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宜低着头,沉默不言。

何红药嗤笑一声,又道:“你不必费心思去想如何杀我,刚才的事,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专门去对付你和你的未婚妻。我这么说,只是告诉你,要报复你,我有的是办法。”

“你想怎样?”夏雪宜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深邃,不见喜怒。

何红药道:“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夏雪宜挑眉,冷笑道:“交易?以夏某如今废人的状态,你要和我谈交易?夏某真是受宠若惊。”

何红药不紧不慢道:“那只是如今,我要与你谈的交易,是以后的事。以你的才能,以后势必不会是如今的样子,我同你谈交易,又有什么不可以?”

夏雪宜冷冷道:“说。”

何红药道:“其实,也不能算交易。我一直在想,你欠我的,你要怎么还才好?”

夏雪宜淡淡瞥她一眼。

何红药笑道:“不必忧心,我自然不会让你以身相许。不过,你真的觉得你欠我么?如果你觉得我为你所做都是理所应当,那这笔交易也不必谈了。”

夏雪宜迟疑片刻,缓缓道:“在苗疆,你救我一次,又赠我三宝,算两次恩,如今,你救我上华山,又替我找到穆人清,也算两次恩。我夏雪宜不是不认账的人,我欠你四次恩情,我记得。”

何红药一怔,随即冷笑道:“原来你还不是完全健忘。”

夏雪宜道:“恩是恩,你若要以此要挟我,恕夏某不从。”

何红药悠悠道:“以我对你的四次恩情,换你帮我哥哥四次,可否?”

夏雪宜诧异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金蛇剑,金蛇锥,到了你手里,的确比待在五毒教更能发挥用处,你愿意还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不强求,”何红药慢慢道,“我只要你帮我哥哥四次,无论我哥哥向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做到,只要不伤害到你的人,你都得答应,并且全力以赴,可否?”

夏雪宜却问:“为什么?”

“我帮你四次,你帮我哥哥四次,然后,你我之间,再无纠葛,”何红药缓缓道,“不论爱恨,形同路人。”

“不论爱恨,形同路人?”夏雪宜重复道。

“是。”何红药道。

夏雪宜沉默了。

何红药又道:“你若同意,我们就请穆人清做证人,立下字据,绝不反悔。”

夏雪宜道:“你这是…预备同我恩断义绝?”

何红药唇角勾起一抹笑,笑得凉薄而疏离,她道:“恩断义绝?我于你有恩,你于我却只有仇,如今我这个恩人要主动同你这个仇人冰释前嫌,你倒不乐意了?”

她淡淡道:“不错,我就是要同你彻底割断关系,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守着那小人,她昨晚坐了整整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有把与夏雪宜的恩怨了断个干干净净,她才会安心。

――安心去喜欢那人。

“如何?你可想好没有?答应,还是不答应?”何红药道。

夏雪宜看着她,目光微闪,看不出情绪,只是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直刺人心。何红药毫不避让,坦然直视,根本不惧被他看穿。

两人间陷入短暂的沉寂。

最终,夏雪宜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我答应。”

闻言,何红药抬脚便往门外走去。

“穆前辈,现在有空么?”

“红药丫头?找我有事?夏雪宜那小子醒了?”

“恩,他很好,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咦,丫头,你的眼睛咋回事,怎么肿肿的?”

“哦,昨晚哭过。”

“哭过?”夏雪宜听见门外的穆人清立时压低音量,小声道:“咋哭了呢?是不是那小子又惹你伤心了?别怕,爷爷替你教训他,啊?”

“不是他,”何红药的声音明显带了一丝笑意,她道,“我昨晚想起一个人,很想他,就哭了一场。”

*

石屋中,穆人清,夏雪宜,何红药,三人对坐。

“三年前,夏雪宜在我五毒教境内窃取蛇毒,被我发现之时,他不甚中了蛇毒,为我所救。后来,他有意引诱我爱慕他,好趁机夺得我教中至宝――金蛇剑,金蛇锥和藏宝图。为此,我受万蛇噬咬之灾,沿街乞讨寻到他,此时他已被温家五祖抓住,我寻找机会拼死救出他,又求得穆大侠救他。”

“穆大侠,您说,我对他,是不是仁至义尽?”

穆人清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何红药竟会当众说出这么一段秘事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夏雪宜,见他表情平静,一丝内疚也无,有些诧异,但想起金蛇郎君平日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好,这种事他当是做的出。便问他:“夏雪宜,她说的全是真的?”

