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了晃头。

秦烈手指抚过她脸颊:“洛坪小学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临死前最放不下的事情,三年前秦灿捡回一条命,我是她哥,不能让她再次陷入这种困境。”他看着她:“所以,秦灿走,我就必须得留下。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能永远要留在这个小山沟。”

“我没说不愿意呀。”

秦烈深深叹口气:“等你长大,或许就不这么想了。”

他把她的头重重扣进胸膛,眼睛落向远处。

两个人未来要走的路,他已经能够预测到,她的人生可以更精彩,重新踏入校门,会碰到既阳光又优秀的男孩子,一起上自习,一起吃食堂,送她回宿舍,晚上在电话中互道晚安。

秦烈喉咙艰涩的滚了下,又把她扣紧几分。

眼前浮现他们约会时的样子,看电影或烛光晚餐,在操场的看台旁接吻,在…

那个人会因为拥有一个完整的她,而无比珍惜。

到时候,她认识他秦烈是谁?

徐途拍拍他的背,闷声:“透不过气。”

秦烈蓦地一惊,松开她。

徐途抱怨:“你要谋杀?”

秦烈调整了下情绪,笑着问:“还睡不睡?”

“再躺会儿也行。”她拽着他衣服:“你要陪我吗?”

“陪。”

“那你抱我进去。”她越被他宠着越放纵。

“好。”

秦烈丝毫没犹豫,稍微弓下腰,托住她臀给抱起来。

两人往她的房间走,徐途还惦记着刚才秦灿的话,问:“我们以后会被分开吗?”

“不会。”

她趴在他肩膀上:“那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

“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算数。”

她亲他好几口:“那说定了。”

“好。”

秦灿回来的时候,眼通红。

她收拾好东西出来,秦烈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秦灿往身后的小路上望了会儿,放好行李,坐进了车斗里。

摩托刚要启动,徐途从院中跑出来:“带上我,我也去。”

秦烈回头:“你去干什么?”

她晃晃手中的照相机,跳上车:“去冲照片。”照片是昨天在婚礼上拍的,拍了许多村中人,她答应人家冲洗出来立即给送过去。

秦烈看她一眼,没说别的,默声应允了。

这时候已经下午一点钟,正是艳阳高照,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徐途和秦灿挤在小小的车斗里。

她看她一眼,没话找话:“秋天快到了,你衣服带够没有?”

秦灿其实没有真生她的气,秦烈做的决定,好像还没有谁能改变的,所以她离开是既定事实,跟徐途没关系。

她哼了声,别过脸不理她。

徐途把脸凑过去:“真生气啦?”

她白她一眼,哭得多,眼睛又酸又胀:“你就听他的话吧,早晚有一天被他给卖了。”

徐途嘻嘻笑:“卖完我再跑回来。”她拿肩膀撞了撞她。

秦灿绷住表情,嘀咕了句:“真是厚脸皮。”

徐途毫不在意她说什么,把旁边的手臂一挽,又逗哄了几句,见她脸上有点笑模样,心中才好受了些。

摩托开出村口,秦灿情绪又忽然低落起来,她盯着左侧绵延不绝的土山坡,太阳洒下无数条刺眼光芒,将那一处笼罩在遥远的虚幻中。

忽然,土坡的另一头缓缓走上来个人,立在太阳之下。他身材高大,两腿分开站立,整个人影都笼罩在强光中,看不清样貌,更看不清表情。

徐途眯了下眼,察觉到身边人的反应,瞬间晓得那男人是谁。

他身影孤傲又漠然,静静矗立,宽阔的肩膀仿佛能擎起整片天空,这本应该是个站在万众之巅、光明磊落的男人,哪像个作奸犯科,会下毒毒害他人的卑鄙小人。

徐途抿紧唇,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土坡上的男人好像终于找到了方向,往她们行进的方位跑起来。

秦灿捂住嘴,眼中泪水决堤,拼命向他挥动手臂。

每次她回洪阳,他都会站在同样的位置,送她离开。

以往心中没那么多不舍,因为她知道她会回来。可这次,秦烈态度坚决,万不得已,她再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待在洛坪。

摩托的速度越来越快,山坡上的人追着追着,停下来,像个被遗弃的男人,久久望着她的方向,耷着肩膀。

秦灿闭了下眼,大颗大颗的泪珠流进指缝间。

她再次抬眸,继续挥着手臂。

土坡上的人影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慢慢消失不见。

徐途也拼命咬着嘴唇,笑说:“看你们,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秦灿手臂落下,撑在膝盖上,好一会儿:“我一定不会扔下他。”

可她没想到的是,等她终于回到洛坪,他却不知去向。

再见面,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到攀禹,徐途和秦灿先去了一趟照相馆。

秦烈在外面等,他倚着墙边,拆出一张烟纸,反复折叠,叠烂了,拿掌心一揉,扔到角落里。

往门口扫了眼,两人进去大半天,里面仍没有动静。

他又拆了一张纸,卷上烟丝,凑到鼻端闻了闻,最终也没抽,顺势夹到耳朵上。

又等一刻钟,两人才匆匆出来。

秦烈直身:“这么久?”

