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苏看着眼前的小儿子,又喊了他一声:“李蹊。”

李蹊对她冷淡道:“你进去看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果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背影匆忙,但脊背努力挺直,像是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内心的伤口全部藏起来,还是十年来独自一人奋斗生活的那个少年。

秦苏女士站在那,身影晃了晃,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停在了自己大儿子的病房门口。她手扶在门口的墙壁上,像是努力支撑着自己一样,指尖抵在墙面用力的有些发白,闭着眼睛滚出一行泪。

李蹊恨她。

而她不知道要去恨谁…

是当年刚失去听力变得暴戾的丈夫,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梦想可以牺牲一切的自己。

“你当初让我带一个孩子走,你是不是也在赌,赌我为了孩子们、为了你,不会离开?”秦苏喃喃道,她眼睛干涩的有些痛了,但固执地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地方,像是在问当年那个一身儒雅西装意气风发的丈夫。“我后悔了,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第101章

丹尼尔住院治疗。

常总对李蹊他们的解释是, 只是他腿摔伤了, 所以需要留下治疗。只字未提他听力的事, 他不说,李蹊也不敢问,或许没有消息, 才是最好的消息。

李蹊去看了丹尼尔。

丹尼尔或许是因为病情满脸苍白,但是还是满脸微笑的道:“我本来也没什么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别害怕, 赶紧回去吧。”

李蹊一双眼睛盯着他不说话,丹尼尔神色自然的和他对视, 好一会儿李蹊才沉默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离去之后,保持着冷静的丹尼尔再也维持不下去平静和淡然, 他眼里第一次带上了慌乱和恐惧。

他坐在病床上努力把头埋在膝盖里,黑暗却没有给他一点安全感,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和多少次惧怕的想象一样,无声的世界笼罩下来——

直到有人碰了他肩膀, 丹尼尔才颤抖了一下, 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常总站在他面前,弯腰看着他,在努力跟他说着什么,他嘴巴开开合合, 丹尼尔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听不到,连自己说话声也听不到,只能哭着努力去喊道:“你,救救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吃药,我做什么都行,我还想再要一点时间…一点就够了。”

常总瞳孔紧缩,“怎么回事?医生呢?!”他转身要走,却被丹尼尔惊恐地拽住了衣袖。

丹尼尔的双眼看着常总,他看到常总的嘴唇一直在动,面色也很焦急,对方甚至嘴巴大张的发出喊声。

但是丹尼尔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见,就像是今天晚上他的耳朵他的世界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十分微弱的轻音,可是到了现在,他却一点都听不到这个人在说什么。

丹尼尔耳朵里翁名声一片,在常总嘴唇开合却悄无声息之下,他开始能忍着,但是很快就撑不住了。

他要失聪了。

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

从此音乐也好,他的梦想也罢,就连他和李蹊的约定都不能再实现,丹尼尔抱着头,脑中的理智和无声的现实交织在一起,化为了无边的绝望,他痛苦地捂着抽痛的太阳穴打滚,哭喊起来。

常总努力抱住崩溃的丹尼尔,拉断了床头的铃声。

医生努力在稳定丹尼尔的情绪,虽然之前也有所准备,但是这一天真正开始降临的时候,丹尼尔还是没有撑住。

他在恐慌之后,开始排斥一切人的接近,心情略微有些好转的时候,他会努力去用声音表达,告诉周围的人:“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适应一下。”

但是他适应的方式,是自己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病房里,不跟任何人沟通接触,甚至开始排斥药物治疗。

冰冷的药水顺着针管滴入身体里的感觉,让他每时每刻都觉得惶恐,他比如何人都知道,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就像是当年他的父亲,或者现在的他。

“聋”了的人,一般话也说不清。

因为他们听不到,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他们会慢慢控制不了音量大小,然后咬字不清,到了最后就变成一个又聋又哑的人。

丹尼尔咬着手指,把自己蜷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他听不到,就迫切的想用另一种感知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痛觉更能带给他这种认知。

他双手的手指很快就被啃咬的鲜血淋漓,但是他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继续咬下去,唇缝里都浸满了血的铁锈味。

