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师,锅里还有粥,我开了保温,不会凉掉的。半夜饿了你就再盛一碗。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陶老师,你好好休息。”

“再见了。”她说。

回去的路上,谷妙语扛了个大西瓜回家。西瓜很重,她提着重重的瓜却觉得身体和心灵在今晚都变得很轻松。

回了家,楚千淼已经加班归来,任炎意外地也在。谷妙语进门的时候,他正赖着逗喵喵不肯走。

看到谷妙语扛着个西瓜回家,任炎更赖皮了。

“快,谷女士,快把瓜剁了,我吃完再走。”

谷妙语听着自己十年后才该被叫的称谓,想抡瓜砸任炎头上。她扭头看楚千淼,楚千淼当即替她报仇:“姓任的你多大脸?赶紧走,我们家今天就算买了瓜也不吃瓜!”

任炎最后被楚千淼轰走了。他前脚走楚千淼后脚就拎了菜刀切瓜。

切完她和谷妙语对着啃,啃得两个人全都满脸西瓜汤。两人对着使劲笑话着对方的狼狈相。

楚千淼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就收了。

谷妙语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错愕不已。

楚千淼忽然拎起一块瓜扭身就往门口走。她站在门前,手搭在门把手上,运着气。谷妙语跟她到客厅,看着她的举动,不明所以。

楚千淼忽然拉开了门。

感应灯亮了,照得门口的任炎原形毕露。他把一只手正抬高了架在门框上,有点痞有点帅,像某个电影明星似的。

“我就知道你还没滚蛋!”楚千淼恶狠狠地说,她把手里的瓜凶巴巴地按在任炎手里,喷他,“滚吧!”

门被她关上。谷妙语从门合上前的零点零一秒里,看到任炎在笑。跩兮兮地,还又痞又坏。

谷妙语问楚千淼,任炎干嘛来了。楚千淼说:“他知道我做完嘉乐远的项目之后想跳槽到投行,就跑来游说我跳到他们公司去呢,说他能罩着我。”

谷妙语偏偏头想了想,问:“他什么意思啊?”

楚千淼:“他疯了吧。”

谷妙语:“那你呢?你去吗?”

楚千淼:“我疯了吗?”

她端详了两眼谷妙语,忽然问:“我怎么觉得你今晚变得有点不一样?”

谷妙语说:“陶星宇知道当年那桶粥是我煮的了。”

楚千淼一挑眉,问:“他骂贺嫣然是个骗人的狐媚子了吗?”

谷妙语笑:“并没有。”

楚千淼也笑:“我一定都不意外。”她告诉谷妙语,“其实前几天陶星宇去见嘉乐远的董事长了,董事长有意把他和他的工作室收为己用。他来那天带着贺嫣然来的,我和我领导也跟着一起开了会。我觉得陶星宇和贺嫣然之间的气场很奇怪,说不清的感觉。”

她问谷妙语:“还想嫁给陶星宇吗?”

谷妙语笑,摇摇头。

楚千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难过吗?”

谷妙语又摇摇头:“不难过,以前我靠仰慕他做动力,以后我靠我自己做动力!”

“说得好!”楚千淼拿起两块瓜,互相撞了一下后递给谷妙语一块:“来,我们一起干了这块瓜,庆祝我们都做了明智的决定拜拜吧大猪蹄子的男人,老娘靠自己!”

这一晚谷妙语睡得特别踏实。第二天她一路好心情地到了公司。可一进办公室她的好心情就给破坏了。

她座位上有一大捧玫瑰花,花里夹着的卡片显示,送花人是博杰。

她立刻把花拿出去丢掉了。

做了几组深呼吸,她终于把被博杰隔空骚扰到的心情调回到早起时的美好频率,然后拿起手机给邵远发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总觉得昨晚是放了他一顿晚饭的鸽子,得补给他才安心。

邵远过了好一会才回她信息,告诉她,他今天没有上班,就不一起吃饭了。

谷妙语有点纳闷邵远为什么没上班,但想着他昨天说过有事情,猜测他也许昨晚的事还没办完。

中午下班时,谷妙语收到楚千淼打来的电话:“嘉乐远在B座一层新开了个食堂,味道很不错,过来尝尝。”

