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早就不再动弹,艾司不知道揍了多少拳,仿佛突然清醒过来,好奇地拨了拨黑熊的脑袋,回头笑道:“恩恩啊,它不动了耶!”

恩恩这才留意到,艾司的额头上,那红色蝶印诡异地再次出现,呈一种鸡冠般的暗红色,似要滴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起来竟是那么可怕。恩恩全身脱力一般往后一坐,惊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艾司竟然用拳头打死一头成年黑熊,这种超出认知的事实是何等可怕!

艾司满脸疑惑地靠了过来,在恩恩眼前挥挥五指,愁眉不解道:“怎么啦恩恩?是我呀,我是艾司啊。”

恩恩心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那个艾司又回来了,额头红色印记正由暗红转为鲜红。

“艾司,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恩恩还是一阵后怕。

艾司仔细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嗯,是有点奇怪,我看那条黑色大狗像是要咬你,不知怎么的,我好像,好像很生气,只想狠狠地揍它。恩恩啊,我这算不算保护了你啊?”

恩恩看着艾司,看着他那清澈的眸子和纯真的笑脸,鲜红的印记已变为淡红。恩恩摸了摸艾司的额头,没有发烫,她严肃道:“艾司,我要你向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像刚才对黑熊那样对别的人,你明白吗?”

艾司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熊,似乎仔细回想了刚才发生的经过,为难道:“可是,如果有人欺负你都不行吗?不是说我要保护你吗?”

“不是这种保护,不是的。”恩恩只能连连摇头,很难向艾司解释清楚,她原本想说这种方式不对,可是转念一想,在那种情况下,艾司不挺身而出,难道带着自己一起跑?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只是不想看见艾司再变成那个样子,仿佛一切都失控了,你根本不敢想象他下一个要攻击的目标是谁。

“不管怎么样,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了,好吗?”恩恩心中天人交战,如果艾司做不到,自己或许只能将艾司交给妈妈处理了。

“好吧,如果恩恩这样说的话。”艾司根本没做太多考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恩恩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回家。”

“那,蜂蜜……”

“不要去管蜂蜜了,这头黑熊被你打死了,它的尸体会引来更多的食肉野兽,我们得马上离开这一带。”

“死了?”艾司看了看黑熊,“就是不动了吗?”

“嗯,它永远也不会动了。”恩恩没太多心思给艾司讲生与死的概念,才走出两步她便停下了,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处雨后的斜坡因流水冲刷露出新土,一只手像一截枯枝露出地面,无力地朝天虚张着。恩恩刚从惊恐中摆脱出来,又看见了更恐怖的景象,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嘴。

“恩恩?”艾司走了过来,恩恩用手指着前面,艾司好奇地走上去,“这也是,死了吗?”

不知被掩埋了多长时间的手已经有腐化的迹象,艾司站在距手极近的地方,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下意识地说道:“死了至少有一个月了。”

“你说什么?”恩恩站得远,没听清。艾司也没听清恩恩在问什么,一些画面和声音碎片再度出现在脑海中:“这是世界上第七座尸骨农场,也是最隐秘的一座。

“你们将看到不同环境下,尸体不同部位随时间推移的腐化程度。

“这是你们的必学课程……”

艾司双手抓住短发,露出痛苦的表情:“恩恩,头好痛啊。”

“怎么会头痛?是不是昨天滚下山是磕到头了?”恩恩的注意力从那只手转移到艾司身上,尚未意识到艾司又有了回忆。艾司面色微白地站起来,好似大战了一场快虚脱般,又笑了笑:“好像不痛了耶。”

恩恩道:“我们走,我要在这里做个记号。好了,走吧。”

三小时后,警方赶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恩恩在第一时间找到这个片区的护林员,并在那里联系上了警方。鉴于恩恩所说情况的特殊性,警方来了两支队伍,分别对恩恩进行了询问。

其中一方只有一个人,个子不高、年轻机警、爱笑、看起来亲切;另一方则有好几人,领队的是司徒笑。

“特侦处,夏末。”年轻小伙子主动向司徒笑打招呼。

“重案二组,司徒笑。”司徒笑友好地回应。

“这是一起杀人埋尸案?”夏末问道。

司徒笑点头:“初步判断,这里不是杀人现场,是凶手掩埋尸体的地方,如果不是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尸体本不会露出来,埋在这种地方,要找到几乎很难。你们那里是什么情况?”

“大概四个多月前,一艘哥伦比亚籍货轮在距离我方领海基线约20海里外的公海被非法武装人员劫持,我们进行了协助搜寻,发现船上大部分货物都未被抢,但其中发现了甲氨基苯丙酮残留物,显然大多数船员并不知道这艘船搭载了违禁物。我们发现时有三名船员失踪,根据堆放货物的痕迹,那批货物量极大,凶徒采用了分头合进的逃跑路线,但据我们侦查,最终全都指向海角市。这次报案者提供的线索,我们怀疑那三名登山者就是毒品的转运员,想通过莲花山越境,将毒品转移至东南亚各国。”

司徒笑摇头道:“恩恩还真是倒霉。”

“怎么,认识那报案的女孩儿?”

“我们头儿的女儿。”

谈话间,一名中年女性大步来到现场,龙眉凤眼,面有慈色,剪了偏中性的短发,不过脸很瘦,有点削骨而立的感觉,贴身的警服使她显得精神奕奕。

“英姐。”司徒笑迎了上去。夏末跟在后面,也笑着叫了一声:“英姐。”

叫英姐的女性点点头,问道:“司徒笑,情况怎么样?”

