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感动的眼泪汪汪,她并不感激仍在乡下村子里的亲爹娘,因为她知晓,自己就算比姐姐满娘稍微受宠一些,可想要得到嫁妆却是不可能的。若不是大哥疼惜她,阿娘绝不舍得拿财物出来。

而到了出嫁这一日,她起了个大早,由着她大嫂特地请来的梳头娘子给自己装扮,看着镜子里面若桃花的娇俏女子,脑海里想的却完全是昨个儿提前送过去的六个箱子的嫁奁。

六个箱子里头,有五个装的是夫家那头给她下的聘礼,还有一个则是她爹娘出的嫁妆,以及她大哥大嫂给的添妆。

搁在往日里,她如何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能拥有超过百贯的嫁妆?当然,她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不但嫁到了镇上,还嫁给了这般富贵的人家。

确实挺富贵的,虽然秋娘的夫君没了两任媳妇儿,可他本人还是不错的。前头两任媳妇儿,一个是难产而亡,一个则是风寒过世,皆并非他的缘故。而留下的儿女里头,原配有三子,继室则有一子三女,当然,女儿都已经出嫁了。

四个儿子里头,除了最小的幺儿外,其余三个皆已经成亲生子,只是他们家素来秉持着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莫说小辈儿了,事实上秋娘要嫁的那人,他父母皆在世,因此包括他的兄弟在内,一大家子人皆住在一起。

这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大家族,姓石,石家已经将近百年不曾分家了。秋娘要嫁的是石家老三,他有兄弟五人,现如今的石家家主是他大哥,他爹娘年事已高,早已多年不问世事。

石三这一房,如今有四子,前头三子皆已娶妻生子,共给他生养了七个孙子三个孙女,目测将来数目还会更多。他的兄弟们,子嗣自然也不少,整个家族男女老少加在一起,早已过了百人。

今个儿是他第三回成亲,可惜他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兴奋冲动,只按部就班的将小娇妻迎进了家门。

早先他就已经见过秋娘一回了,是在俞承嗣家中,若不是因着秋娘的容貌身段确实出众,他也不会这般委屈自己去迎娶一个乡下的农家女。不过这事儿,他那已经长大成人的仨儿子,倒是格外的赞同。

这要是头一回娶妻,自然是想要方方面面都完美的,可娶继室嘛,就不用这般麻烦了。尤其对于原配之子来说,只恨不得继母出身地位目光短浅,这不,他第二房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人,且嫁进来之后,连着三胎生的都是闺女,当然最后虽然终于得了个儿子,可那会儿,原配所出的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了,幼弟比自己的长子年岁还小,忌惮个鬼啊!

如今这是第三房了,石三当然也明白儿子们的想法,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横竖他儿子孙子都有了,这要是娶个家世好的继室填房,岂不是嫌家里还不够乱?正好,那俞家秋娘年岁轻见识少,出身又低微,想来只要有好吃好喝的供着,便能安分了。

对了,还能同沈家以及沈家那位秀才姑爷交好。

热热闹闹的拜堂成亲之后,秋娘便正式嫁入了石家,开始她的少奶奶生涯。

凭良心说,石家真心不差,还是那种门风严谨规矩众多的人家。譬如,每日里要晨昏定省,尽管不需要亲手做家事,却需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当然不是针对秋娘一人,她的妯娌们,还有她的儿媳妇儿们也都是这般的。

通常情况下,每日鸡鸣时分,所有人都要起身了,男子和年岁稍大些的男孩儿们都要去念书,秋娘则是打扮妥当后,等着她的儿媳妇儿们带着年岁小的孙子,以及所有的孙女们来给她请安问好。接着,再由她领头,带着一串人去给老太太请安。

再往后,则是由她和几个妯娌伺候老太太用早膳,待早膳毕了,则先陪着老太太去佛堂里数佛豆诵经。这些都完事儿了,再由她带着儿媳妇儿等一串人回了自个儿的地儿,开始由儿媳妇儿们伺候她用早膳,完了之后,她可以留人陪她聊天,也可以放人家自由,至于她本人,或是在家里逛逛,或是做点儿针线活儿都无妨。

