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川不能帮你吗?”

“骨髓移植讲究的是HLA的位点配型。霁川很愿意捐献骨髓,可是他的骨髓不合适。就算移植了,成功率也很低。我是混血的亚洲人种,配型非常难找。”

“那我们…生个孩子吧!”我轻声说,“可以用婴儿的脐血。”

他偏过头来看我,揶揄:“Goole了一下,你就成专家了?”

我嘿嘿地笑。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我这么大一个活人,婴儿的那点脐血哪够用?”

“一个不够我生俩,两个不够我再生,生到你够用为止。”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不如一次就生个三胞胎,又快又省事。

“不。”他摇头,态度很坚决:“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只是为了救我而来到这个人世。我们的孩子应当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你那样:健康、快乐、朝气蓬勃,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那怎么办呢?”我血压又升高了,“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慢慢地等呗,也许我能等到。”

窗外的夜色很美,星光在远处闪烁。我的心却沉重如铁。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令人窒息。

“沥川,红细胞的寿命不是有三个月吗?为什么每周都要输血呢?”

“仰慕啊…你成MDS专家了。”他刮了刮我的鼻子,“红细胞的确不需要每周输,不过血小板的寿命只有几天。所以我每次都要输血小板。”

“哦…”

他忽然拉着我的手,神色凝重地说:“小秋,关于我们的将来,有些事——消极的、负面的——你还是知道得越早越好。”

“什么…什么事?”

“第一,如果癌症转移,继续转移到肺,我已经切除了大半个肺,所以我没有什么退路了。如果是骨转移,我会被截肢。我不同意再做任何截肢手术,已经签署了拒绝手术的决定。任何一个医院违反我的意愿擅自做截肢手术,会承担法律后果。”

“为什么不能再截肢?”我问他,“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I don’t like it!”他恶狠狠地打断了我的话。

“第二,MDS继续恶化,是急性白血病。死亡率很高。等待骨髓配型,遥遥无期。就是配上了,也不是一了百了,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并发症。你还想听第三条吗?”

“说吧,沥川,我都麻木了!你让我一次死个透吧。”

“还有,”他低头沉默半晌,咬了咬牙,又说:“我们暂时不能要孩子。也许永远都不能有。经过多次化疗…我可能…可能会令你生出外星人…”

也许,这是沥川最大的心结吧。我一直和沥川说我喜欢孩子,喜欢很多孩子,发誓要给他们足够的母爱和父爱。

“不要就不要,咱们领养。我还省事儿呢!我特怕疼!”赶紧表决心,没有沥川,什么都没了,还谈什么孩子呀。保住分母才有分子啊!

“…”他看着我,张口结舌。

“还有什么,你全说完,行不?”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既然都没吓着你,后面的估计也吓不着了。”

“其实,沥川,”我说,“我对你要求挺低的。只要你是活的就行。”

他用力地搂了搂我的肩:“小秋,我会为你努力地活下去。”

“那你流点眼泪,表示一下真心吧?”我说。

他在我耳边悄悄地答道:“眼泪流不出来,别的东西流一点,可不可以?”

“那个…戴着氧气?”

“性感不?”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沥川的身体逐渐恢复,脸上居然有了难得一见的血色。我的腿已经不需要用拐杖了,虽然走路还有一点跛。沥川第一次看见我腿上伤痕,难过坏了,那么倔的一个大男人,当着我的面,流了泪。他说他不是不想去看我、照顾我。在我病房门外兜了好多次圈子,都看见艾松忙进忙出。他以为,这样正好可以给艾松一个机会,同时断了我的念头。我觉得,我不能太怪他,毕竟这也不是他弄出来的伤。

每天沥川都会陪我散步,美其名曰“锻炼肌肉”。或者开车带我去郊外去骑自行车,名曰“锻炼膝关节”。每天晚上,他都用热毛巾帮我敷腿、按摩,说是理疗。此外,他不能游泳,就坐在水池边按着马表,让我一天游几个来回,说是帮助消化。总之,开始我一直认为这个家里的病人是沥川,是他需要受到照顾,后来我就糊涂了。沥川成了我的康复教练,他比我还忙碌。我每天被他驱赶着、渐渐四肢发达、胃口大增、满面红光。