“高风正在进行现场勘查取证,尸体已经被掩埋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高风说这次可能有意外收获。”司徒笑答道。

英姐道:“如果这具尸体的死法与你们调查的那几宗凶杀案系同一凶手所为,就尽快并案。这次出现的变态连环凶杀案,对社会造成的影响极坏,上级很是重视,敦促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司徒笑点头表示理解,关心地问:“恩恩没事吧?”

英姐脸色马上难看起来,怒道:“这个丫头,这次我必须带她回城里去。简直无法无天,莲花山是她乱闯乱玩的地方吗?这越大越调皮,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她那爷爷也是,居然就这么放手让恩恩乱跑,根本就不管恩恩,和恩恩她爸一样。”这位英姐不是别人,正是恩恩的母亲,刑侦处副处长程英,主管重特大罪案调查科。

“英姐别太生气了。还好恩恩没事。”英姐提及家事,司徒笑不好多说,只能简单劝劝。

程英初步了解了一些现场情况又返回了护林员屋,恩恩这下老实了,乖乖地坐在屋里等。她并没有让艾司出面做证,而是让艾司小心地躲在了附近,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艾司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恩恩很怕艾司被妈妈发现,就连让艾司冒充同学协助报案她也不愿尝试。

艾司藏在树林里,一路跟随,看着恩恩的妈妈将恩恩带回小木屋,一路上都在声色俱厉地批评恩恩,恩恩低着头老实巴交的样子,心想:“恩恩的妈妈好凶噢,骂得恩恩头都不敢抬。”

“收拾东西,今晚我陪你在爷爷家睡一晚,明天就跟我回去。”

“我不!”一直低眉顺眼的恩恩终于反抗了,“回去我还是一个人,我还不如在爷爷这里呢,起码爷爷晚上会回来。”

“你在这里到处乱跑,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回城里你就不担心了吗?要是晚上我到处乱跑,危险比在这里还大呢,这次不是事出有因嘛,每年我都在爷爷这里过暑假的。”

“唉……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但你得向我保证,不许一个人跑那么远了。”

“妈,你放心吧,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一个人跑那么远了。”恩恩将发音咬得很重。

“妈,你……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

“啊?今晚不加班?”

“今晚我就在爷爷家,陪着你。”程英温柔地摸摸恩恩的头发。

“糟了。”恩恩想起,妈妈的房间现在是艾司在住,“呃……妈,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傻丫头,多大了。”

“我,我怕我今晚睡不着。”

“好吧。”程英将女儿搂入怀中,这两天一夜连自己都担惊受怕,更何况女儿这个事件亲历者。

“那睡我的房间吧?你的房间很久没人住了。”

“你的床那么小,怎么睡两个人,房间打扫一下就可以了。”

“艾司啊,今晚就只能睡我的房间了,他不会笨得睡到屋外吧?”恩恩七上八下地想着。

“这房间……”

“我每天都有打扫。”恩恩心叫侥幸,亏得教过艾司要铺床叠被打扫房间。

这孩子,一定很想我们和她在一起吧?程英心中感动。

恩恩心底松了口气,自认为自己机敏,却忘记了自己曾严厉警告过艾司“永远!不许!再上!我的床!”。

艾司在小木屋外徘徊,恩恩的妈妈把自己睡觉的地方占了啊,恩恩又不许自己去她的房间,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花菜睡觉的地方。

恩恩的爷爷一直保留着花菜的房间,那是一栋搭建更为简单的小木屋,地上铺着柔软的枯草,旁边放着空空的食盘。而且恩恩的爷爷惊愕地发现,不管过去多少天,每次去看花菜的狗舍,都会发现里面干干净净,连一丝灰都没有,他总觉得是花菜英灵未散,他自然不会知道,那是因为艾司天天都去打扫。

艾司钻了进去,将腿蜷起,抱作一团,刚刚好。看着狗舍内那些木条上还残留着花菜无聊时抓过的痕迹,伸手触摸,艾司喃喃细语:“花菜啊,我好想你,你有没有在想艾司啊?你总是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我已经闻不到你的味道了呢。”

看着小木屋当中的房间亮起橘黄色的灯光,艾司在心里默默:“恩恩晚安,艾司也要睡觉了。”以满天的星光为被,艾司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躺在床上的恩恩辗转难眠,程英以为女儿是因为这两天的经历受到了惊吓,却不知,恩恩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艾司杀熊的画面,此刻妈妈就在身后,艾司估计就在隔壁,到底要不要将艾司的事情告诉妈妈呢?

恩恩心思百结,犹豫不决。

7

法医鉴定科,司徒笑又彻夜未眠,这次连高风也没跑得掉,连夜为司徒笑做检验。

“真是的,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自己不睡觉当工作狂,连朋友也不放过。”

“少说两句吧,别把给我的数据搞错了。咖啡?茶?纯净水?”

司徒笑拿来两杯纯净水,放在办公桌上,继续道:“是你说的,通过尸体上的伤口和腐蚀程度,有七成把握确定是蛤蟆所为,而且这极有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比陈文毅案还要早几天。生疏的作案手法极易留下破绽,你说要给我个惊喜的。”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要连夜知道这个惊喜?”高风垂头丧气,“自作孽,我真是祸从口出啊。”

“你也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凶残,你不也想早点抓住他吗?”