对了,石家规矩森严,除了每年正月初二可以由夫君陪伴着回一次娘家外,旁的时候严禁出二门。当然,若是有娘家人来探望,还是可以拨空见个面的,前提是只限于女眷。

这些是针对有夫君的女眷,石家也不是没有寡妇,若是寡妇,则没了每年回一次娘家的权利,也没了见娘家女眷的权利,更不可以另行改嫁。若是膝下有子,则可以见儿子儿媳并孙子孙女,若无便老实待在家庙里诵经祈福……

除了规矩之外,石家的生活还是很好的。

跟寻常百姓家的两餐制不同,石家是三餐两点制,早中晚皆是满满的一桌荤菜搭配的饭菜,三餐之间是两顿点心,配茶吃。每一季都会做四身新衣裳,还会发下细棉布让自己作里衣。因为秋娘是有儿媳妇儿的,所以她连里衣都不用做,自然有人帮着她料理一切。

……

跟秋娘吃喝不愁的“好日子”不同,俞家却陷入了困顿之中。

先前就算有些家底,可因着俞承嗣念书花费了太多太多的钱,俞家其实也就是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却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这一年来,尤其是下半年,家里处处都在花钱,偏进项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攒了点儿钱,又给了俞承嗣置办宅子,理由是,既已娶妻自没有再赁宅子的理由了。

俞母觉得这话在理,问了宅子价值几何后,掏出了秋收后卖粮的所有钱,又跟里正家借了一笔,说好了等县里结了账后,立马还。

当然,借的钱是很快就还上了,可刚结来的钱又去了七七八八。俞母还盘算着,叫自家二小子三小子多砍些竹子来,趁着天气冷没多少活儿,赶紧多做些篾器。虽说小儿子手艺不佳,可能帮的忙还是挺多的,像砍竹劈篾等等,都是费时费力的事儿。家里所有人都忙活起来,争取多赚些钱。

结果,才这么想着,俞家老二就惹出了事端来,赔了钱不说,还得罪了冯家人。这些都罢了,闹到最后,俞家分了家。

等临近秋娘出嫁,俞承嗣回村里要钱,俞母是真的拿不出来了,只得掏了压箱底的几样不成套的银首饰,又跑到里正家再度借了些钱,这才勉强应对了过去。至于这回却是不曾还钱,而是说好了,直接拿自家的大肥猪来抵。

于是,到了年关,莫说置办过年的东西,俞家是真拿不出丁点儿财物了。本来大肥猪能杀了吃的,可一半抵给了里正家,剩下的一半,俞母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吃,索性全卖了钱,有钱捏在手里,总能叫她稍微安心些。

只这么着,俞家过了一个格外没滋没味的年。

俞父、俞母并俞承嗣俩口子,以及打小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的俞家老三。

曾经的热闹,似乎早已离俞家远去,等正月初一下半晌,俞承嗣借口明个儿还要去丈人家里,索性早点儿赶路,免得明早太匆忙。

就这样,俞承嗣俩口子也走了。

正月初一晚间,整个俞家院子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可俞父是个少言寡语的,俞家老三更是个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木头桩子。晚饭时,家里一片寂静,俞母心里空落落的,只想着明个儿是回门日,两个闺女总该回来了吧?

呃,若是没有意外状态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可谁叫事有例外呢?

