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的前一日, 洲霁包下高级酒店的整个宴会厅，举办大型年会。
S市已入深冬, 寒风大咧咧地在街上肆虐，空气干燥又冰冷，走进室内的瞬间，那些霜冻才被彻底隔绝的干干净净。
景霓到了酒店, 和一起表演的妹子们去洗手间换了一身白衬衣和格子裙，看着很像高中女生的制服，据说是日本那边高层喜欢的。
她挎着贝斯, 负责和几个妹子现场演奏, 其余的还有十个左右是跳舞的, 表演的节目是日本女子偶像团体的歌曲。
节目演到一半, 顾泰姗姗来迟。
紧随其后的是非要和他一起来会场的洛馨。
两人皆在视线极佳的位置, 方便观看年会上的余兴节目, 顾泰难得出席这种大型活动, 更以众星捧月之姿被团团包围。
洛馨才坐下来, 看见顾泰的目光几乎钉在舞台上面，今晚他穿着挺括的西装，乌发梳起，从厅堂天花板中投落的水晶灯光, 给他浑身镀上一层浓郁的精英味道。
白炽灯的光线亮白如昼，落在他的身上就成了天然的光晕, 将整个画面都变得惊艳。
洛馨动作顿了顿, 她颇为奇怪, 印象中顾泰对这种节目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可眼下的目光除了专注，还有一些温和的味道。
顾泰眉毛微挑，余光发现洛馨的打量，这才稍微收敛笑意，坐下来之后，眼神依然看着台上，就连身边长辈与他打招呼也视若无睹。
“看什么呢，有这么好看？”
洛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瞧，更觉得诧异了。
台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穿着粉色格子裙，歌舞都是业余水准，就连娱乐圈里的少女团体都比不上，怎么可能入得了这男人的眼。
大概是一时新鲜吧。
景霓下台的时候，眼睛亮晶晶，刚才底下太多人，她专心演奏没注意，这时候再抬眼，一下子就见到顾泰坐在主桌，身边都是公司的大领导，她目光再往旁边一转，就见到了国色天香的洛馨。
女人纤细的身段很明显地往顾泰的方向靠着，像是在与他耳鬓低喃。
景霓肩膀一塌，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那天顾泰离开之后，景妈就抓着她问个没完，“这男孩子你到底哪里认识的？样貌谈吐样样都不简单，说话是挺随便的，但我觉得…”
有点假假的。
景妈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形容，摇头笑道：“哎我看是有门第的出身，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没想到人家还愿意帮我们讨债，我们太有牌面了。小霓，你说他长得是不是比最近很火的那个男明星还帅啊…”
景霓还是一把软绵绵的嗓音，敷衍地说：“我也人好呀，所以人家愿意帮我们家的忙。”
但就连家人也看出来了，他们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景霓去洗手间换了日常款的裙子回来，这宴会到处都是交谈声和音乐声，不时还有主持人上台控场。
平时大家工作都忙，除了偶尔的团建，同事们也没什么机会和景霓接触，她是新人，长相精致灵气，不少部门的男青年趁着人多热闹，都拿酒杯过来献殷勤。
景霓推说不太会喝酒，拿了红酒稍微应付一下，慢慢地，身边本来坐着的小姐妹都找别的部门去了，换了几个男同事围过来。
景霓觉得不太习惯，就赶紧跑到敏姐身边坐着，敏姐看她脸颊渐渐泛红，赶走了那些男同事。
“你刚才就没吃什么东西，不知道空腹喝酒很容易醉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来不及吃…”景霓明显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其实有过上次的教训，她已经很小心了，就算喝红酒，也在里面掺了汽水，应该不至于这么醉的。
敏姐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人浑水摸鱼，趁着女同事醉了好占便宜，而她向来脾气火爆，家里后台又硬，没人敢随便对她颐气指使。
“你就乖乖坐我边上，等下什么也别喝了。”
“不行了，头好晕，我再去一次洗手间。”
景霓起身往外头走，她没怎么注意，走到外边的时候脚步有点急，猛地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颜松昱。
对方微微向前倾身，靠近了她。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颜松昱是今晚的特邀嘉宾，洲霁特意为他在隔壁准备了一个小包间，放了水果点心，供他单独休息。
