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快,教训来了。

天魔剑在东川的时候,看书就困,巫人语和咒文都跟着学了一些,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只捡好玩的记,这其中,“通心草”就是个非常理想的“玩具”。

他像学步的小孩一样学会控制自己的剑身,渐渐的,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第一个成功的,就是巫人族的“通心草”,没什么门槛,只要记得住那些繁复的巫人文字,不要刻错了就行。

天魔剑发现,他刻的通心草居然能按自己的心意说话蹦跶,如获至宝,一时玩得不亦乐乎——上树追鸟,烧丹离的竹简书,趁灵渊睡着的时候指挥小人编他的头发,往阿洛津的饭菜里倒一堆盐……

巫人咒那些枯燥的原理、让人看着眼晕的解、反和变形,他一概没有兴趣。

结果那次途中遇到妖族飞骑兵截杀,他们连夜拔营,混乱中,天魔剑把自己的通心草小人遗落了,到了新营地想起这码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催动不了小人了。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个半吊子,距离太远,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通心草小人被敌军捡走,妖族飞骑兵有个精通各族语言的军师,利用通心草反咒探听到了天魔剑对盛灵渊说的话,推导出了他们的隐藏地。

铺天盖地的妖族飞骑兵杀来的时候,还是熊孩子心性的天魔剑吓得不知怎么办好。

那是灵渊第一次让他出锋见血,第一次让他知道,他一个疏忽闯下的祸,是要赔上将士们的血和命的。

离开东川,就没有游戏了,每一场角逐都是你死我活。

后来援兵很快来了,把那支冒进的飞骑兵一举绞杀。灵渊让人从敌人的尸体身上搜到了那枚通心草小人,当着他的面烧了,一边轻柔地擦干净剑身上的血,一边数落他:“没常识也敢乱用巫人咒,自己写过的咒就像自己闯过的祸,都得收拾干净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次援军来得也太快了,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早埋伏好了,黄雀在后——以盛灵渊的仔细,原本也不该任凭他出这种纰漏,那个通心草小人根本就是他故意布置的。

此后天魔剑经历过的每一场战役,盛灵渊都会多少让他参与,年幼时的天魔剑以为自己在帮忙,保护欲爆棚,可是现在想来,早年间的经历完全是按照难易顺序来的,大多是灵渊精心安排的训练,既能让他知道什么叫“责任”,飞快地成长,又不至于伤害他的信心。

他费了好大的心血……除了没料到,天魔剑并没有那百年千年的光阴要应对。

宣玑缓缓地站起来,隔着几步,看向盛灵渊:“你说对吧?”

你亲自写的“教案”,亲口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盛灵渊却晃了一下,后背抵在了墙上。

宣玑一惊,连忙去扶:“你……”

盛灵渊倏地避开了他的手。

那小妖是朱雀骨生的灵,身上沾着熟悉的味道,在阴冷的禁闭室门口,那气息几乎带有侵略性,让他心里总是闪过一些不该回想的事。

木偶女自顾自地说话,周围人蹑手蹑脚的衣料摩擦声,冰冷的墙面和真实的头疼……

“有一得必有一失,”盛灵渊抽了口气,勉强挤出个微笑,朝一步以外手足无措的宣玑摆摆手,“拜你……和你家先祖所赐,不过反正这躯壳能找回来已是我没想到的,欠你族一个人情……其他的……你们叫什么来着?哦,副作用……不打紧。”

宣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得一失”?

他发现盛灵渊一方面记得天魔剑,一方面又对自己种种或有意、或无意露出的“破绽”视若不见,宣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天魔剑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可……分明不是的。

为什么他不多追问一句?

盛灵渊是被阴沉祭文唤醒的,他一直把这当做“惊扰”,只想躺回赤渊深处入土为安,宣玑直觉,他说的“找回躯壳”不是指“活过来”这件事。

那么找回躯壳是找回什么?

他最后为什么会从赤渊上一跃而下?

还不等他追问,那木偶突然停止了说笑,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婆婆。”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一震。

那木偶停顿了一会,应该是在听别人说话,然后它似乎吃了一惊:“燕秋山今天就回永安?俞阳那个姓杜的母海龟小心得很,我们一直插不进手去。消息来源准吗?”

