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墨阳真人渡劫失败,其洞府被他的弟子渚青继承,不久,修真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墨阳真人另有一秘府,其内留有墨阳真人九成身家,这处秘府,墨阳真人没有传给他的弟子,却是留给了他俗世的后代。

百年间,这个消息从最初的无人相信到后来墨佩出现,引得众多修士争抢,血拼了几十年,死了许多修士,直到应龙府看不过去,认为再闹下去,实于阳州无益,便招集了所有手持墨佩的修士,让渚青真人鉴定,却发现,修界所有墨佩,皆为假佩,墨阳秘府一事,这才沉寂了下来。

近三十年来,修真界断断续续又出现了几枚墨佩,最后又都被证实是假佩,因此,墨阳秘府所藏,仍然无人得到。”

“既然已经出了这么些假墨佩的事,你们怎么还不肯消停?”

黄衫苦笑:“小姐出身高贵,不知我等散修生存不易,别说是一个渡劫真人的九成收藏,便是一个元婴真人的身家,若有机会,也没人会放过。墨佩再现,黄衫又岂能不争。”

玄月默然片刻,自储物袋中将墨佩取出,扔给黄衫:“这就是你要抢的墨佩。”

千方百计要抢夺的墨佩就这样落入了手中,黄衫一时愣在了当地。

“你看看,是真还是假。”玄月放松地倚在了小獒的头上,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让他看真假?黄衫下意识地开始检查墨佩。

看着手拿墨佩反复翻看的黄衫,章定真人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俗世权贵佩带的祛暑气的凉玉,居然引得你锁阳台大动干戈,真有意思。”

确定了果然只是一枚祛暑凉佩的黄衫,只觉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他双手捧着那枚墨佩:“黄衫鲁莽,惊扰小姐,望小姐莫怪。”

花娘自黄衫手里一把夺过墨佩,“怪,怎么不怪,你让主人在这赤阑桥上吹了这么久的寒气,一句莫怪就想混过去?”

黄衫吸了一口气:“姑娘意欲何为?”

花娘将墨佩放在玄月身畔的小桌上,回身跃下马车,围着黄衫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家主人如今缺一个御马之人。”

让他做车夫!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花娘,黄衫气得眼睛都红了,“姑娘何苦如此羞辱人!”

“羞你又怎么啦?”花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落在你的手里,别说羞辱,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黄衫几番意欲暴起,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头卧在车上的龙獒身上时,却又不得不将胸中翻涌的怒气咽了下去,“罢。我黄衫认栽,御车就御车。”

花娘哼了一声,“当谁稀罕似的,别说你一个元婴,便是化神真人如你这般劫杀主人,也别想轻松过关。”

花娘的轻视,再次气得黄衫握紧了拳头。

对于外事,玄月索来都是交由花娘来处理,因此,即使觉得让一个元婴真人来为她御车有些过份,玄月也并没有阻止,她相信,花娘所为,必有理由。

“我要在阳洲游历一段时间,等我回宫,你就自由了。”

一句话,让黄衫由无限期仆人变成了短期仆人,黄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谁让他打劫错了人呢,偏偏不仅势不如人,便是连逃,也不可能,没办法,只能认栽。

“如此,小姐且容黄衫一天时间,锁阳台的人到底跟了我这么些年,黄衫还要为他们做些安排。”

玄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自去。”

三辆马车,再次起行,平平稳稳过了赤阑桥。

锁阳台死了一个金丹,其余之人也大多带伤,看着大大小小一群挂了彩的手下,黄衫苦笑着将自己要离开供人驱使一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遍。

“欺人太甚。”一个腿受了伤的矮个金丹修士一拳砸碎了身旁的石头。

“这些高门大派的弟子,得理不饶人,实在可恨。”一个脸上尤带稚气的年轻修士则直接蹦了起来。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德性,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黄叔,反正那几个人走得影子都没了,咱们干脆别搭理他们得了。”

“对,就算不能再住锁阳台,咱们还可以收拾收拾东西,换一个地方住。”

“对,就这么干。”

看着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一群人,黄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为什么我会直接认输吗?”