她赶去传说中新开的食堂,确实不错,看着很有档次,有快餐也有炒菜,还对外开放。

她买了饭菜,本来想和楚千淼假装不认识,但被楚千淼给主动叫了过去。

“我都快跳槽了,临走前还不能认识个投缘的嘉乐远小员工?”楚千淼这么一说,谷妙语往她对面的一坐就变得很没负担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邵远今天没来上班的事情上。

“孩子真倒霉,董事长就今天到证券部检查了一下工作情况,他偏偏就今天请了病假没在。”

谷妙语一下抓到一大一小两个重点。

小的

“他不是任炎的实习生归券商那边管吗?任炎给他假就好了,我们嘉乐远的董事长就算去检查工作没看到他也没太大关系吧?”

楚千淼滞了一秒,说:“就算是任炎的实习生,请假不上班也终归不太好,会影响券商方面的形象嘛。”

谷妙语点点头,问出那个大的重点

“你刚刚说邵远请的是病假?他生病了??”

第七十五章 栽在她手里

谷妙语问楚千淼:邵远他病了?

楚千淼一边悄么声地把青椒都夹到谷妙语的碗里一边说:“反正请的是病假, 但到底是不是生病就不知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 抬头看谷妙语。谷妙语正眉头紧锁, 川字纹深刻得假如有蚊子撞上去, 必被夹死无疑。

楚千淼冲她摆下巴:“喂,你什么表情?想气死我?我昨晚说我肚子疼你都没做这表情担忧担忧我,听说邵远请了不知道真假的病假你倒急慌慌了!”

谷妙语连忙松开眉头解释:“这人吧,分两种, 一种是手上拉个口子都担心会不会大出血死掉的你就属于这种。你昨天肚子为什么疼你自己心里没点字母数啊?谁叫你一口气吃了大半个西瓜!另外还有一种人, 不到病入膏肓快翘辫子了, 绝不认为自己有病邵远就是这种人, 说起来我和他里里外外也算共事大半年了, 据我了解他从来也不太请假,更别说病假。”

楚千淼翻个白眼说:“不到病入膏肓不认为自己有病……所以你这是在咒邵远快死了呗?”

谷妙语给楚千淼竖大拇指:“我服你了, 阅读理解杠杠的!”她低头准备赶紧扒完饭躲起来给邵远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到底怎么了, 生了什么病都得请病假了。

一低头看到满碗的青椒, 她有点愣。

“这新开的食堂青椒怎么干吃吃不完?”反应了一下,她抬头怒瞪楚千淼, “以后给我夹青椒不搭配两块肉, 我就在晚饭里下毒毒死你!”

一个声音带着一个躯体在谷妙语对面楚千淼身边落了座。

“谷女士, 手下留情,给我未来麾下一员猛将留个活口。”

楚千淼扭头对着任炎冷笑:“任总, 要不您坐旁边那桌去吧?您坐这吧, 您那脸太大, 挤我。”

谷妙语三口两口扒完饭,扒完立刻起身就走,任由楚千淼和任炎第十万八千次的互喷狂掐水火大战。

谷妙语从食堂出来之后,刻不容缓地找了个没人的地儿给邵远打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邵远透过话筒的声音带你些鼻音带些沙哑。

谷妙语连忙问:“听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带鼻音啊,是感冒了吗?发烧没?上医院去看过了不?”

她的语气里有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察觉的担心和着急。

邵远连忙努力调整声音到一个让鼻音听起来最小化的音域,告诉谷妙语:“我没事,没感冒,就是昨天睡太晚,刚刚醒,所以才带鼻音。”

谷妙语不放心,担心邵远认为发烧烧到快死掉那样才叫感冒,于是确认:“真没感冒?真没事?”

邵远:“真没事!”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点开心似的。

谷妙语放心了:“那就好。”

邵远随口问了句:“陶星宇还好吗?”

谷妙语回:“嗯,他没事。”顿了顿她说,“你关心你自己吧,可别操心别人了。”

邵远笑了下,说:“我真的没事,我下午就销假去公司。”

电话收了线。

谷妙语握着手机,心里还是有点纳闷。邵远不是个没病会请病假的人,所以他到底怎么了?