离我们住处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商场。我们俩天天走着去买菜。有时我拎着菜篮在超市里选水果,选到一半,沥川会突然对我说:“小秋,你真美,比你手中的苹果还要美。”然后,我站在原地,傻呆呆而又美滋滋地消化他的话,他拎着菜蓝结帐去了。

又有一次,我们在大街上走路,走了一半,沥川莫名其妙地停下来,握住我的手,深情地看着我,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就说:“小秋,我爱你,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地服侍你。”我愕然瞪着他,使劲地想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特殊的日子,想啊想,想了半天,没有啊,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啊。然后就被他拽着去买床单了。

更有甚者,红灯了,我们过马路,在马路的正当中,沥川忽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说:“小秋,我每分每秒都爱你。”然后,就在斑马线的正当中亲了我一口。两边的司机大哗,喇叭乱响。有个年轻人从驾驶座上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嚷道:“当街看电影啦,哥们!加油呀!”

搞什么呀,窘死了,这人大白天地抽什么风啊…

 

过了一个月,沥川基本康复,可以工作了,便打电话给CGP,我们又变成了双职工。那天沥川开车带我去上班,他要把小薇调出去,让我跟他一个办公室。我死活不干。我跟他说,公是公,私是私,公私不分,这对他的形象不好。何况沥川一向是低调的,我也要低调。

于是我又回到自己原先的办公室。

中午吃饭时,在电梯口碰到了翻译组的姐妹,大家一阵尖叫,顾不得拿菜,先把我拖到八卦桌前审问:“安妮,要结婚了?戴这么亮的订婚戒指?难怪要辞职,瞒得我们这样紧,男朋友是谁都不知道!说!快说吧,不然我们都不给你当伴娘!”

那个戒指是六年前沥川回瑞士时买的。沥川说,他打算向我求婚,结果过了几天就发现癌症转移,于是就没敢给我。

沥川就是给了我这个戒指,说我送了一个辟邪,他也送我一样东西,就是这样,也没说要结婚啊。郁闷。

“嗯…那个…是…”我结结巴巴地看着大家。

正犹豫着应当怎么说,忽然间,大家的目光齐齐地移到了我的身后。

沥川端着一碟菜走过来,向众人“Hi”了一声,将菜盘放到我面前,然后,很自然地问了我一句:“你喝什么?我去拿。”

“…咖啡。”

他转身取咖啡去了。

艾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夸张:“不会吧!安妮!不会是他吧!你怎么也得给咱们留条活路呀!”

大家东倒西歪地叫起苦来。

我咧嘴笑:“这不是更方便了吗?你们想知道什么,不必猜来猜去了,你问我答好啦。”

“哎,安妮,”明明盯着我碗里的菜,里面有两个香辣鱼块,“你不吃素了?”

“不吃了,” 我给她们讲科学,“最健康的饮食方式是要均衡全面地摄入营养。在二十几种人体所需要的氨基酸中,植物富含的只有约15种,人体本身不能合成氨基酸,但是蛋白质却是我们生命结构的基本单元,所以二十几种氨基酸缺一不可——”

这话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沥川教育我的。每次吃饭他自己吃不了半碗,倒是不停地要我多吃。我辛苦了数月养成的素食习惯就被他这么几句话给打发掉了。

说到这里,我发现小姐们的眼光又直了。

一只手伸过来,将一杯香淳可口的咖啡端到我面前,回头一看,是沥川。他居然也不走,拉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

“哦…”美女们一阵胡乱的呻吟。

难得一回近距离目击美男,小姐们全痴掉了。

 

 

【结爱-异客逢欢】番外

小秋和沥川在另一部小说《结爱》中客串:

下班路上皮皮接到一个电话。一位许久不见的邻居因为要出国两个月,麻烦她帮看一下她家的猫。那邻居住的地方和贺兰静霆共一个地铁站,只不过一个出站往东,一个出站往西。

邻居是个姓谢的女人,和皮皮的奶奶很熟络,奶奶叫她小秋,皮皮也跟着这么叫。谢家也是奶奶送豆瓣酱的对象之一。后来小秋结了婚就搬走了,住进城西的一个昂贵小区,还请她们全家去玩过。逢年过节,只要听说她们在城里,奶奶做好豆瓣酱,会打电话让她们来拿。她家种的樱桃熟了,也不忘摘了送来给皮皮家尝鲜。可是,细算下来,和她们也有整整一两年没什么联系了,偏偏皮皮的奶奶特别喜欢她们,闲话的时候总是提起,倒让人觉得她们天天都在似的。的c7e1249ffc03eb