秋娘的婆婆病倒了,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有五,小年夜时就有些不大对头了,这几日所有的孝子贤孙都陪在她身畔,身为儿媳妇儿的秋娘自然也不例外。这年头,格外讲究好兆头,虽然老人家这个年岁就算过世了也是喜丧,可还是怕她在年里去了。还好,似乎老人家本身也知晓这个道理,硬生生的咬牙熬了过去。可一过了大年夜,她就整个人如同抽空了精气神一般,彻底不行了。

这档口,秋娘能走吗?更别提石家的规矩是,媳妇儿回门必须由夫君陪着。这下,就没回门的可能了。

幸好,石家还是很讲究礼数的,因此,虽然秋娘和她夫君并不曾回门,却还是派了下人四处通知的。只是,俞家位处小山村,石家那头并不知晓具体的地址,又特地问了俞承嗣,偏他家也回门去了,等兜兜转转的终于问到了地址,却已经是太阳落山之时了。

从正月初二一大清早开始等,俞父俞母包括俞家老三,皆坐在堂屋里瞪着眼看着自家大门。

屋后相距不远的俞大伯家那叫一个热闹啊,就听着来来回回都是人声儿,还有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喧哗声,当然偶尔也夹杂着几声哭闹,毕竟很多外嫁女回门时,是连两三岁小孩都一并抱来的。

可惜,俞家这边至始至终都安静如鸡。

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石家那头派来报讯的人终于寻上了俞家,因着家风好,哪怕是下人也没有因着对方是乡下农户而给脸子瞧,只依着主子吩咐道出了为难之处。

俞母能说什么?这种情况也不是石家愿意看到的,况且派来报讯的人也不单是送来了消息,还附上了四样点心果子,皆是镇上点心铺子买来的糕点,精致漂亮,想必价格也不便宜。

道理在石家那边,赔礼也送上了,俞母只能默默的接受了现实,也由不得她不接受。

只是……

“秋娘那是因着要伺候婆婆才没法回门,满娘呢?她又没公公婆婆,前些日子还看到展易拎了不少东西给兴家送去,咋就不往咱们家来呢?难不成,他们真觉得咱们家分家了,往后就只走动兴家那头?”

俞父默不作声,俞家老三这回倒是破天荒的开了口,却是替他二哥说话的:“二哥带二嫂回门了。”

今个儿是正月初二,人家俞家老二两口子也是要回门的好不好,展易是有多傻,才会带着媳妇儿来找他二舅哥?

“一天到晚连声儿都不出,不知晓的人还道我生了个哑巴,这会儿倒是开腔了。”俞母没好气的瞪着她儿子一眼,转而又道,“那你说,满娘为啥不回门?还连个信儿都没有!”

为啥?

因为俞小满前几日突然发觉,自己的月信已经有两月不曾来了,虽然她本人不敢肯定,可本着小心为上的想法,她毅然单方面的决定,今年就不回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揍是这么任性,咋样╮(╯_╰)╭

#谁还不是小公举了?#

第53章

第053章

算起来, 从嫁给展易到如今,也有堪堪一年半的时间了。在夫妻双方都康健无忧的情况下, 绝大部分人都会在成亲头一年怀孕。俞小满其实也不是不能如此, 而是她心慌啊!

即便是到了今个儿, 她这具身子骨也不过才满十六周岁, 尽管因着俞家伙食比村里寻常人家要好一些, 可年岁摆在这里,又不是单纯的吃好喝好能弥补的。亏得她有灵泉在手,哪怕也有偷摸着给展易喝一些,可绝大部分还是进了她的嘴里。

细心调养了将将一年半的时间, 加上中间她也有尽可能的避孕,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是安全期那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这不, 她还是揣上了。

向来规律的月信迟迟不来时, 她已经有所感觉的,可因着月份小,偏如今又是寒冬腊月的, 她既没法自己断定, 又不可能赶到山下寻大夫。思来想去, 她还是先决定再将养几个月,横竖这年头也没啥产检, 安生养着,等来年开春化雪以后,再下山看大夫也不迟。

然后, 她就将这事儿告知了展易。

展易足足懵了有小半刻钟。

这年头可不崇尚所谓的丁克,除非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不然多半都是到了年岁就娶妻的。再之后,自然是顺其自然等着媳妇儿怀孕生子,生完一个再一个,直到怀不上了为止。

在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个想法的大环境下,展易也有这般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他比寻常人好的一点就是,因着早年的那些经历,对于妻儿,他是有着不小的期待,却更多添了一份感恩之心。