深夜,程英看着熟睡的恩恩,小心地下床,走到恩恩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嗯,英姐在线,开电脑。”司徒笑收到一条短信,打开电脑。

“又是你和高风在熬夜啊?情况怎么样?说说目前你们已经掌握的情况。”

“呃,”高风愣了愣,道,“从犯罪现场和实验室证明得出的结论,死者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死在陈文毅之前,四周散落的背包和随身物品并未被动过,随身物品中各种证件都属于一名叫龙建的人。”

司徒笑接着道:“龙建,男,48岁,海角市康乐妇产医院里少见的一名男性妇产科医生,已婚,有名14岁大的女儿。7月7日他妻子孟庆芝报案说其丈夫失踪。据孟庆芝女士称其丈夫喜欢独自外出旅游,每年都要趁休假日独自外出旅行数次。这一习惯已有数年时间,不过每次都随时保持着联系,而且最长也不会超过3天。这次出门之后,当天下午就失去了联系,描述出门时的背包、衣着与受害人一致。警方做过调查和搜寻,最终只能认定为失踪人口。”

高风道:“由于死者身体被高度腐蚀,连颅骨复原也做不到,所以我正在用孟女士提供的毛发做DNA比对,一旦证实,那么就可以确认,死者就是龙建。死亡时间应该就是7月7日。经过尸检证实,死者因为心脏被刺穿而致命,死后被凶手开膛破腹,在其内脏和面部浇注了大量的腐蚀性强酸,残留化学物与其后两起变态凶杀案所使用的强酸为相同成分。”

司徒笑道:“目前有几处疑点:首先,7月7日刚杀了龙建,7月8日又连续作案,但对其后的周丽茹下手却隔了两周,而且迄今为止没有再次作案。这种作案时间与我们掌握的传统快乐杀人犯很不一样,如果是心理上的疾病,他们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杀人欲望的,我们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关键;第二,龙建的身份与陈文毅和周丽茹都不同,他有家有妻女,社会地位也比前两人更高,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他为人开朗,平时很受同事和患者的欣赏,而且坚持锻炼,身体强健,绝不是下手的好对象。这样一来,我们以前对凶手选定目标人群的判断就出现了偏差,目前我们还找不出三名死者之间的共同属性。”

高风道:“关于刚发现的这具尸体,我还要补充一下,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防卫伤,或者是被严重腐蚀而掩盖了。还有,从尸体上的划痕以及处理的草率来看,虽然无法判定凶手是否第一次杀人,但他绝对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杀人。”

电脑视频另一头程英问道:“你的意思是……”

高风道:“他在尝试新的杀人方法,他在龙建这里获得了极大的快乐,所以开始以同样的方式残杀了陈文毅和周丽茹。这是典型的杀人方式升级,凶手蛤蟆在不断地学习和创新,他会变得越来越危险、越来越狡猾,并且杀人手法也会越来越残忍。必须尽快抓到他。”

“知道了,司徒笑你的监控网络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司徒笑低头,很快又抬起来,坚定道,“不过英姐,哪怕凶手只要再出现一次,我们一定能锁定他。”

“司徒笑,放手干,你要的支援和配备我都会全力提供,但你也要知道,如果这次再失败,这案子只能移交到特侦处,你明白吗?”

“明白,英姐。”

三人又交换了一些案件的意见和看法,程英下线了,高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那头熊你怎么看?”

司徒笑道:“被重拳打死的那头?从现场看那人和黑熊距离很近,我感觉他的手法应该类似于咏春的日字冲拳,迅捷、直接、凶狠且连绵不绝。”

“但是我从现场检测的黑熊死亡时间,与恩恩抵达现场的时间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十分钟。”

“恩恩说她到的时候黑熊已经死了,她也没有听到厮斗声。”

高风慎重道:“黑熊死亡的地方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不足百米,从现场发现的那组足迹,鞋码与凶手鞋码一样。而且据我所了解的变态杀手,往往有欣赏自己作品的习惯,就像晓玲说的那样,他们会从被害者身上取走纪念品,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重温他们在杀戮过程中那种快乐的感觉,其中就有将死者掩埋在深山老林里,而他们自己会不时返回杀人现场查看尸体,以满足他们变态的快乐。”

司徒笑道:“你是想说,恩恩发现尸体之前,蛤蟆正好去现场查看他的第一件杀人作品?顺道干掉了一只贸然冲出来的黑熊?”

高风道:“没这种可能吗?如果凶手就是打死黑熊的人,那这个凶手岂不是比我们所想的更为可怕?”

“我不这样看。”司徒笑摇头道,“首先,如果凶手想返回埋尸现场欣赏他的作品,他就不会将尸体埋得这么深,若不是大雨导致的山体滑坡,尸体根本不可能被发现。而且就算是凶手返回现场,碰到了黑熊,他也不会任由黑熊躺在那里,除非他想让护林员发现黑熊的尸体进而发现他掩藏好的尸体,这解释不通。而且你注意到没有,那头黑熊身上有伤,是被盗猎者的捕兽夹夹伤的,这样的野兽通常会不顾一切地攻击人类,在我看来,那位用技击拳法打死黑熊的,不过是一路人,因突遇黑熊袭击,自保罢了。”

高风还待分辩一番,机器想起了“滴滴”的鸣叫声,试验结束,高风打开电脑程序,对比了两组图谱,点头告诉司徒笑:“死者正是龙建。”

