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儿好奇:“哦?是何事?”

何红药瞟了一眼王怜花,悠悠道:“白飞飞的母亲被快活王抛弃,然后快活王又娶了王夫人,所以她怀恨在心,决意报复,但王怜花母子不好对付,所以,她乔装扮成难女入中原,又故意被人捉去拍卖,是为了能被王怜花看上,带进府去,好伺机杀了他们母子。”

何红药笑道:“你们也知道王怜花的脾性,白飞飞若被他看中买下、带进府中,如此美人在身边,他岂会放过…”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众人听了,只觉不寒而栗。

不等她说完,王怜花已“哇啦哇啦”大叫起来:“红药你不可以冤枉我…我心中明明只有你一人,哪里看得上其他女子?”何红药斜睨他一眼,啐道:“呸!说得好听!口腹蜜剑的坏蛋,我才不信你!”

想着自己买下白飞飞的情景,朱七七呆呆问:“这么说,是我阻止了他们兄妹的…”她已说不下去。

熊猫儿苦笑道:“何姑娘,我明白了,她如今这样做,的确不能算意外。”

沈浪轻叹一声,道:“她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孩子。”

是,的确非同一般。

豁出自己,连血缘一事都能被她利用,一心只为报仇,虽然让人觉得可怕,但平心而论,其行事能如此果敢决绝、义无反顾,天下间,这样的女子,真的没有几个。

*

快活工在第二日清晨离开了快活林。

这是个浩浩荡荡的行列,无数辆大车,无数匹马。

沈浪、朱七七、熊猫儿、王怜花、何红药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车辕上跨着四条大汉,在监视着他们。

其实,根本无需任何监视,他们也是跑不了的,他们身上都已被点了七、八处穴道,根本连动都不能动。快活王既然抓了他们而不杀,那自然是要留着慢慢折磨,一路上,白飞飞时常将好吃的东西放在他们眼前,明明知道他们动不了,却绝不会喂给他们吃,她把吃的放在他们眼前,让他们盯着那吃的,好好看清楚,然后再把那吃的给扔掉。

她就喜欢看他们这样被折磨,她喜欢看他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第二日。

黄昏,夕阳照着道上的黄沙,天地间一片凄迷的暗黄色,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苍凉的歌声。

“一出玉门关,两眼泪不干…”

这时,马车突然停顿下来,车窗外却有驼铃声音起。几条大汉开了车门,把沈浪他们扛了下来。

夕阳映照下,黄沙道上已排列着一行长长的骆驼行列,有的骆驼上还搭着个小小的帐篷。

大汉们呼哨一声,就有两匹骆驼伏□来。熊猫儿第一个被塞入骆峰上那小小的帐篷里。

突然间,只见白飞飞又纵马而来,格格笑道:“坐在高高的骆驼上,走过夕阳的沙漠,这是否也颇有诗意?朱七七,你想和谁坐在一起呢?”

“你呢?何红药?”白飞飞笑着转头问道。

何红药淡淡道:“无所谓。”

“哦?”白飞飞掩嘴笑道,“王怜花,你听到没有,何红药说无所谓呢,看来,她不想与你坐一个帐篷!”

两日的饥饿,王怜花也被折腾得厉害,他瞧了两眼何红药的手臂,然后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不知,她心底想死了要和我坐一块,只是她嘴上不愿说。因为她知道,有些人呢,就喜欢看别人达不成愿望后的沮丧,所以她偏偏不说,就是不想让有些人如意。”他又对满脸期盼之色的朱七七道:“你也别想着她会把你和沈浪放一块了,她自己喜欢沈浪,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跟沈浪坐一块?”

白飞飞的笑立时拉下来,她冷冷道:“我喜欢沈浪?笑话!王怜花,你莫不是想让快活王听见,让他吃醋,好挑拨我和快活王之间的感情?”

王怜花有气无力道:“岂敢岂敢。我都成这副鬼样子了,哪里还敢算计你。”

白飞飞脸色一沉,以鞭梢指着王怜花道:“将朱七七和他放在一匹骆驼上。”她又一指何红药,道:“把她和熊猫儿放一块。”

王怜花立马道:“你看,我说对了吧,独沈浪一人骑一头骆驼,哎呀,真是好宽敞啊…”

朱七七嘶声道:“白飞飞,求求你…求求你,这已是咱们最后一段路了,你让我和沈浪在一起,我死也感激你。”

沈浪温柔地瞧着她,一字字道:“你放心,这绝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段路的。”

王怜花悠悠道:“算了吧,朱七七,你喊也没有用的…其实我和沈浪也差不了多少,你就把我当成沈浪又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叫冤,你叫什么?”

朱七七恨恨道:“你有什么好叫冤的?”

王怜花哀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和我家红药坐一块,现在居然落得跟你挤一头骆驼的下场,我不冤?我不亏?猫儿,我可警告你,不许对红药动手动脚。”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笑,但何红药还是忍俊不禁,啐道:“你以为熊猫儿是你呀,什么动手动脚,大家都被点了穴,能怎么动?”

