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心里很是忐忑,但跟着她总比跟着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好。

皇后的寝宫在椒房宫,邵萱萱也算蹭坐了一回凤辇,满目的金凤翩跹,身前身后仪舆、仪车仗势齐全,宣示着一国之母的无上尊严。

怪不得宫斗剧里大家都拼命争宠,出个门规格都不同,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她正想得出神,冷不丁皇后又问道:“你的武艺,都是同你父亲学来的?”

邵萱萱张了张嘴,心虚地点头:“是啊。”

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浓,简直跟看只香饽饽似的:“你父亲的事情,本宫也略有耳闻,古来忠孝两难全,难得你这样通达明理,将来也要更加尽心地跟着皇儿。陛下和太后那里,本宫也会帮你说说话,可不要叫我失望。”

邵萱萱除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是秦晅之前和她提过,“刀人”其实就是类似于贴身女侍卫,看皇后这个反应,还以为她是要让自己去做太子妃了。

到了椒房宫,早有女官在门口候着,她们一下车,那女官便道:“娘娘,太子殿下遣了张舜来问聂姑娘的事,已经候了小半个时辰了。”

皇后回了邵萱萱一个“你看我儿子多重视你”的表情,携着她的手进去。

吴有德死了之后,张舜就给秦晅升了官,这时便如吴有德一般,微弓着身,笑着给皇后行礼。他的目光落在邵萱萱身上,便跟她从来都是聂襄宁一样,一丝看到“邵豉”的神态都没有。

皇后拉了邵萱萱坐下,向他笑道:“你且回去吧,这人是我向皇太后讨来的,你们殿下要人,叫他自己去讨。”

张舜赔笑道:“娘娘,太子殿下说了,聂姑娘留在您这里,他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皇后给他逗得满脸喜色,又问:“用过药了吗?晚膳要多吃一些,他仗着自己年轻,总是要逞强的,你们是他身边的人,要勤劝勉,可不许帮着出什么坏点子。”

“奴婢知道。”

皇后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便放张舜回去了。

邵萱萱第一次跟皇宫里的女人用膳,心里直打鼓,连筷子都不敢乱夹,这时倒有点想念秦晅了。

他毕竟知根知底,出点糗也不算什么,若是撞上他有意为难人的时候,出不出糗,也都不要紧了。

难道还怕他这种性格的人找不到理由来折腾人?

皇后似乎看出了她的如履薄冰,遣退布菜试菜的女官,先下了一箸,慈爱道:“吃吧,别太拘束了,不懂的就慢慢学,不急在这一时。”

邵萱萱这才拿起筷子,心里对皇后的印象好得不得了——多会体谅人的长辈啊,都不用说一句话,她就给你把什么都想到了。

不愧是皇帝的女人,这种业务素质,简直秒杀现代一干高级公关。

用完膳,皇后又拉着她说了一阵话,又问她救出太子的详细经过,又要看她舞剑,幸好椒房宫的老嬷嬷给阻止了:“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了,今日便早些歇下吧。聂姑娘人都在这里了,要看舞剑,也该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到园子里去看。”

邵萱萱决定给整个椒房宫的服务技能都打个满分!

这寝宫除了光线没有现代社会好,装修得雍容华贵、不落俗套,工作人员还个个都解语花似的,她要是皇帝,肯定下了班就往这儿跑!

但是当天晚上,皇帝却没有来。

邵萱萱被安置在暖阁里,满屋子香气,黄铜磨制的梳妆镜前放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花钿、簪子,连垂落在床前的帐幔都带着不知名的香气。

闺房绣阁,软榻温香,莫不过如此。

邵萱萱却失眠了,回想起一路行来的种种,总疑心自己还身处梦中。

宫闱深深,也不知这皇宫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类似的精致闺房,困着多少女人的韶华岁月——她翻了个身,一面怀念着电脑手机,一面隐隐为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毒发日担忧。

秦晅到底没有带她去找空花阳焰,她是他手心里握着的武器,合用时候可以用来作齐王谋反的证人,不合用时,却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一直到窗户纸开始泛白,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被宫人唤醒之后,她们就急哄哄地给她梳妆打扮,收拾完出来,皇后也正妆容整齐地由贴身女官扶着迈出门槛。

邵萱萱正奇怪为什么起这么早呢,女官就说车驾已经准备好了。

一早起来,原来还先得去给皇太后问安——邵萱萱现在跟着她,理所当然得随行。

老太太不喜欢邵萱萱,连带着还跟皇后摆了摆谱,都没留她们吃饭。

邵萱萱对这个倒是挺能理解的,婆媳嘛,从古斗到今,真跟母女一样亲热才奇怪了。

椒房宫的早膳又养生又丰盛,光粥就有碧梗米粥和御田胭脂米粥,小菜则是香油炒的槐花菜、鸡油苕粉凉拌的荠菜、酱瓜彩椒混炒的鸡胸肉,还有各色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

邵萱萱在储宫也算见识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到了她这里,才知道天外有天,美味之上还有美味。

一顿饭吃得尽兴之极,饭后娱乐却有些无聊——皇后娘娘的消遣居然是抄佛经!