“因为龙獒,一头龙獒,一个元婴,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只能认输。”矮个金丹咬牙:“如果没有龙獒,咱们肯定不会输。”

“肖龙,你知道龙獒为什么可怕?”黄衫问矮个修士。

“同阶无敌。”矮个金丹放在身侧的拳再次握紧,他心里极其不甘心,他们锁阳台的高手一起出动,却什么也没捞到,还损兵折将,这一次,实在是亏大了。

“龙獒最让人忌惮的不是它的战力,而是他的鼻子。”黄衫摇头。

“鼻子?”

不只肖龙,一群人全都疑惑地看向黄衫。

“龙獒的记忆力极其强大,只要被龙獒记住的人,哪怕历经千年万年,都不可能躲得过龙獒的追踪。也就是说,只要今天这个龙獒的主人不打算放过我,不论天南海北、不论我躲到苍茫大地的哪一处,这头龙獒都能将我找出来。”

“如果只是气味,修界真有很多手段可以掩藏气味啊。”一个皮肤黝黑的筑基修士满脸信心地看着黄衫:“黄孙,我会研制出最好的隐藏气味的丹药。”

“龙獒的鼻、鸾鹏的眼,并称修真界最犀利的辩识利器,任何迷惑、隐藏的手段,在这两大灵兽面前,都无所遁形。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此前才不得不认输,也正是因此相信龙獒的鼻子,凤仪宫的人才会走得那么干脆。”

“龙獒,居然这么厉害吗?”这一次,就连肖龙这个金丹修士都有惊讶了。

“如果有生路,我会象以前打劫失败时一样直接带着你们逃,如果不是确定无路可走,我又怎么会轻易认输?”黄衫心里也不好受:“至少,咱们的命算了是保住了,反倒是一止,把命送了。”

听黄衫提到被龙獒咬死的金丹,锁阳台的人都静了下来。

黄衫看情形不对,赶紧转话头一转,转到了楼寨上来:“咱们埋伏在寒涧的事,楼角肯定知道,如今一止死了,肖龙又受了伤,如果就这么放你们回去,只怕你们会被他暗算,我且先送大家回锁阳台,其它的事,回去再和中洛商量商量。”

“对啊,文师傅智计无双,一定能想到办法。”

提起家里坐镇的文中洛,一群人顿时又有了精神,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了,一个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锁阳台。

……

锁阳台,其实是吉州一座被削了山头的大山。

锁阳台半山腰的一座宽广的院落中,听完黄衫一番叙述的文中洛抚须而笑:“老黄啊,咱们的运道来了!”

黄衫坐直了腰:“中洛,怎么说?”

文中洛眯着眼,端起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慢条斯理地拨拉着盏中的茶叶,“你说那头灵兽脖子上带着的玉牌,是凤仪宫的牌子?”

“肯定错不了,我此前见过那样的牌子。”

文中洛将茶盏一放,“好,老黄,你可敢一赌。”

黄衫吸气:“赌什么?”

“赌际遇…”

第70章 追杀

在阳洲,淳熙国只是排名第四的修真国,其下统治着六座大城,二十五座中等城市,八十九座小城市。

所谓大城,即城内常住人口必然超过千万,中等城市人口必有三百万,小城市人口则一般都低于一百万。

四季如春的吉州城,建于一片巨大的盆地之中,是淳熙六座大城之中,最美丽的城市。

黄衫找到玄月一行时,他们正坐在吉州一座茶楼之上喝茶听曲。

黄衫先告了罪,随后便将文中洛介绍给了玄月,并禀明了文中洛意欲随侍的意愿。

玄月笑着应了下来,“…我们要在吉州休整几天,如果你与文先生没有其它的事,不如替我采购一些本地特产。”

黄衫脸上露出一丝喜意:“小姐放心,我与中洛一定办好。”

玄月点点头,闭眼倾听楼中婉转的戏曲,不再多言。

黄衫接过花娘递给他的储物袋,与文中洛下了茶楼,开始在城中各处集市奔走。

“叶儿,这二人不知底细,你怎么会答应将其带在身边?”因为担心,陆衍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玄月抬了抬下巴,“花娘。”

侍立在玄月身后的花娘会意一笑,开声为陆衍解释:“黄衫带着一群手下,能在吉州生存下来,所倚仗的,便是他方才带来的那个中年书生文中洛。

文中洛,本名攀洛,筑基后期,年六十,京都人,系京都攀氏嫡系子孙,三十年前,攀氏被灭族,攀洛携母出逃,出逃路上,其母被杀,攀洛坠入寒涧,幸被挂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之上,这下幸免于难,其后,他更名文中洛,蛰居锁阳台。

十年前,京都一姓阮的中等修真世家,被皇族派出军队围困,全族灭杀,鸡犬未留,这阮氏,却正是当年攀家灭门的真凶。”

陆衍皱眉:“攀家的事没听说过,不过,阮氏被灭,却是因为他们与魔修有染。”

花娘含笑点头:“阮氏与魔修有染是真,不过,这魔修,却是攀洛带去的。”

陆衍脸上露一些诧异之色:“是这样?”

