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图的CASE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并且由原来的27个职位追加到了29,兰翘手下本来就少了个助手,如今更是相形见绌,身为项目经理的她甚至不得不也参与到COLD CALL的工作中,更不用提还要做面试、填写评估表格、向远图提供猎头部门的专业意见等等,总之是忙得起了飞。

周一的时候兰翘接到一个噩耗,已经基本敲定的桥梁工程师被远图退了回来,对方指名要德国工程师沃尔特.格雷任职。

兰翘当场头大如斗,只得打电话给欧阳博:“上次面试的那个工程师不是好好的么?你和工程部当时不是都挺满意的么?他的评估表你也看了,不论是专业资质还是职业素养得分都相当高,虽然他不是外国人,但是他的设计也是在国外得过奖的,不带这样崇洋媚外的啊。”

欧阳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那人是不错…不过,我们后来又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职位很重要,还是打算请沃尔特.格雷…兰翘,麻烦你了。”

兰翘一怔,下意识地问:“你们是?”

“我和高子陌。”

兰翘前所未有的有骂粗话的冲动,话到了嘴边总算忍了下来,挂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欧阳博又打过来:“格雷两天后会去杭州参加一个国际桥梁设计的会议,你去跟他联系吧。”

兰翘憋着气,很勉强地说:“欧阳,这个职位的人选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来说服他,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的。”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兰翘忽然觉得灰心,她能指望什么呢?就算是高子陌摆明公私不分又怎么样?欧阳博或许有些喜欢她,但决不可能为她去得罪高子陌,她软了下去:“好吧,我申请去杭州一趟,但是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如果实在不成,你们又坚持要这个人的话,我可以跟公司协商退这个职位的预付金给你们。”

欧阳博轻轻吁了口气:“兰翘,你怎么还不明白…格雷,你必须拿下来…否则的话…北京上海的国际猎头公司多如牛毛,我们不一定要用你们。”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兰翘在他温软的声音里陡然觉得委屈:“就算这次过了,也还会有下次,这样不公平!”

欧阳博淡淡说道:“游戏规则本来就是站得高的那方定出来的,没有公平与不公平,你如果不能站得比他更高,可以选择的就只有接受或者弃权…我早就告诉过你,高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

17-2

兰翘顿时语塞,她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跟欧阳博道了声再见便把电话挂了。欧阳博的话让她清楚知道既然已经选择了不和高子陌“合作”,那么往后的事也就轮不到她说什么了,事态接下去的发展无论好坏都必须由自己一力承担,成年人必须对自己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负责任。

下午填好出差申请表格去财务那里预支出差费用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兰翘灰头土脸的事情。财务看了她的差旅费用单之后,大笔一挥,刷刷把其中几项给改了,然后让她重填。

兰翘莫名其妙:“为什么让我坐火车?还有四星酒店标准为什么改成了三星?”

财务拿下巴努一努挂在墙壁上的工作流程示意图:“公司财务制度,总经理级别可以坐商务舱、住五星;副总经理级别经济舱、住四星。”

兰翘皱了皱眉头,HAPPYHR在未被丁兮的风投公司注资之前,现金流动不宽裕,因此各方面待遇也不如现在,但自从有了那笔庞大的资金之后,员工享受的就一直是外企待遇,经理级别出差都是飞来飞去,虽然还没有明文写入到制度里,但也是目前公司的惯例。

“这规矩不是早改了么?而且这次出差是应客户要求,中间产生的额外费用他会在项目完成后另结。”

财务摊了摊手:“但是现在是预支,那就必须按照公司制度来…”她看了兰翘一眼,放低声音道:“这是老大的意思,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这段时间对费用控制得特别紧,兰翘,你别为难我。”

兰翘微微有些发愣,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幅醒目的“公司财务业务流程”,伸手接过财务递过来的涂得乌漆麻黑的申请单,转身走出了财务室。

路过总经理办公室时,她下意识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老板的房门紧闭,只能透过淡绿色阔阔的百叶窗帘缝隙中看到端倪。张豆子老板拧着眉头靠在黑色的真皮大班椅里,对着电脑不知在沉思什么,一脸肃然,平时总是打扮得体的他,今天的一身灰色西装竟然皱巴巴的,手中还夹着一根烟,大概想什么事情太过入神,忘记去吸,已经积了一截长长的烟灰。

