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松软的大沙发里,她又发起呆来。虽然竭力集中注意力思索目前的形势和解决的办法,可她的头脑里却始终一片空白,渐渐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惊醒,她拿过电话看了一眼,见是陶茳,便连忙接了起来。

“嗨,美人,最近怎么样?”陶茳调侃地笑道,“新婚生活很甜蜜吧?”

虞阡心里暖了一些,轻声说:“小茳,你能来我家一趟吗?出了点事,我是束手无策了,你来帮我出出主意。”

陶茳听她语气沉重,不由得有点吃惊,以为她和谢恒亚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在电话里也不好问,便道:“你等着,我马上来。”

他们的别墅相距很近,陶茳没有开车,疾步走来,十分钟就到了。虞阡开门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茶,这才坐到沙发上,面色有些疲倦,低声说:“小茳,我也不瞒你,恒亚上大学的时候,跟李宛若有段感情纠葛…”她原原本本地把当年的事告诉了陶茳,然后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一直讲到昨天夜里谢恒亚落入李宛若的圈套,以致被她威胁,一口气说完才停下来。

陶茳大怒,“这女人太不要脸了,简直无耻至极。”

虞阡低声道:“你小声些,恒亚在楼上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陶茳沉吟片刻,问她:“你和恒亚是什么想法?”

虞阡苦笑,“小茳,我和恒亚今天去了医院,已经确定我怀孕了。这不是意外,我和恒亚想要这个孩子,你说我们会有什么想法?李宛若这是要逼得恒亚妻离子散,实在太狠毒了。”

“这女人这么毒,到底想干什么?”陶茳坐不住了,急躁地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你说李老真的会毫无原则地袒护他的女儿吗?”

“我不知道。”虞阡摇头,“从他表现出来的素养看,应该不会,可从恒亚经历的那段往事来推测,他会。”

“我也这么想。”陶茳有些焦虑,“我觉得,这事应该告诉孙信诚。他也算得上雄才大略,在地产界可是个铁腕人物,就算丢了翠湖开发区这一个项目,也不至于就危及他的事业吧?”

“如果他的江山固若金汤,当然不会,可现在的情况是后院起火,家族内部的人都在算计他,那就防不胜防了。”虞阡微皱双眉,“‘信诚集团’内部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可恒亚应该是明白的,他不肯去找诚哥,就是怕他宁愿牺牲自己的事业也不愿我们俩被那女人威胁。如果没有得到恒亚同意,我是不能贸然去找他的。”

“这倒是,夫妻更要互相尊重,你的确应该听他的话。”陶茳仰头想了一会儿,建议道,“要不,你还是先找李老谈谈,他的态度如何我们并不知道,现在不过是猜测。先不论李宛若的手段有多么卑鄙,只说你已经怀孕。法律有规定,女方在妊娠或哺乳期,男方是不能提出离婚的。”

“怀孕的事我想先不提,否则将来有可能对恒亚不利。”虞阡渐渐恢复了冷静,“那我先去找李老谈谈,然后再约孙信哲出来,向他侧面打听一下,看他们集团内部的一些事是否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事绝不能跟诚哥说,我可不想他的事业因为我和恒亚毁于一旦。这个责任太大,我们都承担不起。”

“是啊,保守估计,‘信诚集团’的资产也要以十亿计,如果真的就这么被折腾垮了,那实在太可怕了。”陶茳心里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虞阡的唇边浮现一缕苦涩,“我还以为我和恒亚情路平坦,在网上相识,顺理成章地在现实中见面,然后一见钟情,再见定情,现在顺利结婚,生儿育女,可以从此相守一生,谁知道刚刚结婚就中了李宛若这个女人的圈套,她简直丧心病狂,竟然给恒亚下药,以前重伤他一次,现在又再次给他重创。我这么不明白,这能叫爱吗?”