夏雪宜坦然道:“不错。”

“今日请您来,就是让您做个见证,我与他之间要断绝关系,从此再无半点关系。但他欠我的,却容不得他不还。”

何红药从袖中掏出两张写着字的纸,递到穆人清面前,道:“我已拟好字据,从今日起,我哥哥可以请他帮四件事,他绝对不得推诿,必须全力以赴p帮我哥哥达成目的,以此字据为证,若他食言,还请穆前辈做主。”

“此字据一式两份,一份由我哥哥保管,一份放在穆前辈这里。红药文采不佳,立字据只求通顺清楚,不谈文笔,只看字据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提出。”

穆人清看了看字据,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递给夏雪宜,自己则转而对何红药道:“红药妹子,你真想好了?”他觉得有点欣慰,心想肯定是他昨天同何红药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何红药微微一笑。

夏雪宜看完字据,直接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道:“我没有异议。”

何红药收回来看了看,也签字盖印,然后含笑递给穆人清一份,道:“穆前辈,此事麻烦您了。”

穆人清点了点头,此时,他正好看见何红药一直放在膝盖上的那个木头小人,好奇地问:“红药,你腿上放着的那个小木偶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想动笔开始写新文,鱼玄机的,为此查了好多唐朝资料,查得头晕~查得都不想写了~

还是同人好写哪,有什么好CP快来给我提供!

晋江独家

58、晋江独家

闻言,何红药的笑容一滞。

有意无意地,夏雪宜也往她膝盖上那小人瞥了几眼。

“是我喜欢的人的像。”何红药微微一笑,收起那字据,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穆人清诧异地看了一眼夏雪宜。

夏雪宜垂眸,道:“不是夏某。”

他的动作这么明显?穆人清假装“咳”了几声,然后严肃地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走出门去。

――老前辈一定要有点威仪。

何红药出门后就下了华山,她找到当地的五毒教分舵,将字据和给哥哥的信交给了舵主,请他亲自送回去,舵主曾经见过何红药,也知道她受了万蛇噬咬之灾,沦为乞丐,如今却见她容貌如初,完好无损,大为惊异,忍不住询问。

但何红药却含糊应对,只说自己有奇遇,关于具体的事却怎么也不肯说,而且,她只在分舵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走之前,她还对舵主说,武林中或许将不会再有何红药这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退教?她要归隐?还是她要寻死?

舵主看着何红药远去的背影,疑惑不已。

安排好给哥哥的东西后,何红药又重新上了华山,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回穆人清的华山绝顶,而是去了当初藏夏雪宜的那个山洞。

那个山洞口有一块石头。

像当初一样,何红药抱膝坐在那块石头上,怔怔望着蔚蓝的天空。她记得,当初,自己就是坐在这块石头上,看见奇异的天象,然后被卷入异时空,变成了高家古墓中的一缕魂魄。

最后,遇见了王怜花。

明天晚上,就是记忆中奇异天象出现的日子,这一回,她还能借着这天象回到那个时空么?

何红药不知道。昨晚,她在石屋外头坐了很久,她绞尽脑汁在想怎样才能回去,然后她猛然想到了王怜花曾经画给她的那个阵法。

那个阵法,真的没有用?

如果结合奇异的天象,说不定会真正发挥它的用处,她这回要孤注一掷!

何红药“嚯”地一下站起,施展轻功朝华山绝顶奔去。

*

穆人清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跟夏雪宜下棋,见何红药来了,连忙招呼:“红药丫头,你刚刚去哪了?快来陪我老头子下棋。”

“下什么棋,”何红药一把拽起穆人清就往外头走,一面走一面道,“穆前辈,我有事要问你,你一定要回答!”

“好说好说,”穆人清笑眯眯地,被何红药拉进松林里,他道,“丫头,什么事这么秘密,不能和别人说?”

“您通天象,对不对?”何红药盯着穆人清,目光中的期待之意明显。

穆人清笑呵呵地抚着胡须,道:“一点点。”

何红药急忙问:“明晚天象有异,是不是?”

穆人清一惊,抚摸胡须的手一顿,怪道:“你怎么知道?丫头,你也通天文?”

何红药摇头,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东西来,纵横交错,繁复庞杂,穆人清定睛一看,发现何红药画的竟是一个极为深奥玄妙的阵法。

画完最后一笔,何红药把树枝一扔,急急问:“此阵如何?”

“此阵…”穆人清注视了片刻,摇头叹息道,“老夫参不透,此阵奥妙无比,玄而又玄…”

“它是否有用?此阵的用处何在,您可看得明白?”