“攀家灭门,是因为攀家藏有一异宝,名唤迷津场,之所以称其为异宝,是因为进入迷津场,修士会经历许多幻境,修士在其中炼心,却是最好不过,阮氏一族的元婴老祖迟迟未能化神,眼看寿命将至,便动了邪念,倾一族之力,灭杀攀氏,抢走了迷津场,可笑的是,他最后在迷津场之中炼心,滋生心魔,提前死在了迷津场之中。

元婴老祖身死,阮氏病急乱投医,被攀洛使计引诱,走入魔途,最后全族被灭。

攀洛此人,能隐忍,识时务,有智计,虽因寒气所伤,一直不能进阶金丹,但这种暗疾,却非无法可治,主人出门在外,有这样的人驱使,能省心不少。”

陆衍的唇角抽了抽,他没想到,花娘算计的不是黄衫,却是这听都没听过的攀洛。

章定真人含笑看了退回玄月身后的花娘一眼,笑道:“你就不怕这攀洛得了你们主人重用,你自己却失宠?”

花娘摇头:“我是主人的侍者,主人强大,我们才会更安稳。”

章定真人叹了一口气,没再开口,倒是陆衍与陆珉,对花娘满意了不少。

玄月突然皱了皱眉,却是远处的戏台之上,传来了一阵喧哗,众人闻声看去,却见几个褐衣人正追杀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戏服,正是先前在戏台上扮演书童的,不过,看此时少年在戏台上飞高蹿低的身手,很明显,这少年不是什么戏子。

闲适的茶楼,此时到处是惊叫声,人们四处逃窜,唯恐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拍了拍卧在身侧的小獒,玄月叹了一口气,“这戏听不成了,咱们也回吧。”

高台上正被几个褐衣人围攻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少年,无意间瞥到龙獒那庞大的体型,顿时眼中一亮,几招逼退围攻的褐衣人,向着这边飞掠了过来,“我是京都桓氏子弟,这位小姐,还请救我一救,桓氏必有回报。”

自称是桓氏子弟的少年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倒在了离玄月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显然,他这是已经力竭了。

几个随后追至的褐衣人举刀追杀了过来,眼见离玄月只有几米远了,却没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章定真人大袖一甩,将几人挥开,“放肆。”

陆衍与陆珉护在玄月身侧,桓氏什么的先不管,但是这些人举着刀接近玄月,这却是他们不能容忍的。

桓氏少年看着狼狈跌飞的几个褐衣人,呵呵乐出了声:“你瑶台不是一贯都喜欢藏头缩尾吗,怎么,这回却这么不识时务了?”笑完,他又冲玄月等人抱拳为礼:“桓氏桓温,多谢诸位仗义出手。”

章定真人看了一眼少年,没搭理他,目光扫向几个已经站起身的褐衣人,不过,他的心里却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淡定,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使出了三成力,这几个褐衣人却似乎没受什么伤。

玄月将双手拢进了袖中,侧头看向少年:“桓氏?可是镇国将军家?”

少年灿然而笑:“正是,正是。”

玄月挑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少年想了想,自腰间掏出一块腰牌举起来晃了晃:“这桓氏虎牌,你一定认得吧。”

站在玄月身侧的花娘目光扫过那块腰牌,低语:“主人,腰牌是真的。”

少年的目光一扫花娘,又落回玄月身上:“不知小姐是哪家子弟,今日解围,桓温日后当以厚报。”

玄月笑着摇了摇头:“镇国将军镇守边关,有功于国,于百姓,亦是有恩,你既是桓氏子弟,我助你,也是应当,只是不知你为何会被追杀,又为何不向吉州城守府求助,却要混入戏班隐藏?”