“当然不是爱。”陶茳一脸鄙夷,不屑地说,“她根本就不算是个女人,女鬼还差不多。她能懂什么是爱?那点智商全都用在算计人上面了。如果这也叫爱,那我宁肯永远不爱。”

虞阡长叹,“恒亚一提到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对她恨之入骨,她应该是明白的。别人是不爱自己,难道自己会没有感觉?可她就是执迷不悟,非得对恒亚死缠烂打,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出来了。”

“谢恒亚长得太出众了,性情又好,才华横溢,还很有钱,那可是万里挑一的‘钻石王老五’,打他主意的女人本来就不少。”陶茳安慰她,“阡阡,你也别急,这不过是婚姻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挫折。你一向聪明机智,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也许能柳暗花明呢。”

“主要是时间太短了,我们没时间找人,托关系应付李秉谦。”虞阡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事情又千头万绪,一起堆到眼前。恒亚知道我怀孕了很兴奋,马上给他父母打了电话。他父母当然很高兴,明天就要飞过来。”

“啊?”陶茳怔住了,“那怎么办?”

“没办法,来就来吧。估计恒亚都忘了这事儿了,我得叫人帮他父母订机票。”虞阡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电话,吩咐陈佳颖跟谢家二老联系,给他们订好来这里的机票。

陶茳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心,等她放下电话,便问道:“你怎么样?身体还行吧?”

“上午吐得很厉害,刚才吃了点东西,舒服多了。”虞阡又叹了口气,“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恒亚。”

“我明白。”陶茳点头,“遇到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谁都会受不了。”

虞阡反复思索,很快下定决心,“我约李老谈谈吧,不想再让恒亚一个人去面对了。”

“这样也行。”陶茳赞成,“毕竟你是女孩子,李老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及,不会太过施加压力,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但愿如此。”虞阡拿起电话,拨给李秉谦,十分客气地约他出来喝茶。

“谢谢虞总的好意。”李秉谦礼貌地笑道,“专家组有纪律,为了防止舞弊的现象发生,在终评之前,所有专家组成员都不得与参加决选的三家公司接触,实在抱歉。”

确实如此,每次开标之前,评标委员会都会有类似的纪律,虞阡也明白。李秉谦一身正气,说得光明磊落,她还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游说他破坏纪律,让别人拿住把柄,指摘她企图贿赂专家组组长,反而弄巧成拙,她只好笑着说,“那好,等开标以后,我再请李老指教。”

“指教不敢当,大家互相探讨吧。”李秉谦是一贯的谦虚。

虞阡沉吟片刻,当机立断,轻描淡写地试探,“李老,我和恒亚已经结婚一个多月了,因为工作忙,没来得及举行婚礼。等这次开标以后,我们打算请朋友来聚聚,希望李老届时能够大驾光临。”

“哦?”李秉谦显然很意外,半晌没说话。

虞阡马上明白过来,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而且是被李宛若刻意歪曲过的版本。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他才不会照常理马上道喜,而是一阵不快的沉默。

虞阡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李秉谦才平静地说:“虞总,请你转告恒亚,我们李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虞阡有些按捺不住,冲口而出,“李老,恒亚昨天晚上出去谈事,结果被人下了药,一回来就昏睡到现在,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您不能只听李小姐一面之词。恒亚性情温和善良,您应该了解他的为人。我们新婚不久,感情很好,我相信他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请李老劝劝令爱到此为止,就放过恒亚吧。”

李秉谦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半晌才说:“虞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应该能够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始乱终弃都是我不能接受的。”

“李老说的是,那您就希望恒亚对我始乱终弃吗?”虞阡的声音很轻,却说得很坚定,“李老,我已经怀孕了,难道您想让恒亚抛妻弃子吗?”

李秉谦很意外,一时回答不了她的话。虞阡也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李秉谦才平静地说:“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是管不了的,也不用来问我的意见。我是来评审翠湖开发区的总体规划设计方案的,对你们的个人私事不会过问。虞总,就这样吧,开标以前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影响不好。”不等虞阡吭声,他便挂断了电话。

陶茳看着她默默地放下话筒,半晌无语,不由得焦急发问:“怎么样?”

