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要怎么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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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到晚,那个太子都不曾出现,只有小太监和吴有德进来过几次,有时是检查她脖子上、大腿上、后颈等处的伤口,有时单纯就是看一眼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们不开口,邵萱萱当然不敢说什么。

腿上的伤,不就是说话说出来的?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肯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果然不是太紧张,吃人的旧社会,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残暴!

近傍晚,吴有德和张舜又来了,这一次的饭菜明显比中午好上不少,撤走饭菜的时候,连鱼刺都仔仔细细收拾干净。

邵萱萱被他们搬到椅子上,肚子吃饱了,身上的伤口也算包裹着,虽然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好歹没有人拿刀架着脖子。

张舜拎着装了脏水的木桶出去了,吴有德弯着腰在那收拾食盒。

他年纪其实不算太大,但常年总是佝偻着腰,看着便比平常人老那么一些。

美少年不在了,变态也不在,邵萱萱就有点昏昏欲睡。

她正梦到自己进便利店买了抹茶蛋糕付款,眼前的视线突然暗了下来。

“聂姑娘——”

她倏然睁开眼睛,就见吴有德正把离她不远的的烛台点上,嘴唇对着烛火微微开翕:“您受委屈了,莫要担心,莫想不开,他总是有法子的。”

那声音轻得像根丝线,又像烛台火焰顶端掐尖逸出的一缕青烟,晃晃悠悠地飘进她耳朵里,很快就消散了。

她愣愣地看着吴有德,他点完了灯,拎着食盒又出去了。

“他”有办法?

“他”是谁?

“聂姑娘”,这个身体的本主姓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拉蕾妹子的地雷~(づ ̄3 ̄)づ花~

妈蛋你们都在哪儿找到投雷地方的啊啊我都看不到!

第三回内奸

吴有德离开后,张舜又进来把她搬到了床上,也退了出去。

邵萱萱白天睡得多了,这时面对着木质雕花的老式床榻,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这种类型的床她在博物馆见过,在古镇民居也见过,一张床就像一间小房子,躺进去后才发现,连顶上都是各种描金、镂空的花纹。

甚至还画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诡故事,一副一副,从床头画到床尾。

邵萱萱觉得画上的每个人都长着一张可怖的脸,笑起来就像那少年皇子一样阴冷。

仅管他并不曾对她笑过。

她侧过脸,看着床外的房间发呆——帐幕没有放下来,烛台上的火苗一抖一抖地燃烧着,不时有烛泪顺着烛身滑落下来。

橘红色的火苗只尖梢的一点儿是青色的,无力地舔舐着空气。

她看着看着,只觉得喉咙发痒,心口发闷,到底还是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摇醒,睁眼就看到太子那张冷漠艳丽的脸。

邵萱萱浑身一哆嗦,迅速就要往后挣扎,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还被绑着,动弹不得。

床边不远的烛台已经熄灭了,太子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松开她肩膀,转而捏在了她脸颊上。从眼睛到嘴边,他一点一点仔细地检查过去。

邵萱萱连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太子这一次却没有怎么为难她,居然还难得地开了个笑笑的玩笑:“现在才知屏息,不觉得太迟了?”

邵萱萱听不懂,只好瞪大眼睛。

太子把油灯下,长长的黑发散落在白色深衣上,侧面看着真是美好如画。

可惜有一副蛇蝎心肠,而且还是封建余孽。

他指了指烛台:“你以为吴有德能带你出去?他不过是要杀人灭口而已,我若是不来,等到明日一早,你恐怕连尸体都凉了。”

邵萱萱眼睛睁得更大,心里如有千百头野兽嘶吼,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宫闱斗争了!

果然穿越了之后就是要开始宫斗!

不过,起码得让她知道竞争对象是谁吧?

总不可能是吴有德这么个老太监要跟自己“争宠”,这么脸都不露一下直接就来下毒,敌人实在太阴险了啊!

邵萱萱更想回家了。

太子见她仍然不说话,语气又讥诮起来:“怎么,还不相信?你不相信的话,那我便好人做到底,把烛台重新点燃,看你明天是死死活。”

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邵萱萱赶紧伸手拉他,手一动才发现还没绑着,整个人倒是随着动作滚了半圈。就跟块不规则土豆似的,骨碌碌从床中央滚到了床沿,挨到了他的衣摆。

总算是把“别走”的意愿表达了出来。

太子瞅着她冷笑,邵萱萱咽了下口水,强忍着恐惧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倒是把眼泪逼了出来,流了一脸。

太子皱起了眉头,手抓着她领口将人往上提了提,总算没让眼泪沾到自己衣服上。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听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不然…”威胁的话他就不往下说了,但光那个冷飕飕的眼神,也够邵萱萱受了的。

她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太子于是又坐了下来:“你叫什么?”

“邵…”

第一个问题她就答不下去了,“萱”字是忌讳,差点废了她一条腿呢。

太子的表情果然又不好看起来,随时都要动手抽她一样。

邵萱萱苦逼地看着他:“我真的就叫这个。”

太子盯着她不说话,半晌,突然就把她身上已经滑落到腰际的被子给掀开扔到了一边——那条被刺伤的左腿被白布包裹着,可怜兮兮地暴露在空气中。

邵萱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又来了!

