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慕无论是在长辈们还是年轻一辈的眼里,都有极高的赞誉。他身边的徐漫漫则不同,因为极少跟圈子里的人来往,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一出场也引发不少议论猜想。

徐漫漫望着眼前的场面,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旁边的余慕察觉到,微微倾身靠在她耳边低声说:“紧张什么?辩论场上千军万马都不怕,还怕这些不成?”

听完他的安慰,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余、徐两家到场后,顾长临坐在轮椅上由管家推着,偕同童氏夫妇迎上前来。

在简短的祝贺和寒暄过后,顾长临将目光移向眼前这对年轻人身上。余家的大长孙他见过,为人处世波澜不惊、沉稳有度,是个成大器之人。而另一位…他思虑几秒,笑了起来:“这位是徐千金吧?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顾爷爷好。”徐漫漫礼貌问候。

顾长临颔首,笑容和蔼:“听小谣说你也在江大法学院念书?好像不久前江大的辩论赛上你是景书的队友吧?”

徐漫漫点头的动作有些慢:“顾景书在辩论赛上的表现很完美。”

“我看过一场比赛的录像,你的表现可一点都不比那小子逊色。今晚好好玩,小谣和景书刚刚招呼朋友去了,等会儿我让他们来找你。”

打过招呼,余慕偕同徐漫漫离开,留下长辈们在一起谈论财经时政。两人刚刚走出没几步,李泽立即靠了过来。他先是很流氓地对着余慕身边的徐漫漫吹了声口哨,然后装作很绅士地样子问:“这位妹妹好生面熟,感觉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徐漫漫一眼就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上次在餐厅和余慕一起的那位,她忍住笑,正犹豫该如何开口才能比较委婉时,身旁的余慕已经一记冷眼飞了过去:“阿泽,几日未见,你是被贾宝玉附身了吗?”

李泽目光哀怨:“慕慕你太不厚道了。这么漂亮的妹子居然自己藏着,也不介绍给哥儿几个认识认识。还有刚才叫你半天了,你居然假装没看见!”

“哦。”余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刚刚是在对我挤眉弄眼呢,我还以为你又有了新目标了。”

李泽吐血:“慕慕,别把哥儿们说得好像多花心似的。好歹在这位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来来来,妹妹,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泽,是余慕的死党。”李泽朝徐漫漫伸出手。

还没等徐漫漫有什么动静,余慕已经一掌拍掉了李泽的狼爪:“什么妹妹!阿泽,这辈分可不能乱。”他挑眉一笑,伸手揽上徐漫漫的腰。

李泽一看着情形,立即明了眼前两人的关系。玩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小丫头也爬到自己头上了。他家老娘怎么不早一分钟把他生出来!这样就可以占尽眼前这家伙的便宜了啊啊啊!

余慕看着好友一脸郁卒的样子,心情大好,揽着徐漫漫,正式为两人介绍彼此。

“徐漫漫?江大法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互相介绍完毕后,李泽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电光石火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惊道,“原来你叫徐漫漫?”

徐漫漫看他一惊一乍的,慢吞吞地问了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好生耳熟?”

噗,余慕听到徐漫漫的话,当即不客气地笑出声来。李泽则是一脸郁闷,这才认识没一会儿,怎么他在这妹子心中的形象就跟爱搭讪的登徒子结合在一起了呢?

“所以徐家妹妹,你就是上次在江大那个泰国餐厅给我们埋单的豪气妹子吧?”

豪气妹子?徐漫漫汗颜。她其实就是想借机和某人学术交流一番…偷偷抬眼去看身旁的某人,只见他脸上正噙着浅浅的笑意,眉目在灯光下温和从容,整个人说不出的儒雅倜傥、俊逸非凡。

李泽将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底,笑容里的探究与戒备渐渐就少了,余下的更多是真诚。

三人聊了一小会儿,平素和余慕交情还算不错的几个年轻人也都聚了过来。余慕将身旁这个在陌生人面前有些拘谨的小姑娘一一介绍给在场众人。平日里开惯玩笑的几人在李泽的眼色下,此时倒是一点都不敢放肆,正儿八经地开始自我介绍,场面前所未有的河蟹。

和顾景书交好的李成,这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咦,徐大状元,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今天这订婚宴你是第一个不想参加的人。”

徐漫漫看见李成愣了一秒,随即微垂下眉眼不作答。余慕细微地皱了下眉,李泽见氛围有些不对劲,赶紧瞪了自家弟弟一眼:“死小子说什么呢?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在这里瞎扯淡!”