虞阡很无奈,“他是打定主意要维护她女儿了,态度很坚决。”

“难道他真要为了她女儿的私欲逼你们分开?”陶茳感到难以置信,“这个李秉谦看上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谦和守礼,为人正直,怎么会这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我理解他做父亲的心情。”虞阡努力控制住沮丧的心情,勉强冷静下来,“我再找一下孙信哲。”

她刚要拿起电话,谢恒亚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他步履蹒跚,脸色潮红,看着很不正常。虞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起身过去扶他,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恒亚低低地道:“我觉得头晕、恶心,胸口很闷,很难受。”

虞阡一把握住他便觉得他的手心滚烫,不由得担心起来,“你在发烧?我们马上去医院。”

“嗯。”谢恒亚只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摇摇欲坠,却仍然惦记着她已怀有身孕,“我开不了车了,还是打120叫急救车吧,你别累着。”

“别耽误时间了,我没事。”虞阡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很着急,“怀孕又不是生病,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送你去医院,现在就走。”

陶茳见状便道:“还是我送你们去吧。你们等着,我回去开车,马上就过来。”

谢恒亚这才看见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小陶来啦?那就麻烦你了。”

“别客气。”陶茳转身就走。

虞阡扶着谢恒亚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憔悴的脸,心疼地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胃口。”谢恒亚恹恹地摇了摇头,还不忘问她,“你呢?吃东西没有?”

“吃了。”虞阡赶紧做出神采奕奕的模样,微笑着说,“我很好,也没再吐。”

“那就好。”谢恒亚稍微放下心,疲惫地闭上眼睛,低声提醒她,“阡阡,曾建纬很危险,你要尽快把他打发了,不能让他再待在这里。若是以我以前的脾气,肯定会把他废了,可现在我有了你,有了孩子,就不能再那么鲁莽了。让他滚吧,眼不见为净。”

“我明白。”虞阡握着他的手,温言安慰道:“你别操心这些了,我会跟安德烈好好谈谈,把他调回罗马。”

“嗯,越快越好。这人很明显跟李宛若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待在你身边我很不放心。”谢恒亚苦笑,“阡阡,我太容易上当了,是不是很蠢?”

“当然不是。”虞阡柔声说,“你只是运气不好,恰好遇到了一个特别狠毒的女人和一个特别垃圾的男人。”

谢恒亚沉默片刻,释然地长出一口气,声音很轻很轻,“你说得对。”

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随即有人敲门,袁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虞,我来扶小谢吧,你别太用力。”

谢恒亚有气无力地说:“阡阡,去开门。袁教授说得对,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虞阡跟陶茳和袁琛自然是不客气的,立刻过去打开门。袁琛疾步走进来,将谢恒亚半扶半抱着搀出门去。虞阡拿了自己的包跟出来,和他们一起上了车。

此时已近黄昏,正常上班的医生都下班了,他们一到医院就挂了急诊,然后分别给相熟的医生打电话。陶茳到底是善于交际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家中心医院的副院长跟她关系很好,内科主任也是她的好朋友,两人一接到电话马上给医院的值班医生打了招呼。谢恒亚立刻享受到很好的待遇,对他的检查也特别细心全面。

看到检查结果之后,医生皱起了眉,“他最近服用过什么药物?”

“我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虞阡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昨天晚上出去应酬,有人在他饮料里下了药,他今天睡了大半天,起来就发高烧,感觉很不舒服。”

“这简直是在拿人命开玩笑。抛开服用软性毒品是否违法的问题不谈,单从医学上讲,这也是相当过火的行为。如果病人的身体对药物过敏,搞不好会出人命的!”那位中年医生连连摇头,“现在他肺部出现炎症,导致高烧,咽喉水肿,随时会休克,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先输液吧,今晚留院观察,如果没什么异常情况,明天才可以回家调养。”