“这阵玄奥无比,自然有用,只是这用处,我暂时看不明白,不过――”穆人清抚着胡须,皱起眉头,思虑片刻,慢慢道,“不过老夫觉得,此阵像是用来改变命运的…”

“改变命运?”

“上至一国之命数,下至一人之生命,皆可改变,不错不错,或许正是如此,”穆人清喃喃道,“我大明如今内忧外患,正值颓危之际,若有此阵,可否改变我大明命数?”可不一会,他又摇头一笑,叹息着自语道:“一朝的命运岂是一个小小的阵法能改变,老夫这等山野闲人,怎么也管起这种事来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何红药才不管什么大明气数,她抓着穆人清问:“若同明日天象相配,可否一试?”

穆人清一愣,道:“试一试自然可以…只是丫头,你要拿它做什么?这阵法玄妙至极,轻易启动不得,万一出了何事,那后果不堪设想。丫头,你从哪里弄来的此阵?你想做什么?丫头…”

“不做什么,”何红药举起手中的木头小人,嫣然一笑,道,“我想见他,如此而已。”

*

彼时。

另一个时空。

快活林。

之前,沈浪已投靠快活王,也已会过“幽灵宫主”。这个时候,快活王正在告诉沈浪,熊猫儿也来投靠他了。

快活王道:“此人不但酒量可与你媲美,武功只怕也不在你之下,独孤伤与他拆了七掌,竟也败在他手下。他与你正是一时瑜亮,是以本王特地请你前来与他相见,天下之英雄尽在此间,不亦快哉,不亦快哉。”

然后,快活王带他去见了“熊猫儿”。

由他手下之人易容的“熊猫儿”,快活王用人,向来要搞清楚此人的真正用心,对于沈浪这种人,要摸清他投靠自己的真实目的,用他的“好朋友”来探他的口风是最保险最好用的法子。

大雨之中,雷声隆隆,沈浪同“熊猫儿”两人并肩行走,在雨中的庭院里大笑大嚷。

沈浪以为雨中说话很安全,一来这里本来无人,下雨还在外面走的人很少,二来大雨之声可以淹没很多说话的声音。

如果他对面站在的真是熊猫儿,那也不错,只可惜…

那么现在,王怜花在哪儿?

大雨滂沱,窗前雨如珠帘下卷。

染香伏在窗前,数着雨珠,等着沈浪。

她是王夫人的人,王夫人派她同沈浪一起进入快活林,假扮夫妻,一是监视,二是遮掩。王夫人没有想到,染香自己也没有想到,她在与沈浪一日日的相处,爱上了他。其实也不奇怪,像沈浪这样的男人,本就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染香知道,她知道自己无论等多久,都是白等的,因为沈浪根本不在乎她。

她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很可笑,明知不可能的事,自己为什么偏要去做呢?

她第一个承受的男人,是王怜花。她对王怜花本来也有着一份幻想,但自从见到沈浪后,她便将这份幻想全部转移到沈浪身上。她见的男人多了,沈浪却是第一个能拒绝她引诱的,她觉得沈浪的确和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同。

她痴痴地想着,痴痴地笑着。突然,一双手自后面掩住了她的眼睛,一张热烘烘的嘴在她的耳畔低声轻语,带着调笑道:“你猜我是谁?”

染香的心跳了起来,颤声道:“沈…沈浪?”

那人的动作一顿,浑身气息忽然一变,猛地钳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强行扳过来,迫使她逼近,冷冷道:“沈浪?你想男人想疯了?”

染香面前是一张不认识的脸,但染香认得他的声音,认得他的眼神,更认识他的身体。她颤抖着身体,失声道:“公子…是你。”

王怜花眯了眯眼,右手依旧钳着她的脖子,左手却轻浮地挑上她的发丝,将嘴凑到她颈边,轻吻着,感受着手□躯的轻微颤抖,他笑道:“快活林几日,沈浪把你喂饱了?如今这般想他?”

染香的脸红了,她嗔道:“沈浪,沈浪才不像你…”

“不像我?不像我能喂饱你?”王怜花笑道。

染香伸手,使劲想要推开他,口中不住道:“公子,你…你别这样…”

“不要我哪样?”王怜花冷冷一笑,右手突然用力,对着她的脖子,狠狠掐下。

染香呼吸一窒,双脚离地,不住乱蹬,睁大眼睛,嘶声道:“公,公子,饶,饶命…咳咳,咳咳咳…”死亡的窒息之后,染香忽觉脖子上的力量一松,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不停咳起来。

王怜花冷冷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染香跪在地上,磕头道:“染香不敢忘,求公子饶命,公子恕罪。”

王怜花道:“快活林几日,沈浪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