昏暗的地下室,摇晃的吊灯,老旧的屠宰案板,上面铺了一层暗红色的污泥状物质,尖嘴钳、钩子、鳄嘴钳、手工锯、手摇钻……同样沾着暗红色污泥的各式金属器械摆满了案板,斑驳的墙上也挂满了各种叫不上名的刑具,只看它们的外形就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一名头发烫作波浪的长发男子,高大且强壮,穿着屠夫常用的牛皮毡围裙,手里拿着奇怪的器械,露出一口黄牙笑着,机械地朝他眼前一个类似人的生物体招呼,那个生物早已体无完肤,全身发出触电般的痉挛。

“龙建,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会想起来的,你也该知道,你早一点想起,这一切痛苦,就会早一些结束。”沙哑幽深如地狱传来的呼喊,好似在向那类人的生物问话。

“嗯……嗯……”叫龙建的生命惊恐地睁大眼睛,全身筛糠般地抖着,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想起什么了吗?”屠夫收回手中的工具,靠近了些。

这是一处富人小区,小区里只有别墅,户与户之间相隔很远,以保证每一户都能拥有极大的占地空间。

这一处别墅表面看起来和其余别墅并无区别。

但屋里屋外,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

窗明几净的大厅正中摆放着好几台相互连接的电脑,另一面是单面镜幕墙,正对着外面一片园林景象,各种工作人员来往穿梭,繁忙而有条不紊,令这座建筑内部看上去不像是一栋奢华的别墅,更像是一个作战指挥中心。

两分钟后,地下室的门被推开,那名屠夫似的审讯者对一名守候在外面的精瘦男子说了些什么,那名男子转身上楼。

精瘦男子没在地面一层多做停留,径直上了二楼,敲开安静书房的门,对着书房一角点了下头,汇报道:“他想起来了,我们问到一个名字。”

厚重的窗幔前,坐着一团阴影,他背对着精瘦男子,在他身前是一张巨幅屏幕,泛着幽光。听了下属的汇报,阴影挥挥手,道:“继续问,他知道的可不止一个名字。”

那名下属点头离去,阴影对着屏幕用英语说道:“骨头比我想象中还要硬,他或许清楚,这是他能活着的唯一保障了。”

巨大的屏幕被等分为九格,除去正中一格漆黑,其余八格中各有一道阴影,他们或站或坐,或在开车或在行走,屏幕上仅能看到人形的轮廓,依稀可辨男女。

“他手里应该还有一份名单。”一名戴着眼镜的男性阴影分析道。

“嗯,不着急,就算他一个一个往外吐,也有办法让他全部吐出来。别看现在他想求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要求死了。”别墅中的阴影十分自信。

“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戴眼镜的阴影有些忧虑。

“我说眼镜,你就别在那里瞎琢磨了,头儿心里有数,倒是你,这海角市警方内网,啥时候才能破解啊?没有警方详细资料,做啥都束手束脚的。”一名身着运动短背心的女子似乎在健身,个子不高,但她的阴影有着傲人的曲线,他们彼此间以代号相称。

眼镜伸出食指支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支架:“公安内网是全国公安系统的网络,不是那么好破解的,而且每个分局都采用了物理隔断。我们收买的那人做不到,也不敢做,估计得等小刀去弄,不过那人倒是给了我一条警告,让我们要小心司徒笑!”

8

“司徒笑是谁?”“是警察吗?”有着傲人曲线的阴影和另一名短发女性阴影同时发问。

“好了好了,小梦、小蛮,你们不用那么紧张。”别墅阴影哑然失笑,“首先,你们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论侦查与反侦查能力、单兵作战能力,除了我们那些杀手同行,再没有人能和我们站在同一高度。无论是部队里的侦察兵,还是各国司法系统里的老刑侦,拿到我们杀手面前来,根本不够看。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要小心再小心,毕竟我们只是个体能力强,个体,永远无法同组织对抗,更不要说国家机器这种庞然大物。所以说,我们既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要妄自尊大。

“你们不要担心有什么警察能直接威胁到我们或是破坏我们的计划,唯一有那个能力的特侦处已经被调开了,其余刑警都没那个本事,我们掌握的刑侦知识和理念,至少比他们超前30年,他们不会是你们的对手。但是你们在行动的时候必须严格按计划行事,不要因为一时疏忽而令计划出现危机。你们要把它当作一场战争来打,我们就是一支只有9个人的孤军,在座的每一位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就算是死,你们也得给我死得有价值!永远不要忘记,你们是杀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杀手才能对付杀手!”

阴影说话的同时,一份档案材料已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司徒笑,男,28岁……

阴影缓缓浏览着档案:“看起来这个司徒笑确实有点本事,小刀你要小心点,不要被人家给抓住了。”

那名叫小刀的中等身材男性阴影似乎做了个舔舐嘴的动作,轻哼了一声。

“对了,特侦处有入侵的可能性吗?”别墅阴影突然想到什么,追问眼镜。

眼镜肯定道:“不能,它的防御矩阵是高人设计的,估计是全中国最顶尖防御级别,和美国中情局等同,我可以局域入侵,但肯定会被对方发觉,我无法保证全身而退。”

“那就算了。”别墅阴影略有失望,“反正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那两吨冰毒给牵扯住了,只要没有特侦处来碍手碍脚,海角公安倒不需要怎么担心。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尽量小心,最好别让警察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有句俗话叫‘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总之,先把水搅浑,一切按计划进行!”

