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翘靠在他的胸膛上,转头看着他,觉得他真的很像彼得潘:热衷冒险,勇敢无畏,却又纯洁无瑕,可是这样的人,跟自己的生活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他的年龄、家世已经在她面前划下了一条她永远也过不了的界限。

过了很久,电影终于演完,高子谦侧过身子,凝望着兰翘,含含糊糊地低声道:“我的礼物在哪里?”

兰翘切了一声:“不就在桌上么。”

高子谦看了一眼,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把下颌搁到她的肩膀上:“那是安琪送的。”

“有她送就得了呗,还要我的干吗?”

他的身子僵了僵,抱住她:“天啊,兰翘,你不是在吃醋吧?我又不喜欢她,要喜欢就早喜欢了。”

“那她喜欢你么?”

高子谦尴尬地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又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兰翘心跳有些加速,她忽然觉得恐慌,如果要和高子谦在一起,她必须要打败多少个沈安琪?她叹了口气:“我觉得很糟糕,因为我实在是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跟小姑娘打架来抢你。”

高子谦把她转过来,吻了吻她的鼻尖:“你太多心了,镇定一点。”

兰翘板着脸说:“我很镇定!”

高子谦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轻柔的呼吸撩动着她所有的触觉,轻笑着说:“你怕什么?就这么没信心?起码我敢对任何人说你是我女朋友…总好过你,骗人说我是你的同事。”

兰翘一下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总是忘记这个事实,高子谦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他的笑意从胸腔里传出来,让兰翘觉得微微震动,她听到他在耳边叹息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够诚实一点呢,兰翘?”

兰翘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宝慧打来的。

宝慧在电话那头勃然大怒,九点绅士李修哲约了她吃烛光晚餐,吃完以后说有事匆匆离开,宝慧没办法再欺骗自己,学007开着自己的小小马自达进行跟踪,竟然发现这家伙一晚上赶了三个场子。

“三个!情人节他和三个不同的女人约会!”宝慧尖声咆哮。

兰翘只好安慰她:“李修哲来自法国的葡萄园,走的是浪漫多情路线,你虽然也在外企,不过到底是韩国企业,还是保守的亚洲风,所以不能够接受这种做法。”

宝慧依然激动万分,恨恨地说:“这么明目张胆的侮辱我,老娘今晚要整死他!”

兰翘挂了电话,仔细思考一会,断然扑到高子谦怀里,扬起头像只猫咪似的用舌尖舔他完美的唇形轮廓。

高子谦感受到她勃发的热烈,呻吟一声,用手捧住她的脸:“你怎么了?”

兰翘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去解他的衬衣纽扣。

她决定不再想太多,小男人似乎很危险,但是老男人也不可靠,想再多,该发生的也还是会发生,不如跟自己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只要他还在身边一天没有离开,她也可以像他一样对别人勇敢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如果实在有人说闲话,了不起她去拉皮好了。

11-2

2.15号是一个美好晴朗的星期六。

灿烂阳光从紫色的镂花窗帘里偷偷溜进来,斜斜照在兰翘背上,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趴了一会,然后转头看看旁边睡得正熟的男子。

高子谦上半身赤裸,年轻光滑的肌肤裸露在阳光的微尘中,紧绷的肌肉结实而富有弹性;他睡得像个文雅的孩子,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平常总是带着笑的桃花眼现在轻轻合着,乌黑浓密的睫毛像已经飞倦的蝴蝶翅膀,沉静地栖息在花瓣中间。

此刻宁静的他让人怀疑昨晚的一切是否在做梦,兰翘清楚记得他当时炙热的嘴唇是怎样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让她耳垂下方的肌肤因为敏感而起了鸡皮疙瘩;当她不能忍受地解开他最后一颗衬衣扣子时,他的眼睛亮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低吼声,他把她压倒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的头仰到床铺的边缘,像一匹缎子似的长发直垂到地上。

当她心醉神迷的时候,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兰翘觉得紧张,她很害怕再次被拒绝,那实在是种太不好的感觉,几乎要刺激得她发狂。

“C o m e o n!”她扬起下颌望着他:“别停!”