她跟了张豆子老板四年,深知他的为人,平素总是面上带笑,又好讲话,几乎就是个活菩萨,其实真要狠起来,一点也不输于旁人。当年公司曾因为业务开展不起来陷入过险境,公司上下都愁眉不展,反而是做老板的一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态度。

“别哭丧着脸啊你们,就算公司倒闭,遣散金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当时他就那么笑嘻嘻地安慰着大家,这样的做派让兰翘不得不心悦诚服。她后来肯在happyhr停留四年,却不生离意,一半因为这个公司,一半也是因为折服于这个老板,可是老大今天怎么会这样?莫非出了什么事?或是将要出什么事?

四月的室外正是宜人天气,办公楼里却因为不打空调而显得气闷,兰翘僵立在过道上看着公司里的同事来来往往,明明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不知怎地心中隐约觉得惊惧,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里腾然升起。

晚上回到家里,兰翘告诉高子谦自己第二天去杭州出差,高子谦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急?早上都没听你说。”

兰翘抿了抿嘴唇:“嗯,临时出了点状况。”

她还不打算把这事的详情告诉他,能在自己手上解决的事情绝不麻烦别人,不能解决的麻烦再搬救兵,这是她的原则。

“很严重?”

“不算太严重,应该可以搞定。”

“哦。”

过了一会,高子谦从流理台后面转出来,手中托着个白瓷的餐盘,笑嘻嘻地放到茶几上:“老婆大人明天要出差,辛苦辛苦,这个是慰劳你的。”

兰翘往盘中里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盘子正中放着几块金灿灿的小人饼干,旁边还淋了一些巧克力,十分精致可爱,看得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一个小人一口咬了下去,嘴里说:“嗯嗯,这小人头真好吃。”

高子谦愁眉苦脸地看着她,期期艾艾地道:“你不觉得那个娃娃有点像我么?”

兰翘故作惊讶地看了一会:“啊,你不说不觉得,细看还真有点像。”

高子谦悻悻往她身边一靠:“你个杀人犯,一口把我的头都咬掉了。”

“那你也咬一口边上那个像我的小人好了。”

“我没你那么狠心,舍不得。”

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会,便手握着手,开始亲吻起来。

“睡觉吧。”过了许久,高子谦凑到兰翘耳边低声说:“你去杭州要好几天呢。”

兰翘的脸微微发红:“我出差跟睡觉有什么关系?”

嘴上虽然这么说,腰却不由自主地发软,两个人于是很快就上床睡觉去了。

凌晨时分,兰翘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

她枕在高子谦的臂弯里,猛然抬头,一下撞到他的下巴。高子谦哎哟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摸到床头柜旁边的手机,黑暗里看到幽幽发光的手机彩屏上的来电显示,瞌睡一下醒了。

“兰翘,你爸的电话!”

兰翘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凌晨三点,兰翘和高子谦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医院,兰爸爸正惶急地在急症室外踱来踱去,看到兰翘,犹如将溺的人看到浮木,一把抓住她的手:“小翘,你妈晚上突然不舒服,一下就不能动了,话都讲不出来…”

兰翘心里也是慌得不行,还要强作镇定:“没事的,年初不也闹过一回吗?”

年初的时候兰妈妈也是突然手脚麻痹,送去医院检查发现是缺钾,当场被医生灌了几大杯果汁,又挂了一晚点滴,第二天便生龙活虎,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拿手指戳兰翘:“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公,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事,难道还指望你有力气把我们抬到医院去啊?”

