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对自己来说不仅是春|梦里的对象,更是灵魂的寄托,当她抽离,他封闭多年的世界也就只剩一片荒芜。

不能没有她。

他要她……的一切和永远。

这个声音反复回响在元染的脑海中,这是第一次,却并不是最后一次。

*** ***

夜。

刺青店的门被推开了,披星戴月进门的丁幼禾步伐有点不稳,接连撞倒了两双鞋,放钥匙的时候还失手丢在了地上。

元染从工作间里迎出来,立刻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喝酒了?

丁幼禾一手扶墙,醉眼惺忪地看向他,立刻眉眼一弯,笑得心无城府,“你还没睡呢?肖潇还跟我打赌,说你一定会等我再睡。我输啦。”

原来是跟肖潇一起喝的酒……元染眉头蹙起,伸手扶她。

丁幼禾歪了两下,最终大概觉得还是像个标准醉汉那样由人架着走直线比较好,于是放弃挣扎,头歪在元染肩上,嘴里嘀咕着:“我跟你说,今天我喝了两杯白酒。特~别辣嘴,一点都不好喝。”

不好喝还喝。

元染一手扶着她的腰,把人往楼上卧室送,结果她跟没长脚的软体动物似的,差点儿没趴在楼梯上。

他索性将人从膝后打横一抱,后腰的伤口因为这个用力的动作似乎又裂开了,疼得他蹙起了眉。

丁幼禾对此一无所知,她颇为满足地往他怀里钻了钻,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口中呢喃,“我喝多了,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

元染好气又好笑,低下头在她发丝间用力地吻了一下。

“啊,别吃我的头,头上没肉不好吃,唔……”

这小醉鬼!

元染俯身将人放回床上,又替她脱了鞋,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才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绯红的小脸。

为什么跑去喝得烂醉?就因为,被他吻了?

就那么……讨厌这个吻么?

元染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却听见她又糊里糊涂地嚷,“我应该揍他对不对,肖潇……可我没有,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揍……因为我……”

元染一口气屏住,目光牢牢地锁在她张合的唇瓣。

“喜欢他……肖潇,我完蛋了……”丁幼禾忽然转过身,攥着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让元染感到一头雾水。

喜欢他,不是刚好吗?两情相悦,双宿双栖。

“他会嫌我老,肯定……”丁幼禾叽里咕噜地说着,然后索性把整个脑袋都裹进了被子里,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哀嚎。

元染:“……”

作为男朋友给她下禁酒令的话,不知道管不管用?

就在元染决定出去给她倒杯水放床头柜上,以防某小酒鬼半夜醒来口渴难耐的时候,小酒鬼忽然把蒙头的被子一把扯开,双眼放空地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说:“我真喝多了,白天发生过什么,统统不记得了。”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摇了两下头。

再然后,并不等任何回应,又向后一倒,把被子把脑袋一蒙,鬼哭狼嚎起来。

丁幼禾正哀嚎得昏天黑地呢,忽然觉得身上一轻,被子被人掀开了,一个带着寒气的身子钻进了她狭小的被窝,和她面贴着面,呼吸相触。

“那就……到你记得为止。”

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混合着被窝里火热的气息将丁幼禾覆住。

在被吻得几乎缺氧的那一瞬,她混沌的神志里突然浮现出一丝清明。

元染不会说话。

所以……

这是梦吧!

丁幼禾觉得自己是真变|态,因为当她意识到这是个梦……她的手臂竟不由自主地缠上了对方的胳膊,整个人像只小八爪鱼似的缠住他。

反正是梦,不亲个够本,对不起她灌自己的那么多酒!

两杯白酒换一场春|梦,嗝,挺值。

第18章 撩18下

元染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他不确定像只贪吃的小动物似的在他下巴、喉结乱啃的小酒鬼是否清醒。

他按住丁幼禾纤细滚烫的肩, 哑着嗓子, “我是谁?”

丁幼禾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我最喜欢的元染。”

“……那你在干什么?”元染几乎能听见自己耳膜处传来的咚咚心跳。

丁幼禾胳膊撑起身子,猛地一凑,又吻了下他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在亲你。”

亲完了,她就打算退回去,可后脑勺被大手抵住,无处可退。

黑乎乎的被窝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压迫越发亲近, 然后冰凉的唇便吻住了她的,像沁了凉水的温度,却带着燎原的热情,一点点将攻掠。