她终于如愿以偿,高子谦俯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我怎么能拒绝你。”

他吻着她的喉咙和锁骨,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充斥在兰翘的鼻端,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兴奋,她摸索着他光滑的背部,把手指插 进他浓密的头发里,用力回吻他的肩膀和嘴唇。高 潮来临的一刹那,兰翘放声尖叫,快感逆流成河,汹涌澎湃地席卷了她,她头晕目眩,只听到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发出嘶哑的低声呐喊。

做 爱是不羞愧的,比较羞愧的是醒来后的面对,比如现在。

兰翘的记性好得惊人,没有忘记自己昨天的表现像A片里的女主角,更没有忘记在最兴奋的时刻,她说了多少赞美的甜言蜜语,比如:我最强壮、勇猛的小狮子等等。

丢人!

有多久没有这么渴望地投入过了?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到了三十如狼的年纪?实在太可怕了。

兰翘决定趁高子谦还没醒来之前悄悄爬走,她可以假装去厨房做早餐,避开这一声尴尬的早安。

但是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让她被迫打消这个念头。

“早。”高子谦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着看着她。

兰翘呻吟一声,把被子拉到头上,闷声回答:“早。”

“怎么了?”高子谦把她从被子里拔出来,又犹豫了一下:“你…感觉怎么样?”

兰翘的脸顿时红了,羞答答地回答:“我很好…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高子谦哑然失笑,停顿一会,微微叹息:“我?我当然很好,再好不过了,这辈子最美妙的时刻可能就是昨天。”

兰翘哼了一声:“那你以前还推开我。”这件事几乎是她生命中所不能承受的一次痛。

高子谦轻轻笑出声来:“你还在生气?可是…你如果知道我为此忍受了多大的折磨,就不应该再怪我。”他轻声道:“就像一个酒鬼面前摆着纯酿的葡萄酒,却不让他喝,只让他闻一闻,太痛苦了。”

兰翘调笑着把头贴到他的胸前:“那昨晚…你可是喝了个够…只怕还有得赚。”

“是啊,感觉好得快让我醉了。”他还是吃吃地笑着,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所以我还是不后悔上次推开你,哪怕你要生我一辈子的气…兰翘,我是那种宁愿花上好几个钟头做蛋糕,也不愿意吃即食面的人…你知道么,我相信在等待的过程中,会有一种甜蜜的芬芳。”

11-3

一辈子…兰翘悄悄地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她估计自己跟高子谦不会有一辈子,但是这个词让她觉得心旷神怡,也让她看到隐约的希望,几乎比“我爱你”更加能打动人心,她心情愉悦至极,忍不住咬了咬他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高子谦笑着把手缩回去:“嗨,别闹,我跟你说个事儿…昨晚就要说的,被你打断了。”

“什么?”

“我想开个蛋糕店。”他慢慢地说,语气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激动:“你觉得怎么样?这想法是不是很妙?”

兰翘呆了呆:“为什么?”

高子谦理所当然地道:“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做喜欢的事,不好么?”

“可是,你不觉得做会计师也很好么?”兰翘很费解,放着高薪、轻松、受人尊敬的职业不做,偏偏要去开蛋糕店。

高子谦明显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构建中,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你不明白么,兰翘?这次我从家里出来,本来只是想到处转一转,调整一下心情,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不一样的方向,也许过了一段日子,我始终找不到就会回去过大家认为我该过的日子。可是…我多幸运,找到了你,也找到了自己真正有兴趣的工作!所以我可不打算放弃。”

兰翘心中顿时一阵踯躅,跷家的孩子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肯定从此被看牢管严,估计余生里只能跟自己两两相忘,这个念头马上让她萌生出一股由然的愤慨并且伴随着心尖上一种轻微的疼痛,当然,让他回去是不理智的,甜蜜恋情刚刚开始就直接划上句号,太有负自己了;可是,难道就这么让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年轻人走弯路?那似乎又违背了职业操守。

兰翘认真斟酌一会,清了清嗓子:“大部分人不能做自己所学专业的工作是因为他胜任不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这一行的佼佼者!你就算不回去也可以从事自己原来的职业啊,毕竟工作首要的任务是为了填饱肚皮而不是为了兴趣。”