比起先前孑然一身的时候,如今的他有媳妇儿在旁,每日回家时,走在归途上就知晓有人在家里等着他。

温馨,美好,有一种期待多年终于得偿夙愿的感觉。

也因此,即便小媳妇儿嫁给他有一年半时光了,依然没能带来喜信,他也并不觉得焦虑。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孩子嘛,总有一日会来的。而在这之前,他只想多多的打猎攒钱,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结果,冷不丁的,俞小满冲着他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展郎,我好像怀孕了。”

多直接啊,直接到完全连一丁点儿转弯都没有,就这么把事实“咣当”一下砸到了他面上,懵得他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徒然失去了言语能力。

当然,过了小半刻钟,他还是缓过神来了。

“满娘你……”下意识的开了口,可他却不知晓究竟该说什么。高兴吗?那还用说!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因着展母幼时过得不好,身子骨很是有些羸弱,生下展易后,更是一年里头有半年都是歇在炕上的。也亏得后来展父将她和展易一并安置在了村里,安定的环境和医药,总算是叫她的病情有了好转。可也正因为这些原因,展易是独子,他没有见过母亲怀孕时的情形,且展家出事时,他虽然年岁也不算小了,却还不到娶妻的年纪,自然也没人同他说这些事儿。

所以,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呢?

头一次,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也该学他爹一样,在村里买地置产,起码盖两间瓦房,也好方便小媳妇儿待产生子。

即便再怎么不了解女子怀孕生产的情况,他也明白最好是离大夫、产婆近一些比较好。再不济,有亲眷在旁也好。又想起他那丈母娘,虽说先前待满娘不好,可应该会愿意搭把手吧?

展易越想越心慌,皱着眉头看向小媳妇儿那尚未显怀的腹部,愈发不知晓该说什么才好了。

俞小满一脸诧异的望着他:“展郎?”明明感觉他很高兴的,怎的一转眼又愁上了?

莫说相处了这般久后,俞小满自认很了解展易,其实就算不了解好了,这年头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孩子的。多子多孙嘛,哪怕是格外重男轻女的人,在得知媳妇儿怀孕之后,那也只有高兴的份儿,至于能高兴多久,那就随缘了。

终于,展易缓过了神来,认真的看向俞小满:“满娘,要不我背你下山?冬日里是不方便盖房子,可大不了咱们学二舅哥那样,跟人家借房子住。只要等到开春化冻了,咱就立马买地盖房子。”

田产这玩意儿不好买,主要是得先有人卖,才能买到手。这几年年景都不错,除了突遭横祸的王癞头家,其他人家就算过得不富足,起码也不会到需要卖地的份上。即便是像王癞头家那样的,人家不到快饿死,也不带卖田产的,就是要卖,也是先紧着亲眷的。

可若是盖房子的地,那就容易多了。随便挑个没人的地儿,也不需要多大,有个三五分地就成了,回头只需选好了地方,同里正支会一声即可。当然,钱还是要付的,可这种地,却是比水田旱地便宜的太多太多了。

至于盖房子,他本人完全不会,毕竟除了年幼时分待在家里外,等长大半大的少年郎时,他就喜欢跟在他爹身后窜,再不济也是待在家里陪着他娘的,实在是没接触过这些事儿。可仔细盘算一番,这两年卖石榴果的钱都是一点儿没花用的,想来请人盖房子是绝对够的。

“满娘,你说咱们开春请人盖个五间青砖瓦房咋样?就跟你娘家那样的。”展易如是道。

俞小满:………………哈?!

一脸懵逼的人换成了俞小满,她方才还想着好像肚子有点儿饿,一面回忆着怀孕了有啥不能吃的,一面则是琢磨着啥吃的对身子骨有益。结果还不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展易说起了盖房子的事儿,懵得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展易。

“盖房子给谁住?”俞小满完全没理解展易那脑回路,甚至她还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到底说了什么话,才引起了展易后头这回话,“我跟你说我怀孕了,难道你不该赶紧想有啥好吃的能给我吃吗?”