他虚扶了她一把，笑容温谦：“是不是喝酒喝得头晕了？要不要来我这边没人的地方休息一下？”
景霓只想找个地方喘口气，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也没法思考了，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先去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就见颜松昱和他的助理说了什么，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拿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
“加了点蜂蜜，你喝下去看会不会好点。”
景霓认真地回答他：“蜂蜜除了好吃，其他的作用真没什么…”
其实，她一直觉得颜松昱不是什么有企图心的坏人，所以才对这男人特别放松，不会过多地防着他。
她接过来喝了一点，果然舌尖尝到了蜂蜜的甜味。
颜松昱笑了笑，“公司里后来怎么样了，张翔的女朋友有再来烦你吗？”
“没有了，张翔也没再提过这事儿。”
颜松昱看她揉着额头，不禁有些担忧，“你在日本的时候说过你是营养师，怎么来化妆品公司上班了？”
尽管有些酒醉，景霓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着问题，神态有点乖觉，“我还挺喜欢化妆品行业的，主要是日本对女性来说就业环境太差了，营养师在日本很寻常，但中国又不太重视…”
他突然想起这小姑娘在微博有个账号，还是经过身份认证的，于是提议：“要不这样，改天我替你推广一下？”
景霓歪了歪头，颜松昱接下去说：“我先替你微博营销，怎么样？”
“你这个推广费要好几万吧…”
景霓话才说到一半，觉得两颊滚烫，酒精上头，一时沉默了。
颜松昱接过玻璃杯递给助理，转头看她，语气关切：“时间差不多了，你和同事打个招呼先撤吧，刚才看几个男同事都想灌你酒。”
他的处事之道就和他平时的人设相似，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刚才已经和助理说了，顺路送你一程，马上就要过年了，外面车子不好找，这个你应该也知道。”
“不用送的，我自己叫网约车就好了。”
“晚上叫车不安全。”颜松昱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吧？放心，我是你们公司签约的代言艺人，要是敢骚扰女职员，我就等着人设崩塌吧。”
景霓抿了抿唇，没想到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了。
而颜松昱内心的心思，确实没有嘴上说的这么单纯。
看到眼前的女孩微醺的姿态，大眼睛朦朦胧胧地闪光，还蕴涵了一些成熟女性的暧昧情愫，就算今晚整个年会的现场花团锦簇，也没有将她那一点斑斓压住，她抬眸看人的时候，让人浑身不对劲。
娱乐圈的关系向来很乱，像他这样的已经算明哲保身，有的第一次见面就约-炮，有的索性做了剧组夫妻，颜松昱不会对景霓做什么，但他觉得哪怕是一时起兴的关系，也很不错。
不如就随它发展好了，说不准做一次护花使者，晚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另一边，吃吃喝喝的洲霁员工们，都在等最后的抽奖环节。
“顾总。”艾伦走到顾泰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顾泰神色阴郁，对他点了点头，“你先去安排，我马上到。”
“好的。”
他没了最后一点耐心，端起酒杯说了句你们慢吃，慢慢悠悠地将杯子饮尽了，拿过外套站起来就走人。
洛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顾泰黑眸沉沉，唇角耸下来，四周的气压也变得有点低。
他一路往外头大步离去，洛馨赶紧也寒暄几句跟了出去。
桌上有不少董事知道这两位年轻人认识许久了，有好事的免不住说上几句：
“这洛家的小姐追顾家的少爷追的够勤快啊。”
“从英国追到这里，当然的了。”
“洛家比不上顾家，但也算可以了，小顾总有女朋友了吗？怎么一直不解风情啊。”
洛馨穿着高跟鞋也走得一路生风，到了大堂发现自己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她环顾四周，除了服务员和零星的客人，根本没有男人的身影。
顾泰故意从边侧的安全通道去了底下的车库，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边，另一只手取出打火机，不急不缓地点了火。
到了下面，他看了一眼区域划分，然后右拐。