“好,谢谢,谢谢。”虞阡连声道谢,心里对李宛若更是痛恨。

陶茳和袁琛也对那个疯狂的不择手段到极点的女人恨之入骨,一时相顾无言。谢恒亚的神志有些模糊,却也听清了医生的话,唇边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与无奈。虞阡伸手握住他的手,默默地将心底的安慰传递给他。他收紧手掌,用力反握住虞阡柔软修长的手,心里感到了几分温暖。

陶茳跑上跑下地划价、缴费、拿药,袁琛将谢恒亚扶进病房,虞阡从旁协助,帮他躺倒病床上。护士已经得到医生的特别提醒,先给谢恒亚接上了氧气管,一拿到药便过来给他输液,又提醒他们注意观察病人的呼吸情况,一有异常就按铃叫人,态度很是负责。

等到护士离开,虞阡才坐下来,轻声对陶茳和袁琛说:“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这里没事了,我守着就行,你们回去吧。”

“不行。”陶茳摇头,“万一需要跑个腿找个人的,没人帮你怎么成?”

“是啊。”袁琛也跟着劝道,“这样吧,我跟小茳就到外面去随便吃一点,然后回来陪你们。”

虞阡与陶茳是多年好友,亲如姐妹,见她坚持不走,也就不再坚持。看着陶茳和袁琛走出病房,她拿出手机,分别拨给陈佳颖、郭立秋、张以辰和“恒亚创造”的余跃、赵世军,告诉他们谢恒亚生病的事,让他们小事自己斟酌着处理,大事就找她。两家公司的高管都很吃惊,纷纷要到医院来看望,虞阡峻婉言谢绝,“目前最要紧的是使项目的设计方案,你们好好工作,不要分心。恒亚的病不要紧,休息两天就好了。”几个人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继续加班赶方案。

陈佳颖顺便向她汇报了替谢恒亚父母订机票和安排接机的事,虞阡听了很满意,“好,你接到二老后,就把他们直接送到烟霞山庄去,别跟他们说谢总生病的事,我来告诉他们。”

陈佳颖正为这事踌躇,一听这话顿感轻松,连忙答应,“明白,我会亲自去机场接两位老人的,你放心。”

虞阡放下电话,心里不禁为两家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的良好素质而感到高兴。

“恒亚创造”与“镜象中国”同样都是在较短的时间里异军突起,在业内引起很大关注,这与员工的出色才华和敬业精神是分不开的。即使她和谢恒亚不在,公司里的工作也都井然有序,让她稍感欣慰。

刚刚放松一些,她又皱起了眉,忽然想到了那个危险人物——曾建纬。思虑片刻,她便拨通了身在罗马的安德烈的电话。

安德烈一如既往地热情、细心、温和,让她有极大的安全感和依赖感。她先把工作的事汇报了一下,然后才轻言细语地说:“安德烈,有件事让我很不安,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安德烈立刻答应。

虞阡的态度始终很冷静,“最近我发现曾先生与李宛若小姐过从甚密,关系暧昧,他是有妇之夫,如果闹出什么事来,对公司的声誉有很大影响。此外,之前我们的设计方案有部分外泄,以至于李小姐所在公司的投标方案与我们有一些雷同,幸亏我们及时作出补救,才避免了被废标的后果出现。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我认为此事与曾先生有很大关系,所以,我希望总部能尽快调他回去,最好就在这一两天,以免我们的最后决选再节外生枝。”

“有这种事?”安德烈很是惊讶,“马里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在公司服务数年,给人的印象一直都很稳重,个人生活方面也比较检点,爱妻子爱孩子,是位传统的东方男子,怎么才回中国没多久就出现这种情况?”

