与女人的手毫无二致。

其实现在就很像女人的手啊…

何红药默默地想。她摊开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下意识地和王怜花的手比了一下,忽然就气恼起来。

她的手似乎还不如他的好看。

何红药顿时有点不太高兴。

王怜花见何红药乖乖坐在那儿很久,也不说话,觉得奇怪,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的手看,不由笑道:“小红药的手虽然难看了点,也不要太伤心,毕竟…”他看了看何红药戴着指套的左手,悠悠道:“毕竟被蛇咬过么。”

何红药气恼:“你不说话会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停电,晚上才来,稿子都在电脑里,台式,U盘本来有备份,但它不见了,大概丢了~再想到昨天脑袋被鞭炮砸了一个大包,飞来横祸天有不测风云神马的,我觉得真的很坑爹

第二十九章

 两只装满了液体的大浴桶,一只桶的下面燃着柴火,上面不停地冒着雾气,桶里装的液体黑乎乎的,有一股怪味,正往外冒着热气。另一只桶内的液体清亮透明,上面甚至还撒了花瓣,但下面的柴火没有点燃。

“你把解药加到这个桶里去了?和那个…那个去腐肉的混在一起,不会起反应?”何红药指着那一桶黑乎乎的东西,狐疑道。

“方子我看过,没有相抵触的东西,事先试了一次,没问题,”王怜花道,“要不要尝试,全在你。”

“可是,可是…”何红药皱眉,“把疤痕消除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弄这个祛腐肉的药?”

“先把坏死的皮肉去掉,然后生肌,新生的皮肉才会好看,”王怜花耸肩,道,“去腐肉的时候大概会有点痛,你要忍忍。”

“对了,”王怜花把一支中空的苇杆递给何红药,道,“整个身子都要浸入药液,我想,你需要借这个呼吸。”

何红药迟疑着接过苇杆,问:“要泡到什么时候?”

“一个时辰左右,”王怜花补充道,“水冷了会有侍女来加柴。”

何红药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呢?”

“我?!”王怜花指了指自己,笑道:“我自然是回屋,莫非还要我在此等你一个时辰?”顿了顿,他勾了勾唇,俯身凑近何红药,暧昧低语道:“若是小红药想要我在此陪着你,也是可以的。”

何红药抿了抿唇,忽然用力把王怜花往外推,大声道:“你敢进来试试看!”

“好好好,保证不进来。我走,我走还不行么。”王怜花举起双手,乖乖地踏出门去,回头看了一眼何红药,微微一笑,迈步便离开了。

看着王怜花走远,等到真的看不见他的人了,何红药才轻呼一口气,转身关了门,走入内室。

兽首的紫金檀香炉里袅袅燃着香雾,室内烛火明亮,除了燃烧的柴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屋子里安静极了。

何红药走到那个黑乎乎的药桶旁边,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正好。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左手的钢指套解下,摆在一边的矮脚小桌上,又拿起一根头绳和一支木簪,将三千青丝悉数盘起。

然后,她将衣裳的钮子一个个解开,除去外袍,除去贴身的衣裤,除去身上放着的所有毒药,最后除去脚上金环,以赤`裸的姿态站在药桶边。

雾气蒸腾的屋子里,曼妙的女体,纤细柔美的身段。可惜,女子身上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和****的青紫,破坏了整个画面的美感。

何红药轻轻叹了口气,踏着脚凳,慢慢走上去。

药桶里的水黑乎乎的,似乎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好奇怪的东西。”何红药嘀咕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刻漏,随即便踏入了水中。

令人意外,这药水泡着居然很舒服,何红药将芦苇含在嘴中,紧紧闭上双眼,在眼上戴上特制的罩子,然后将整个身体全部浸入水中。

光线透过窗子,形成一束束光亮的通路,微尘在光路中漂浮游移,刻漏中的砂子慢慢流淌,紫金檀香炉中的烟雾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然后飘散开来。

在水中,何红药的意识逐渐变得昏昏沉沉的,她依稀知道有人进来加过柴,但身子无力得很,感觉连抬起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红药忽然感觉到身上某处一疼,随即如星火燎原一般,这种疼痛迅速蔓遍全身,如火烧火燎一般,锥心刺骨,痛苦不堪。

这是去除腐肉的代价?