王怜花慢悠悠道:“还能说话的么,不排除他对你言语调戏的可能…”

熊猫儿怒气冲冲:“王怜花!你把我熊猫儿当成了什么人!”

*

风沙卷起,卷没了苍穹。

突然间,前面传来洪亮的呼声:“停步…扎营…停步…扎营!”

沈浪等五人被大汉们从小小的帐篷里移出去,送到最左边的一个帐篷里,帐篷里零乱地堆着些杂物,有人送来了食物清水,喂他们吃了。

王怜花在帐篷的一端,何红药却在帐篷的另一端。

王怜花的身边坐着朱七七,何红药的身边却坐着熊猫儿和沈浪。

朱七七温柔地和沈浪对视,她不能动,这是她唯一能触及沈浪的地方,她是目光已和他的溶化在了一起。

王怜花也在看何红药,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她的脸,他在看她的手,准确来说,他在看她的右手臂,那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何红药察觉到了他目光之所及,面上浮现出不自然来,她道:“你,你在看什么?”

“你被抬上马车的时候,衣袖撩起来了一点,我看到了,不过不是很清楚,等我们被抬上骆驼,又被移到帐篷,我仔细注意了那个地方,终于看清楚了,”王怜花慢慢道,“你告诉我,怎么弄的?”

熊猫儿不解:“王怜花,你在说什么?”

王怜花淡淡道:“我与她的事,与你无关。”他看着何红药的眼睛,柔声道:“告诉我。”

可何红药分明从他柔和的声音中听出了压抑的怒气。

她不自觉咬了咬唇,心想,没关系…可是现在他们都被点着穴,他不能对她怎么样!这么一想,何红药理直气壮起来,她坦然道:“我自己划的!”

“自己划的?”王怜花暗暗咬牙,脸上却笑嘻嘻道:“那么多道口子,全是你自己划的?”在岩洞的时候,光线不好,又被衣袖挡住,他没注意。被擒后,担心快活王的处置手段,也没有注意。但这几日,虽不能动,几人却是每日每日在一起,何红药又是他特别注意之人,她被挪来挪去的时候,偶尔衣袖会被翻起,他看得清清楚楚,何红药的右手臂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全是暗红发黑的血口子,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更显突兀!

他不记得何红药在回去之前受过这种伤!

难道是姓夏的那家伙…王怜花眯了眯眼。

何红药瞧他神色不善,连忙如实交代:“不错,是我自己划的啦。你记得你画的那个阵么,其实是有用的,这次多亏了它。”

王怜花一怔,问:“你舀血喂它?”

何红药轻声道:“恩,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回来。”

以血喂阵。这个女人真是…

王怜花眼圈微热,连忙闭上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待那阵劲过去了,他瞅着何红药,忍不住又去看她的手臂,一时间变得笨嘴拙舌起来,他讷讷道:“你,你…是,是为了,为了我么…”

何红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佯装发怒,道:“呆子!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也是。”王怜花认真点点头道。

何红药斜他一眼,嗔道:“真是呆子!”

王怜花笑了笑,神色温柔,轻轻道:“回去我就帮你祛掉,保管一点痕迹也不留。”语气轻柔得让其余三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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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砂,烟火迷漫中,满地俱是鲜血淋漓的死尸,闪动的人焰,瞧着一张狰狞的面目,凄惨的景象,叫人瞧了一眼便永生也难以忘记。

快活王这一战是真的败了。

败了,他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快活王将人马分为两队,一对随他继续去对付龙卷风,一队由急风十三骑的第一骑带领,护送沈浪等人去快活王的大本营——位于罗布淖尔一带的古楼兰宫殿,已消失的楼兰古国﹑已沉入地下的楼兰宫殿,被快活王寻得,成了他的居所。

此地,奇妙瑰丽,天下无方。

鲜红的地毡,直铺上白玉长阶。巨大的石柱上,雕着华美而古拙的图案,四壁都闪耀着奇光。

白飞飞和快活王的婚期定在七日后。吉期之时,不宜杀人,故而,等到七日之后,就是沈浪等人的死期。

*

沈浪被单独关在一间密室里,与朱七七、王怜花、何红药﹑熊猫儿分开来,这其中缘由,实在暧昧又疯狂,只有白飞飞和沈浪心里清楚。

王怜花四个人被囚禁在一间石室里。

头一天,他们不想说话。经历了数天的颠簸折磨,又得知自己将于七天后被人杀死,在没想出逃脱办法之前,每个人都不太想说话。

不知在这石室里坐了多久,大概已是第二天,被点了穴的身体已毫无知觉,石室里头安静极了,王怜花望着坐在对面的何红药,苦笑一声,有气无力道,“小红药,这回,恐怕不能回去帮你祛疤了。”

何红药抿了抿干枯得裂了口子的嘴唇,朝他微微笑道:“无所谓呀,和你死一块,我觉得也很好。”

朱七七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吱声。在心底,她突然有些羡慕起何红药和王怜花来,起码他们能死在一块,沈浪呢,他如今在哪里,白飞飞会对他做什么?