虞阡平静地说:“如果有人存心诱惑,吸引力又足够大,那他很可能会把持不住。”

“那倒是,李小姐确实很性感,很有诱惑力,如果有心勾引,马里奥多半抵挡不了。他是老实人,从没出过轨,一旦越过那条界线,只怕比那些花花公子还要做得彻底。”安德烈沉吟片刻便道,“我马上就调他回来,让他明天就把手上的工作移交给法比亚诺,后天回罗马。我们在非洲有个大项目即将开工,我会把他派到那边去,这样对你的工作就不会有影响了。”

“谢谢,非常感谢。”虞阡松了口气,诚恳地说,“安德烈,幸亏有你,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安德烈听出了她隐藏着的困扰,关切地问:“你还好吧?你先生怎么样?”

虞阡这才想起有件事必须提前向他报备,“我今天到医院做了检查,已经确认怀孕了。”

“啊,恭喜恭喜。”安德烈很高兴,“你们的孩子一定既聪明又漂亮,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抱一抱了。”

虞阡被他的话逗笑了,郁闷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好啊,将来让孩子从你做义父吧。”

安德烈知道他们不信教,自然也就不存在教父这一说,中国人所谓义父的意思他是懂的,当即很高兴地答应了,“那就说定了,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去中国看他。另外,怀孕期间你要多休息,饮食起居都要注意,烟酒和其他刺激性的东西都别碰,工作量要适当减少。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吧。”他谆谆叮嘱,体贴入微,就像是虞阡的大哥哥一样,对她关怀备至。

虞阡很感动,连声答应,“好,好,知道了,我会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虞阡略微放了点心。曾建纬被调回去后,就算是把内忧清除了,她可以全力对付外患。只是,一想到李宛若的要挟,虞阡便觉得无计可施,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来应对。李家树大根深,在政界、商界、学术界都有相当广泛的人脉,一时间想要撼动是根本不可能的。李秉谦摆明了要维护自己的女儿,而孙信诚那边又正是危急关头,要么牺牲爱情,要么舍弃恩义,别说是重情重义的谢恒亚,只要稍微有点责任心的人都会难以抉择。

她坐回病床边,呆呆地看着一直昏睡的谢恒亚。不过才一天的功夫,他就瘦了一圈,眉峰微蹙,似乎在沉睡中依然在担忧。虞阡与他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狼狈,不由得一阵心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刀割一般的疼痛。她小心地把露在外面的输液的那只手挪进被子里,再抚上他的额,感觉还是滚烫,不免更忧急,却又有劲使不上。平生第一次,她的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挫折感。

谢恒亚被特别安排在一楼的单人病房,窗前绿树成荫,将夕阳的余晖挡住了大半,白色的屋子变得有些昏暗。薄暮冥冥,在枝叶间弥漫,渐渐涌进房中,盘旋缭绕,渲染着秋日特有的清冷与惆怅。

Chapter18 要我娶她,我宁愿去死

时近半夜,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谢恒亚输完液,病情有所转好,睡得很安稳,虞阡便坚持着把陶茳和袁琛赶回家去休息,然后歪在墙边的沙发上过了一夜。她怀着孩子,本就容易疲倦,昨天累到半夜,情绪又大起大落,就更加疲惫,一直到早晨太阳照进病房都没有醒。

谢恒亚睁开眼睛,觉得好受多了,前一天夜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基本消失,烧也退了。虽然还有些无力,却也不需要搀扶了。太慢慢从病床上做起来,看到蜷在沙发上的虞阡,连忙下床走过去,想把她抱到床上躺着。

虞阡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他,这时猛然惊醒,就要坐起来。谢恒亚一把抱住她,温柔地安慰道:“我在这里,我没事了,你别急。”

虞阡稳住心神,这才看清近在眼前的人,不由得又惊又急。她抬手贴住他的额,确认他已经不再发烧,才放松下来,轻声说:“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我已经没事了。”谢恒亚疼爱地看着她,温和地道,“我们回家吧,你要好好休息,身体要紧。”

“你也一样。”虞阡叹了口气,“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我明白。”谢恒亚轻轻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道,“烦心的事情总要解决,我们回去再商量吧。”

“好。”虞阡跟着他走出去,跟值班护士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医院。

他们是坐陶茳的车来的,没开自己的车,这会儿只好上了出租车,直接回烟霞山庄。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互相握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快到家时,虞阡的手机不断振动,她拿出来看了看,轻声说:“是诚哥。”

“多半是找我的。”谢恒亚从她手中拿过手机,“喂,诚哥。”

孙信诚浑厚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关切,“恒亚,我打电话去你公司,听小赵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还在医院吗?”