何红药咬着牙,尽力忍受着,却觉得时间过得越来越慢,这种痛苦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水下流着冷汗!终于,她忍不住扶住浴桶的侧壁,想要起身唤人,可是…

她的手居然动不了!

何红药“嚯”地张开眼,眼前却一片黑暗,她记起自己戴着罩子,想要伸手将罩子取下,却发现她的手连抬起一下都困难!

怎么回事!

“唔,唔唔…”何红药咬着苇杆,拼命叫出声,水上泛起一个个小水泡。但这样并不能让她觉得好过,何红药心中的惊恐更甚,她试图动一下,哪怕就是那么一下,可是都做不到!整个身体突然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何红药睁大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室内安静得很,除了她的“唔唔”声,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四周包围她的全是水,她就像是要溺死在水中的人一样!何红药顿时慌了。

“嘘…”

这是一个具有磁性的嗓音,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双轻轻揽住何红药的脖子和肩膀的手,这双手又温暖又有力,它扶着何红药,将她整个人的位置稍稍调整了一下,好让她泡得更舒服。

是王怜花的声音!

何红药想要抓住他的手,但却连抬起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嘘…安静一点,别动,还有一刻钟。”

王怜花!你搞什么鬼!何红药“唔唔”叫着。

“去除腐肉会有一点痛,你离开药桶片刻,之前的药效就会大打折扣,无奈之下,我只好在燃香里加了一点点软骨散,让你顺着苇杆吸进去,”王怜花倚在桶边,双手环胸,微微笑道,“放心,软骨散的药效不长,很快就会过去。”

你之前如果同我说一声,我肯定不会离开药桶!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用了软骨散!

而且p而且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想着现在自己正赤身暴露在王怜花的视线中,虽然有药水的阻隔,但何红药还是羞恼不已,她愤怒地“唔唔”叫着。

“你说什么?”王怜花掏掏耳朵,道,“你说感谢我?不必了,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嘛。”

谁要感谢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何红药愤怒地“唔唔”着。

“什么?”王怜花凑近一只耳朵到药桶边,道,“你说我真好?比夏雪宜好多了?那肯定么,我对你当然比他对你要好多了。”王怜花的手指在何红药的脸上流连片刻,随即抚上她的颈,慢悠悠道:“红药,你说,我是不是比那个姓夏的好?”

你别动手动脚!

何红药敏锐地感觉到王怜花语气的变化,心中一跳,冷汗涔涔,连“唔唔”的声音都变了。

王怜花轻轻摸着她的下巴,慢慢自语道:“那是自然,对不对?他让你毁容,对你弃之不问,我却帮你恢复容颜,处处为你着想,谁对你好,一眼便知,是不是?”

王怜花又道:“红药,还很疼吗?”

当然!那种痛感像火在皮肉上烧一样!

王怜花似是听出了何红药“唔唔”声的含义,他压低嗓音,道:“疼是难免的,不痛,你就记不住。红药,你说,比起万蛇噬咬来,哪个更痛一点?”他的手指游移到何红药的唇边,他抚摸着她的唇,沉声道:“这次把脸治好了,就忘了万蛇噬咬之灾罢,为那个姓夏的所受的难,都忘了,好不好?你只要记着恢复容貌的时候有多痛就好了,记着这痛我给你的,不是那个夏雪宜。”

你什么意思?!你这个疯子!

何红药“唔唔”着,却突然感觉一双手将自己托出水面,她先觉身上一凉,下一秒便感觉一样温暖柔软的事物压在了她的唇上。

王怜花!你要干什么!何红药惊恐不已,张口就要咬他,却被他抓住机会,伸舌长驱直入,与她的舌纠缠,吮吸舔舐,似要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她整个人!

