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二十人的任务只是扰乱和掩护,真正的目的只有队长知道,也只有队长一个人去做。而他们,说得难听点,也就是所谓的炮灰和弃子。

这样想着,巴特却没有产生任何不平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很多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而且,什么样的能力接受什么样的任务,他一直都坚信这一点。

就算是上面可以随意抛弃的炮灰,巴特也有属于自己的保命方法,甚至可以说,就是靠着这些说不上高明的小聪明,他才能活到现在。

比如说这次,虽然他们成功地潜入了枯枯戮山,但是,他绝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不辨方向地乱闯。揍敌客作为著名的杀手家族,上面可以不将它放在眼里,他巴特显然不行。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建筑的结构,巴特刻意避开主体,希望可以避免遭遇揍敌客的直系成员。他丝毫不担心队长。当然,他也没那资格去担心。他只谨记自己的任务。

无声无息地推开门,巴特闪身进入房间。黑暗并不能给他造成丝毫不便,他能清晰地看到房内蜷缩在大床上的那个身影。

无声地咧嘴笑笑,巴特为自己能在这里找到一个猎物而高兴。很明显,床上躺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根据资料,揍敌客家的直系成员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物。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真的有实力,也不可能任由他这样接近她身边吧?

由此,巴特得出了他可以轻易击杀这只猎物的结论。击杀她,即使不能引起什么混乱,等他回去的时候也能有所交代,不是吗?

感受着床上的人一起一伏的平稳呼吸声,巴特的双眼紧盯着隆起的被子,缓缓地靠近床边。

忽然,巴特心头猛地一悸,顿住脚步,本能地屏住呼吸,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床上的女孩子状若呓语地呢喃出两个不明意义的音节,然后翻了个身,一颗心形的抱枕被踢了出来,被子外露出一只精致纤巧的裸足。

巴特僵硬地站了许久,终于确定他的猎物并没有醒来,这才不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个被他认定为无害的猎物一个小小的翻身动作,竟让平素冷静自持的他陷入了极度的紧张状态中。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巴特将自己的失常归结到揍敌客的积威上。他必须快一点,早点结束,他也能早点离开这座给他强大压迫力的枯枯戮山。

手中踱了一层特殊物质、掩去锋芒的幽暗长匕首如同一尾吐着信子的毒蛇,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惑人的圆弧,匕首的尖端仿佛带着择人而噬的阴冷气息就要吻上露在被子外的修长脖颈。

黑暗中,巴特眼中那丝隐晦的得意与兴奋还未来得及隐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到眼前白影一闪,同时耳中传来清脆的“卡擦”声。

感受到颈间传来的异样,巴特还在疑惑,为什么他的头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沉重,就好像他的脖子在一瞬间失去了力量,再也支撑不住他的头颅了。

瞳孔已经缩小到跟针尖麦芒差不多,巴特在意识游移、彻底潜入黑暗之前只看到床上的女孩子一卷被子,翻了个身就不动了。这让他还在怀疑她是否真的如他所见般曾经离开过被窝,不过,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去确认了。

至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动作可以快到眼睛无法捕捉到轨迹,他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喉骨到底是被她用手捏断的,还是用脚踢断的。

在巴特不甘心地倒下后,床上的洛薇不由自主地轻轻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的她开始有些不踏实起来。与此同时,一声声女人尖锐的大叫划破了黑夜的宁静。这不断传入洛薇耳内的尖叫听不出丝毫情绪,似乎声音的主人只是为了尖叫而尖叫。

烦躁地一翻身,洛薇已经用轻薄的被子蒙上了自己的头,可惜,那尖叫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无声抗议,径直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不但是尖叫声,其他的声音似乎也多了起来。随着洛薇翻身的频率越来越快,以她睡着的床为中心,一丝一丝带着莫名寒意的气息逐渐扩散,愈来愈明显。

忽然,尖叫声戛然而止,突兀地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也是在周围再度恢复宁静的瞬间,洛薇猛地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直直地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地转向门口,略显呆滞、沉寂无波的瞳眸望向在她房间里制造出些微声响的人。

“小伊…”轻轻地低唤从洛薇口中飘了出来,声音却不复平常的甜润,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寒气,“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伊尔谜答得飞快,早在猎人考试的时候,他就对洛薇的状况有了些许了解,因此,他不会在这个时间跟洛薇解释什么,“没事了,你继续睡吧。”

洛薇不答,毫无神采的眼睛似乎根本没有焦距。她静静地坐着,微侧着头像是正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不清楚,还是放弃了思考,洛薇慢慢地滑下身子,随手盖好被子,再度合上自己的眼睛。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拖着洛薇房内早已没有声息的那个不明男人,伊尔谜缓缓转身,静静地走出房门然后轻轻地合上门。

这样的夜晚,的确非常适合杀人,不是吗?