“你确定那是俗语?”小梦问小蛮。

小蛮回答:“不知道,头儿说是就是吧。”

短暂的交流会议结束了,八面屏幕上的阴影逐一熄灭消失,别墅阴影最后敲击了一下键盘,留下了代号眼镜的阴影。

“我们的资金运转情况不太好。”别墅阴影直接道,“东南亚毒线几乎是重新开辟市场,我们不仅要和那些老毒枭抢生意,还要和特侦处捉迷藏,小枪一个人有些吃力,局面没打开,暂时不会有什么回笼资金。以我们手里的资金支撑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些困难。”

“我们要怎么做?”眼镜知道,头儿单独谈话肯定是有了对策。

“我们得接活儿,建基地就得有建基地的样子,我们得防止有同行来和我们抢地盘,同时进一步将水搅浑。”

“我知道怎么做了。”

“记住,不要去黑网,那张网太大太深,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要沾上黑网,我以前叫你做的两手准备,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好。”别墅阴影切断了联系,眼镜思索了片刻,从电脑上拨出一个号码。

“你好,我收到了你的申请,你的麻烦对普通人而言太过复杂,需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通常情况下应该是你先将钱汇到指定账户,不过这次我们可以先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也必须记住,我们的人完成任务之后,你不能违反约定。”

“我……我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他……他是被杀死的,能做到吗?”通信器另一头传来迫切又担忧的声音。

“我明白了,你希望他死得自然一点,或是一场意外事故,对吧?那么,我推荐你选择机械师,他们精通各种机械改造和布置,可以完美地令现场看起来就是一起意外事故……”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大洋彼岸,巴哈马所属的一座无人岛屿,早在许多年以前,这里就被一神秘富商购置,纳为私人所有。而富商却未在岛上修建任何人工建筑,仿佛只是野生动物和海鸟的栖息乐园。

但在距离地表500米的地底,却有着一座高科技现代化像军事基地一样的存在。一艘核动力潜艇,避开了各国海岸警戒线,悄无声息地从海岛下方水域驶入巨大的海底港。

霍格·伍兹,一个年过半百的健硕老者,有着灰白的头发和胡须,红红的面孔,高而挺拔的鼻子,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犹如壮年男子一般的肌肉,体格高大魁梧,那一身带有明显军事化特征的格斗服更是将他衬托得豪迈不凡。

他是这个基地的负责人,也曾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下辖特工学校一名教官,在一次谍报行动中神秘失踪后,他便来到了这个无人知道名称的小岛。霍格仅知道,这座隐匿于海床之下的神秘建筑,叫七号基地。

一名情报联络官拿着平板电脑走了过来:“奥良号顺利返航,带回第二批试验体59名,目前全体存活。”霍格眉头一皱,怎么少了一个?

联络官道:“编号B0054在亚洲执行任务时飞机出现了一点故障,舱门没有及时关闭,导致其中一个装箱试验体掉落,直到抵达迈阿密我们才发现。”

“舱门没关闭会导致箱子掉落?回收地勤的人是怎么汇报的?”霍格随意问道。

联络官翻动电脑记录,道:“根据地勤分析,估计是覆盖箱子的帆布绳索松动,帆布先掉出货仓,在风力作用下,在货仓关闭之前将其中的一个箱子给扯了出去。丢失的箱子和其余箱子的固定连接处有被外力强行撕裂的痕迹。”

霍格伸手,接过联络官手中的电脑,印上了掌纹,接收了这第二批试验体,同时翻看了一下失踪试验体的基本信息:编号F131420,亚裔男性,16周岁,身高1.66米,体重60公斤,臂展,血型,基因谱系……忽然霍格眉头又皱了起来,指着电脑上放大的背部文身问道:“怎么是黑桃A?你知道黑桃A的意义吗?”

联络官道:“代表在初生婴儿挑选和周岁婴儿挑选时期,他的反应力、观察力、理解能力以及各方面的器官和身体协动能力都是最强的,具有成长为超越A级杀手的可能性,所以才被烙上黑桃A的图案。”

霍格将电脑还给联络官:“去查一下这名失踪试验体的成长记录,应该是以原始资料的形式保存着。”照理说这名失踪试验体应该在查验之后做销档处理,毕竟装箱可能掉落在漫长航线的任何一处,从万米高空坠落,存活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不知为何,霍格看到这名男孩的照片之后,竟然对他产生了好奇,尤其是那双眼睛,与他见过的所有杀手的眼睛都不同。

“是。”

第四章 精心布网毁一旦 流星雨前述心愿

1

“早,笑哥。”

“早啊笑哥。”

司徒笑被刚到的章明、李开然等人从办公桌上惊醒,揉了揉眼睛,告诉他们:“已经证实,死者就是龙建,他妻子提供的毛发与死者DNA完全匹配,对这件埋尸案你们有什么看法?”