李成无辜地看着自家老哥,然后又侧过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徐漫漫和余慕,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中的气压不对。他恭恭敬敬地对一脸清肃的年轻男人喊了声:“余慕哥。”

“嗯。听说你最近在股市上亏了不少?”余慕抬眼看他,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李成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余慕哥,我突然想起来,刚刚萧逸有事要跟我说,那你们聊哈,不打扰了。”李成转身就要溜走,谁料身后突然传来那人平淡无澜的声音:“李成,你手里那几只股趁早抛了吧。现在这时期,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成点点头,迅速离开众人的视线。沉默许久的徐漫漫,这时候缓缓抬起头,脸上露着微笑:“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聊。”

“我陪你去。”余慕看着她,眼里掠过担忧。

她摇摇头:“我去去就回。”

徐漫漫走开后,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好在这些人平日里八面玲珑,很快就将气氛活跃起来。唯有余慕端着酒杯,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三十七、再见旧时光

徐漫漫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顺着年少时的记忆,一路寻至那件练琴房。站在走道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旋开门把,未锁的门轻轻松松就被打开。只一眼,她就发现琴房内的摆设如初,没有过半分移动。

那架黑色钢琴还是摆在那个位置,星光正从未拉上窗帘的玻璃窗透进来,洗淡了满室的黑暗。

她犹豫几秒,悄声走过去,立在钢琴旁。

手指轻轻拂过黑白色的琴键,十五岁时初遇的那一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认真的眉眼,他在日光中美好得不真实的侧脸以及那双琴键上跳跃的修长手指…

时光一晃,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记得高中时有一回,学校校庆表演的钢琴节目开天窗,身为负责人的菠菜找她去救场,因为是四手联弹的曲目,她第一个就想到了顾景书。谁知,那日找到他说明来意后,他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对不起,我只和喜欢的人合奏。”

而如今,他找到那个喜欢之人了吧?

轻轻合上琴盖,她缓缓朝门口走去。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琴房,她选择关上门,沿原路一步步返回。

离热闹的大厅越来越近,她脑海中不由得冒出儿时读过的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里的那句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走到拐角,大厅的喜庆扑面而至。四周都是言笑晏晏的宾客,欢声笑语原来也可以让人这么难过。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余慕,只是抬眼四下寻觅,一时竟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倒是旁处的顾景书看见她,撇下招呼到一半的宾客大步走来。

她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白色礼服穿在他的身上,更显贵族气质和优雅,可她却从他的身上看出一抹冷色。

双脚像是被固定住,她明明想走开,却移动不了半分。那人越走越近,灯光在他身后晕染开,他眉目深沉,眼里情思翻涌。只一瞬,便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顾景书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她漂亮而灵气十足的双眸此刻正回望着自己,整个人像现在回忆里,清秀的眉宇间有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仿佛在悼念着什么。

看见她的上一秒,他明明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说,可是此刻与她面对面,他才发现话到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然而此刻,他心底冒出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陌生又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比上次看见她坐进车子里绝尘离去时还要令他恐慌,仿佛他永远失去了她…

窒息的沉默蔓延,徐漫漫回过神,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反复练习许久的字眼。

“恭喜。”她弯唇,晶亮的眸光里水汽弥漫。从今往后,这个她青春年少时喜欢、追逐的男孩,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了。而那些过往的欢喜忧愁、难过悲伤以及此刻的小情绪,都会随着宴会就此落幕。她与他的人生,再也不相干了。

他抿着唇,褐色的眸紧紧盯着她的笑容,沉默着,在她转身时,终于拉住她的手。

“徐漫漫,你喜欢我?”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快,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确定和证实。

她没听清楚他的话,只是侧过头静静盯着她许久,然后一点点抽回那只曾经期盼很久的手掌。他身后身着白色礼裙的年轻女孩步履轻盈地走来,像今夜闪亮的月光,漂亮的笑容里有骄傲也有炫耀。

她长吁一口气,目光移回到今晚的男主角身上,咧嘴笑起来:“再见啦,顾景书。祝你幸福。”