他在黑暗里品尝这个味道,品尝着“痛”。

但是没过多久,他身上的薄被就被人粗暴地掀开了,丹尼尔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去抵挡刺眼的光,但是很快双手又被人攥着手腕提了起来,他被迫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常总愤怒地对他吼着什么,甚至还攥着他的手腕抖了一下,丹尼尔听不到,只能茫然的看着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声喊叫,直到对方平静下来,然后伸手给他擦了一把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无意识地哭了。

丹尼尔想要到躲开,但是常总坚持捏住了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让他看着自己的口型,缓慢地说了一句。

丹尼尔眼神像是没有焦距,但是对方固执坚持着,慢慢的他看懂了。

常总对他说:“你要学会适应。”

丹尼尔鼻尖发酸,他点了点头。

常总又对他说:“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你要听话。”

他站起身,向他身后的一个人示意让他走近,丹尼尔抬头看过去,却是他父亲李嘉禾。

丹尼尔有些颤抖,但是被常总按住了手腕,强硬地把他交给了李嘉禾手中,丹尼尔匆忙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常总跟他爸说了几句什么,他说的很快,只读唇语根本“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常总就出去了,只留下他们父子在病房里。

李嘉禾戴着助听器,坐在丹尼尔身旁。

他伸手摸了他一下,用特别缓慢的语速,喊他的名字:“李昉。”

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人喊他了,丹尼尔愣了下,抬头看向他,慢慢通过他的唇语去“听”他对自己说的话。

李嘉禾看着他,道:“爸爸来晚了,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地慢慢讲着,对面的男孩却开始红了眼眶。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比爸爸要勇敢的多,也年轻的多。”

“爸爸糊涂了这么多年,但是治疗之后,也还是能听到一点声音了,你不要怕,你年轻,结果肯定比我更好…”

即便是最好的治疗结果,无非也就是像他父亲这样戴着助听器,一边靠辨别唇语一边努力去听一点微弱的声音,这样去过一辈子。要是想坐回琴凳上,或者回到舞台上,那都是不可能的了。

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但是却没有之前那样的彷徨不安了。

眼前这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男人,坐在他病床边上努力去安抚他的样子,特别的认真。让丹尼尔想起他小时候见过的父亲,那个时候,每次父亲上台演出的时候,也是这样全神贯注,他抚摸小提琴的手,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样。

而这双手现在就落在他的头上。

李嘉禾努力道:“爸爸会陪着你,你不要怕,就算是听不到,或者只能听到一点…也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可以谱曲,可以弹你心里的那架钢琴,就像是贝多芬…”

丹尼尔看着他,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又是贝多芬啊。”

李嘉禾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看到大儿子有所反应,还是十分惊喜的。他小心看着眼前的男孩,对他道:“是啊,你和李蹊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弹贝多芬的曲子吗?他也是听不到了,但是还是能谱曲,那么多好作品呢!”

丹尼尔慢慢试着去开口:“可我做不到他那样。”

李嘉禾认真听着。

丹尼尔道:“那样伟大的人,我做不到。我会难过,会觉得不公平,有的时候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这样的事会落到我身上?”

李嘉禾红了眼眶,嗫嚅道:“对,对不起…”

丹尼尔摇了摇头,道:“不是爸爸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李嘉禾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肩膀都在颤抖,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声“爸爸”,想起自己年轻时候做的那些混账事,心里越发羞愧,嘴唇颤着想要喊他的名字,却是先滚下一行泪。

丹尼尔摸了摸他的脸,认真做着口型道:“…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也不敢保证能做什么,但是至少比现在好。”

也比您当年要好。

因为我有必须勇敢下去的理由。

丹尼尔冲他笑了下,李嘉禾给了他一个拥抱,使劲拍了拍他肩膀,声音的微弱震动传来,即便听不到、看不见,丹尼尔也知道,那是爸爸在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手,也小心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

下一瞬却是埋头在自己父亲的肩上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手指揪着他的衣服,用力到都有了皱褶,声音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爸爸”…

他怕了很久,直到这一刻,他允许自己可以示弱。

今天哭完之后,他就不会再哭了。

丹尼尔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有医生,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我也会去见你妈,跟她商量,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出面…”李嘉禾断断续续的跟他说着。

丹尼尔点了点头,等到他走出病房的时候,丹尼尔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李嘉禾小心给他关上房门,自己走了出去。