徐途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说话了。”

三人往镇口走。

下午三点有一趟客车到邱化市,车程大概两小时,然后直接乘坐夜间火车到洪阳,到站时间刚好是第二天早上六点钟。

对于女性,这样走比较安全。

两人站车边说话,秦烈从一旁摊位买了兜水果交给秦灿:“上去吧,快发车了。”

秦灿垂眸接过:“嗯。”

徐途叮嘱:“路上小心,别睡过站。”

“知道了。”她笑笑,摸摸她的头:“你别闯祸,以后要听我哥的话。”

她点点头:“哦。”

秦灿往后退了步,顿片刻,看向秦烈:“哥,我走了。”

“走吧。”

秦灿玩笑着说:“我可真走了啊,以后千万别让我回来。”她揉揉鼻:“让我回来,你得求我。”

秦烈脸颊不由绷紧,默了默:“到了打个电话。”

两人目送客车离开,车速由慢转快,轮胎卷起层层尘土,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

徐途转回视线,见他还盯着远处,问:“舍不得她?”

“有什么舍不得,留在城里总比这儿好。”

他眼中流露出的情谊,即使再掩盖也能被人轻易察觉出。

骨肉亲情,怎能不想。

徐途轻轻抱了抱他,逗他开心:“我的小可怜儿,别难过,有我陪着你呢。”

秦烈视线落在她脸上,她昂着头,发丝落下去,露出整张光洁的脸蛋儿,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样扇来扇去。

秦烈假装严肃:“不准撒娇。”

徐途又抱紧些:“我不去上学了,我要一直留下来。”

“说什么傻话。”他搂着她,往镇子里面走。

徐途下意识往周围扫了眼,把头发往前遮了遮,很怕碰到上次的黑衣男。

“反正我不想走。”

秦烈苦涩的笑了下,其实到这一刻,他真没奢望让她留下,一直陪着他。

***

向珊来朗亦已经有段日子,和周围同事混熟了些,工作间隙到休息室喝杯咖啡,有时中午碰到,能共同吃顿午饭。

她进的是公司财务部,在酒店十三层,直属领导是赵部长,在十四层办公。

领导高层在顶楼,有独立电梯直达,每周的高层会议也都由赵部长参加,所以所谓的朗亦总裁,她还无缘见到。

这方面她倒是不担心,除去工作层面,老杨和他是朋友,以后在饭桌上总有碰面机会,但在攀禹捡那张名片的主人,她却始终未见到。

这天中午,身边小王说:“下午高总会带质监局的人去下属酒店巡查,听说这次挺严格。”

“是吗?我还没见过高总。”

“咦,他那人不苟言笑,平时冷冷冰冰的,特别严肃。”小王撇撇嘴:“而且对食品质量监督这块,特别看重。”

向珊看看她:“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

她笑着摇摇头:“怎么了?”

小王警惕的看看周围,坐着椅子滑过来:“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她凑近:“听说,咱酒店很多年前发生过一起集体中毒案。”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她八卦的说:“当时酒店的老板叫高诚,是现在咱们这位高总的弟弟,两人相差十来岁,是老董事长外面女人生的。老董事长特别喜爱他,就把公司的生意全部交给他打理。”

“但是啊…”

“但是什么?”

“但是,老董事长的两个妹妹和哥哥都站在咱高总这边,合起伙儿来投反对票。就在两边势利僵持不下的时候,发生一件事。”她拍了下手:“就是那起集体中毒事件。”

“我听人说,是高诚投的毒,十二条人名啊,可真狠。”小王啧啧道:“真是穷凶极恶,最后还给跑了。”

向珊问:“那个叫高诚的,为什么投毒?”

“说来奇怪,动机没人知道,但据说除此之外证据确凿。给老董事长气进了医院,后来怕事情张扬,败坏名声,暗中做了不少手脚,才没把他的信息公布给外界,警方只内部追查。”

小王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手中的杯子猛灌一大口。

向珊笑笑:“别处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看看腕表:“走吧,去吃饭,边走边聊。”

向珊起身,顺了顺裙摆,拿上钱包走在前。

小王又喝口水,说了句等等,才抬步跟上。

两人一同下电梯,小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八卦,向珊挽了下头发,笑着听她说。

小王说着说着,忽然止住话,脚步顿了顿,悄声:“是高总。”

向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餐厅方向有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冲着这方向大步走过来,为首男人身材瘦高,发型规整,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

他面色暗沉,板着脸,不苟言笑。

向珊视线挪了挪,徒然一顿,他旁边还有个男人,瘦高个,鹰钩鼻,小眼睛,正是那日在攀禹见到的黑衣男。

而此时,那男人也正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向珊先回神,看着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点了下头,挽着小王手臂往大厅方向走。

黑衣男皱了下眉,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才转回头。

时间过去不久,那日在攀禹见到过她,他还有印象。

想半刻,“高总。”

为首男人随意瞥他一眼。

黑衣男毕恭毕敬,压低声音说:“高总,我好像见到攀禹那女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提过,说向珊但凭第六感就去朗亦有点牵强,后来我就想,攀禹的时候,如果她捡到徐途照片,连同也捡到一张黑衣男的名片,上面标有朗亦集团字样,她在去仿佛顺理成章了不少。大家知道就好,前面的内容我明天改回来。

这是向珊最后一次出现了,然后会给她一个理所应当的下场,大家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