转身,昂首阔步离开。她也有她的自尊和小骄傲,没有人可以打败她。

只是刚刚隐至无人的角落,她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人群中,年迈的老者宣布唯一的孙子和童家的独生女正式订婚,窗外特意定制的礼花闪耀夜空。大厅里掌声热烈,祝福声不断。

她捧着年少里的甜蜜哀愁,在这场熠熠星光里,观看一场绚烂花火,以眼泪来告别那些肆无忌惮的张扬到无所畏惧的曾经,和以为绝不会放弃的青春芳华。

她孤独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她慢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忙七手八脚地去抹脸上的泪珠,可是泪腺怎么也控制不住,眨眼便满脸泪花。紧接着下一秒,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哭吧,有我在呢。”熟悉的包容和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过哭完之后,要重新出发,别再被过期牵绊。这世上的好对象又不是除了顾景书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比他好,漫漫你觉得呢?”

他声音温和,却句句戳中她的泪点。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失控,她终于伸手回抱住他,埋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每次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在她身边陪着她的永远是眼前的这个人。

而现在,他的怀抱,就是她人生的新开始。

窗外的烟火声掩盖了哭声,没有人发现灯光微暗的角落里,年轻的女孩正在和青春那端的自己挥手道别。

绚烂的烟火渐渐停歇,悠扬的音乐在大厅内缓缓响起,一记高光打下来,今夜的开场舞即将开始。顾长临手持酒杯,一脸愉悦地看着身边的年轻男女:“景书,这场开场舞就交由你和小谣了。”

顾景书点点头,他身边的童谣突然出声道:“听说漫漫学姐的钢琴弹得极好,不如趁今天这个好日子请学姐帮忙伴奏一曲?”

“现在播放的这首曲子不是挺好的?”顾景书皱眉,显得有些为难。

童瑶笑容甜甜地揽住他的手臂:“可是难得有这个机会啊,你大厅里的钢琴也都好久没出来露脸了,正好趁今天出来助助兴嘛。”

周围的宾客听到她的话无不笑了起来,除了微微蹙眉的徐家、余家长辈。徐漫漫与余慕并肩从洗手间里整理好仪容出来,正好就碰见这一幕。

眼尖的童谣一眼就捕捉到徐漫漫的位置,体态轻盈地越过在场众人,径自来到徐漫漫面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甜甜地道:“徐学姐,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能不能帮我们伴奏一曲?”

徐漫漫完整接收完她的话,刚要拒绝,人已经被拉扯着带往大厅摆放着的黑色钢琴面前。她低眉看着眼前的钢琴,一动未动。伴奏?呵,怕是来看她的笑话的吧…她一直都不相信眼前的女孩有和外表一样美丽的心肠。

童谣见她没动静,撒娇哀求:“学姐求求你啦,看在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帮忙伴奏一曲好不好?”

在场所有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拒绝的话语刚到嘴边突然听见一直沉默的顾景书说:“那就麻烦你了。”

夜的喧嚣瞬间静止,星光都暗淡了下去。她对他所有的喜欢终于被消耗殆尽,他从此完完全全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徐漫漫挺直脊背站在钢琴面前,旁边的童谣已经发号施令:“徐学姐,就弹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谢谢学姐。”

众目睽睽之下,她进退两难。一旁的徐母和沈沁河打算出声制止,却都被身旁的丈夫阻止。

徐漫漫紧抿着唇坐在钢琴前,十指刚刚触及钢琴键,肩头突然被人按住。她抬起头,只见余慕朝她安抚一笑,然后再转头微笑着对童谣说:“我自认为钢琴弹得不会比漫漫逊色,怎么都不见童学妹邀请我?今天是学妹和学弟订婚的好日子,我觉得无论如何也得表现一下我的祝福才是。”他微顿,转头重新看向徐漫漫,目光里多了爱怜,“所以,漫漫,你今天可一定要成全我。”

顾长临纵横商场多年,哪会看不出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徐、余两家,他都不愿意去得罪,于是适时地接话题:“哦,那可真是我们的荣幸了。印象里还从未见过余家大公子在公众场合弹过钢琴,今天可得好好欣赏欣赏。”