“要我说呢,这个龙建的独自出行就是最大的疑点,有老婆有孩子有假期有时间,干吗要一个人外出旅行?”茜姐也早早到来,正好听到司徒笑问话,茜姐很是贤惠,对于不爱家庭的男人可没好言语。

“一个人旅行呢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家伙也带太多东西了吧,他又不是要出去好多天,什么都带,一个人带那么大个帐篷,搞得好像准备一家人要野营一样。”朱珠年轻,可以享受她的独身主义,但昨天的物证收集可把她累坏了,早就想抱怨两句。

“行了,茜姐、朱珠,笑哥是希望你们说说这起案件与蛤蟆先生的关系,没让你们评论龙建的问题。”李开然开口道,“我认为,龙建的独自背包出行,正是凶手选中他的原因,或许凶手一直在跟踪观察陈文毅,在不经意间与龙建相遇,两人还发生了交谈,然后凶手和龙建一起走到无人的山林里,凶手露出真面目,对他下了手……”

“有破绽!”李开然话还没说完,就被刚到的张子成打断了。张子成放下挎包道,“龙建既然选择一个人去旅行,连老婆、女儿都不带,自然不希望有人同行,凶手能以什么借口和他一起走到荒无人烟的山里?”

“他也可以装作一个旅行者啊。”李开然不服地辩解。

“如果他伪装成旅行者,那么就和你前面说的偶遇相矛盾。你也说了,凶手原本该在跟踪观察陈文毅,他怎么能同时又监视观察着龙建呢?”张子成不慌不忙地收捡桌上的东西,一面说出李开然的破绽。

章明道:“或许,凶手先是跟踪观察龙建,然后再跟踪观察陈文毅,正好龙建独自去深山旅行,就尾随于他,再下杀手?”李开然和张子成都摇头,章明的分析太牵强。

司徒笑起身打算去洗脸,一边思考着组员的讨论,他隐约觉得茜姐和朱珠提出的疑问有进一步思考的空间。龙建为何要一个人外出旅行,而且携带的物品显然超过了一个仅外出旅行两三天的人携带的量,这与凶手杀他是否有什么关系呢?

刚到办公室门口,司徒笑就与高风撞在一起,高风拿着手里的报告道:“司徒笑,你们在龙建背包里发现的刻有CDB字样的药片分析结果出来了,你猜是什么?”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猜的。”司徒笑从高风手里一把抢过结果报告。

高风自己解答道:“CDB分子结构显示为非甾体类脱氧棉酚环酸,我在网上查了,是一种男用口服避孕药。”

司徒笑眼中寒芒一闪,口服避孕药、大帐篷,每年数次的独自旅行,哼,原来不是独自旅行是偷情啊!“也就是说,那现场周围可能还有一具女尸?”司徒笑看着高风,高风无奈地点头。

“子城!联系森林部队,以尸体发现地为中心,周围五公里范围,拉网式搜查。”司徒笑高声下令。

又是一场靠人力和时间进行的大战,搜查人员划分了片区,出动了警犬,来回拉网式搜查了两遍,没有发现,扩大搜索范围,还是没有发现。毕竟莲花山树海占地太广,如果不是意外发现,在丛林里找一具尸体犹如大海捞针。而且龙建背包里的物品基本齐全,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也有可能他还未与情人会合便已遇害。

搜查无果,一行人又疲惫地回到办公室,茜姐怒斥道:“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与情人幽会,留下老婆、女儿在家担惊受怕。”

“担惊受怕,怎么回事?”司徒笑问道,茜姐是尸体发现后对孟庆芝进行询问的笔录人。

茜姐道:“这个龙建失踪的第二天,他们家就被小偷光顾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吓得孟庆芝和龙萍萍只能回她外婆家住了几天。”

刚失踪就被小偷偷?司徒笑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不过更多的可能只是巧合,司徒笑摇头,自己实在太多疑了。

“司徒笑,来。”高风招呼了一声,司徒笑跟到法医鉴定科,高风才道:“晓玲在线。”

正巧,司徒笑也想问问晓玲,忙在电脑前坐下,问道:“我们新发现了一具尸体的事,高风已经告诉你了吧?我觉得和我查找过的那些案例都不太符合,你有什么高见?”

晓玲在另一头道:“尝试性杀人。虽说大多数快乐杀人犯的杀人模式变化不会太大,但并非没有,通常会由一个刺激点或某种外部因素引发,他们的杀人模式会改变,百分之八十的情况是升级,还有百分之二十则是退化。虽然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凶手改变杀戮模式,但他显然是第一次杀人后用强酸溶尸,就和我们正常人第一次接受新奇事物一样,他需要一次尝试,尝试的地点必须安全、隐蔽,而尝试的随机性很强。据高风所言,那么龙建应该是单身进入丛林时被凶手尾随杀害的,他还没与他情人碰面就被杀了。”

高风在一旁打趣道:“如果早听到你的分析,司徒笑今天就不用带着大队人马忙活一天了。”

晓玲道:“查还是要查的,心理摹写不一定准确,我又是个半吊子业余人员。快乐杀人犯往往通过尝试性杀人来确定自己的取向和兴奋点,当他得到肯定的兴奋反馈后,便迫不及待向他早已观察好的目标陈文毅下手了。据我所知,这类会将犯罪程度不断升级的快乐杀人犯,最后大多都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戮而被警方发现,但是一旦被警方包围,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有过激行为,至少有九成是被警方击毙。”

司徒笑道:“你是说,如果这个凶手不幸被我们堵住了,他的反抗会很激烈?”