女官给她在皇后边上也弄个小桌子,备了纸笔。邵萱萱硬着头皮跟着抄了好几张,一个个字东倒西歪,跟台风过境时候的小树林似的。

皇后写得十分认真,香烟袅袅,衬着这个中年美妇额头的细纹也虚无缥缈了几分。

宫人们帮着研磨,添香,一室寂静。

邵萱萱胳膊都酸了,笔下的那一撇就歪了,从印花小笺里横插了出去。

抄了起码两个多时辰,皇后才算停笔。邵萱萱悄悄揉了揉胳膊,正想着终于解放了啊,皇后又要弹琴。

邵萱萱在心里给她点了根蜡烛,都特么当第一(和谐)夫人了,每天的娱乐活动还这么沉闷,搁现代社会,就是工厂女工还能趁着休息时间刷个淘宝看个偶像剧呢。

皇后见她没精打采的,忍不住问:“襄宁,你是乏了吗?”

邵萱萱摇头,犹豫了下说:“坐久了腿有点发麻。”

皇后招呼宫人来给她捶腿,邵萱萱赶紧跳起来摆手:“不用不用,我跳个几分钟操就能生龙活虎了。”

皇后怔住:“跳草?”

作者有话要说:

刀人:隋朝宫廷内女官名,属于品级较低的妃嫔封号,架空文所以就拿来用了,按着某论文的大胆脑洞往贴身女侍卫方向去理解即可。

第四十八回回宫

秦晅亲自来椒房宫问安,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车轮槛槛,随侍如云。甫一下车,张舜、方砚等人就把他们的太子殿下抬到了准备好的轮椅上。皇后的女官们行完礼之后,就都急匆匆了迎上来:“殿下,娘娘和聂姑娘还在静坐,请您去花厅歇一歇。”

秦晅“咦”了一声,示意张舜推着她往里走。

女官不敢阻拦,紧跟在他们身后。

殿内熏香清雅,还有宫人操琴,皇后和邵萱萱两人一人一张毡毛垫子,闭着眼睛安坐在上面。

秦晅皱眉,“母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仍旧岿然不动,倒是邵萱萱迅速睁开了眼睛。

秦晅暗暗使眼色:你搞什么鬼?

邵萱萱比划:逗你妈开心啊,每天抄佛经有什么意思?然后就听皇后娘娘认真地问:“襄宁啊,还需得再坐多久?”

秦晅眉头蹙得更紧,邵萱萱被他看得心慌,小声道:“好了,已经差不多了。”

皇后这才深吸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女官扶着皇后站了起来,在椅子上坐定。

秦晅觉得这个便宜娘这几天真是活泼多了,多的有点儿…惊人。当然,皇后坐回到自己位子上后,说话还是很温柔很慈祥很符合一国之母的身份的。

母子俩东拉西扯说了半天,话题最后还是落到了邵萱萱身上——皇后觉得知子莫若母,儿子来这儿明显就是犯了相思,想要找个时间跟姑娘说说贴心话,亲近亲近。是以聊了几句,就找了借口离开,还把几位宫人内侍都屏退了。

除了张舜,大家退下时都是一副“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年轻人哦,就是凶残如太子殿下,谈起恋爱来也是黏黏糊糊的。张舜一边断后关门,一边就有些好笑,要是见识过太子折腾屋里那位的手段,大家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张舜毕竟跟邵萱萱“共事”过这么久,多少是知道点点小□□的,可不敢将这两人的关系简单想成少年太子和太子妃甜甜蜜蜜的重逢。

而留在屋里的两人,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揣测——

秦晅来这儿确实是为了邵萱萱,当然不是因为喜欢,纯粹就是她毒发的日子快到了,要来送药。

邵萱萱早在听到宫人通报时候心跳就加速了,耐着性子陪着皇后练瑜伽,口腔都快急出燎泡来了。

一是身上的毒要发作了,二就是皇后那茂盛的好奇心她已经快要hold不住了!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就喜欢教古代宫廷贵妇练瑜伽学什么养生之道——实在是皇后一直催着想看剑舞,想看飞檐走壁,想看百步穿杨…

她藏好秦晅递过来的药丸之后,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兮兮道:“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啊,你娘天天念叨着让我表演点什么给她看,我又不会武功,就那个掷飞石,也时灵时不灵的!”

秦晅有点怒其不争:“这么多日子以来,你就没点长进?”

“你说得容易,”邵萱萱抱怨道,“你就教了我那么一点点儿东西,我怎么长进啊——你再不帮我想想办法,我真的要穿帮了,总不能教你妈跳郑多燕吧。”

“什么真多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