这个暴虐狂!

搁现代社会这就是个少年犯,还是那种能引起全国人民愤怒讨伐的反社会人格!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子漠然地看了一眼她的腿,最后给一次机会一样问,“你说你姓邵,那吴有德口中的那位聂姑娘,又是谁?”

邵萱萱脑子里嗡的一声,蓦然明白了他愤怒的来源:

太子居然在监视着这个屋子的一举一动!

吴有德认识这个身体的原来主人,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要刺杀太子,太子没死成,刺客被她邵萱萱穿越了,吴有德还想无声无息杀了她邵萱萱灭口…无数信息汇聚在一起,邵萱萱那颗只知道偷窥财务遮盖起来的同事工资条的脑袋登时就当机了,只大大的“宫斗”两个字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反复滚动。

人家穿越了都是跟妃子斗的,她来的这个鬼地方,太监和太子居然也斗得这么开心,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太子等了又等,终于一巴掌狠拍在她的伤腿上,邵萱萱“啊”的大叫出来,涕泪横流。

太子不耐烦地撩起被子一角,塞住了她嘴巴,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出声的时候却在那乱叫。

他的手按在她伤口上,一点一点开始用力,被他半捂住脑袋的邵萱萱全身都开始发抖,显然疼得厉害。

他微俯下身,压低声音问:“说不说?”

被子底下的人疯狂地点头,就差摇尾巴了。

太子松开了伤口,将被子拿开。邵萱萱脸上全是碎乱的发丝,脸色发青,眼泪顺着脸颊横淌,嘴唇哆哆嗦嗦地开翕着:“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我醒来就…就这样…以前…不记得…不记得了。”

太子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邵萱萱觉得左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倒豆子一样往外说实话:“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叫邵萱萱,生下来就叫这个…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不认识…你们都不认识的…”

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头上的人俯视着她,连眼珠子都不错一下,仿佛凝视着尸体的鹰鹫。

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什么珍惜物种一样盯着她的脖子——下午的时候,吴有德也曾经认真地检查这里,还给她上了层药。

太子蓦然收回手指,直起身,连按在她伤腿上的手也松开了。

“那么邵萱萱,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这个身体的本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是借尸还魂到这里的?”

“借尸还魂”这么有传统气息的词说得邵萱萱有点发懵,瞬间从穿越剧跳频道到聊斋的感觉,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我…我就午睡,然后就睡着了,睁开眼睛…”邵萱萱小心翼翼地解释,“就看到…你。”

“然后就躲到床底下?”

邵萱萱当然不敢把自己拔匕首、拜死人的话说出来,迅速地点头。

太子这回却不大相信的样子,蛇信一样的眼神又探了过来:“你撒谎的时候,就眨巴眼睛?”

邵萱萱喉头发紧,她妈也这么说过她,小时候带改过分数的成绩单回家时,眼睛眨得跟美猴王一样。

太子显然没有她妈这么温柔,手又作势要往她伤腿那落去——这和她妈妈当年的小木尺,完全不是一个战斗力的东西。

“我醒来就看到你躺着,吴有德在外面跟人吵架不让人进来,我以为你死了就把□□胸口的匕首□□割断绳子钻到床底下去了!”

邵萱萱闭上眼睛喊了出来。

她以为她的声音大到震耳欲聋,其实也不过小猫哀嚎一般,倒是那个闭着眼睛的神情,颇有点慷慨赴死的意思。

太子的手终于还是没有落下去,只盯着她重复:“吴有德不让人进来?”

邵萱萱点头。

他又道:“你以为我死了?”

邵萱萱这回不敢点头,垂着眼睛装傻。

他却自顾自转移了话题:“就算你是借尸还魂的,死前总有籍贯家人,一一说来我听听。”

邵萱萱抿了抿嘴,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你真的相信啊?”

太子没回答她,只是冷着脸把手搭到她那条左腿上,对着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用力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aive、阿拉蕾、爱未央妹子的地雷~~

第四回合作

“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已经告诉你了。”邵萱萱忐忑地坐在那,脸上的眼泪还没全干,小心翼翼地打量太子的脸色。

他坐在椅子上,距离不远也不近,用一种类似于科幻片里人造人扫描信息的眼神瞅着她——自从她坦白自己是穿越来的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表情。

这个小变态的胆子倒是很大的,一边问她是不是“借尸还魂”,一边还真不像是怕鬼的样子。

“你刚才说你们那的恭桶都是‘全自动’的,不需要人来清扫,”太子终于开口,“那你便造一只与孤瞧瞧,如何?”

邵萱萱“啊”了一声,为难道:“…我只会用,不会…造啊。”

太子眯起眼睛看着她,邵萱萱的小心脏又提了起来:“或者,你让我做点别的?”