邵远把电话收线后放回茶几上。他躺在沙发上又醒了醒神。他对面的沙发上正躺着哼哼唧唧的周书奇,两个人中间的茶几上、地上,到处都是横七歪八的空酒瓶。

周书奇哼哼唧唧地说:“邵爷,你牛逼!居然下午要去上班!我从昨天晚上陪你喝到今天早上,你居然下午要去上班!你知道不知道从昨晚到今早你几度都差点吐我一脸,还好我身轻如燕及时把你按水池里了!”

一边说着,周书奇一边抬手从茶几的空酒瓶堆里划拉到自己的手机。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哀嚎:“说好我们一起睡到晚上五点再醒的,这才睡了多大一会,我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他越说越委屈,躺在沙发上直蹬腿,“你是魔鬼吗?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睡觉不把手机静音的主!”

邵远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抬起,手背搭在额头上,一边醒神一边说:“抱歉,我不能关机,我父亲心脏不好,我得防止半夜有突发情况。”

周书奇哼唧着说:“知道了知道了,在宿舍的时候你解释过了,我就是叨咕叨咕过过嘴瘾,也没真怪你。”

邵远:“谢谢。”顿了下,他补充,“谢谢上学的时候你们都包容我这一点。”

周书奇要死不活地摆摆手:“谢个毛啦。”他问邵远,“你下午还真去上班啊?不是都请了病假么,要不就别去了,我们一起睡觉吧!”

邵远:“……我已经告诉小姐姐下午会去公司了。”

一听邵远提到谷妙语,周书奇哼哼哧哧地来了劲:“我看妙语小姐姐可真是你的克星,一提到她你就五迷三道晕头转向的,简直了。昨天还好好的因为痛苦小姐姐去给心上人煮粥,发誓要把自己罢工呢,今天人一通电话,你立刻就要摇尾巴销假上班去了!啧啧说出去谁信?上学时候那么高冷禁欲的邵爷,班花过来要个苹果都不给不解风情到令人发指的邵爷,现在居然栽小姐姐手里了!”

他转头,冲对面沙发的邵远说:“说真的,自打认识你,我就没见你像昨晚那么失去理智过,以前我们叫你一起出去喝酒,你绝不多喝的自控力好得我们简直想打死你,我要是跟咱们宿舍那俩货说,我见到你喝断片的样子了,打死那俩货他们都不带信的!”

连发了两大篇的感慨,周书奇摇头晃脑地发出终极感慨:“我们邵爷啊,不解风情地拒绝了那么多女孩,现在遭报应喽,栽女人手里喽!”

他话音刚落,感到脸旁扫荡过一阵气流。

邵远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下了地,脚下虎虎生风地走向盥洗室。

邵远把自己放在花洒下面,冲浇了很久,总算冲淡了身上宿醉的味道。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利索后,准备出门。

临走前他告诉周书奇:“我叫了家政阿姨下午过来收拾屋子,你不用管她,只管睡你的就行,睡好了离开时帮我锁好门就可以了。”

周书奇半睡半醒地应了声好。

邵远刚到了公司就给谷妙语发信息:“我到公司了。”

谷妙语秒回:“晚上来家里吧,我给你煮我拿手的谷氏大米粥喝,特养身体!”

邵远看到“粥”字,心里又酸又甜,回了个“好”。

午休结束没多久就收到邵远已经来上班的信息,谷妙语总算安了神。

她一直悬在不上不下位置的心终于踏实地归了原位。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邵远身上居然长出一颗老母亲般的心,听到他生病或者疑似生病,她就跟着揪心。

不知怎么,她希望今天的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她想赶紧去超市买些米这回要买最上等的贡米,一分钱一分货,那米熬出的粥,那才叫一个香。

再买点青菜,做两三个清淡的小菜。生病和疑似生病的人都适合吃得清淡点。

谷妙语正想着晚饭餐桌上的布局,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哪个客户,她没多想,捞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结果电话一通,听到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她的右眼皮就开始自动狂跳。

博杰从听筒里送来他的款款深情:“妙语,我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一定很喜欢吧!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送!”

谷妙语:“……”

她该怎么对付一个如此擅长自问自答的人?该怎么叫醒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装睡的人?