他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从走廊另一边迎面走来的秦苏。

秦苏是来给儿子送东西的,自从丹尼尔病发之后,她就停下了手里的一切活动,只静下心来照顾他,虽然见到他的时候并不多,但她还是每天都坚持过来。

秦苏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遇到李嘉禾,她站在对面停下脚步,而李嘉禾脚步也放缓了许多,他走过去,比起秦苏的光彩照人,他明显有些驼背,人也老了很多,五官依稀能看出当年儒雅的影子。

李嘉禾停在她面前,对她道:“有时间吗?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秦苏看了他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一样,点了点头道:“好。”

第102章

李嘉禾和秦苏去了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坐下。

这家店主打的怀旧氛围, 座椅也都是老旧的样式, 歌曲也大多是老歌, 恰巧他们人也是故人。

两个人坐在那里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了一会,还是李嘉禾先打破了沉默, 对她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秦苏道:“我很好,如果丹尼尔…李昉没有这次意外, 或许他也会很好。”她平静的看着他的助听器, 问道,“我这样讲话, 你听的清楚吗?”

换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提琴家可能已经勃然大怒, 他的尊严是绝对不允许被这样践踏和侮辱,一句“听不见”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忌讳。但是现在, 十年的磋磨和洗礼之后,李嘉禾已经平静下来,他看着秦苏坦然的点了点头道:“还好, 可能要麻烦你说慢一点, 这样我听的比较清楚。”

秦苏心里有些感慨,看着眼前人熟悉而苍老的脸,心里忽然刺痛了一下。她道:“你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李嘉禾缓声道:“我不会跟你走,不会一无所有地去曾经最辉煌过的地方,也不会一辈子依赖你生活。”

秦苏对他道:“可是你留在这里, 也是依赖儿子生活!”她查了很多事,从尹川那里也问了很多,其中自然也包括李蹊的生活经历,心疼和愤怒交加,实在难以克制情绪。

李嘉禾依旧是那个平缓的语调,只是眉头有些痛苦地微拧起来:“是,或许回到当初,我会让你也带上李蹊。他跟着我,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也是…他刚喜欢上唱歌,可不可以请你让他继续唱下去。”

秦苏话里也满是酸涩:“我算什么,又用什么理由去阻止他,只要他们兄弟要的,我现在什么都肯给。”

李嘉禾抬头看着她,忽然道:“带李昉去国外治疗吧,那边仪器总要先进一些,不要让他向我一样,即便是做过手术,但拖了太多年,基本上还是听不见什么。”

秦苏惊讶的看着他,“可是你,你的助听器…?”

李嘉禾轻轻摇了摇头,道:“装装样子罢了,十年了,唇语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些。李蹊想我振作起来,我戴上这个,也是为了给他看,让他安心。”

秦苏看了他一会,伸出手去放在他手背上,哀求道:“这次跟我去国外治疗,好不好?我求了人介绍了最好的医生,我求你,你和丹尼尔都不要再倔了,你们两个就听我的,去治疗好吗?”

李嘉禾想要挣脱开她的手,但是秦苏握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坚持,甚至已经开始没有什么仪态的哭起来。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抵挡一个女人低声哭泣哀求的样子,尤其是他心里还有她的影子,多年都未曾散去。

李嘉禾动作顿了下,缓缓地覆盖在她手背上,叹了口气道:“好。”

秦苏握着他的手,低头趴在他们交叠相握的手背上,眼泪滚落下来。

她等这一声,等了太多年。

他们彼此为了这一步,也挣扎痛苦了太多年。

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十年前想要的东西,她现在得到了,但是十年后的她却贪心的想把之前的感情也收回来。

在李嘉禾答应下来的这个时候,李蹊也在医院里遇到了常总。

常总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只是手腕上的念珠又多了一串小的,像是又去许了什么愿似的,带着点虔诚。他看到李蹊的时候,没有让他进去打扰丹尼尔休息,对他道:“刚吃了药睡下,你不用去看了,今天治疗的情况还不错。”

李蹊紧张道:“有好转吗?”

常总看他一眼,道:“我不跟你讲那些客套话,这个病,一般是治不好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跟你父亲一样,靠着助听器,时好时坏的能听到一些。”

李蹊脸色苍白。

常总又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可以不用遵守约定,算我单方面作废。”

李蹊愣了下,道:“什么?”