“有点发烧,到医院输了液,已经好多了。”谢恒亚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刚从医院出来,正在回家的路上。”

“哦,那我过去看你。我还没去公司,这就去你家门口等你。”孙信诚挂上电话就出门。

谢恒亚把手机还给虞阡,低声道:“诚哥要来看我。”

“那…”虞阡询问地看向他。

谢恒亚微微摇头,“不能告诉他。”

“好。”虞阡没有异议。

两人心意相通,一点即明。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孙信诚,他绝对不会让他们跟李宛若妥协,也就等于是置孙信诚于两难之境。因此,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什么也不说,他们自己来决定。

待两人回到烟霞山庄,孙信诚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对他的病情问了又问,确认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眉飞色舞地说:“恒亚,小虞,我又找到一个好项目。这次不用招标了,总体规划就交给你们来做。”

“哦?”谢恒亚很感兴趣,“是什么项目?”

“我在海边弄到一块地,有六平方公里,之前一直没开发,这次可以好好做做文章。”孙信诚很兴奋,拿出厚厚一叠资料递给他们,文字不多,主要是大量的现场照片和那块地的红线图,航拍图、地质勘测图等专业资料。“我已经跟当地政府签了合同,这块地已经基本上拿到手了,只是省国土局给他们的配额没这么多,他们还要想想办法,于附近县市调节一下,尽量一次性多拿下些给我,剩下的土地明年可以全部交给我。等翠湖开发区的项目定下来,我就开始着手那边的策划和土地整理。你们忙完翠湖的项目后研究一下这些资料,如果对这个项目有兴趣,我们可以继续合作。”

“当然有兴趣。”谢恒亚笑道,“诚哥的项目我都有兴趣。”

“我也是。”虞阡也笑,“诚哥是打算以集团的名义直接投资,还是在当地成立分公司?”

“我打算成立分公司,这样也算是当地政府成功引进的投资,对大家都有好处。”孙信诚兴致很高,“我有个想法,你们考虑一下。我打算与你们共同注册这家公司,你们出资25%,信诚集团出资65%,再给小哲10%的股份,由他出任总经理。这样一来,规划设计理所当然就交给你们的公司来做,不需要招投标了。我们公司的那些董事也是无话可说。你们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谢恒亚沉吟片刻,“这家公司的注册资本需要多少?”

“一个亿。”孙信诚看来胸有成竹,“要开发这么大的项目,注册资本不够一个亿是拿不下来的。我已经拨了一个亿过去,放到当地的建设银行了,这样也能给当地政府更多的信心。农行也想争取这笔存款,找招商局长谈了好多次,这也间接地为我们拿到这块地增加更多的砝码。恒亚,小虞,我来不是找你们要钱的,这钱我来出,算是你们借的,以后分红的时候扣下来就行了,不计利息。如果你们愿意进入公司当股东,那就把个人资料档案给我,我马上派人去那边注册公司。另外25%是给你们两个人的数,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商量,告诉我就行。”

“恒亚创造”是设计公司,一次拿出几百万出来是可以的,上千万就比较困难了,而“镜象中国”并不是虞阡的自由公司,要动用大笔资金必须报请罗马总部同意,更不现实,因此,他没有拒绝孙信诚的好意,略微想了一下便道:“这样吧,我以公司法人参股,阡阡以自然人的形式进入,她占20%,我占5%。”

“那不行,应该倒过来。”虞阡不同意,“我有5%就可以了。”

“阡阡,听我的。”谢恒亚不由分说,“这些事情我来决定,你别管了。”