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小姑娘，身边跟着的果然是男明星颜松昱和他的助理。
顾泰嗤笑两声，身后有一辆车子发出两声鸣笛，他知道是艾伦把车开来了。
男人向景霓伸出手，修长结实的胳膊，一派理所当然的姿态，看似顽劣的笑容，声音却柔的不可思议，他吐出一句话：“过来，我送你回去。”
第24章 第二十三颗
景霓比方才还要醉了, 抬眼看到眼前的顾泰，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
颜松昱也有点懵, 他和公司的经纪人傅立勋私下有来往，见过顾总几次，知道一些关于他的身家背景。
那景霓是怎么和他认识的，这句“我送你回去”除了强势的控制欲, 还说的过分亲昵，难道她是顾总的女人？
可接下来，景霓就撅着小嘴问了一句, “你不用送你女朋友吗？”
顾泰不置可否, 抬眸警告似得看了看那个男明星, “你说什么醉话？”
颜松昱听了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顾总向来没什么风流名声, 私生活非常神秘, 事实上和几个女人保持关系？
反正就凭着顾家这点光芒, 说白了他讨几个老婆也没人能管。
眼看两人都愣在原地, 顾泰神色寡淡，眼眸中锐利的视线微微盯着景霓，轻飘飘地说：“等什么，快点过来。”
“你这么凶干嘛？”
景霓不服气, 小幅度抬了下头，声音天生软软的, 可硬起来还是有几分吓唬人的气场。
顾泰：“…”被她一句话怼的无言以对。
颜松昱试图缓和气氛, 望着一丝丝的不对劲, 微笑插话，“不用劳烦顾总了，我让助理开车送景景回去。”
他故意喊得亲昵，好让顾泰误以为他们已经关系深厚。
顾泰听见颜松昱这么叫，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可颜松昱分明觉得这男人浑身都充满了威胁。
“颜松昱，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不问问景霓什么意思，现在网友最爱看的就是你们这种明星的桃色绯闻，万一你出去被拍到，她怎么办？”
这话说的还真有道理。
要是被狗仔拍到送醉酒女生回去的照片，但凡有些蛛丝马迹，都会发酵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有危机公关，也是事后了。
颜松昱正是上升期，多少双眼睛盯着，何况像他这样人设的，今年还有几部偶像要播，单身比有恋情更能吸粉。
眼见这男人稍有犹豫，顾泰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不再和他废话，捞过景霓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颜松昱上前想插手，语气也被激起几分，“顾总真的不用麻烦你，我会小心，刚才我和景霓都说好了…”
顾泰冷冷地一个眼刀回他，暗藏锋芒，又对艾伦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帮忙解决后续的麻烦，“你们是说好了，但我没同意。”
“你这是什么…”颜松昱想说话，被身后的助理拉住了。
顾总什么手腕，哪里轮到他们二话了。
小姑娘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英俊凌冽的脸庞近在眼前，附近车道正好有车子来往，一道光略过，顾泰的眼底倏忽地亮起一点光，双眼流过灯色，眼尾氤氲出一片流光剪影，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是了，那一晚她也是见到了这样的光芒，让她心生向往。
景霓有点晕了，已经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她几步走到顾泰跟前，小脑袋忽然贴到了他的肩窝处，含糊地喊了一句，“Samael。”
顾泰微微一顿，继而唇角弯起：“你叫我什么？”
“Samael，是你吧。”
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情愫，“当然是我。”
…
两人在尼泊尔一起过夜的那晚，顾泰比现在醉多了，只不过他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景霓就是这么喊他的，Samael。
她是把今晚当成那一夜了吗。
那真太刺激了。
景霓在车子里醉到小睡了一阵子，等抵达顾泰的江景公寓，她还没醒过来。
顾泰看她酡红着两边脸颊，无奈地笑起来，又莫名地就是不想把她弄醒。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就由艾伦将他们送到目的地，他下车绕到车子另一侧，再将人抱下来。