燕秋山回永安是肖征亲自批的,听到这,他脸色一变。

木偶停顿了更长时间:“明白,不能让他活着回来,您放心。您先回老宅避一避风头,交给我们来解决。”

“留两个人,随时收集木偶透露的信息,其他人跟我走!”肖征一跃而起,“联系王泽,还有距离燕队他们最近的分局外勤,让他们先去接应……可恶,到底是哪个环节泄露了!”

第76章

“等等, 吁……你先别乱蹦, ”宣玑一伸手拽住肖征, “我没听明白,接应什么?怎么回事,玉婆婆他们是打算弄个高射炮, 把飞机从天上打下来,还是要组织一帮暴徒到总局来砸场子?”

“他们肯定不是在永安动手,”肖征看了一眼表, “燕队早晨出发, 现在应该刚到平州附近。”

“平州”是个地方,位置大约在俞阳和永安之间, 离俞阳还略近一点。

宣玑:“早晨出发,现在一半的路都还没走完?他们坐的什么交通工具, ‘空中特慢’还是热气球?”

“他们走公路,开车回来的。”肖征说, “燕队的伤情不太合适坐普通飞机,重症转运机他不肯坐,说自己不是局里人了, 也不急着要抢救, 没必要浪费公共资源。”

“火车呢?”

“火车肯定更不可能给他一个人开专列,客车上人多眼杂,他现在情况敏感,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牵连车上其他乘客怎么办?”

宣玑脸上疑惑神色一闪而过:“燕队的具体行程都谁知道?”

“我, ”肖征说,“燕队身边的外勤保卫……哦,对,还有俞阳分局负责人老杜。为了保证安全,燕队的行程严格保密,命令是我直接下的,没有其他传达人。就连风神一的王泽也只知道他回来,不清楚具体行程。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里,谁最像泄密的嫌疑人?”

外勤保卫,包括王泽留下的谷月汐和张昭,都是一开始就被派到燕秋山身边保护他的。燕秋山重伤在俞阳住院,如果这些人中间有人有问题,那他们早干什么去了?俞阳分局就那个“养老院”的熊样,统共没几个能用的外勤,在他们当地医院动手不是更方便么?不但更容易成功,而且完全可以把嫌疑推到俞阳分局的人身上。

他们实在没必要等燕秋山上路以后才向玉婆婆泄密,除非这内奸有拖延症。

按照这个逻辑,倒是杜处的问题更大一点——事情不出在俞阳,她就不用担责任了。可又有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杜处真的想杀燕秋山,她其实根本就不用动手,那天海上救援来慢一点,或者急救队不那么给力……燕秋山自己就乖乖死了,用不着“二次加工”。

费半天劲,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完事再拐弯抹角地给玉婆婆他们通气,密谋借刀杀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

盛灵渊一手撑头,目光已经扫过来了。

肖征:“你看我干什么?”

“嫌疑最大的,”宣玑一指肖主任,“是你。”

“放屁!”肖征青筋暴跳,再一次感觉这二位在气人这方面是“一加一大于二”的组合,“别他妈扯淡了!”

这时,那木偶双手扣在身前腹部,略微低头弓肩,好像是恭恭敬敬地目送什么人,应该是方才跟她说话的玉婆婆走了。

随后,只见它肢体语言一变,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放在耳边,应该是打电话:“喂……安余高速平州路段,一个车队,其中一辆车牌号‘林C4004’,白色七座越野,上面有‘老鼠’。随行两支异控局外勤,总共十二个人,他们马上进入长芦山区,把他们截在山区里。异控局各大分局都在人口密集区,山区他们就算得到消息也一时赶不过来,速战速决。”

“后勤的看木偶,其他人跟我来,立刻申请紧急航线!”肖征旋风似的裹着一帮外勤往外跑去。

转眼,禁闭室的只剩下宣玑和盛灵渊,宣玑从兜里摸出手机,连上网,给肖主任他们实时转播木偶的动作。

盛灵渊看着那自己演独角戏似的木偶,胸口像东川那个被水冲垮的巫人塚,沉尸争先恐后地往上浮,哪里浮起来,他就往哪里踩一脚,可是它们按下葫芦浮起瓢,他只好闭上眼睛,静了静心,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还有一个人知道行程。”

宣玑先从他打了个手势,然后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一枚隔空弹给了盛灵渊。

盛灵渊抄手接住,见硬币上火光闪过,却并不烫,暖融融的,熄灭之后,留下一个简单的隔音符。

“嗯,对,”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录进手机,宣玑才开了口,靠在另一侧的墙角,隔着几步远,他看向盛灵渊,“这人嫌疑比老肖还大。”

盛灵渊:“刚才怎么没说?”