晓玲道:“超乎你的想象。不要对活捉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司徒笑点头,如果有机会开枪击毙这样的人渣,司徒笑绝不会犹豫。

晓玲接着又给出了更为详细的摹写:“还有,上次你发的视频我仔细看过了,并就一些关键问题咨询了我的导师,他们更加肯定了这名疑犯受过类军事训练的可能性。他步幅稳定,近乎匀速,且行走时晃肩和摆幅比常人小,不经意的回头动作和头部左右摆动使他的视野始终保持开阔,在行进中腰腿肌肉群明显比常人收缩幅度偏大,尤其在几个路口停下时,隔着衣物也能看出与常人不同的肌肉松弛感和瞬时紧绷感。这样的高度紧张状态使他在城市中行走时,始终如同在战场上的士兵,随时可以做出高强度的趋避动作,如果你们能跟踪到他一定要小心,单名警力最好不要过于靠近或暴露自身。他随身没有携带专业的摄影器材,这令他危险程度进一步加剧,说明他在挑选下手对象时已经不再那么注重质量,而开始转向以杀戮的数量来满足自己;又或许,他与被害人有过CT行为,以提高自己的兴奋程度。”

司徒笑和高风几乎同时询问:“CT行为是什么意思?”

“Contact Tracking,接触式跟踪,不少心理犯罪人群有现场成就心理。狂欢纵火犯往往会回到火灾现场,有的甚至会主动报案并留守火灾现场,就是为了看着大火慢慢燃烧;一些连环凶杀犯往往会积极参与对失踪受害者的搜寻工作;变态凶杀犯出席被害者的葬礼现场;小偷成功窃取东西之后留在原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或积极帮助失主寻找失窃物品。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的成就感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并且持续产生力比多兴奋。CT行为的原理与现场成就心理的产生是极为相似的,在凶杀犯行凶前对被害者进行跟踪时,往往会径直走到受害者面前,假装问路,或是以别的什么借口与被害者进行接触交流,以近距离观察被害者,满足自己的心理幻想。这一过程可发生在跟踪的前中后任何一个时间段,但通常只会发生一次。如果多次发生,就会进一步演化成诱拐式狂欢杀手,我们这个案件……应该不是诱拐式狂欢杀手。”晓玲喝了口水,侃侃而谈,司徒笑觉得她已经开始产生力比多兴奋了。

“你,你上次怎么没说?”高风不解地问。

晓玲在另一头扬眉翘下巴,骄傲道:“我不也是刚刚才学到的嘛。”

“你完全有成为犯罪心理摹写师的资质,要不转行吧?”司徒笑建议。

“玩玩儿就行了,这行当没什么前途,我导师他们在美国那边的待遇,绝对比不上那些自己开诊所的心理咨询师,差太多了。”晓玲俏皮地眨眨眼睛。

司徒笑有些忧虑地看了高风一眼,像晓玲这样的姑娘,高风很难养活啊,就算在一起,高风也会成为家庭地位劣势男,而以高风的性格而言,这段关系恐怕难以长久。

吸口气,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司徒笑问道:“那么依照你的建议,我们有必要做一个受害者社会关系重访喽?”

“那是你们警方的事情,我只提供心理侧写方面的知识,至于要重访还是怎么样,你们自行决定啦。好了,不聊了,有生意上门了。”晓玲吐舌一笑,关掉视频。

司徒笑看了看依然盯着屏幕的高风,还未说话,李开然旋风般冲进来:“笑哥,我们的网有消息了!”

南三环浦西路南二段,新富海建工业园区。报案的是一名热心的哥,他在距离司徒笑他们布下网点约两百米远的地方拉到的那个神秘客人,戴着太阳帽、蛤蟆镜。因为前段时间警方专门去出租车公司询问过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人,这名的哥便留了个心眼,在车上随意问了几句,发现乘客不爱说话,声音低沉沙哑,越看越可疑,等那名乘客下车后,便报了警。

司徒笑第一时间赶到了那名神秘乘客下车的地方,环顾四周,这新富海建工业园区只建成了一半,到处都在大兴土木,随时可以看见一群群的建筑工人和工厂的打工者走过。四处零散地拉着电线管道,别说天眼系统,就连普通店铺监控也没,根本就不可能追查到蛤蟆选择了哪条路线、跟踪的目标又是谁。

那名的哥也就是感到可疑才拨通了电话,并没有什么追捕疑犯的经验,等消息传到司徒笑他们这里再反馈回来时,那神秘人早就走得没影了。

早在电话里司徒笑就问了关于神秘人的一些信息,那人是差不多九点上的车,抵达目的地时接近十点,中途表现并不急切。

出发前就已令茜姐调出浦西路附近的详细区域地图,司徒笑摊开地图,分析道:“以凶手第三次的作案规律看,他通常会提前二三十分钟抵达目标上下班附近进行蹲守,现在……”

司徒笑看表:“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分钟,凶杀估计已经盯上目标。他下车的位置与周围的电子眼监控和交通情况有关,以这里的环境,我认为下车点距离凶杀选择目标人群的位置不会超过100米。”

司徒笑以出租车停靠点为中心画了个圈,下令道:“分作两组,开然、子城你们跟我,将这一片区域都走一遍,查出哪些地方可供凶手作案,茜姐带章明和朱珠去附近的工厂商店问问,看哪些企业是在上午十点至十一点时间区域进行交接班,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开然,打电话通知便衣小组,将西区出租车接送范围向外扩大500米。”

刚布置完毕,在警局开会的刘显和也赶到了现场,司徒笑将他目前考虑的情况和安排做了汇报,刘显和像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次行动上级非常重视,也给了我们极大的支持。司徒笑,我是只有七个月就退休的人了,这次行动就全靠你了,我对你只有一条要求,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司徒笑没有吱声,只看了刘队的胖脸一眼,周围的队员也保持沉默,一时气氛尴尬。刘显和抬腕看表:“我还有个会议要参加,记住,我会全力支持你们,好好干。”

直到刘显和开车离去,司徒笑才接着下令道:“虽然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但是凶手仍有可能在这一带区域活动,你们在走访的同时,一定要留意独行的路人,一旦有所发现,立即通信联系。切记,不可单独行动,重复一遍,绝对不要单独行动!出发。”

“是!”