高子谦马上从床上撑起身子,严肃地看着她:“不!我不这么认为,也许以前无所谓,但是现在我绝不赞同,人是为了快乐而生活,不是为了勉强。”

兰翘咬咬嘴唇,很明显,面前这个男人是个认为精神胜过物质的家伙,而他的态度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以前从不需要担忧物质。

不过,她转念一想,没关系,我们的时间很多,我会有很多时间机会来慢慢说服他…

正当两个人的对话因为不能接轨而稍微停顿之际,门锁咔嗒一响。兰翘只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在脑子里把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和事搜索了出来,她像一道闪电似的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把散落在地上的衬衣扔到高子谦脸上:“快!我妈来了!”

兰翘终于在门锁转开之前将大门一把拉开,她来不及穿鞋,赤脚站在门口,冰凉的地板刺得脚底发痛,她强忍着跳跃的冲动,挤出一个笑脸,献媚地打招呼:“妈妈。”

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塑料袋的兰妈妈显然没有把自己当客人,女儿的财产就是自己的财产,这对她来说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我一早去菜市场给你买了新鲜的…”兰妈妈的声音突然在喉咙里嘎然而止,兰翘顺着她绝望的视望过去——门口的玄关处摆着一双男式球鞋…沙发上还有一件男式羊皮外套,衣服是摊开放的,姿势很暧昧,让她联想到昨天自己仰躺在床上对高子谦说:“Come on。”

“我…”她艰难地开口说了第一个字,然后又挣扎着说出了后两个字:“这是…”

这是什么呢?难道说这是送早餐外卖的?兰翘的智商在瞬间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但是兰妈妈的反应很耐人寻味,她迅速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到地上,转身就走,背影干脆潇洒,让兰翘简直如坠入迷雾之间。不过她清醒的速度很快,兰妈妈出电梯的第一瞬间就拨了个电话上来,阴沉沉地说道:“兰翘,你给我下来!”

兰翘匆匆穿上衣服去楼下的永和豆浆店里跟妈妈碰头,看到母亲一脸漆黑的表情,不由得灰头土脸。

母女两假模假样地喝着香甜的豆浆,僵持了一会,兰妈妈终于按捺不住,先发制人,用一种近乎天真地语气问道:“你刚刚在房里做什么?”

面对这个极具杀伤力以及挑战性的问题,兰翘迟疑了很久,最终巧妙地反问:“你说呢?”

这个厚颜无耻的答案让兰妈妈震惊了,她满脸失落地看着女儿:“你还没结婚,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如果此时兰翘有两个选择:1、把 一 串铃 铛 挂 到 一 头 发 怒 的 喷 火 恐 龙 身上;2、告诉母亲实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1。

但是她没有选择,只好羞愧地把头低了下去:“其实…很早就不是了…”

只有伟大的母亲才会永远把自己的儿女幻想成纯洁的天使,可问题是现在哪里还有三十岁的黄花闺女,兰翘决定让母亲面对残酷的现实,哪怕会换回众目睽睽下的一巴掌。

但兰妈妈是文明人,并没有用武力解决问题,只是悲痛欲绝地看着她:“兰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太不纯洁了!”

兰翘在心中无助地呐喊,上帝啊,请派你的使者来拯救我吧,我实在顶不下去了。很快,她再一次发现愿望是不能胡乱许的,因为她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似乎还礼貌地鞠了个躬:“阿姨好,我是高子谦,上次您给兰翘送钥匙,我们见过面。”

11-4

兰妈妈与高子谦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在啼笑皆非的状态下拉开帷幕,旋即又在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况下划下句点。

他们三人回到兰翘居处不久,兰妈妈马上把已经准备好多年的未来女婿100问搬上桌面,高子谦双手放到膝盖上正襟危坐,表情恭谨,严肃作答,不过问答才刚进行到高子谦的年纪问题,兰妈妈抽了第一口气,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夺门而入的是宝慧,她正因为激动和亢奋把一张脸涨得通红,还在玄关脱高跟鞋就开始连环炮似的嚷:“兰翘,我可出了气了!昨晚我连哄带骗让李修哲来我那,晚上趁他睡着了,把他手机里那两个女人的电话调了出来,然后拿他电话一个个打给她们,告诉她们,我们给同一个男人骗了!她们果然和我一样,没一个知情的,全都气坏了,结果我们三个女人约好同时出现在他吃早餐的酒店里,你猜怎么着?我们一人往他头上倒了杯水…哈哈,他的表情你没看到,真太解恨"