“那便换你说的‘汽车’和‘电话’。”太子倒也干脆。

可邵萱萱干脆不起来啊,造汽车!小时候她倒是做过这种美梦,那汽车还是用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当燃料的,可凭空要她造一辆出来,这简直能要她的命。

见她低着头跟只鸵鸟似的,太子的语气又讥诮起来了:“这样办不到,那样也不成,你如何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嘴皮子一碰,确实容易,孤还说这世上有能飞的铁鸟,你信吗?”

邵萱萱苦着脸瞅着被子上的纹路,声音轻得跟蚊子一样:“我相信啊,飞机嘛…”

太子不悦:“把头抬起来说话,大点声。”

邵萱萱把脑袋微微往上抬了抬,不敢同他对视,只瞅着他衣襟上的白色云纹道:“我信,但是不会造…我们那儿…也有这个东西的。”

太子嗤笑一声,站了起来,作势要去点那支已经熄灭的蜡烛。

邵萱萱急了,蓦然想到自己曾在他房间看到果盘里摆着的香蕉,急中生智道:“我能让香蕉自己剥皮!”

太子回头看她:“什么?”

邵萱萱也豁出去了:“我能用空气压力给香蕉剥皮,我们那里小孩子都会这个,老、老师从小就教,科学实验,就是用来、用来设计汽车、电话、全自动抽水马桶的原理!”

太子凝视着她不说话,半晌,慢慢踱到床边:“你说的香蕉,可是甘蕉?”

邵萱萱愣住,随即醒悟:“对,对!就是你卧房果盘里摆着的那种。”

太子这回倒不迟疑,转身往外走去,过不片刻,就端着香蕉进来了。他把香蕉遥遥地往桌上一放,便又老神在在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剥吧。”

邵萱萱尴尬:“…我手还被绑着呢。”

“若要用手去剥,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用手,不用手,”邵萱萱赶忙解释道,“但还要一些烈酒,一支瓶口和香蕉差不多粗细的瓶子,一些纸片。”

太子不乐意了,靠着椅子坐了好一会儿,才去到前面卧房,装着咳嗽、心绪不宁的模样,唤了人进来,索要酒水。

纸笔倒是房内原来就有备着的,不需多费周章。

他看着脾气暴戾,做起事来倒是干脆利落,将这些物件一字儿在床前排开后,便又坐回到椅子上。

邵萱萱不敢怠慢,揉了两下手腕,赶紧条了根熟透的香蕉,把皮从最上头剥开一点儿。

太子皱眉看着她,并不阻止。

邵萱萱试了试酒瓶的大小,倒出大半酒水,只留底下一些,将宣纸撕成条状点燃后投入酒瓶,然后将香蕉剥开皮的那头插在酒瓶上,香蕉皮则帽翼一样垂落在瓶身上。

柔软的香蕉肉将瓶口堵得严严实实,酒精遇火燃烧,瓶内氧气逐渐被消耗,压力骤减,晃动着发出声响。香蕉仿佛被无形地手推动着,一点点往瓶内挤入,香蕉皮自然也一点点剥落,直至氧气燃烧殆尽。

邵萱萱有些得意,抬头看到太子仍旧板着脸瞅着那支大部分皮已经剥开的香蕉,心又沉了下去。

他怎么说也是个古代人,不会把自己当成会妖法的妖怪吧?

邵萱萱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太子显然留意到了她这个动作,再一次把视线挪回到了她身上。

“我…”

“这也不算什么,”他打断她,“不过一些雕虫小技,不堪大用。看你心意诚恳,为人也算老实,孤赐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邵萱萱当然是愿意的,只怕自己能力不足,彻底惹恼了他。

太子却似胸有成竹,将屋内陈设恢复原位,重新替她绑好手腕,再一次将那支吴有德带来的蜡烛点燃,带着果盘和酒瓶离开了。

邵萱萱心里发慌,眼巴巴地看着烛泪一滴滴往下滚落,仿佛是自己的血条在往下掉。

过来约莫半刻钟,才终于有脚步声传来,邵萱萱其实已经被那毒烟熏得有些迷糊了,全凭求生意念支撑着,被人抱起时,差点激动得睁开眼睛。

抱着她的人身上走得快而稳,一路过了好几道门,才低声道:“殿下,奴婢将人带来了。”

竟然是张舜的声音!

邵萱萱刚才听太子说计划时候不觉得危险,这时事到临头了,又有些惶然——这人这么变态这么歹毒,不会假戏真做,先(和谐)奸(和谐)后杀吧?

她这时后悔已经迟了,况且,留在那个被点了毒蜡烛的房间里,也是死路一条。

门吱呀一声打开,邵萱萱觉得张舜迈过门槛了,一步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她这三天待在床底下,多少也从这些人的言谈中得到一点儿印象。太子失忆前,脾气性格应当是不大仁厚的,弄个把人进宫来玩一玩,也并不是一次两次。

如今虽然失忆,残酷本性却没有更改,像现在这样由张舜将自己弄到卧房来,其余的宫女内侍,竟然十分默契地退了出去。

张舜老老实实将“昏迷”的她放倒在床上:“殿下,当真不用给她沐浴?”

太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手:“出去吧。”

张舜小耗子一样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