“有些地方还没想通,不敢随便下结论,也可能没有人泄密,只是哪个通讯环节被窃听了,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宣玑说到这,目光穿过木偶,似乎陷进了久远的回忆里,“以前那些符啊咒啊,都是代代相传,百年不变,能在前人基石上另辟蹊径,都得是‘宗师’一流,屈指可数的。不像现在,技术迭代比头发长得还快,全世界的人都在搞这些东西,你也不知道哪又弄出了什么新技术。”

他说后半句,又自然而然地切换了口音,闭目养神的盛灵渊忽然生出一点错觉,仿佛跟他说话的是个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来自同一个时空,跟他一样,与这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看了宣玑一眼。

宣玑斜靠在墙上,目光沉静,眼角飞起的小痣仿佛正好关住了一线晨光的露珠,点亮了眼波。

“这么看,还有几分妖孽的样子。”盛灵渊心想——这小妖平时做人做得太投入了。

木偶开始忙忙叨叨地调兵遣将,宣玑听了片刻就走神了,忽然问:“陛下,你在位二十多年,一直没立过后,最后还传位给了侄子……为什么?”

每夜,偌大寝宫,烛光彻夜不熄,与惊魂同眠——这练的什么魔功?

盛灵渊却没回答,反问:“哦,史书上怎么猜的?”

正经史书上当然不方便八卦太多,只如实记载“无后,传位与长兄之子”,不正经的说法就多了。

宣玑挑挑拣拣,选了个比较含蓄的:“他们说太子其实是你的儿子,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认。”

这是个比较流行的解读,尤其在民间戏说演绎作品里:武帝亲哥是个一年躺三百六十天的病鬼,居然还有本事弄出个儿子。他和这个儿子生母死后,王妃还在世,孩子本该由嫡母抚养,王妃却离奇地宣布进山修行,不见人了,这孩子随即被武帝收养。做叔叔的收养侄子倒也正常,可度陵宫三千保姆,个个都巴不得捧着这棵独苗,日理万机的皇帝却放着这些人不用,亲自带娃,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彤儿——综上所述,只有一个合理解释,就是这孩子其实不叫“彤儿”,叫“绿儿”。

因为绿的是亲哥,盛潇也不方面太明目张胆,于是随便扯了块遮羞布。

盛灵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忍不住低声笑了:“这是从何说起的?太后死于幽宫,想必一个弑母的罪名跑不了我的。盛潇连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了,难道还会顾及盛唯的颜面?你们这些写史书的也不走点心,我还以为他们会说我杀伐太重,有伤天和,虽然荒淫无度,但是注定无子呢。”

宣玑:“……”

陛下本人代表了另一派史学观点。

“太子之母是巫人遗族,”盛灵渊淡淡地说,“他小时候,我手上清平司的势力未稳,度陵宫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这孩子的混血身份我留着有用,不能让他夭折,只好留在身边看着。”

太子本身是混血,才能不受各种“唯人论”的影响,在继位后延续他的政策,给那些非人族留一条活路。

宣玑略一偏头,大半张脸藏进阴影里:“陛下同太子,感情很深厚吧?”

盛灵渊很魔头地回答:“留着有用,我与他父母都谈不上感情,何况是他。”

宣玑终于忍不住问:“你给他起名……”

盛灵渊:“彤儿?”

盛灵渊很少这样叫他,或是干脆省略称呼,或是戏谑地叫他“小鸡”,可是猝不及防地从他嘴里听见这两个字,宣玑心里还是一阵狂跳,喉咙下意识地滚了一下。

“那是一个故人曾用名,”盛灵渊轻描淡写地说,“给了太子,是怕我忍不住杀了他。提醒朕不要让前人牺牲化作泡影而已。”

宣玑一愣——天魔剑断,完全是因为人族的恐慌,是阴谋,不能算是“牺牲”。

这是什么意思?