孙信诚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你们别争了。我看这样吧,恒亚13%,小虞12%。”

谢恒亚犹豫了一下,“那好吧,就听诚哥的。”

虞阡也就不再有异议,“好,我同意。”

孙信诚很高兴,看时间不早了,也不想耽误谢恒亚休息,“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去上班,你们派人把企业注册需要的个人资料送给小哲。恒亚,你好好休息,小虞也要注意身体,不能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要做的项目会越来越多。最近房地产走势强劲,我很看好,这个机会不可错过。”

“是啊,我们跟着诚哥走,肯定错不了。”谢恒亚愉快地笑着,与虞阡一起送他出门,看着他开车离开。

等他的车远了,虞阡轻声问谢恒亚:“诚哥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大的好处?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吧?”

“不会。”谢恒亚抚了抚她的秀发,温柔地说,“我和诚哥就像亲兄弟一样,甚至比亲兄弟还让他信任。如果真像他打算的那样,这家分公司的股份信诚集团只占65%,就不到三分之二。法律有规定,集团公司的重点决策必须经过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东同意才能实施,我们就是有否决权的,这样可以保证他的资产安全。即使以后有人想搞小动作,他保不住总公司,这家分公司也丢不了。虽然我没看过资料,但从他的介绍也能推测这个项目的规模相当大,一旦发展起来,不会小于集团总部。有这家分公司做退路,他就更不怕了,可以与反对他的家族势力斗到底。”

“我明白了。”语气拉着他的手转身回屋,微笑着说,“这些事我是没什么异议的,都听你的。”

谢恒亚很高兴,跟着她上楼,先洗了澡,然后坐下来商量那家棘手的事。

“我给老李打过电话了。”虞阡的声音很轻,“他的态度很明确,看来一定会全力维护他的女儿,不讲原则,不计后果,不惜代价,想让他帮忙说服李宛若放弃是行不通了。”

“我早料到了。”谢恒亚缓缓点头,神情黯然,“以前他就是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这件事虞阡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前一天晚上又和陶茳、袁琛反复商议,还是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来。如果想要拿到项目,保证孙信诚的江山稳若磐石,不在未来的日子里背负良心不安的压力,就只能向李秉谦妥协,做出让步。

“恒亚,”虞阡握住身边人的手,温柔地说,“我有个想法,你听了别生气。”

谢恒亚警惕地看着她,“别跟我说离婚的话。要我娶她,我宁愿去死。”

“我也不会大方到那么傻,你先别急,听我说。”虞阡微笑,“李宛若要的不过是一个婚姻,从法律上讲,去民政局登了记就算是正式结婚了。我们可以离婚,你跟她结婚,这只是形式问题,实质上什么都不变。在我心里,你仍然是我爱人,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你也一样,绝不能变。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就跟她离婚,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懂了。”谢恒亚思忖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只是要辛苦你了。”虞阡深深地看着他,“在项目拿到之前,你总得小心应付他们父女,这可不容易。”

“没事,我能应付。”谢恒亚将她的手拿到唇边吻了吻,心里很难过,“只是太委屈你了。我跟你结婚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对你好,永远都陪着你,与你一起到老。”

“我也一样。我们仍然可以做到的,不过是当中略有波折而已。”虞阡的身躯温柔而坚定,“恒亚,你是我的最初,也是我的最终,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爱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谢恒亚眼眶一热,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说:“阡阡,我爱你。”

“我也爱你。”虞阡伸手回抱住他,久久没有放开。

既然达成了共识,接下来的事情就照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谢恒亚给李宛若打电话,冷冷地说:“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不相信你,必须见到你父亲,听他亲口向我保证此事不会影响到翠湖开发区的项目,我才去离婚,我和你在开标前登记,不举行婚礼。”

李宛若心中得意,笑得格外温柔,“我爸就在我这里,你过来吧,当面把话讲清楚最好。至于婚礼嘛,为了避嫌,开标前可以不办,等你拿到这个项目我们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