她模糊的意识里,知道眼前人是谁。

可剩余的一点理智又告诉她, 这是假的。

元染不会说话,更不会说情话,这是梦,一个不需要负责, 可倾尽欢愉的梦。

于是她没有半点抗拒, 甚至小心翼翼地与他的舌尖纠缠, 这样的反应像是刺|激了对方, 他忽然翻身覆了上来……

*** ***

丁幼禾是被窗外扫马路的刷刷声吵醒的,醒来时候脑壳生疼,还特重,想坐起来又跌回了枕头里。

心里想着反正楼下有元染看着,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睡懒觉,于是闭上眼,然而没过五秒,就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双眼睁得滚圆……石化了。

然后,缓缓地,向枕边看去。

空的。

丁幼禾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仰起脖子对着天花板拍脸。

这可真是冬天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这神仙春|梦做得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她抚上唇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点儿肿。

梦里那些辗转难分的吻和轻喘的气息都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光是想一想,都恨不得埋头钻回被子里。

她到底是有多缺男朋友?竟能无师自通地在梦里编排这一出18x亲热戏……

关键是,现在她醒了,非但没多少YY了房客的负罪感,反而有点意犹未尽?

丁幼禾懊恼地双手揉乱了头发,掀开被子下床,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对着微蒙的晨曦定定地看了许久,然后“嗷”地一声,又跳上床,缩回了被子里。

没脸见人啊,丁幼禾QAQ

她正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就听见卧室外传来元染出入厨房的脚步声,大概是正在准备两个人的早点。

如果,他知道房东是这样一个满脑子未成年勿入的怪姐姐,不知会不会吓得立刻逃回家?

想到这里,丁幼禾就更愧疚了。

她比元染大,本该在昨天那个不在计划内的亲吻之后,帮着理清关系,免得日后尴尬。结果呢?她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喝了半宿的酒。非但没把问题说开,反而在梦里把人家弟弟吃干抹净!

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廉耻的丧失……

正当丁幼禾默默把自己骂第一百遍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非常斯文,有节奏的三声——是元染在叫她起来吃早餐。

丁幼禾一个激灵,跟被人拽了尾巴的猫似的,浑身炸毛地盯着卧室房门,活像盯着炸|弹上的倒计时。

门把手慢慢被拧开了,穿着灰色毛衫的元染探头看她。

就是这张脸!在梦里,亲吻舔|咬她的耳垂,一遍一遍低声唤她“幼幼、幼幼”。

丁幼禾的脸腾地红透了,一把拽过枕头,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可惜人类只能闭眼,却没有闭耳的功能,所以丁幼禾还是听见他走进房间的脚步声,还有走向窗户、把被她扯开一条缝的窗帘完全拉开的声响,最后,他停在了床头。

一秒,两秒,三秒……

怎么还不走?丁幼禾小心翼翼地挪开枕头,露出一只眼。

结果,入目是张纸。

纸上……好像是她自己的字,【08:00 潇潇预约】

她这才想起这日一早约了肖潇,顿时把手里枕头一扔,蹦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外套往身上套,一边说:“你怎么不早点叫?”

说着话,她已经从挂在墙上的梳妆镜前跑了过去。

然后,忽然调转身子,又退回到镜子前。

镜中的人看起来比前些天气色还要好些,白里透红,面泛桃花——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丁幼禾盯着镜子里自己锁骨上的几点红,整个人瞬间红成煮熟的虾。

要命了!不都说春|梦聊无痕,她这破梦怎么还留草莓印了呢??啊?

元染把丁幼禾的预约单折好,放在手心,然后定定心心地看向正对着镜子石化的少女。

晨曦里,白皙的肤色泛上的红晕就像染了胭脂,有种说不上的诱惑,她傻乎乎地拿手挡住了脖子上的红点,并且试图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像做亏心事的小螃蟹,横着打他面前往外挪。

元染拦住她。

丁幼禾立刻双手捂紧衣襟,生怕被他看见身上的红晕。

这会儿她脑子里一团乱——难不成,那不是梦,是真的。

不对……梦里那个与她交颈缠绵的人分明会说话,而且嗓音低哑,性感十足。

她内心千头万绪,脸上却摆出气定神闲,“下次有工作的话,早点叫我起床。”

元染看着她,嘴角微勾,点了下头。

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俩的正确相处方式,丁幼禾满意地走出卧室,背对着他时还不忘低头看看胸前的红点点。

难不成,是过敏了?

她正一步步下着台阶,忽然,身后楼上传来低沉的男声,带着点儿笑意,“……幼幼。”

丁幼禾僵住脚步,停在楼梯上,然后缓缓回头看向站在楼梯口的元染,润了下唇,“刚刚,是你叫我?”