此话一出,童谣即使再不愿,也不好多说什么。

徐漫漫与余慕交换位置后,站在钢琴旁没离去。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居然是眼前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弹琴…不过当第一个音符响起,她紧绷的弦立即就放松了。

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侧脸上,不由得又想起那个三点一线完美侧脸论。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因为灯光的缘故留下一片阴影,薄唇轻抿,脸上的神情专注而认真,甚至带着些庄重。她见惯了他的笑容,却难得见他像此刻这样,一时竟看得痴迷。

低缓而悠扬庄重的旋律在大厅里缓缓荡漾开,灯光打在跳舞的年轻男女身上,舞会就此拉开序幕。

这是一场别人的订婚宴,她从过去走出来后站在一旁听着这动人的演奏,看着十指在钢琴键上跳舞的年轻男子,忽然就听出了只属于自己的动人情歌。

大厅里,随着钢琴奏乐翩翩起舞的女孩附在男伴耳畔娇笑道:“景书哥哥,你看徐学姐和余学长真般配,就跟我们一样。”

男伴一分神,踏错了一个舞步。

三十八、错过不算过错

订婚宴的隔天,徐漫漫打开QQ,看到室友们发来的关于国际大学生辩论赛的事情,转头对一旁的余慕道:“我想退出国际辩论赛候补小组。”

其实早在江大辩论赛结束的当天,徐漫漫便以替补的身份入选了名单。现在提出来,不过是不想再跟顾景书有交集。毕竟,她参加辩论赛的初衷是为了能够让他看见自己。而这一切,如今她都不需要了。

坐在桌边处理文件的余慕停下手中的动作,表情认真地问:“漫漫,你不后悔吗?如果你真正喜欢,我不建议你放弃。”

她神情坚定地摇摇头:“尽管舞台上的胜利让我喜悦不已,但我发现自己更享受坐在观众席上的心情。”她说着,似乎觉得氛围太过于严肃,于是语气一转,兀自笑起来,“其实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潜质就好啦,做人要低调嘛。”

余慕听到她后面的话,嘴角一扬,顺着她的话题自我调侃:“我也一直希望自己低调些,不过人太优秀了没办法,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没错没错,余慕同志,原来我们是同一种人。啊哈哈,真高兴认识你,来来来,握个手庆祝一下咱俩的缘分。”徐漫漫煞有介事地跑过去主动握住对方的手。

在她打算放开时,他忽然握紧了手中的柔软,俊眉微挑:“哦?那在漫漫看来,我们是哪一种人?”

当下的他神情慵懒,挑眉间独有一番风华,徐漫漫又一次被美色迷住,忽略了自己还被对方握住小手的细节,只是在回过神后赶紧轻咳一声借以掩饰羞涩,佯装严肃道:“我们都是优秀的人!”

余慕也乐得握住她的手不放:“俗语说得好,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既然咱俩都这么优秀,干脆就凑一块儿的了。漫漫你觉得呢?”

她怎么觉得他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在等着她跳进去?她抽回手抓了抓秀发,目光溜向窗外的阴天,睁眼说瞎话:“哦呵呵呵,今天天气真好。”

余慕笑出声来,决定暂时先放她一马,因为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糟糕的转移话题的技巧了。

当天下午冬雷震震,转眼大雨倾盆。

徐漫漫接到好友菠菜打来的跨国来电,犹豫了几秒,选择按掉,然后动手发了条短消息过去:“菠菜,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改天再给你打过去。”

很快一条信息进来——

“我明天的飞机,到时候来找你。”

徐漫漫一惊,再回消息过去,却只得到菠菜三个字的回答:“见面聊。”

就算菠菜没说,她也猜到菠菜回来是为了她的事情。她握着电话深吁一口气,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隔了几十个小时时差的大洋彼岸,回完短信的蔡渺渺扔掉手上的电话,对着沙发上的年轻人怒发冲冠:“何晏青你个浑蛋!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顾景书也喜欢我们家漫漫?现在倒好,他怎么和凭空冒出来的童谣搞到一块儿去了?早知道老娘就不听你的鬼主意了,到头来伤心的那个人还是我们家漫漫!”

何晏青一脸愁苦地坐在沙发上:“对不起,景书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哼,顾景书是小屁孩吗?这种人生大事难道不能自己做主?更何况他们顾家就他一个独苗子了,顾老爷子还不事事顺着他?”