晨×来客×席巴的心思

沉重的黑夜终是过去了。浅金色的阳光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破开浓厚的黑暗,充满了整个大地。

随着光明的到来,掩藏在暗夜里的那些丑恶和罪孽似乎也在这暖融融的阳光中消失无踪,就像是暂时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夜幕的降临。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洛薇略显疑惑地揉揉眼睛,瞳眸里带着一丝初醒的迷离。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总也抓不住关键。

一些模糊的影像渐次在她脑海里浮现,却又像是裹了一层轻纱般看不真切。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她不禁疑惑更甚:难道是因为这些天来太过悠闲自在?不然她又怎么会做梦梦到自己踢人?

看看没有任何异状的房间,洛薇很快便将那不怎么清晰的影像归结到万能的周公身上。就在这时,她忽然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都这个时间了,今天的枯枯戮山,更确切地说是这山上的某人,实在是出乎意料得安静。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以往日的经验来看,小伊的老妈,那个对装扮娃娃有着近乎偏执的爱好的基裘阿姨,在连续三天被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扔出房间后,虽然她再也没有尝试着将自己唤醒,但是,她总是在她醒来的瞬间站在她面前——以基裘的精明,那一个多小时她绝对不会浪费哪怕一秒!

不过,好在貌似失踪的基裘并没有忘记她的存在,不然,在找到她之前,她今早只能穿着睡衣在枯枯戮山晃荡了。

穿上衣服,洗漱一番,洛薇走上了外面的走廊。周围不同寻常的安静让她心中浮起些许莫名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加明显。

将这种奇怪的情绪暂时压下,洛薇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走出不远,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突兀地传入她的耳朵,这让洛薇眉眼弯起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隐约的说话声一直没有停止,而且,随着洛薇的接近,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已经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两个明显正在言辞交锋的声音,一个毫无疑问是现任揍敌客家主席巴?揍敌客,而另外一个,让她觉得无比熟悉的同时更加疑惑不解。

“昨天晚上的事,希望阁下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席巴的声音很冷淡,却听得出里面压抑着一丝怒火。

“我想席巴家主大概误会了什么。关于这件事,我的确收到了一点消息,但是,它却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声调不高不低,语气不温不火,听得洛薇不禁暗暗点头。

“与你们无关?”席巴轻哼一声,很显然,昨晚被人摸上枯枯戮山的事让他大失面子的同时大为光火,“难道阁下不觉得自己来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吗?”

“好吧,如果席巴家主执意要这么说,”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如以往得平静,但是,洛薇还是可以清晰地听出同样的声调里已经比刚才多了一丝戏谑,“我们大可以来假设一下,我们派了那些人,他们——嗯?全军覆没?然后又将自己送上门,以求被一网打尽?”

顿了顿,熟悉的声音继续传来,“席巴家主,如果你想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来历,直接问就是了,我不认为这点小事值得家主发火。”

这小子!是不是太狂了一点?如果说刚才席巴的怒火有八分是在做戏试探,那么,现在他的怒气明显增长了好几分,“哼!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换成你们的人,你们就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枯枯戮山并达到目的?!”

这倒是承认他从来不曾怀疑昨晚之事与眼前之人有关了。毫无疑问,席巴更在意的是对方说到那些人全军覆没时的鄙夷与不屑,似乎换成他们,潜入枯枯戮山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这是席巴绝对不能忍受的事。

“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在笑他们将自己看得太高罢了。”熟悉的声线收起了戏谑,有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妥协之意,“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猜疑中,毕竟,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噗嗤一声,洛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不到那个人也会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原本她还以为他只会摆弄那些行行色色的瓶瓶罐罐呢。看来老头子教育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呐!