抱歉,对于一个吃货而言,她的人生都是跟吃联系在一起的。

展易也愣了,转念一想,他今年都二十四了,听说要当爹了,都这般茫然。他家小媳妇儿才十六岁,哪怕翻过年好了,那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懂得里头的弯弯绕绕简直太正常了。尤其他家小媳妇儿虽然娘家还有个妹子,可他依稀记得两人的年岁离得极近,只怕也是完全没有了印象。

当下,他将俞小满拉到旧炕上坐下。

这旧炕原本已经废弃了,不过因着俞小满不爱待在上头卧房里,待天气一冷,就又给烧上了,横竖他先前买了不少好炭回来,绝对足够烧一冬的。

旧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上头还盖了一层野兽毛皮。当然不是整张的,而是零碎拼在一起的,不过俞小满手艺还不错,依着颜色渐变着拼在一起,既美观又厚实保暖。

待坐到了炕上,展易这才将他先前所想一一告诉了俞小满。他最担心的就是,两人都不懂怀孕生子的事儿,偏生他们又住在深山老林里,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是方圆十里荒无人烟的。万一碰上什么事儿,再想法儿却是真的晚了。

可俞小满却不这么认为。

“你叫我一个人待在村里就一定好?你说我二哥,是借了屋子暂住没错,可村里愿意出借屋子的,哪家是有钱的?要是漏风漏水的,还不如咱们这儿舒坦。再说了,你指望我那个阿娘照看我?还是别了,只怕她看到我就上火,我看到她就眼睛疼,一年到头见个几回也就罢了,叫我日日对着她,你也不怕我这胎坐不安稳?”

母女情深什么的,搁原身只怕都演不出来,更别提是换了芯子的俞小满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连俞家老二都感觉出来俞家只怕将来风波不断,这才急吼吼的想要分家跑路,她这会儿再主动撞上去,是嫌好日子过够了?

及至见展易面上的担忧,俞小满又道:“我这最多也就才两个月的身子,到生产还有许久呢。这样好了,一切等开春化冻以后再说,到时候你先进村去瞧瞧我二哥,跟他打听一下村里的事儿,咱们再细细商议。”

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了,她到底是有多傻才会主动送上门去?就算她是外嫁的闺女好了,那也抹灭不了她是俞父俞母亲生闺女的事实。旁的不说,要是俞母一天七八趟的在自己跟前晃悠,是怼死她还是怼死她还是怼死她好呢?!

这个世界很美好,她还揣着小包子,真没必要跟人同归于尽。

最终,展易还是被说服了,决定等开春化冻以后再说。

可即便如此,俞小满在很大程度上还是被剥夺了权利。

譬如说,生火做饭。要知道,他们家用的是最平常的土灶,也就是每次做饭都要先蹲下来生火的那种,原是没什么,可俞小满这不是怀上了吗?

再譬如说,做针线活儿。大冬日的,又不能时常出门,俞小满显得无聊就做针线活儿,原身有一手不错的绣活,不过她实在是缺乏太多的耐心,所以一般仅仅是做衣裳鞋袜或者被褥等等,极少会刺绣。可展易说了,他以往听人提起过,怀孕时最好不要太费眼。什么是费眼呢?如果不看书的话,那就只有做针线活儿格外费眼了。

还有翻炒制作小零嘴儿,用展易的话说,拿炒勺就不累呢?一下两下的是没啥,可俞小满爱吃炒山货,就是山核桃松仁榛子等等,一般她都是一口气炒制一大罐子的,自然费的时间就长了。于是,这个乐趣也被剥夺了。

俞小满是懵逼的。

她才怀孕两个月,不是快临盆了好吗?

这回真不是她心太大,而是她上辈子就见过好多人,怀孕七八个月了还在照常上班。当然,这种她还是不赞成的,太辛苦是一回事儿,万一环境不好,对孩子也会造成影响的。可她真没打算从两个月起就卧床不起啊!