当然,奶奶喜欢小秋还有更实质性的原因。皮皮高考之前,小秋帮她补习过一阵英语,后来她太忙,最后两次是她先生顶的班。就凭着夫妇俩近两个月的突击补习,皮皮的英文考了个意想不到的高分,全年级第三,不然她还够不了最低的本科线。小秋的先生姓王,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倒称得上是迄今为止皮皮所见到过的最英俊的男人。而且是那种中国女人喜欢的英俊,不是玉树临风,不是风流倜傥,而是沉稳弘毅之中带一点赤子天真,高贵矜持之下含半分温婉亲和。那一张可以做模特的脸,见过的女人无论老少,都会耳红心跳,皮皮的抵抗力有限,自然也不例外,王先生来补习的那两次,她就只顾在一旁发呆,什么也没听进去。后来遇到家麟,问她补习如何,还讪讪地脸红了半天。

时隔多年,皮皮对王先生的印象也渐渐模糊了。只记得他很英俊,然后是腿不好,走路有点跛,而且经常生病。每次去小秋家,忙前忙后的都是小秋,他基本上一直坐着,话很少,但态度很热情。如果聊得很晚,他会坚持开车将她们一家送回去。

从远处看,小秋住的那座白色的半山别墅非常醒目,一眼就能发现。为了省掉车钱,皮皮便在凛冽的寒风中跋涉上山,到了门口手已经冻僵。

按了半天门铃,门才打开,却是王先生,拄着一只手杖,可能正在洗碗吧,衬衣外面套着件防水的围裙

“Hi,皮皮。”他有点吃惊,“快进来,外面冷。”

屋里扑面而来的暖气,皮皮脱下外套,王先生连忙接过去帮她挂起来:“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自己走来了?你奶奶没告诉你我会开车把Mia送到你家吗?”

“哦?她没说。我奶奶耳背,估计没听清。”

“对不起,我正在给孩子洗澡,你稍坐片刻。”

“要我帮忙吗?王先生?”见他行动不甚方便,皮皮尾随过去。

“小秋也在,放心吧。对了,小秋怀孕的时候你来过吗?”

“没有。”原

王先生很斯文地笑了:“那你过来看看我的两个宝贝。”

传来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皮皮往浴室的方向看,却发现声音是从厨房里传来的。洗碗池有两个水槽,一边坐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女婴,正在欢天喜地地玩水。那对婴儿有着天使般的面容,定是同卵的双胞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王先生指了指左边的那一个:“这是安安。”又指着右边的那一个:“这是宁宁。”

一旁的小秋噗嗤地笑了:“错了,正好倒了。”

“没错。除非你换了位置。”

“没换位置,刚才你一直叫错了,我懒得纠正你。”

 

王先生笑了笑,也不分辩,对皮皮说:“那么,这个是宁宁,那一个是安安。”说罢,便将其中的一个婴儿从水里抱出来,用浴巾包着,抱在怀里。擦干了身子,很熟练地在婴儿屁股上洒了一层爽身粉,正要包上尿不湿,忽然指着婴儿屁股上的一块青记说:“你看,我说得没错,这个才是安安。!

小秋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好吧,你对了。”

王先生便很得意地给婴儿穿上衣服。

小秋从水池里抱出另一个婴儿,一边穿衣一边说:“皮皮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做了一碟FBI,你肯定喜欢吃。”

“FBI?”

“就是Fяied Banana Ice-cream。刚刚炸好,得趁热吃。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冰淇淋?我这里有香草的、芒果的、绿茶的、巧克力的。”

“芒果的。”

“你先坐着,我去准备一下。”小秋正要将手里的婴儿放到婴儿座,王先生说:“你不会弄,还是我来吧。”