她兴奋的语声猛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喝水给噎到:“啊…啊…阿姨,早啊…”

兰翘沉默地看着方才不管怎么做眼色都阻止不了的宝慧,又看了一眼已经面无人色的母亲,被迫咳嗽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宝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太不纯洁了。”

兰妈妈坐在沙发里惊讶得直喘气,她先是给抓到女儿跟个小她四岁的男孩上床这一事实刺激得不轻,马上又经历了女儿最好朋友的惊世骇俗,再坚强的妈妈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终于落荒而逃。兰翘看着母亲仓皇的背影觉得很羞愧,她一直认为重男轻女是中国的一个严重诟病,但是经过今天,总算明白了普天下的妈妈们为什么都想生男孩。

她把怒火发到高子谦身上,对他直瞪眼:“你这家伙真是的,穿上衣服直接溜回去不就行了么?还要出来吼一嗓子、亮个像,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拉。”

高子谦看她横眉竖目,一张心型的小脸气得都快发白,只是懒洋洋地笑着,伸手把VODKA拉过来给它梳理了一番,还把它的两只前掌抬起来:“VODKA,下次带你去见姐姐的妈妈,好不好?你乖乖地给妈妈表演节目,她一定会喜欢你。”

兰翘看他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嘴脸,几乎气结,没想到高子谦还继续火上加油:“恋爱谈着谈着总要见家长的啊,迟早的事儿,刚好这次撞上了呗,又不是我故意的,再说了,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扛着吧?你还不得给打死啊?…兰翘,你先等等,回头我把手头的事弄好了,再安排你见我家里人啊。”

第二天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兰妈妈打电话叫兰翘“带着小高一起回来吃饭,我和你爸还有些事要了解一下。”

兰翘大吃一惊,自己的年龄已经让母亲忧患意识强的无以复加,不要说高子谦是个比她小四岁的英俊男人,可能一只公的猩猩妈妈都会同意考虑。

事情变得有些失控,兰翘始料未及,高子谦的态度更是让她头大,但是转头看着他认真做未来计划的时候,心中又隐约有些得意,毕竟除开求婚,一个男人肯把女人郑重介绍给他的家人朋友,就是对这个女人的最大尊重了。

这么想着想着,身边的人慢慢发现兰翘的嘴角时不时会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甚至在办公室也会破天荒的发呆。感情最怕的是不曾开始萌芽便结束,但是若一旦迈入轨道,便像飞蛾见了火,盲人见了光,烈火燎原,心动之处,来去千里。

宝慧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在一次瑜伽课上郑重劝她:“兰翘,记住,至多把你这份爱情保持在37.2度,凡事不要太认真,你再过头就要高烧了,会烧坏脑子的。”

医学上说,人类正常体温的极限(也可以理解成有一点发烧),处于失控边缘的温度就是37.2度,37.2度是心脏急速跳动时的温度;也是是两人拥在一起时肌肤相亲的温度,但是超过这个温度就会对身体构成伤害。

兰翘听了这话不由得发呆,有时候她觉得宝慧脑子只有核桃那么大,完全不经过思考就乱讲话做事,但是也偶尔有那么些时候,她会忽然摇身一变,说出的话就像孔子一样有哲理,真是个能不断给人惊喜的女人,难怪她们两个能做那么多年的老友。她认真总结了一下,发现宝慧清醒的时候多半是失恋的时候,战斗力简直百分之百——女人只要不谈恋爱总是清醒的。