盛灵渊却误会了他愕然的表情,忍不住逗了他一句:“怎么,朕不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么?有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也正……”

宣玑打断他:“胡说。”

盛灵渊笑了起来:“不是你第一眼见我就吓得炸毛,还刀剑相向,这么快就忘了?”

宣玑:“……”

盛灵渊笑了一半,突然一皱眉,因为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随着宣玑换回了雅言。他怀疑是因为躯壳被温养在守火人一族脊梁骨里的缘故,这小妖几次三番冒犯,他居然都没生杀心,还会一不小心放松过头。

“你既然心里有怀疑,不妨亲自去看看。”盛灵渊不打算再和宣玑聊天,单方面的截住话音,说完,他不等宣玑开口,弹指打出一片黑雾,在木偶身边笼了一圈,“她出不去这个圈,你那个……手机不是一直在拍吗?走吧。”

此时,燕秋山他们已经驶进了山区,谷月汐不时不放心地回头查看燕秋山的情况,怕他被车颠得不舒服,却发现原本在后面躺着的燕秋山吃力地坐了起来。

谷月汐赶紧问:“怎么了燕队,你要什么?”

燕秋山摆摆手:“山区路不好走,告诉兄弟们不要超速。”

谷月汐一愣,她发现燕秋山不知是伤口疼还是怎样,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发起抖来。

还不等她问,突然一个急刹车把她往前推去,谷月汐重重地被安全带勒了回去,紧接着一声巨响,她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突然长出了一棵巨大的变异树。

膨胀着卡破了路面,枝叶张牙舞爪地往上冲去,与此同时,平整的公路在他们脚下飞快地裂缝,车上的异常能量警报器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谷月汐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鬼?”

路上车不多,这会都被迫停了下来,还不等外勤们反应过来,燕秋山就一把拉开车门。

张昭连忙叫道:“燕队你上哪去?”

“引开他们,”燕秋山说,“冲我来的,你们优先保护好其他行人!”

“等等!燕队……”

话没说完,燕秋山已经就地滚了出去,一条树藤正好砸在他方才站过的地方,把他和外勤车分开了。

张昭皱起眉:“冲他来的?我们的行程信息泄露了?但、但燕队怎么知道……”

谷月汐猛地一推他:“你还发什么呆,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注:忘了直播的事了,修改一下,疏忽了,抱歉。

第77章

可是张昭没来得及, 他才刚一抬脚, 公路地下就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喀嚓”声, 接着,有个庞然大物从地缝里钻了出来,不等人看清, 腥气已经扑面而来。

那居然是一条直径差不多有一米的大蛇,拦腰咬向张昭。

“小心!”一个反应很快的外勤一挥手,路边山岩上一块大石头应声飞了下来, 抽向大蛇的脸, 把它砸偏了头。

张昭连蹦带跳地躲开:“差点壮烈了,燕队你……燕队!”

可这么一会的功夫, 燕秋山就像脚下生风,已经没影了。

燕秋山确实踩了“风火轮”, 他滚开之后爬起来,那双看似又破又土的胶鞋底下冒出了两排滚轮。

滚轮是特制合金的, 非常适合用金属系特能催动,巅峰速度差不多能达到每小时四十公里,跟一台小机车差不多了。

燕秋山捂住肋下伤口, 就算是金属系特能的体质格外抗揍耐打, 他也才刚刚能下床活动,这么一会,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燕秋山十年外勤生涯,后来又一直游走在通缉犯和各路危险人物中间,熟悉各种套路。

要杀他, 第一步就要先把保护他的特能调开。这不难,只要选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投下一些外形恐怖、无差别攻击的东西就行——高速公路如同动脉,南来北往的车川流不息,突发路障,途径的社会车辆都被迫急刹,外勤们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大蛇和变异树已经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之内。

“被吓住的群众一定会恐慌。” 燕秋山思路清晰地想,他撸下外套上的金属扣,扣在手掌里飞快地搓揉几下,金属在他手掌中融化后重新凝聚成极薄的扁片,严丝合缝地裹在他的各处伤口上,像一套量身定制的铠甲。