闻言,王怜花却叹了口气,嘀咕道:“这么快死,我岂不是亏大了。”就吃了几次小豆腐而已,连…连床还没上过呢,难得她这次回来转性了﹑对他好了,没占够便宜就丢了小命,他亏大发了。

前期投资连个成本的零头都没有收回来么…王怜花对此懊恼不已。

王怜花嘀咕的声音太小,何红药没有听清楚,便问:“你说什么?”

“没有,”王怜花抬头微笑,眼里射出真诚的光,柔声道,“我是说,能和你死一块,我觉得此生无憾。”

何红药不疑有他,听得心里甜滋滋的,朝他嫣然一笑,嗔道:“其实,也不一定会死啦。”

王怜花目光一闪,压低嗓音道:“怎么说?”

熊猫儿和朱七七也竖起耳朵。

何红药笑了笑,有些得意地看向王怜花,神秘道:“你想想,我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东西?王怜花从头到尾打量了何红药一阵,没少鼻子没缺耳朵,胸还是这么…咳咳,屁股也…那个,腿也修长得让他想…恩…不错,脚踝上的两个金环也在,还有那双小巧的足,唔…都不错…

“你在看什么呢!”何红药见他瞧过来的目光越发不正经,忍不住红了脸,啐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活物,活物!”

“活物?”王怜花重复了一遍,忽然明白过来,他沉声道:“是小金?”

何红药嫣然笑道:“不错,就是小金。”在快活林的那个洞窟里,她就乘机把小金放了出去,故而白飞飞要找那条小蛇出气的时候,根本找不到。

不过——这么一条小蛇,能有什么用?

熊猫儿和朱七七的心里都有这个疑问,他们也齐齐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何红药朝他们一笑,却不答话,谁知隔墙是否有耳?

王怜花亦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朱七七不屑地哼了一声,以示鄙夷。

熊猫儿叫道:“王怜花,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卖什么关子?”

此时,石室的大门突然慢慢地移开。

白飞飞走了进来。

她看来容光焕发,似乎比往昔更美丽。

见她如此,何红药微微一怔,忽然有一个想法隐隐冒了出来。

是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在短短一天之内容光焕发,比往昔更美?

朱七七不知道,但何红药知道。

白飞飞一进来,朱七七就立刻闭起了眼睛,不去瞧她。

白飞飞却偏要走到她面前,娇笑道:“朱小姐,你好么?”

朱七七大声道:“白宫主,白王妃,我不好,一点也不好。”

白飞飞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朱七七冷笑道:“你难道就开心么?”

白飞飞冷笑道:“我自然开心得很,我平时都没有这么样开心过,只因我现在已有了样东西,你却没有。”

朱七七道:“你那狠毒的心肠,我的确没有。”

白飞飞也不理她,悠悠接道:“这样东西,你虽然想得要死,但却是一辈子也休想得到了。”

朱七七大声道:“你无论有什么,我都不稀罕。”

白飞飞笑道:“你若知道了那是什么,只怕羡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朱七七终于忍不住道:“是什么?你说是什么?”

白飞飞格格笑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朱七七恨不得跳起来咬她一口,瞪着她瞧了半晌,突又大声道:“沈浪呢?”

白飞飞笑道:“他很好…我现在正是要来告诉你,他也开心得很。”

朱七七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

白飞飞眼波流转,道:“只因我有的这件东西,正是和他共有的。”

朱七七瞧着她发亮的眼睛,瞧着她那苍白中已透出嫣红的面颊,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道:“你和他…有…了什么?”

白飞飞娇笑道:“好妹子,你仔细去想想吧,但愿你莫要想出来,否则…”她擦了擦朱七七的脸,娇笑着走了出去。朱七七呆在那儿,良久良久,突然痛哭起来。

朱七七虽然没有过那种经验,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她有女人的直觉,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所特有的直觉。

熊猫儿道:“七七,莫哭,你若哭,她就更得意了。”他安慰道:“她和沈浪会怎样,你难道还不相信沈浪?她那样说,只不过是故意要来气你,你怎可相信?”

王怜花笑道:“那说不定是真的。”

朱七七嘶声道:“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她转头看向何红药,求助般地道:“红药,你看,她那样…她那样像不像是真的,不像,她是在骗我,存心要看我痛苦,对不对?”她的语气充满了期盼,何红药听得难受,实在不忍心给她否定的答案,她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对朱七七的话的肯定。

朱七七喃喃道:“是的,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在骗我,她想让我恨沈浪,她想让我变得和她一样痛苦…”

王怜花冷冷道:“你若认为不会是真的,为何要哭?”熊猫儿大喝道:“王怜花,你为何要这样说?你为何要令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