2

将腿走细一圈,所有的组员回到办公室,往座椅上一靠就不想挪窝。

司徒笑站在写字板前看着换了的新地图——南三环详细区域地图,他们以出租车停靠点为中心,将这片区域周围五公里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烂尾楼、待拆迁无人小巷、新修的无人入驻工厂,连李开然和张子成这两位老鸟都走不动了,回到警局后一句话也不想说,瘫在那里喘气。

现在地图上已经标满了红点,司徒笑抱胸站在地图前,默视良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消除这些红点。

“说说你们走访的情况吧。”司徒笑问。

“等会儿司徒笑,我再喝口水先。”茜姐回到办公室就抱着水杯没撒手,咕咚又灌了两大口,才道,“被你说中了,根据我们的走访结果,周边一共有三家工厂是在十点至十一点这个时间段进行交接班,两家贴牌鞋厂和一家休闲服生产厂。他们的货物都是外销,这段时间虽然欧洲经济不景气,但他们的订单都是排满了的,四班倒工作制,生产流水线不歇。他们采取的管理模式应该很相似,所以基本都是十点半换班,但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厂里面的职工都住职工宿舍,宿舍就在工厂内,就算要外出,也很少有单独出行的。”

司徒笑道:“工厂的位置。”

茜姐指了出来,司徒笑用蓝笔在无数的红点中圈了出来,三家工厂的位置都在出租车停靠点偏东,那里距离一个货运火车站很近,而通往货物火车站的路,都很僻静。

若自己是凶手,这确实是很好的犯罪地点,只是不知凶手选择的目标是否会走这样的路线。

“哦,还有,司徒笑,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发现了许多流动人口,一些还没找到工作的打工者、打工者家属,这样的人不计其数。”茜姐补充道。

司徒笑摇头道:“他们不会是凶手的目标,从凶手第三次跟随被害者的监控看,他每次都是尽可能准时抵达目标点,他是一个小心谨慎且有条理的人,他对于自己的跟踪行为非常专注,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事情上。这样的凶手,选择九点出门,十点抵达目的地,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并不是随意的行为。”

“笑哥,你将我们走访的范围锁定在周边5公里,又有什么道理呢?”朱珠好奇地问了一次。

司徒笑微微点头示意,解释道:“正常人的步行时速是4.5至7公里之间,如果上下班的距离太长,在这样的城市里我们会选择搭乘交通工具。凶手要跟踪的,是不搭乘交通工具的行人,这样才便于跟踪,也便于作案。而通常,我们每日上下班,不选择搭乘交通工具的范围,不超过五公里。茜姐,那三家工厂里,交接班时,下班的除了职工,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

茜姐有所明悟道:“除了职工,就只有生产线的质检组长。章明他们好像有发现。”

朱珠捧着水杯道:“我问了周边的旅店和酒店,它们都有夜班经理,但都是早上八点交接班。”

“夜班经理?全都准时上下班吗?”司徒笑追问。

“笑哥,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敬业啊,不提前下班就不错啦。”朱珠揉着自己的小腿,再这样下去,自己减肥应该能成功。

“我问到有几家网吧的网管是在十点半左右下班,其余店面什么的都没有。”章明最后道。

“他们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司徒笑本能地觉得网吧的网管不太可能是凶手的目标。

“一般是晚上十点,但通常他们都是五六点就提前到了网吧,早上八点交接他们也通常逗留到十点之后,有时候甚至吃过午饭才回家睡觉。”章明冲朱珠笑笑,意思是他调查的这些人是很敬业的噢。

“上下班都在人流高峰段而且没有规律,以年轻小伙子为主,凶手不太可能选择这样的目标。”司徒笑沉吟,“再没有问到别的人群了吗?”

三人摇头。

司徒笑继续问道:“夜班经理和工人们是什么时候上班?”

茜姐答道:“那些工人是在凌晨四点半开班,他们四班倒,保证六小时最高的工作效率。”

朱珠道:“夜班经理是晚上十点,也有晚上十一点的。”

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工人上班的时候好像更没什么人,更危险,但那个时段的工友往往会集体上班。夜班经理的上班时间倒是与周丽茹遇害时间接近,可是他们交接班在早上八点,究竟哪种人被选中的可能性更大呢?

司徒笑重新审视地图,工厂集中在出租车停靠点东,酒店集中在已经修建完成的工业园区也就是东北向,网吧则散布在工厂和建筑工地附近,不过整体来说,都是集中在停靠点东北象限内,红点可以减去四分之三,但就剩下的那四分之一,红点也有上百处之多。

司徒笑将目光平移到另一块写字板,上面贴着三名死者的照片和凶手犯案的一些信息,不能找到这三名死者的共同点,就无法估量凶手可能选择的目标,这始终是摆在面前的最大难题。照理说今天还是有收获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碰见可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