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叹气,用看老古董的眼光看他:“我说你到底哪里来的呀,你这种穿越,有什么意义…总之,我真的快装不下去了。”

秦晅沉吟半晌,“不然,我向母后讨你回去,在春熙宫待上几日,学些唬人的花拳绣腿?”

邵萱萱赶紧点头,别说花拳绣腿,只要别在被皇后催,就是学跳钢(和谐)管舞也是没有问题的。

秦晅满以为这个事情还是比较好办的,没想到皇后居然还挺讲规矩的,矢口拒绝不说,还催着他回去好好养病。

邵萱萱失望极了,又不好太积极,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离去。

一直到临要上车了,皇后才趁着人不注意在太子的脑门上轻戳了一下,劝解道:“身体还未养好,便这般肆意放恣,须知欲不可纵,声色有节,方能强而寿,如若不然,纵心竭意也只能逞一时欢愉。”

邵萱萱离得近,听倒是听到了,一时间没能理解意思,直到她说到“逞一时欢愉”,才有点反应过来——卧槽我跟你这个假儿子没有那种关系好吧!

秦晅却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末了还说了句:“母后教诲得是,儿臣晓得了。”

邵萱萱哑然,太子一行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齐王逃离京城之后,断断续续有军报送来,邵萱萱虽然身处后宫,多少还是听到一点儿风声的。

事发没多久,齐王北疆封地的部将就叛变了,与当地守军发生冲突,传言齐王妃与齐王世子在乱军之中身亡,乱军激愤异常,缟衣素旗夺下多个城池,成功与狼狈出逃的齐王汇合,并与漠北狼军联手,眼看战火在即。

邵萱萱听天书似的把这些消息咽下去,如今看着秦晅若无其事地假扮着太子与皇后周旋,再想到自己其实也已经成为局中人,登时就有些唏嘘。

她听俞嫣初说过漠北黄沙漫天的景象,也见过齐王静夜里吹响胡笳的侧影,还从卫延的冰冷的剑下死里逃生。

短短数月时间,吴有德丧命,秦晅手足被废,齐王一干人亡命天涯,自己居然成了当朝太子的预备侍卫…

人生如寄,生死难料。

皇后见她闷闷不乐,还道是少年人清热难尽,隐晦地又来提点——对于儿子,她是谆谆教导,对于“聂襄宁”,却不能失了皇家威仪。

太子可是一国储君,岂能天天跟谁儿女情长?

后宫讲究的是雨露均沾,独霸未来国君的想法,那是万万不能有的,即便是个萌芽,也得消灭得干干净净。

邵萱萱无精打采地听着,心里却有些凄然——她来椒房宫这么久,皇帝还没来过过夜呢。

后宫佳丽无数,就是挨个轮过去,也要不少时间。

看这美丽的女人说得头头是道,却不知每晚独自对着孤零零的床铺时,是什么滋味。

她不由有些庆幸,庆幸秦晅不是什么真太子,庆幸自己对他没产生多少依赖之外的情愫,在这种等闲不等闲都容易起风波的地方,谈感情是多么不理智的一件事情。

天色渐黯,宫里四处都点起了灯。

干燥的北风在吹经慈湖支脉时带来了不少湿气,使皇城的冬夜更加的湿冷,偶有梅花开放,连香气都似冻住了。

邵萱萱陪着皇后下了两盘棋,输得一塌糊涂,懒洋洋回了自己睡觉的暖阁。烫了脚,上了床,宫人刚刚关门出去呢,窗户突然就给小石头轻砸了一下。

邵萱萱一个激灵坐起来,正要出声,就听到一个声音轻轻道:“聂姑娘,是我。”

是方砚。

他是太子的侍卫,居然私闯后宫!

邵萱萱现在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宫廷规矩,瞬间就联想到方砚这么大胆的原因——秦晅早在刚穿越到这里不久,就敢夜夜出来全城乱逛,各个宫门城门闯遍,派个手下闯一闯便宜老娘的寝宫,想想也是可能的。

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又把枕头什么的塞进被子里充作身体,轻轻推开窗,跳了出去。