“顾童两家订婚的事就是顾老爷子一手促成的…”何晏青停顿半晌,才闷闷道,“顾老爷子癌症晚期…”

大厅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最后,蔡渺渺郁闷地踢了一脚身旁的椅子:“关键还是不够爱。”说着,她拿起茶几上开罐的啤酒喝了一口,“那个叫童谣的是怎么回事?”

何晏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抓起茶几上的另一罐啤酒就往嘴里灌。

“别给老娘装死鱼。”蔡渺渺受不得他的死相,嫌弃地踢了他好几脚。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景书高中毕业那年发生车祸的事情吧?那天顾叔和顾姨亲自开车送景书去机场,结果经过十字路口时突然蹿出一辆小车,导致后面三车追尾相撞,顾叔的车子刚好在中间…

“车祸导致顾叔和顾姨当场死亡,景书也昏迷不醒,那时是恰好途经的童谣把景书送去医院的…景书休养的近一年时间,也是童谣陪着她。所以,童谣对景书而言,有救命之恩。”

蔡渺渺坐在一旁没吭声,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消息,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最后,她只好将手中喝光的空酒瓶扔到茶几上,将整个人狠狠摔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唉,剪不断理还乱,感情这东西怎么这么烦人…

第二日,江城当地时间夜里十一点多。徐漫漫收到蔡渺渺的短信说已经抵达市区,现在正在来她家的路上。父母已经就寝,她没去打扰,放轻脚步下楼坐在大厅等候。暂时住在二楼隔壁客房的余慕听到细微的动静后立即起身查看,待看清坐在灯光下、正安然无恙地喝开水的徐漫漫时,立即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他走下楼,在她对面坐下。

“菠菜回国了,正在来家里的路上,我下楼等她。”她握着温暖的杯子看着他,“你呢?怎么还不去睡?”

“正好睡不着,先陪你等会儿。这两天有没有好一些?”

“比刚开始好很多,去复诊的时候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所以不用担心。”

听见她的安慰,余慕笑了起来,眼里有隐匿的疼惜。如果何韶知道,他的小姑娘已经成长成聪明懂事又能勇敢面对人生磨难的样子,会不会感到欣慰?

蔡渺渺风尘仆仆地出现时,徐漫漫刚刚把杯中的开水喝完。

两人开心地拥抱过后,蔡渺渺将眼前明显瘦了一圈的女孩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随即秀眉一皱:“漫漫,你最近实在减肥吗?怎么才几个月没见,瘦得比以前十几年都要多?”

徐漫漫听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菠菜,我觉得你还是回国吧!你看你才出国没多久,连国语都讲不好了,再待下去,估计连字都不认识了。”

蔡渺渺本来还以为眼前这家伙被人欺负,所以让她回国。结果听完余下的话,差点没吐血。但是转念一想,这家伙有心情开玩笑,事情还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徐漫漫见好友脸上的神情不再那么深沉,暗自松了口气,回头看见拿着书本正打算默声离开的余慕,突然想起自己还从未替两人正式做过介绍,于是赶紧开口:“余慕哥哥,为你介绍一下我最好的朋友——蔡渺渺。”

“菠菜,这个是…我在法学院的学长余慕。”徐漫漫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来解释两人间的关系,师兄这词多少显得有些疏离,最后只好对好友补充了三个字,“你懂的。”

蔡渺渺盯着眼前这个被某人称作学长却夜晚出现在家里的年轻男人,秀眉一扬,伸出手:“原来是余学长,经常听漫漫提起过你,谢谢你在学校里对漫漫的关照。”

“应该的。”余慕脸上笑意温和,并没有因为某人介绍自己时的言语而不满,“你们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聊,我这个电灯泡就先回房了。晚安。”

蔡渺渺看着余慕的背影,侧过头瞟了好友一眼:“只是学长和学妹之间的关系?欺负我戴隐形眼镜吗亲?”

冬夜冷长,客厅里的两人追中移了场地,转战闺房。

房间里灯光已熄灭,漆黑一片里,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同样的睡衣躺在柔软的床上,两双眼睛齐齐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静默随着黑夜肆意蔓延,窗外隐约有风的呼啸声。许久之后,蔡渺渺低哑的满是歉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