兰翘当时不服气地回了句:“我不会打120啊。”

她这时看着急诊室里白晃晃的灯,突然想哭,真是乌鸦嘴,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好了,这下一语成谶了。

兰妈妈这次的运气没年初那么好,医生的诊断结果不久后出来,说是轻微中风,必须住院治疗。

如果不是高子谦在一旁托着兰翘,她就要一下软下去。流年不利,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17-3

事发突然,兰翘本来打算改变第二天的出差行程,但是当晚兰妈妈状况稳定,并在早晨醒了过来,虽然还有些口齿不清,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她站在病床前摸了摸母亲略有些浮肿的脸,眼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终于还是咬紧牙关转身走了。

坐在开往杭州的火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大片绿色稻田,兰翘把脸埋进臂弯里,忍了又忍的泪水终于滚落下去,天知道她要鼓起多大勇气才能离开医院,可是她却不得不离开。

兰翘从没考虑过母亲有一天会离开自己,那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母亲永远那么中气十足,骂她的时候喉咙堪比女高音,又因为在街道工作了一辈子,聊起街坊间的八卦总是生机勃勃,比狗仔队更富娱乐精神,她甚至觉得就算哪天自己不支倒地了,强悍的母亲也能在后面牢牢地撑住她。但是今天,她陡然发现原来随着她的成长,父母都已经在变老。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兰翘忽然感到悲哀,她不知道自己的年华是如何从指缝中溜走的,总之就这么一天天地在老去,当她幡然醒悟时,沉甸甸的担子已经如山般压了下来。作为独生女儿,她要担负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父母任何一方病倒,医药费、全天候需要人照顾等等许多细微末节的事情就变成了最现实、最残酷的问题,这个时候她的工作再也不能出岔子。

父母亲最大的期望是什么呢?并不见得是要她如何出人头地、富贵荣华,他们不过是想她过着普通、平凡的幸福生活,嫁一个负责任的好男人,可是自己连这种微小的愿望都没办法满足——她想要和高子谦走入结婚的殿堂,路途实在是艰辛遥远,最可怕的问题像灰色的影子一样贴过来,如果最终不能和他走到彼岸,她的时间和精力是否还能耽误得起?

头天晚上一晚没睡,在火车上又睡不着,十个小时以后兰翘从车站出来已经步履阑珊、头疼欲裂。她走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发现自己面色苍白、眼敛浮肿,连忙掏出化妆包来补妆,再好看的女人经过这样的折腾,也必定是尘满面,鬓如霜,更何况她还是个三十岁的美女,修复能力哪里敢跟二十岁的小妹妹攀比。

一直在脸上涂抹得觉得可以见人了,再打了一点让人看起来显得精神的淡玫瑰红唇彩,兰翘才离开火车站,打车去了HAPPYHR的杭州分公司。国际桥梁会议定明早举行,但是这剩下的半天却不是给她休息的,手头工作繁重,明天与格雷见面还有大把功课要做,她就算心力交瘁得在此刻呕血,也只能生生把那口血咽回去,只有林黛玉一边葬花一边吐血才好看,因为她已经做到了女人的最高境界,有闲有钱有人疼,但是兰翘还没这个命。

兰翘在分公司加班到晚上八点,办公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忽然接到杜丽的电话:“EVA,你什么时候回来?”

“星期四下午吧。”

“星期五有个会。”

兰翘怔了怔,公司每个星期五下午的例会是惯例,为什么会劳动到杜丽拨长途过来?

“什么会?”

“不清楚,目前只通知了几个经理,你收邮件看看。”

兰翘用肩膀把电话夹到耳朵上,歪着头把邮件点开,果然有一封老板的邮件,不是全公司群发,只抄送给了几位经理。

晚上八点的时间段,杜丽应该早已不在公司,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芙洛拉说她不清楚,但是…我今天无意中看到她在看一家法国公司的招聘信息,她是风向标…”

兰翘一惊,冷汗刷一下从背脊上冒了出来,她迅速抬头看了看,销售部那边还亮着灯,估计有人在加班。

“我回来再说吧。”她含含糊糊地道:“也不见得就能说明什么,我们是人力资源公司嘛,上招聘网站很正常。”

晚上兰翘在酒店里洗了澡,靠在床头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下午已经好多了,你别急,医生说只要控制了血压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你也知道你妈的性子,什么都喜欢挑剔,在医院里醒了,又说床不舒服,又嫌房间人多太吵,我生怕她血压又上来…可是又没什么办法,医学附属医院就是病人多,能有个床位已经不错了。”

兰翘直皱眉头,但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又使不上力,只得说:“你多安慰安慰她。”

兰爸爸一边答应了,一边想起什么:“那个小高就是你妈提的那个?她说看到你们…看到你们…”

兰翘连忙干咳着唔了一声。

兰爸爸愁肠百结的情绪似乎一下得到了缓解:“小伙子人不错,脾气好又有耐心,一直守在医院里,今天幸亏有他帮我跑上跑下的。”

兰翘笑了:“我不在嘛,他在旁边照应着也是应该的。”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年纪好像比你小吧?他家里同意么?”