方砚作内侍打扮,帽子压得低低的,也不多话,领着她就走。

圆月当空,夜深露重,脚下甚至有隐隐霜花压碎的声音。

两人一直行到宫墙边,方砚才突然掏出九爪勾,甩上高墙,攥住她胳膊,带着她提气翻墙而过。

邵萱萱被秦晅那种暴力的翻墙方法对待过,早在看到他掏出工具时就警惕了起来,没想到待遇居然这么好,直接跟着他一起翻了过去。

一连绕过好几道门,才终于回到春熙宫。

经过秦晅的几轮清洗,以吴有德为代表的一干内侍、宫人乃至侍卫都已经被替换干净了。方砚行事,却还是很小心,带邵萱萱进来几乎没惊动几个人。

秦晅果然没睡,正靠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小憩。

见他们带着寒气进来,懒洋洋道:“如此,方砚你便教她一些粗浅功夫,不求精深,越花哨越浮夸的越好。”

邵萱萱眨巴眼睛,感激道:“总算你还记得哦。”

秦晅瞥了她一眼,眼角眉梢全是寒意:“也望你牢记着今时今日的点点滴滴,莫要再做叫我寒心的事情——我这个人,记性向来很好。”

邵萱萱瞬间就想起自己绑架他的那些事情,手足都有些发凉。

他一直不提,直到她催眠得自己都快忘记了,甚至开口求助了,才陡然提起。雪中送炭,炭火也是灼热到能烫伤人的。

她不能将这火炭拱手送还,赤手捧住,又太过炽热。

方砚似不知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摆了个架势,唤了一声“聂姑娘”,虎虎生风地打了套拳。邵萱萱本来心里就乱,被他晃得眼花缭乱,秦晅也摇头:“太难了,再挑简单些的。”

第四十九回马步

邵萱萱简直举双手赞成!

是啊!真的太难了!

方砚无奈,拿了匕首,挑架势好看的招式耍了几下——他本来就身材颀长,这几下如行云流水,漂亮至极,邵萱萱立刻就开始鼓掌。

方砚的脸刷的红了,那情绪有点类似于高中生算出来六加一等于七,被人围着夸“好聪明”。

他瞄了秦晅一眼,对方也挺瞧不上邵萱萱那眼光的,鄙视地说:“就先教第一三五式吧。”

全是最华丽,最不实用的。

邵萱萱还有点担忧,“会不会太难了?”

秦晅不耐烦:“那就先扎一晚上马步。”

邵萱萱不敢再还嘴,踢踢腿,甩甩手,开始热身。

方砚无措,秦晅磨牙:“你干嘛?”

“热身啊,”邵萱萱还挺有理的,“运动前不热身,扭伤了咋办?”

这样就能不扭伤了?秦晅哼了一声,给方砚递了个眼色。

方砚干咳一声:“聂姑娘,咱们开始吧。”

邵萱萱对他印象不错,但因为有卫延的前例,她还是努力告诫自己,这些人看着好说话,其实都是被洗过脑的,不发作时是小帅哥,一发作就是黑(和谐)寡妇!

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方砚放慢动作又示范了一遍,邵萱萱凭着记忆抬腿扭头伸着胳膊把匕首往前递——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方砚眼皮跳了跳,秦晅干脆翻身眼不见为净…

最后还是蹲马步,蹲马步是基础,基础中的基础,下盘不稳,一切都免谈!

都不用别人来揍你,自己就摔了。

邵萱萱觉得时间突然就慢下来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胳膊、小腿、大腿上好像都爬满了蚂蚁,又痒又麻。

她忍不住就要分散一下注意力,眼珠子四处乱转。

方砚端了条凳子坐在不远处,秦晅身上盖着毯子,一动也不动,应该是睡着了,窗户上倒影着外面侍卫的影子…

邵萱萱最后还是选择了方砚作为搭讪的对象:“方砚,你多大了?”

方砚抬了抬眉毛,没吭声。

邵萱萱说了这么一句,就觉得小腿的麻痒驱散了点,当下也不管人家爱不爱搭理自己,继续道:“十八有了吧?哎,你多大开始学功夫的呀,好厉害,就刚才那几招,简直帅毙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方砚正犹豫要不要回答呢,一直沉默的秦晅坐了起来:“方砚,你先出去。”

方砚赶紧站起来往外走,邵萱萱也闭上了嘴巴,忐忑地看着秦晅。

秦晅瞅着她,冷笑:“腿酸,想找人说说话?”

邵萱萱咬咬嘴唇,是啊,很明显吗?

秦晅拿过放在床边的腋杖——这还是用她当时画的图纸做的呢——慢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

“继续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