她起身走到走廊,压低的声音里透出了点狠劲儿:“博杰,我再清楚地告诉你一次,你的人和你送的花,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一丁点!你要是再骚扰我,我立刻报警!”

她说完立刻挂断电话,拉黑了博杰的号码。

再回到座位上,她刚刚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她连下班之后要去超市买什么都给气得想不全了。

下班前她和邵远发信息,约定两人在两条街外的一个胡同口汇合。那里人少,不会被公司的人看到。

下了班谷妙语收拾好东西就奔向了两条街外的汇合地。已经立了秋,节气虽然已经挂上了秋的名义,天气却还在延续夏的热。

谷妙语赶到汇合地点时走出一身的汗。白天公司里空调开得温度低,她在无袖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薄薄的开衫。

这一路走下来有点热,谷妙语脱掉了开衫。她上身纤秀的曲线从开衫的遮挡下暴露出来,她两条手臂白细得匀称,举手投足都是她自己还不曾察觉的女人味。

她站在集合地等着邵远的出现。

忽然有人从身后凑近过来,一把搂住她,手就搭在她白皙的胳膊上。

谷妙语一惊,转头看。

她真是太大意了,都没发现博杰跟着她,一直走到这里来。

博杰搂在谷妙语胳膊上的那只手,感触到掌心下皮肤的细嫩光滑后,忍不住上下磨蹭。

“妙语,你身材好皮肤也好!”他对谷妙语笑得自以为很帅,“这啊,打不到车的,天热,走,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家!”

谷妙语抬起胳膊厌恶地抡掉博杰那只手,也顺便挣开他搂上来的怀抱。她用开衫使劲擦着胳膊上被博杰碰过的地方,擦得皮肤一片红都不停。

“博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离我远点,不然我告你性骚扰!”

博杰听到性骚扰几个字,一点不怕,反而更来劲的样子。他好像自动过滤掉了“骚扰”两个字,留下了那个“性”字,他因为这个字变得异常兴奋。

他又上前来搂谷妙语:“我就喜欢你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谷妙语真的很想叫警察来,带博杰去精神病医院看看病。她一六五的细瘦身躯,怎么也掰扯不过将近一米八的博杰的纠缠。她被博杰骚扰得快疯了,连掏手机报警的机会都捞不着。

为了和邵远汇合时避人耳目,他们挑的这个见面的地方很僻静,好半天都没一个人经过。环境赐给博杰更加胆大妄为的邪念,他抓着谷妙语使劲怀里带,嘴巴朝着她蠢蠢欲动。

谷妙语觉得自己快死了。恶心死的。她心里着急得要疯,邵远怎么还不来?

她想着再挣不开博杰的欺负,她就趁他亲过来的时候狠狠踢爆他的蛋,踢死他也在所不惜!

博杰的嘴唇就快要到达她的时候,在她精疲力尽心也绝望得几乎想杀人的时候,她身上所有被博杰施加的压力蓦地消失了。

她看到邵远正站在博杰身后,他抬手抓住了博杰的头发向后扯,博杰被他从她身边扯走了。她看到他的眼神,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一副又冷又怒的眼神,视线里淬着冰与刀。虽然他的五官都还在原本的位置上,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她看到的却好像是一个已经怒到睚眦欲裂的他。

他把博杰从她身边扯开后,松了博杰的头发。趁着博杰骂骂咧咧地回头看,他一拳挥出去,砸在博杰的脸上。

第七十六章 我好不好啊

博杰吃了邵远一拳, 人一下发了狂。他嘴里骂着脏话, 反扑向邵远。

两个人昏天黑地的扭打起来。

即便邵远高了博杰大半头, 又比博杰年轻力壮, 在扭打中占据了一些优势,但也没能全然防住博杰的拳头。

博杰疯了一样地甩着王八拳,有那么几下,着实不轻地招呼在了邵远身上。

谷妙语听着拳头落在邵远身上的闷响声, 心急不已, 她想冲上去分开两人。可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她并没有那个能力。两个打到红眼的男人, 谁也不肯听她的“你们别打了”。

她也想过报警, 但很快想到警察来了邵远也要跟着一起被拉去派出所。她不能让邵远因为她留下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污点。

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寸,刚刚还僻静无人经过的胡同口, 在她已经死了报警那份心时,偏偏有警车从这里巡逻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