元染点头,仍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笑。

“你不是,不会说话?”丁幼禾觉得自己快要丧失语言能力了。

“我之前是听不见,但声带没有问题。”他声音低缓,兼具少年的嘶哑和青年的低沉。

更要命的是,这个声音跟她“春|梦”里的一毛一样!

丁幼禾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听不见,所以不说。”

丁幼禾要哭了,“那现在怎么又说话了?”

元染扶着楼梯,一级一级慢慢走向她,最终停在她身侧,与她目光平齐,低声说:“因为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

“……什么话?”丁幼禾口干舌燥。

没等元染回答,刺青店大门就被人拍响了,一个女声从外面响起,“阿禾,是我。”

是肖潇的声音,丁幼禾用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看了元染一眼,“来,来了!”转头就要跑下楼去开门。

元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向自己身前一带。

没等丁幼禾开口,他抬起手,指间夹着一枚红樱桃坠的发圈。

丁幼禾只觉得脑海里像火山迸发,瞬间热浪滚滚——她甚至,依稀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那个她自以为的“梦”里,那双微凉的手是怎样解开她用来束发的皮筋,并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之中,抚住她的头,不让她的唇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离开他的。

“你落在地上了。”元染垂睫,慢条斯理地伸手揽过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用手指一点点理顺,然后长指灵活地将红樱桃重新绑好,末了,轻笑,“好了。”

门外肖潇稍微提高了音量,“阿禾?”

丁幼禾神色复杂地看了元染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

肖潇一见她开门,立马上下打量了一通,暧昧地笑道:“眼泛秋水,面带桃花,你昨晚该不会真把小帅哥——”

丁幼禾一掌捂住她的嘴。

肖潇更笑得花枝乱颤,扒开她的手,笑道:“怕什么?他不是听不见么。”

丁幼禾这才回过神,对哦。

“瞧你这神志恍惚的,该不会是昨儿个太激烈,累坏了?”

丁幼禾一脸要哭的表情,推着她往工作间走,路过楼梯的时候朝上看了眼,见元染不在,心才稍稍往肚子落了点。

“……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肖潇回忆了一下,“三两白的,两瓶黄的,差不多吧?没喝多少,主要是你酒少话多,说得没停。”

“我说什么……了?”

“说你完蛋了,喜欢一个来路不明、随时会走,比你年纪小还比你长得好看的男人。”

丁幼禾:“……”

肖潇大笑:“你说,你这孩子醉酒之后怎么这么实诚呢?比清醒时候好多了。”

“……我还说什么了?”

“你说他吻了你,你不生气,而且觉得他唇凉凉的,又很软,很好亲,”肖潇顿了下,嗲里嗲气地接着说,“你还想再亲一次,哦,不够,最好能更进一步——”

“打住!”丁幼禾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肖潇,“不,不可能!”

肖潇噗嗤笑出声,“后面是我编的。你要有这胆子,早把人睡完了,至于要灌醉自己才敢上么?”

“……潇潇,你别取笑我了。”

肖潇见她真的脸色红得不大对,才收敛了嬉闹,“说真的,你既然喜欢他,就说了呗。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主动点,没搞不定的男人。”

丁幼禾无意识地摸了下发辫上的红樱桃,抬手的动作令衣领敞开了些许。

肖潇眼尖,顿时瞅见了上面一小块一小块的暧昧红印,“哎哟,姑奶奶,你们这战况,够激烈的啊!”

丁幼禾慌忙掩好衣领,在肖潇的盘问之下,最终不情不愿地承认,昨夜“好像”有过亲密接触。

“什么叫好像?”肖潇被她弄毛了,“到底有没有那个,你自己不清楚?”

丁幼禾一脸泫然欲泣,她是真不清楚。

昨夜的事儿,在她脑海里就跟文艺情|色片似的,一会儿真、一会儿幻,那些吻她现在百分之百确定是真的,包括他溢出唇齿的低喃……都是真的。

但后半段……她刚一思及,就感觉浑身燥得慌,后半段那些更进一步的接触就只剩支离破碎的画面,她实在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还是自己的一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见丁幼禾实在困惑,肖潇手一挥,“想不起来就甭想了,不就一层膜么?关键是,你昨儿是醉了的,现在是醒着的,你现在想想后不后悔?”

丁幼禾愣了下,缓缓摇头。

肖潇刚要开口,却听她低声喃喃,“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对我。我跟他……连男女朋友都不是。”

“那成,换个问法。”肖潇干脆地说,“假如他要你做女朋友,你答不答应?假如你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昨夜的事儿你后不后悔?”

丁幼禾的睫毛扇了扇,低声说:“答应……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