兰翘有些坏心眼,觉得不能让宝慧一个人保持头脑清楚,于是转身将H大就业办主任要介绍给她的博士男朋友介绍给了宝慧。

宝慧对这个化学系的苏博士不满意,她和兰翘都是典型的天平座女子,讲究精致、舒适的生活,对男人的外表、仪容很挑剔。苏博士年纪轻轻却不修边幅,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白衬衣可能已经有十年的寿命,领口、袖口都泛了黄,袜子上还有个洞,兰翘也抽空偷瞄了一眼博士,发现他虽然五官清秀,但是眼大而空洞,目不斜视,聚焦不明显,于是判断他应该是个看3d图的高手。

博士显得很紧张,看宝慧时打翻了咖啡杯旁的糖罐,宝慧却明显兴趣缺缺,兰翘估计这事儿肯定不成,于是没再放在心上。谁知道过了半个月,宝慧突然打电话说与博士相携一起来拜访,把她吓了一跳。

见了苏博士,兰翘又吓了一跳,没想到经过宝慧的妙手,博士竟然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好儿郎。博士个子高瘦,把那件肥一号的旧西服和发黄的衬衣脱下后,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灰呢休闲猎装外套,里面是高领的黑色羊毛衣,头发修剪得很利落,还染了一点棕色,带着金丝框眼镜,很有些模特的感觉。

宝慧拿手肘撞了撞兰翘,嘻嘻一笑:“他近视,上次相亲觉得戴眼镜难看,就摘下了,现在是不是好看多了?”

兰翘没缓过神来:“你不是对他不感冒么?怎么又有兴趣了?”

宝慧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因为感冒了。”

她相亲第二天患上重感冒,没办法上班,只能在家里收邮件,结果博士在MSN上向她问好,宝慧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病着呢。”

博士认真地提建议:“你去百度搜索一下,打感冒了怎么办。”

宝慧气得头晕目眩,差点直接把他拉到黑名单,最后觉得不值得为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伤脑筋,于是不再搭理,直接上床睡觉去了。等她一觉醒来,发现MSN上有博士15条留言,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他从百度上搜索出来感冒以后该注意的要点,她睡了觉,精神好了一点,看着那些列举的123竟然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她下了班去打针,因为病着吃不下东西,结果空腹晕针,最无助、无奈的时候收到了博士的第十六条短信…宝慧心中一时激荡,打电话过去道谢,语带哽咽。博士十五分钟后出现在急诊室,头发蓬乱,鼻子上架着大框框的黑边眼镜,身上穿着做实验时没来得及换下的白大褂,急诊室的护士没留神还以为又来了个医生。

虽然他的外表完全不合格,但是…

“但是,那瞬间我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宝慧低着头羞答答地对兰翘说:“我想,有些东西也许是可以后天培养、改造的…虽然他的性格实在是闷了点…”

兰翘听她口气顿时明白,又有一颗爱情的种子发芽了。

高子谦对博士的印象很好,他表达对一个人的好感方式很简单,就是做吃的,于是那天特意下厨多做了几个菜招待他。晚上他们懒得出去,四个人坐在一起打牌。

打了两个钟头,兰翘和宝慧面面相觑,宝慧恨声对苏博士说:“你们两在轮流出老千吧?”

兰翘也迷惑不解:“难道就因为你们两个一个是天才一个是博士,所以运气都要比我们好?”

博士性子安静腼腆,不太说话,只是推了推眼镜,笑而不语,高子谦微笑着把牌摊开对兰翘解释:“你看…如果我手上有个pocket pair,我就有八分之一的机会,留下三张,换掉两张以后,就有了50%的机会拿到同花顺…Ok,现在,开始计算分数,乘以2,再加一,就是大概的胜率…明白了么?”

兰翘:“…”

宝慧:“…”

兰翘把牌扔开:“不玩了,我的车都快输掉一个轱辘了。”

博士文绉绉地对兰翘说:“子谦兄头脑机敏,兰小姐有这样的男朋友,何愁车不来?”