“是谁?”凌厉的杀气一闪即逝。显而易见,席巴在条件发射地发问后已然听出笑声的主人,而那个刚才还在与席巴言辞交锋侃侃而谈的人也在微微一愣后望向门口,唇角显出不可抑制的笑纹。

“三哥,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洛薇大大方方地现出身形,朝席巴以及一边默不作声的伊尔谜微微点头,然后冲着眼角含笑,笑容灿烂,“之前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

“小薇薇…”洛薇家的老三——莱尔德心下轻轻一跳,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要知道,她只有在恼他的时候才会叫他“三哥”,平时她都是叫“研究狂”的。

看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席巴一眼,莱尔德凑近洛薇,压低声音,“小薇薇,拜托你不要再笑了,笑得三哥都开始心惊肉跳了——”

隐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莱尔德却也没有多想洛薇怎么会在枯枯戮山,毕竟,以他对自家小妹的了解,目前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她笑得如此“温柔亲切”的原因,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因此,他略显为难地望向席巴,正想开口,不想却被洛薇抢了先。她笑眯眯地指着莱尔德,“席巴叔叔,你跟他的事应该不是很急吧?”

“不急,不急。”不管是什么事,都没有比了解这两个人的信息来得重要啊,席巴眯起眼开始在心里盘算。

“那能把他先借我一会儿吗?”虽说洛薇用的是商量的口气,但是,目前屋内的人没有谁会拒接,“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他谈谈。”

“谈谈”两字被洛薇咬得很重,在场的人却似谁也没有注意到,席巴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关系,你们请便。”

“那就谢谢席巴叔叔了。”洛薇笑着向席巴道完谢,然后转向从她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伊尔谜,“小伊,等下我去找你。”

“好。”伊尔谜平静地答应,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洛薇和莱尔德的关系。

看着洛薇拖着莱尔德消失在门口,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伊尔谜没有说话,而席巴,却似在等伊尔谜先开口。

沉默持续了很久,终于还是席巴打破了一室安静。他静静地看了伊尔谜半晌,似乎想将自己的这个大儿子看透,“这次你做得很好。”

难得地露出一丝满意地笑意,席巴出口的是极少有的称赞之词,却不知道他说的“做得很好”指的是伊尔谜跟洛薇的关系,还是刚才伊尔谜没有多问关于那两人的事,抑或是两者皆有?

伊尔谜垂手而立,微低着头,没有接口,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你是家中长子,一直以来你也的确没有愧对自己的身份,这很好。”丝毫没有意外伊尔谜的沉默,席巴接着道,“我知道你的天分其实并不比奇犽差,可惜…你也知道。以后,你还是要多多照顾奇犽。”

席巴可惜的当然是伊尔谜不曾长有象征着揍敌客纯净血统的银紫头发了,然而当事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改变,眼中是一如以往的死寂,“我知道,请父亲大人放心。”

“嗯。”席巴满意地点头,然后吩咐道,“最近你就留在家里,暂时不要再接生意了——毕竟,客人远比生意要重要。”

伊尔谜没有问为什么,或者出于习惯他不会拒绝席巴的要求,或者他早已料到席巴会有这样的吩咐,也或者他自己也乐于如此,反正他没有任何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貌似交易×过场×秘密

莱尔德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洛薇,等待着她先开口。却不想洛薇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这让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莱尔德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终于还是率先忍不住了。

“小薇薇,有什么事你还是直说吧。”实在想不到缘由的莱尔德放弃了猜东猜西,直接询问,“最近,我似乎并没有惹到你吧?”

“你就使劲地装吧…”洛薇轻轻地哼了一声,虽然已经知道莱尔德还不曾反应过来,却也从来不打算因此放过他,“我就不信刚做过的事你都能忘掉!”

“果然是最近的事吗?”莱尔德微皱起眉,轻垂下头开始回想起近期自己的言行,一件件记起,又一件件排除。而洛薇也没有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思索的表情。

抬眼看了洛薇一眼,莱尔德不禁回忆起将他从实验室里拖出来的桑达斯那温文尔雅的笑容。再想想刚才在枯枯戮山看到洛薇的惊讶,现在才觉得处处透着可疑。

说起来,莱尔德本来就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稍一联系,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自家二哥早已将他出卖给小妹了,而且,卖了还不够,还把他巴巴地送到小妹面前。

也就是说,那个笑得一脸无害,实则阴险无比的桑达斯早已知道洛薇在枯枯戮山,而他无意间的“八卦”行为也已经曝光。洛薇现在的行为毫无疑问是算账来了!