没等她想出法子改变展易的想法,大年夜就到了。

万幸的是,很多菜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像熏肉、腊肉、炸丸子、包饺子等等,展易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菜肴都热一遍,难度真心不算大。因此,这顿年夜饭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正月初一、初二……

前几日刚发觉自己怀孕的俞小满,毅然表示,她不愿意下山回门。

“好,好,好。”展易只满口子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不想回门见娘家人吗?说真的,展易跟俞家老二的差别很大,后者是真的尊敬他老丈人一家子,可前者别说尊敬了,那根本就是完全无感。

这要是俞小满对娘家人有好感,展易就算没感觉,也会看在小媳妇儿的面子上,起码把面子情给圆了。可如今的问题是,他小媳妇儿才是最任性的那个。

正月里,外头大雪纷飞,以展易的能耐,这会儿出去也没啥,说不准还能碰上不少出来觅食的猎物。可自打知晓了自家小媳妇儿怀孕后,他彻底闲下来了,连先前凿了一半的山洞也不管了,陪媳妇儿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他们住的这个山洞,除了灶间这块是早先就有的外,旁的两个山洞都是展易去年……哦不,如今已是正月里了,所以该说是前年冬日里凿的。凿了两个山洞,一个算是堂屋,来客人时当饭厅用,平时两人多半还是在灶间吃的,另一个则是卧房,一半地儿都是火炕,又因着特地凿到了山洞略高处,冬暖夏凉,住起来很是舒坦。

而去年入冬以后,因着这回冬天不是特别冷,展易停止狩猎的时间也就略晚了半拉月,又因着家里的山洞够用了,即便是后来不出门狩猎了,他也是没将工夫都费在凿山洞上头,而是帮着小媳妇儿做一些熏肉、腊肠等等。

因此,这回扩充的山洞很小,满打满算,连他们上头的卧房一半都没有。不过展易并不着急,他就算没见过妇人怀孕生产,也知晓小孩子不可能一出生就单独住的,起码他小时候,一直到六七岁了,还跟爹娘住一道儿。

所以,真心没啥好着急的。

这个想法,从逻辑上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可惜展易之后很快就被自己打脸了。只能说,他爹娘对他是真爱,这才由着他在同一张炕上睡了六七年。而他对小包子也爱得深沉……

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不过此时此刻,展易是真没想那么多,他只一心期待着孩子的降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陪着小媳妇儿,好叫她别那么无聊。

俞小满无奈之下,索性教展易下起了棋。

棋盘是一块浆过的粗布,本来她是打算趁着冬日里时间宽裕,正好多做几双鞋子,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展易,都是格外得费鞋。这夏日里还能穿草鞋,可要是春日乍暖还寒时呢?穿草鞋还不直接将脚冻出个好歹来?可那会儿,猪皮长靴却是穿不住了,所以很有必要多做几双千层底的鞋子。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剥夺了做鞋子的权利。

不过也无所谓,俞小满并不是真正闲不住的人,她的勤快是建立在自己乐意干活的前提下,既然展易叫她歇着,那就歇着好了。寻出了原本打算做鞋子的粗布,她让展易翻出了一块烧过的炭,在粗布上头画好了棋盘,又找出了黄豆和红豆,玩起了她上辈子最擅长的五子棋。

棋盘是仿照围棋的那种样式,当然格子没那么多,黄豆归了展易,红豆归了她,都是一人一大把,先连成五子一线的算赢。

想着没彩头不好玩,俞小满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占了先机的人,愣是非闹着要彩头。展易素来拿她没辙,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至于彩头……

“这样好了,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干一件事儿。”俞小满也没说的太详细,她自认为自己一定会是赢的那个人,当然没必要给自己设陷阱,所以只格外松泛的设了这样的彩头。

展易依旧是一口答应。

见他答应得这般快,俞小满还难得的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老实人似的。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丢到了脑后,因为她输了。

不是先赢后输,而是一直输……一直输……一直输……

输得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