“嘶!”王怜花轻轻叫了一声,离了她的唇,手往嘴上一抹,一看,手上一道血迹。舔了舔尚有腥咸味的嘴,王怜花轻轻笑了笑,伸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整个人抱离浴桶。

骤然被王怜花摸上那种地方,何红药睁大了眼睛,全身微微一抖,“噗”地一下使劲将苇杆吐出,希望扎进他眼睛里才好!心下更是暗恨刚刚没有一口将他咬死!

这几日都是被他的假象所蒙蔽!她居然轻易就相信了这人!

王怜花轻笑道:“红药,我忽然觉得,那时候帮白飞飞和朱七七恢复容貌的时候,和如今的情景有几分相似呢。不过占便宜的好事都让沈浪那厮占去了,可惜可惜,这次嘛…”他顿了顿,继而低声笑道:“这次只有你我,没有别人。”语罢,他修长的手指在何红药的股沟处轻轻摩挲了几下。

何红药的身体顿时敏感地颤了颤,但死都不肯叫出声,羞辱的p耻辱的p愤怒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她咬紧牙关,虽然全身无力,却一点都不想让他顺心!

正在这时,何红药感觉到身子又浸入了热水中,那双可恶的大手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接着眼前一亮,原是王怜花将她的眼罩掀去。

乍然见了光线,何红药有些不适,闭了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前的水清亮,还飘着花瓣,显然是另外一个药桶。

“泡一会,疼痛感就会消失,”王怜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轻柔地按住何红药的肩,将她按入水下,含笑道,“闭上眼,将头部也泡入药水里。”

“我的眼罩!还有苇杆!”何红药心下这样想着,冲口就说了出来。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虽然可以说话,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很。但不等她再说什么,整个人便被肩上那双大手按入了药水中。

何红药的水性不差,但她水下闭气的时间也很有限,正当她觉得有点气闷的时候,忽然下巴被轻轻捏住,她的头部被半抬出水面,一张温软的唇对准了她的嘴。

王怜花道:“张口,我给你渡气。”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晋江首发

 死都不要让他渡气!

何红药睁开眼,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如刀子一样,紧紧闭着嘴,也不说话,坚决不给他丝毫乘虚而入的机会。

王怜花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处拿出苇杆来,覆唇上去,对着其中一端轻轻吹了吹,然后对何红药笑道:“能用。”

废话!当然能用!你又…你又做什么要去碰它!

何红药睁大了眼睛,目光中全是可以杀死十头牛的愤怒,王怜花却像根本看不见一样,他将苇杆□何红药的口里,将她慢慢按入水中,温柔地笑道:“泡半个时辰,估计就可以了。”

等我能动了,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无论用什么方法!何红药直视着王怜花,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王怜花倚在桶边,手指抚摸着何红药的脸,浓密得如同小刷子一样的睫毛轻轻垂下,他叹气道:“红药,我不好么?”语罢,他的手指往下滑去,这水本就清澈,水中的情况几乎被他一览无余,他的手从何红药的下巴滑到颈间,然后滑到她的锁骨,再一路往下,直到那柔软高耸的胸脯。

“呜!”此刻,何红药突然发出一声极凄厉尖锐的短鸣,划破一切。

王怜花的动作微微一顿。

“好吧,我不勉强你,我一向不喜欢勉强女人,”王怜花的手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一面流连,他一面笑道,“尤其是你。”

“红药,那个姓夏的,”王怜花勾唇,嘴角挑起一抹有些邪气的笑,他问,“那个姓夏的,有没有这样清楚地看见过你的身子?”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明显一颤。

“没有吧?我记得,你说你把自己给他的那一次,是在黑漆漆的蛇洞里,是不是?我是第一个见过你身子的男人,是不是?”王怜花的语气听上去有几分得意洋洋,他道:“现在你心中,记得最深刻的男人是不是我?是不是现在心里想着的都是我?”

是!想着怎么杀了你!

“红药,你知道吗,”王怜花的语气忽然一变,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冷冰冰的,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层阴影中,他冷冷道,“我一直嫉妒那个姓夏的,我想杀了他!”

何红药的心一惊,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情绪,只觉得那让她心慌。

“为什么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王怜花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他恨恨道,“我有哪点不如他?我比他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