想清楚这一切,得知自己被桑达斯算计也不过短短一瞬,想明白原委的同时莱尔德就想好了对策——就拿那个给她吧,想来等她拿到它,她便再没有兴趣来为难他了吧?虽然他原本还想留在手里把玩些日子,毕竟,他也才成功不久,还没有从新鲜感中脱离出来。

“怎样?想到了吧?”看到莱尔德的表情,洛薇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找他算的是什么帐了。其实,她真的一点儿也不贪心,只要少少的敲诈一下她就满足了,谁让莱尔德的好东西最多呢?

“我明白了。”莱尔德一副认栽的表情,“算我倒霉,也算你运气不错——过几天,我就把它还给你。”

“什么还给我?”闻言,洛薇一时有些疑惑,却仿佛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般又惊又喜,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你真的成功了?!”

看到莱尔德略显得意地点头,洛薇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原本那时候将窝金的尸身给莱尔德,一则是顺便,卖给莱尔德一个顺水人情,以后问他要东西也可以理直气壮一点。再则也是对莱尔德的研究方向比较感兴趣,想看看如果给他合适的材料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她从来不怀疑莱尔德在研究方面的天分,却也没有想过成功会来得如此之快,“你居然真的成功了…真不愧是研究狂——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一下?”

“谢谢你的恭喜。”说到研究实验,莱尔德比任何人都要自信,“看来你对我的研究成果很满意,既然这样,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为我的研究工作贡献一点力量?”

“我是无所谓,只是你…”洛薇微眯起眼,笑容里隐约透出一些莫名的东西,“你就不怕再次因为一无所获而受打击吗?”

“只要你同意就好,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说着,莱尔德已经有些兴奋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原因的,说起来,这真是不得了的发现,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你…呵呵,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疯狂!”

无所谓地耸耸肩,作为当事人的洛薇远没有莱尔德那般激动,“你看着办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眼看着莱尔德就要转身离去,洛薇知道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去准备些东西了。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她还是不得不出声叫住他,谁让事情还没有说完呢?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交代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转过身的莱尔德一脸好事被打断的无奈与不爽。

微眯起眼,洛薇小心地收起取笑,“也没什么,只是我对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些好奇。”

“原来是这个。”莱尔德恍然大悟,随即又略显疑惑地询问,“你真的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这话刚出口,洛薇忽然想到她来枯枯戮山之前与桑达斯的偶遇,“我似乎是知道了。不过…”

顿了顿,洛薇轻皱起眉,“你在这里也查不到什么。伊尔迷,不过是碰巧出现在那里而已。”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莱尔德斜睨了洛薇一眼,“只不过,表面上的过场总是要走的。还有——”

洛薇听出了莱尔德说到还有时的不甘,也没有在意他没有将“还有”后面的话说下去,八成他是想说“被疯子耍了”之类的话吧。所以,莱尔德在摊摊手后离开,洛薇没有再次阻止。

沉默了一会儿,洛薇微微侧头,看向旁边莱尔德离开时出现的人,“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对上伊尔迷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黑色双瞳,洛薇忽然感到有些心虚。毕竟,她似乎对他隐瞒了太多的事情,虽然他从来没有问过。

“没有。”即使再想知道,如果她不主动开口,相比询问,他更愿意等待。

闻言,洛薇不禁微微一愣。如果不是确信伊尔迷不可能会知道某些事,她都要怀疑自己于他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左掌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洛薇低头看向被伊尔迷握住的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惯常的微笑,“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微微摇头,伊尔迷的手收紧了些,片刻后,他才慢慢地道:“那些,都不重要。”

一时间,洛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满满地溢了出来,纯粹的、温暖的。

她一直都觉得伊尔迷冷漠的外表下包裹的是细致温柔,如今看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洛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莱尔德已经再次朝这边走来,看样子,他已经把要用的道具准备好了——事实上,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装作没有看见两人交握的手,莱尔德微笑道,“小薇薇,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看…”

“既然你已经等不及想受些打击了,那我们就走吧。”说着,洛薇转向伊尔迷,“小伊,你也一起来。”

看到伊尔迷点头,莱尔德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洛薇瞪了一眼,这才讪讪地转身在前面带路。

水见式×前生×今世

伊尔谜面无表情地看着放在桌子正中的杯子,杯中注满清水,一片似乎是新摘的绿叶轻轻地漂在水上——这是个普通的“水见式”吗?