就算大冬天的衣物厚重，景霓抱起来还是没多少斤两，顶多也就像一身绒毛的小仓鼠，加上车库就有电梯直达府邸，他轻轻松松把人抱进了家中一楼的客厅。
顾泰把景霓安置在沙发上面，松开她没多久，包里的手机就开始嗡鸣作响。
他翻出来看了看屏幕，是她那位朋友，何晰芮打的电话。
景霓在年会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点醉了，她趁着意识还清醒，立刻给室友打了电话，说一会儿可能要打车回来，让她注意着自己。
何晰芮看时间差不多了还等不到人，当然开始担心了，就连连发了微信、打来电话。
顾泰不知道这些，不过也猜到几分，他接起电话：“喂？”
“…额，你是哪位！”
“是我，顾泰。”
何晰芮一口气松下来，又眉开眼笑：“顾总啊，你好你好，景景和你在一起吗？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下楼去接她。”
“不用去了，她现在有点醉，我一会给她喝点醒酒汤，就让她睡这里了。”
“哦…那她…”
何晰芮凭空地点点头，顾总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加上他和景霓关系本来就有点暧昧，她直觉两个人是有点意思的。
顾泰想了想，语气相当官方：“你不用担心，明天要是景霓有什么意外，你就报警来抓我。”
说完，他也不再等何晰芮反应，直接挂了电话，扔远了。
回头看景霓依然一动不动，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娇小温软地一团，像只熟睡的猫仔，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头安然。
顾泰也不管她，先去卧室换了一身宽松的舒适的衣服，黑色的毛衣料子上乘，摸着就手感滑腻，他慵懒地唤查理将厨房的一盏小灯点起来。
为了让她安睡，整个屋子特意地没怎么开灯，客厅里除了一隅投入的清朗月光，漆黑一片。
顾泰从厨房里找出一些可以醒酒的作料，放到锅子里，“查理，开火。”
其实，今晚带她回来，他并不是要做什么。
自从上次惹她生气，有些心思就这么冒出来，让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不止想要睡她，还想泡她。
…这简直比任何想法都要可怕。
顾泰觉得很头疼，可又无计可施，锅子里解酒的中药混在一起，各种颜色与气味一层层地煮开了，噗嗤噗嗤冒着小泡，泛起薄薄的泡沫。
就像文火煲汤，刚开始也不是什么浓烈激情的爱意，可慢慢地就在乎了她的感受。
小姑娘开心的时候，像一场春雨过后，有细碎的花瓣飘落在他心头。
她难过伤心害怕了，那些花瓣就像被无情地零落成泥，践踏在浑水里。
有时人的心口像有一个空洞，总是填不满。
但顾泰清楚地知道，身体上的关系不再是重点，就像这过去十几年，他对男-女-性-事也算不屑一顾。
他刚把东西端到茶几上，景霓就慢慢地缓过了神，揉了揉眼睛，垂下眼眸，将外套的下摆拉扯好，声音可怜，像在要糖吃，“我有点冷，你家有地暖是吗，我可以睡地上吗？”
顾泰知道她在说醉话，一手扶着她的腰，“等会儿房里就会更暖，你乖乖在那里坐好，把外套脱了，喝完东西滚去睡客房。”
景霓感觉自己又被凶了，不爽地哼了一声。
顾泰压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很多时候他连自己都懒得照顾，他将景霓按在沙发上，不耐烦地质问：“为什么喝这么多？”
他的黑发垂下来几缕，映衬着一双幽深的黑眸愈发深邃。
顾泰修长好看的手指捏住她的嘴，姑娘的小嘴嘟起来，说话瓮声瓮气：“没…哟…或…都…呀（没有喝多呀）。”
他略微挑眉，身子撑在她上方，“还让别的男人送你回家，怎么又和颜松昱在一起了，你喜欢他吗？”
“没有啊，我干嘛喜欢他？我和他根本不熟悉啊，我们在讨论工作！”
景霓忽然拉过顾泰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她的嗓音如同浸过了酒水，此刻嗲得能掐出水来，“不信你摸一下我的良心，天地可证！”
顾泰抽回手，“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
景霓眨巴着眼睛，浑然未觉，今晚的妆容淡淡地晕开了，发尾自然地带着卷儿，一双眼睛水汽氤氲，柔软又娇蛮。
顾泰暗骂一句，俯身就吻住了这张要事的小嘴。
起初的吻还有些猛烈地掠夺，体内蛰伏的yuwang破土而出，就是没法抑制，每一寸掠夺都鲜明热烈，可后来他一点点地含住她的唇，吻得耐心又缠绵，唇舌去寻找唇舌，带着一片片温存，激起彼此更多的喘息。
“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