宝慧看了他一眼:“请讲现代汉语。”

博士马上改正:“兰翘的男朋友以后一定很会赚钱。”

兰翘把头低下去,从睫毛逢里瞟着高子谦,手上拿着一张牌,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唉…我没那个命,人家清高着呢,对钱可不感兴趣,80万年薪的工作,眼角都不带看一下。”

高子谦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却没有作声,只是拿修长的手指默默地把桌上的牌拢了起来,码好放进牌盒,一抬头看到兰翘手中还有一张,便将手掌摊开伸过来。兰翘气恼他不搭茬,扣着不肯给,还故意把牌角捏紧了一些,高子谦轻轻皱了皱眉,手上用了两分力气,终于把那张牌扯了过去。

兰翘看着被装进盒子里的那张红桃A叹了口气,红桃代表智慧与爱情,是让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但其实黑桃A也不错啊,象征权利与财富。如果能同时拥有这两样东西,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第十二章 12-1

阳历三月以后兰翘进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HAPPYHR公司与远图集团的大型招聘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告一段落,如火如荼的正式运作终于开始了。这次招聘一共有18个岗位,计27个高级职位,按照行规1:3的比例,至少需要安排50多位候选人,兰翘又要找候选人CV又要做面试,忙得简直脑子冒烟。

她是猎头部高级顾问,手底下原来配了两名助理,平常人手差不多够用,但是这样大的项目一来,马上捉襟见肘。老板看她忙得团团转,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提议,让她与BD的黄达合作,结果被兰翘断然拒绝。

一来她当然不肯把自己的项目利润就这样平白分给一个从头到尾没出过一分力的人;二来远图项目最开始的切入人是周琳,周琳小产之后心情很糟,休完病假以后又把攒下来的年假一并休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上班。兰翘估摸着周琳经此一役只怕是心灰意懒,有了跳槽的打算,她不禁为周琳觉得不值,孩子没了、事业心也消磨得差不多,这么一走的话连原本的佣金都分不到。兰翘心里摆着一把称,这个项目她注定不可能一个人吃独食,反正都要分,她肯定愿意把佣金分给周琳。

拒绝黄达TEAM的加入后,兰翘手中人手不够,不得以从公司另一个高级顾问手里借了一个助理,又登招聘广告紧急招了一个。新人合作起来不那么默契,她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带,只好把琐碎工作交给了跟自己比较久、做事也比较让人放心的王芬芬。

周末晚上,像陀螺似的转了一天的兰翘疲惫地回到家中,发现高子谦给她留了简讯,说有事出去要一下,不能陪她吃晚餐。兰翘匆匆叫了个外卖解决温饱问题,然后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这一个星期都在加班,累得不行,她几乎是刚刚合上眼就进入了半梦半醒之中,朦朦胧胧还觉得自己在做面试。

如果不是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她怀疑自己可能就会这样一觉睡到明天早上,睡意惺忪地抓过电话喂了一声,彼端竟然是欧阳博。

兰翘很诧异,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这位老大又想干什么?她一向是个干脆的人,既然对欧阳博已经断了那种非份的念想,那么在上班以外的时间里接到他的电话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兴奋,她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问:“有事找我?”

欧阳博的声音比平日更低,略显清冷些:“是有点事,你睡了?”

兰翘故意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表示自己已经神智不清,要谈公事最好明日请早。

但是欧阳博明显没有怜香惜玉地打算,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以后说:“你下来一趟。”

兰翘一惊,瞌睡顿时醒了一半:“你在我楼下?”

欧阳博很简短地回答:“对。”

兰翘马上不再问任何问题,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披上大衣就跑了下去。她心中隐约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不是小姑娘,不会把欧阳博幻想成十多二十岁的小伙子,会玩小男孩那种被女孩拒绝后就跑去人家楼下弹吉他唱情歌的傻事,他这样三更半夜驱车前来,语气又淡漠,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欧阳博的深蓝色宝马SUV就停在小区门口,他穿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倚在车门边上,灯光昏暗,看不清面色和表情,只能看到他微低着头,手中夹着一只烟,在早春夜风中,燃着的烟头发出红色的亮光,一明一灭。

兰翘把衣服裹紧一点,走过去跟欧阳博打了个招呼:“嗨,这么急找我,什么事?是不是JDB有变动?”

欧阳博抬起头,吸了口烟,斜睨兰翘一眼,似笑非笑地道:“JDB倒没什么变动,不过我们的合作有没有变动我就说不准了…兰小姐,你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