目光扫过莱尔德和洛薇,伊尔谜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疑惑,这里,似乎并没有要用到“水见式”的人…

轻咳一声,莱尔德成功地打破了一室宁静,同时也成功地引起了洛薇和伊尔谜的注意,“小薇薇,你没有反悔吧?”

“反悔?”洛薇轻轻一笑,迈步上前,“我马上就让你死心。”

随着洛薇将手伸向水杯的动作,莱尔德与伊尔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杯子上。只是,莱尔德是一脸隐隐的兴奋和期待,而伊尔谜,则是若有所思。

“水见式”很简单,只要发动“练”,马上就可以看到水和叶子的变化。片刻后,洛薇已经收回手,笑眯眯地回到伊尔谜身边,拖过他的手就往外走,任由莱尔德对着没有丝毫变化的清水和绿叶发呆。

“洛,你是变化系?”

“嗯?”

伊尔谜忽如其来的问题让洛薇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也是,刚才只有水的味道改变看不出来,也难怪他会认为她是变化系。

微微眯起眼,洛薇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呵呵,你终于还是问了。你现在一定在想,既然是变化系,为什么我表现出来的念力性质那么像具现化系,而且,为什么我的念力能够兼具攻击和治疗的双重属性?”

伊尔谜没有迟疑,直接就点头承认了。早在贱阱塔里看洛薇出手,那化作银芒的细细窄窄指刀一度让他以为她是具现化系。直到在天空竞技场看到她给自己肩上的伤做治疗,他才开始怀疑自己的结论。

他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自信,所以,他知道那是真正的治疗,而不是像西索的“轻薄的假象”那般只是制造视觉上的错觉。这几乎颠覆了他所知道的基本常识——念力的表现形式可以多种多样,却不能在根本上改变属性。

事实上,要不是“水见式”的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也不会说出洛薇是变化系的话,因为看起来她也不像是变化系。

“小伊,你不用瞎猜了。”洛薇没有让伊尔谜久等,直接公布了答案,“我并不是变化系。事实上,我什么系都不是。”

“你的意思是…”闻言,自控能力强如伊尔谜也不由地流露出一丝惊愕。

“自我修炼出念,我的念力就没有任何类别,直到现在。”洛薇抬手阻止伊尔谜,“而我三哥,他只是对我这种现象很感兴趣,刚才的‘水见式’也是他想看看这么多年来我的情况有没有改变。不过看来,他要失望了。”

沉默了一会儿,伊尔谜轻声道,“没有类别,也可以是任何类别吧?这倒是有点跟特质系相像。”

“我可以不受限制地发挥,或者说模拟出各系的能力。”洛薇笑眯眯地解释,然后又似有意无意地不想伊尔谜再往下询问,“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

果然,她这么一说,伊尔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仅仅找借口想要逃避?

“丫头,不要睡了!快起来练功!”

“丫头,你还真是个笨蛋!这么久了居然一点进步都没有!”

“丫头,你也稍微努力点,不然我们很丢脸的!”

“丫头,你还真是…竟然又给我睡着!”

“丫头,你…”

十几年了,这些话却像一直在她耳边萦绕。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第二天早晨同样会出现一个捏着她的鼻子、将她从睡梦中揪起来的人。

可惜,妄想终究是妄想,错觉也不可能有一天成为现实。事实上,她一直很明白,确切的说,在她得知自己重生在猎人世界后,她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也见不到他们了。

能遇到他们,是她前生、前前生、前前前生…无数个前生修来的福气吧。不然,她可能还蹲在某一个垃圾堆里,努力地翻捡,只为那也许已经腐烂发臭的一口食物。

他们捡到她的时候,她大概有四、五岁了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会不知所措地呆呆坐着,只有看到食物时会像一只饿极了的小狼般扑上去。

她有了新衣服,她每天能吃到干净新鲜的食物了,她有了九个会拿着玩具逗她说话、逗她笑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了,她改掉了将吃不完的食物往她认为隐秘的柜子角落藏的习惯,她甚至背着书包上学了。

年龄渐大,她知道了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每个人都是某一区域的顶级精英,却因为她不了解的原因经常聚在一起,从事某些她不了解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他们对她说:“丫头,你太弱了。从明天起我们开始训练你。”

然后,她学到了现代社会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夫,他们称之为古武术。她愈加肯定他们有着不凡的身份,却还是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