常总道:“丹尼尔跟你介绍过我没有?他喊我叔叔,其实你也应该叫我一声叔叔,你母亲当年帮助过我,所以我答应过她,也会帮她的孩子一个忙。”

他带着李蹊一边往外走,一边缓声道:“丹尼尔当初在国外,除了比赛的时候,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和我很亲。他的病情刚开始发作的时候,我就帮他找过医生,但是没什么用,他跟我提了一个要求,他想回国。”

李蹊心跳加快,心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常总顿了一下,道:“他说,他想见一个人。”

李蹊涩声道:“是我。”

常总道:“对,他要陪在你身边一年。我刚开始非常不能理解,所以我对你也算不上特别客气,因为我‘绑’你来的手法太粗暴,丹尼尔还跟我发了一顿脾气。”他微微皱眉,即便是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一开始很不赞同他去接触这些声音嘈杂的舞台,但是他执意要陪着你,所以我让步了。”

李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酸的甜的涩的混在一起,鼻子酸的厉害,想着他和他哥见面时候的样子,想着大哥若无其事地接近自己的样子,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即便是躺在医务室脸色苍白也还是笑着,没有一点的抱怨。

李蹊道:“我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

常总道:“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你,这个不怪你。”他掏出一张支票,对李蹊道,“这个是当初答应过你的,给你父亲还债也好,治疗也好…你拿去吧。”

李蹊摇了摇头,站在那没接,他攥紧了自己背包的带子对他道:“谢谢您,这钱我不能收,公司已经帮了我很多,接下来我会靠我自己。”

常总忽然开口道:“尹川工作室向我提过几次,想签下你,价格随我开。”

李蹊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

常总把支票塞到他手里,对他道:“我已经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了,这些你拿着,当我谢谢你陪着他任性一回。”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摸了李蹊的头一下,顺手轻揉了一下叹息道,“突然一下让你接受这样的事,很难接受吧?真的很抱歉,我把他宠的有些任性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也顾不上国内的业务了,你去找罗一鸣,他会安排你进尹川工作室。”

常总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走了。

李蹊低头站在那,好半天才顺着墙边慢慢蹲坐下来,他用那张支票遮在脸上,看不清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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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住院治疗,医生说要静养,没有让李蹊他们再来探望。

娄清也特意过来叮嘱他们要准备演唱会的事,让他们回去之后抓紧了一切时间训练。

李蹊不敢去细想。

为什么明明说在好转,却每次都见不到他人。

为什么偶尔几次他去的时候,还看到了常总带着好几位医生出来。

李蹊眼眶发红的随便咬了几片全麦面包,吉他就在他的脚边,他刚跳完了一整组舞蹈,此时镜中诚实的倒映出李蹊的狼狈模样,额头全是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留下来,汇成一条小溪,一直润湿了他身上的宽大衣衫。

重重的深呼吸两口气,李蹊才压下了心中不断蔓延开来的恐慌。

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他的脑子里就会不断的去想丹尼尔的事情。

丹尼尔虚弱的身体,丹尼尔躲避的目光。

李蹊心中猛地燃起一簇火来,站起来喊道:“夏乐你干吗!把谱子给我。”

夏乐道:“我不要,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身体了,两点了!你给我回去睡觉。”

他的一再拒绝让李蹊心中愤怒不已,眼睛发红的看着他,心中无边愤怒淹没了李蹊的理智。

李蹊伸手抢夺谱子,却被夏乐眼明手快的躲开,李蹊抓着夏乐的肩膀,满脸怒容的骂道:“夏乐你是不是想和我动手?!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多紧张?”

夏乐一愣,叹口气将手中的谱子随手扔到地上,伸出手将李蹊抱住,压低的声音带着不同于平日里的沉稳,“没事的,来得及,你别这样着急。”

而夏乐的温柔细语浸润在李蹊硬起的心房上,将那层壳一点点的击碎打裂,李蹊的眼睛猛地一酸,控制不住的流下泪,在夏乐温暖的胸口崩溃了,反复的道:“太慢了,不行,这样不行…我哥他要撑不住了,夏乐我这里好疼啊,特别疼…”

他揉着胸口,衣服都皱起来,第一次在夏乐面前控制不住哭了。

哭的极为狼狈,竭嘶底里。

他反复的念着一句话,太慢了。

上天给他的时间,和给李昉的时间都太少了,他们才重新相认,隔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相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