少年苦笑:“我倒是想进城守府,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玄月想了想,“左右无事,我们且护送你往城守府走一遭。”

少年大喜:“大恩不言谢,多谢小姐。”

玄月轻笑,跃至小獒背上坐好,“如此,这便走吧。”

少年羡慕地看了又漂亮又威武的龙獒一眼,跟在一群人身后,走出了茶楼。

几个褐衣人见事不可为,飞快没入人群之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茶楼位处城东,要到达吉州城守府,最快也要一个时辰,玄月坐在龙獒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应和少年说着闲话。

“…原来陆小姐是武康人吗,只不知此行欲往何处?”

“我只是出门游玩,却没有什么目的地。”

“若小姐去京都,桓温却可一尽地主之谊。”

“说起来,京都十景,我可是闻名已久。”

“小姐若有意,介时桓温…小心!”

两人的闲聊,被一篷倏然射至的针雨打断,针雨覆盖范围极广,不只桓温,连玄月等人也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玄月皱眉,没管那些细如牛毛的细针,却是一抬手,向着远处的人群射出了一箭。

弩箭后发先至,在章定真人挥袖将所有细针卷起袖中时,人群中那偷袭的人已被一箭穿喉,死在大街之上。

“死人了!”

一声惊叫之后,大街上,人们四处奔逃,不过几分钟时间,本来人潮涌动的街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玄月侧头:“他们全都躲进了两边的店铺?”

花娘走在龙獒身边,抬头回道:“是。”

陆衍看了一眼两侧店铺里静默的人群,“吉州的百姓比起武康来,动作倒是快了很多。”

陆珉笑道:“吉州是大城,争斗必然也多,我武康自是无法相比。”

几人一边走一边轻声笑谈,显得无比轻松,只是,这轻松很快被凝重所取代,所有人齐齐停下了脚步。

章定真人抬头看向店铺两边的房顶,那上面,已站满了褐衣人,这些褐衣人,从街头一直漫延至街尾,至少有几百人,他们人人皆以褐巾掩面,手持针筒,齐齐指向街中心的几人。

见到这样的阵仗,桓温勃然变色,“该死的瑶台!”

玄月自储物袋里掏出几张符,一边转头看向桓温:“瑶台是什么?”

桓温脸色发白,看向玄月时脸上带着歉意:“是我将你们拖进了危险之中…”

“瑶台是什么?”玄月打断桓温,挥手间,手中符籙飞射向四周,布下了防守阵法。

“瑶台是…”

“小心!”一柄飞剑,如电射至,章定真人御剑去挡,不想,那剑与他的剑硬磕了一记后,却尤有余力,拐了个弯,向着他后方射去。

桓温飞身挡在玄月身前,他的肩,被飞剑贯穿。

听声辩位,玄月抽出巨剑,向着那尤带血迹的飞剑重重砍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玄月自小獒身上向着后方跌落。

“叶儿。”陆珉大惊,飞身接住了玄月。

“嗷!”

主人被击飞,小獒大怒之下头上独角黑光一闪,击在了那柄飞剑之上。

当啷一声,飞剑跌落在地。

“该死!”冷斥声中,一个青巾蒙面的褐衣人落在街中,此人身形瘦削,露在青色蒙面巾外的双眼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街中的玄月等人。

章定真人一脸凝重地看向来人:“化神?”

来人冷笑了一声,并不多言,右手一动,地上的飞剑再次飞了起来。

“陆衍,你们护着小姐快走!”章定真人一声大喝,将功力提至了极限,扑向了那青巾褐衣人。

发完脾气的龙獒回身一跃,落在玄月身边,“嗷?”

陆珉怀里的玄月动了动。

龙獒一急,低头直接将玄月从陆珉怀里叨了起来。

“小獒,我没事…”

第71章 防守

“轰——”

一声巨响,整条街都晃动了一下。

躲在店铺之中的俗世中人眼含恐惧,看向巨响传出之处。

一个巨大的拖拽状坑洞,从长街正中,拖至长街尾,

章定真人躺在街尾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击碎的大大小小的街石,飞射向街道两侧,很明显,如果被街石击中,半条街的店铺都一定会毁坏怠尽。

千均一发之际,所有受到碎石攻击的店铺外,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青光,这青光,并不明亮,却将一波石雨全都挡了下来。

石雨波及最严重的,是坑洞的起始处,那里,左侧是古董铺,右侧,则是一座书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