结果两个人都去了流理台。一个拿冰淇淋,一个拿炸好的香蕉,皮皮面对着婴儿座上的两个婴儿,不知该怎么办。宁宁和安安倒很安静,一人咬着一个奶瓶,专心地吸着。皮皮这才想起一个细节。以前她来小秋家补习英文,碰到晚饭时间,都是夫妇俩一起在灶台边忙碌。好像打排球那样配合密切。还有一次,他们居然两个人一起切一根黄瓜,一面切,一面低声交谈,身子挨在一起,真是令人艳羡的亲密,也不忌讳给外人看见。皮皮妈还说人家王先生是瑞士人,洋派,把个女人娇惯得不行,她就看不过眼。的1e056d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я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其实皮皮觉得,小秋的一家再平凡不过了,夫妻恩爱,不就是这样的吗?当然她一想到爱情婚姻,脑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家麟,以及家麟和自己一起切黄瓜的样子。这种会心的快乐只有家麟可以给她。从小到大,除了家麟,她也从没想过会跟第二个人切黄瓜。

吃完冰淇淋,皮皮不肯久留,王先生执意要开车送她回家。

路面很滑,王先生开得很谨慎,寒暄了几句,皮皮告诉他自己仍在学英文,还报了托福班。王先生便问:“皮皮你打算出国啊?”

“不是我,是我的男朋友。他正在申请美国大学的丅奖学金。”

“你男朋友是学什么的?”

“经济。”

 

“这个可不是很好申请呢。国外的这种专业竞争很激烈。”的

“是啊,不过他很成绩很好,很有希望的。”

王先生想了想,又问:“那你呢?你打算在国外学什么?”

皮皮沮丧地说:“我一点也不想出国,我不喜欢英文,大学里也没认真学,现在捡起来特别难。”

“其实,如果你只是去读一般一点的学校,入学的要求不是很高的。”

“嗯,我在想,如果实在申请不到学校,我就在国内等着他好啦。他读博士,也就是四五年时间吧。我可以等。”

这是皮皮关于家麟出国这件事所做的最坏的打算。她甚至觉得,如果家麟能带她出国,她可以暂不读书,先打工,一边攒钱一边补习英文。或者就先结婚生个孩子,孩子大了她再读书找工作。皮皮在工作上倒是有野心,但凡事一粘上家麟就底线顿失、胸无大志。只要跟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何况妈妈和奶奶都是家庭妇女,皮皮并不觉得做个住家庭的老婆有什么不好。听说这在国外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汽车下山,开入城区。王先生一直沉默着,忽然对她说:“皮皮,我在国外有些关系。如果你的男朋友或者你申请学校有困难,我很愿意资助你们。”

皮皮听了,心砰砰地跳:“王先生,您看我的英文水平,能申请出去吗?”

“你不是在上托福班吗?据我所知,国内的托福训练是非常有成效的。”

“嗯,我每天都背单词,还悄悄地报了今年六月的托福考试。不敢告诉家麟,怕他笑话我。”

“这样吧,你男朋友联系学校若有困难,你给我打电话。至于你的学校嘛,等你考完托福我来帮你联系,保证你有书读。我父亲以前是大学教授,有不少朋友在大学里管事。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到的。”

“王先生——谢谢您!”皮皮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车到了,王先生拉开车门,从后座取下他的猫,将她送到门边,又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如果你们很相爱,不要苦苦等待,要尽力在一起。守候是件很痛苦的事,人生也会有很多的变数,要两个人一起共同度过难关,明白吗?”

皮皮接过名片,默默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是施大的真实经历啦,虚构滴

但是沥川的一些生活细节来自于施大身边一些人的综合,比如沥川每次都替小秋开关车门就是施大一位朋友对待女性的习惯,还有进门替小秋脱外衣,出门穿外衣就是施大的一位导师待其夫人的,另外,沥川那次长了一身大包是施大先生的亲身经历。

说到沥川的名字,姓确实是施大先生的姓,她先生姓王,名字是因为施大是武汉人,武汉有著名的黄鹤楼,于是就取了崔颢《黄鹤楼》的名句“晴川沥沥汉阳树”,

那个关皮皮是小秋当年邻居家的小孩,高考前还被两人辅导过英文。就算她读本科4年,在日报工作一年,这就是5年了。在沥川家见到他们的女儿1岁左右。

那年小秋27,沥川来找她,过了一年才结婚,就算关皮皮高考那年小秋28,再过5年是33,减去孩子的1岁,小秋32岁的时候生的宝宝,还是双胞胎!沥川大她8岁,40岁的爸爸!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