兰翘被这种敏感问题问得有些哑口无言,支吾了一会:“我还没考虑呢…对了,爸,你千万别跟他提什么结婚的事。”

“为什么?你还不考虑?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考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那我去说!”

兰翘急了:“别啊,哪有女方先开口的,多掉价,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兰爸爸想了想,实话实说:“那问题是你比他大嘛,没什么优势。”

兰翘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估计爸爸心中有一句话只是忍着没说:你就是嫁不出嘛,顿时恨不得冲电话里嚷我比他大是不是就该去死啊?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逼我,最终还是忍了下去,说声累了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想了想,又打给高子谦:“今天谢谢你,听我爸说你一直守在医院里。”

高子谦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温和爽朗:“傻子,谢什么谢,你把我当外人么?”

兰翘哼哼唧唧地说:“不行,就要谢,内人也要谢。”

高子谦忍不住笑了,停了一会:“我怕你在忙,还打算过半小时再打给你,正好你就打过来…你妈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要留院一个星期,别担心,你认真忙你的事,这边有我跟你爸照看着。”

兰翘忽然心中一动:“你…”

“什么?”

“没什么。”她把已经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两天麻烦你。”

这天晚上兰翘再次失眠到深夜,虽然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处不在叫嚣着疲惫,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三星酒店的床铺太铬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翻来覆去。关上灯,觉得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安全感;开了灯,又觉得明晃晃地刺眼,索性坐起来冲了杯咖啡,以毒攻毒。

为什么刚刚要把话收回去呢?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小小的要求:“高子谦,你能不能找人帮我妈换个好点的病房?”

热恋中的情侣提这样的要求并不过份吧?她却说不出口。

是不是真的就像欧阳博说的那样,只有站得高的人才有资格定游戏规则,而低的那个人连提要求的勇气都没有。兰翘苦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沦落到不平等条约里的乙方了?

她从没有这么不安过,似乎一切都在脱离轨道,什么都在失控的边缘,母亲中风入院;爱情风雨飘摇,无人看好;公司明显即将有一场大的异动,不知道能否明哲保身;没有一件让人省心,让人身心俱疲,让人觉得生命沉重得几乎无法承受。

香草咖啡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兰翘终于睡着了。

她熟睡的时候,眉头也还是皱得紧紧的。

第十八章 18-1

第二天在杭州福朋喜来登酒店召开的国际桥梁会议规模倒不如想象中那么大,兰翘过来之前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实在踏不进这张学术论坛的大门,就找一张名片夹里比较顺眼的建筑师名片混进去;结果也算她运气没有坏到家,她的母校H大的土木工程系是国内口碑最牛的,这次有个教授也去参加这个会议,而这位教授手下有一名弟子曾经被兰翘倒买倒卖,她顺着这根细微的线索像古代女侠一样施展轻功往上跳来跳去,终于不必乔装打扮就进了会场。

可是良好的开端并没有使事情一帆风顺下去,兰翘虽然找到了格雷工程师,但那位高个虬须的老外母语是德语,兰翘的英文没好到能跟一个来自非英语国度、又不带翻译的人进行流利沟通,她也不敢大幅度地使用肢体语言的沟通——在这种严谨的地方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和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怕会被会议举办方扔出去,最终讪讪地败下阵来。

兰翘躲在角落的位置里隐藏心中的不安,做这种定向挖掘,事先调查背景人的身份是她平常必做的功课,但这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无疑是受她近段时间情绪波动所影响。将私人感情带入到工作,是职业经理人的大忌,犯这种致命错误的比率一向是女性居高,但她自认为在这点上自己可以拿满分,可是现在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逐渐的土崩瓦解,认识到这一点,让她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子寒意来。

杭州之行不顺利,如果不是正好格雷要去H大参加一个学术演讲,让她凭空多了一个机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半点斩获,兰翘心情愈加沉重。回程的时候,她挂心医院的母亲,私人掏钱定了机票飞回去。

飞机抵达机场的时候是中午,兰翘拖着行李箱往大厅外走,电话突然响了,她一手拉箱子另一只手腾出去接电话:“爸,我下飞机了,待会直接来医院。妈怎么样?”