正好有个拉了一车老头老太的旅游大巴也在后面停了下来,车上探出十几颗脑袋,跟大蛇面面相觑。

大蛇张开血盆大口,脑袋们也跟着做了同一个动作。

大蛇一口咬了下去,脑袋们齐声爆出惊天动地的嚎叫。

慌乱之下,旁边的车主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跳上自己的车,强行掉头,=打算在高速上逆行。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商务车在打转的时候怼在了一起,又被一辆转向不灵敏的大货用屁股拱了出去。

人声、车的警报声……

“现场会乱得不可收拾。”

燕秋山知道自己这会的身体状态绝对跑不远,脚下的金属轮也快不过真正的汽车机车,他于是纵身跳过公路两边的护栏,往山区里滑去。

而按规定,异控局外勤必须对无辜路人的伤亡负全责,他们第一反应一定是试图控制现场、疏散群众,尽可能地把伤亡降到最低。这时候,他身边不管围着几支外勤小队,都会被绊住。

张昭情急之下按了暂停一秒,几个外勤同时落在旅游大巴旁边,用手把车推开了。

大蛇一口咬空,愤怒地打起挺来,这时,谷月汐用透视眼穿过大蛇的脑袋,发现那并不是一条真蛇,里头的骨架明显是人造的金属框架,没有血肉,外面包着拼接的蛇皮,它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闪。

“那是……小心!”

她话音刚落,就见大蛇猛地立了起来,张大了嘴,带着腥味的浓雾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这附近正好阴天,没有风,空气湿度很高,就像个天然的吸雾器,从大蛇嘴里喷出来的雾仿佛是活的,自动裹挟起周围的尘土与水汽,旋风似的朝公路“喷”了出去,一路翻滚蔓延,四下能见度迅速降低。

雾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车上的雾灯居然穿不透,只能打出几寸长的微光。而这段路属于高速,车速基本都在每小时百公里以上!

“打电话联系交管部门,马上封路!”

“我看不见你们了!月汐!到底有几条蛇,我怎么觉得群魔乱舞的?”

越来越高的变异树伸出鞭子似的树藤,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砸,离大蛇最近的几个外勤好像掉进了奶油浓汤里,只能靠声音左躲右闪,此时,除了透视眼,已经没有人能看清周围的东西了。

谷月汐一时进退维谷,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跑去追燕秋山,还是应该留下处理现场。

燕秋山知道,他能做的,除了立刻跟同伴分开,就是尽可能地往远处跑,才能分散外勤们的压力。

机车的引擎声响起,几条人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朝落单的燕秋山追了上来。这一段路地处山区,周围各种崎岖的山路和隐蔽的林子。来截杀他的人选的位置很有技巧,这种地理条件,异控局的直升机来了都没地方降落。

不过……他也正希望能避开人。

燕秋山转身钻进密林里,干枯的树枝在他裸露的脸和脖子上刮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也阻挡了机车手的路。

然而燕秋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脚下的地面开始裂缝,又有两条人造的大蛇钻出来,穷追不舍。

因为事先得到预警,平州市的异控局分局立刻派人支援,收到高速公路紧急警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

同时,肖征点了一队外勤精英,直接从总部调了架直升机,巨大的螺旋桨才刚把他们吊起来,两道人影就闪电似的劈了过来,差点把直升机坠得一侧歪。

紧张的外勤当场端了枪,就听熟悉的声音说:“搭一程……我呲……”

宣玑像上个世纪扒绿皮车一样,扒上了直升机——陛下就不太肯做这么不雅的动作,脚尖在他肩膀轻巧得一借力,不客气地把他当了个人形的马鞍,宣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习惯性地要冒一声略带粗话性质的“语气词”,话到嘴边,看见陛下优美的侧脸,愣是又自己憋回去了。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剥削阶……行吧,某个人除外,踩就踩了。

肖征方才还从手机“直播”里看见他俩在禁闭室,转眼人到了眼前,简直怀疑这两位是假冒的,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宣玑:“你……”

“缩地术!”宣玑呲牙咧嘴地冲他挤了挤眼,“厉害吧?”

肖征在巨大的噪音里嚷嚷:“这么牛逼,你俩怎么不把地球卷吧卷吧,直接缩到平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