“医生说最好再多住一星期。”

“不是说一星期可以出院么?又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说能多观察几天更好…行了,你来了再说吧。”

兰翘听着父亲的声音似乎隐隐有些忧虑,心里也急了,拖着行李箱小碎步就开始往外跑,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叫住她,一回头,看见欧阳博正负手站在不远处。

她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站定了下意识地问:“准备飞?还是刚回来?”

欧阳博摇摇头,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女人是不是只要谈恋爱就变得不够敏锐?”

兰翘看了看他有些汗颜,他穿着白色休闲装,身边没有行李,明显不是要进入旅途或者结束旅途的样子。

“我刚送完人,顺便栽你一程吧。”他看了看兰翘手边的箱子:“要帮忙么?”

“谢谢,我自己来。”兰翘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再次坐上欧阳博那台宝马SUV,兰翘心中有些唏嘘,半年前她还在眼睛发亮地觊觎着这台漂亮车子的主人;半年后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伤透脑筋;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人,难怪高子陌不放心让自己的弟弟跟她交往。

“从杭州回来?还顺利么?”欧阳博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兰翘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太顺利,不过过几天格雷会来h大参加学术演讲,那是最后的机会。”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追问:“你们就一定要这个人么?上次那个国内的工程师资历不比他差,薪酬几乎只是他的一半,你们难道不考虑一下成本问题?“

欧阳博反问道:“你说呢?”

兰翘不服气:“我说没道理。”

欧阳博淡淡微笑:“那又怎么样,没道理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件…对了,你去哪?公司还是回家?”

兰翘迟疑着说:“能不能送我去趟医院?”

欧阳博怔了怔:“怎么了?”

“我妈住院了。”她轻声回答。

欧阳博没再说话,只是将油门踩紧了一点,机场高速两边的树木哗哗地从身边闪了过去。车里静静地放着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接下去是老鹰乐队的《Hotel California》,兰翘恍惚记得自己在大学时也爱听这张CD,那是一张经典老歌集锦,她曾在秋日的午后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听过一次又一次,似乎永不会厌倦。那时候,她还只有二十二岁,看了第一部韩剧《星梦奇缘》,为了要摹仿女主角还把头发剪短,可是现在一晃眼就快十年了。

“下一首是《卡萨布兰卡》。”她抬头对欧阳博说。

欧阳博眯着眼瞟了她一下,似乎有些惊奇:“你也有这张专辑?”

“嗯。”

他轻轻吁了口气:“这张专辑很老了,我还是念大学时候听过,不过那时候是磁带。”他停顿一会,似乎觉得好笑,轻轻摇头:“第一次听是跟我女朋友一起,现在她成了我前妻,刚刚还送她上飞机去美国找她的新男朋友…十几年了,什么都在变,好像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我还在听这几首老歌。”

兰翘一愣:“刚刚?”

欧阳博苦笑道:“就刚刚!”

兰翘一刹那间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接下去,人家离了婚,总不能说恭喜;但欧阳博又明显神态轻松,一点异状都没有。

果然,欧阳博很快就说:“不用没话找话地安慰我,你知道我不需要。”

兰翘只好嘿嘿笑了两声。

幸亏欧阳博很快转了个话题:“上个月我看到你了。”

“在哪?”

“北京那个人力资源专家白筱微过来讲九型人格你不是参加了么?主办方租了我们公司五楼的宴会厅,我顺便下去溜达了一会。”

“哦,那次去的人很多。”

“一眼就看到你,坐在前排,认真地记着笔记,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

兰翘期期艾艾地笑:“她是专家嘛。”

“她那个选择题,你的答案是什么?就是女人择偶的那道题目。”

兰翘低头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我选的九十九朵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