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途这才察觉到,厨房细雾袅袅,满屋子食物香气。每当他来时,她才感觉这里有个家的样子。

“吃什么呀?”徐途心情大好。

“等着。”

厨房锅里还烧着菜,秦烈疾步走进去。

他穿休闲半袖和灰色家居薄裤,一双牛皮底的拖鞋,踏在地板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徐途光着脚,一路跟随。

闹腾一阵,又过几分钟,她被赶出来。

徐途揉着屁股,这才拿上干净衣服去洗澡。

她最近消化不大好,饭菜不合口就爱犯恶心,今天同样没吃多少。

秦烈盯着她:“又开始挑食了?把饭吃干净。”

徐途有些为难,胃里不断翻腾,硬吃两口,到底撂了筷。

她说:“我想吃学校门口那家炸臭干。”

秦烈一挑眉:“你从前可不爱吃那东西。”

“现在想了。”不说还好,一说徐途快要流口水,她蹭到他腿上坐下:“新开的店,每天排队买的人特别多。”

秦烈捏着筷子看她。

徐途收紧手,送上一个吻。

秦烈垂眸看她,过几秒,无奈放下筷子。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

夜幕下的校园依然喧闹,学生三五成群,抱着课本,边走边闲聊。

远处教学楼和图书馆灯火通明,林荫小径,洒下橘黄暖光。

买来炸臭干,徐途捧着吃,途中碰到几个同学,打过招呼,有人仍旧回头偷偷看秦烈。

秦烈恍然不觉,单手环她腰,单手收进裤袋,像每一对校园情侣一样,吹着风,散步回去。

路尽头向左是足球场,光线不明,但仍有几个男同学在踢球。

徐途扔掉手里的塑料碗儿:“进去坐坐?”

秦烈点头。

手拉手到看台找个隐蔽角落坐,他双肘撑膝,两手交握着,垂眸看去,整个操场便一目了然。昏暗的光线下,那几个男同学踢累了,横七竖八躺在球门边。

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微风渐起,秦烈搂住徐途:“冷不冷?”

她摇摇头:“你刚才想什么呢?”

“想起我上大学那会儿。”秦烈停顿了下,微抬下巴:“比他们精力要旺盛,一场球赛下来,还能再来一场。”他感慨道:“现在坐这儿,感觉时光一去不复返。”

“我不嫌你老。”她抚摸他胸膛:“挺中用的。”

小小手掌一路滑过,摩擦着布料,落在他紧致的肚子上。

秦烈一把擒住,牵到唇边轻啄了下:“小心,别撩。”他目光如深潭般黑沉,低头看她,嘴角嚅笑。

徐途没吭声,歪头朝侧后方一努嘴。

更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对情侣吻得难舍难分。

秦烈看完转回头:“怎么了?”

“看他们。”

他挑着眉:“嗯。干什么?”

“别装。”徐途拍他一下:“别说你不明白。”

“真不明白。”

“他们在接吻。”

“我看见了。”秦烈笑着答。

徐途翻个白眼,非常强硬的将他脑袋掰向自己,悬起臀,主动亲上去。

可没等碰到,一根食指忽然挡在两人唇中间,秦烈近距离看她:“回去刷牙,你再亲。”

她唇肉被压得变了形,“为什么?”

“你太臭。”

徐途这才想起刚才吃了什么,唇角垮下来,失落的哦一声。

她所有表情落进他眼里,秦烈不禁轻笑,埋头轻啄一下她唇角。

一股淡淡的烟味随他靠近传过来,徐途胃里忽然翻涌,有什么东西直往喉咙口冲。

她皱了下眉,努力压抑。

秦烈垂眸,还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此时微风惬意,月朗星稀,良辰美景之下,任谁都无法泰然自若。

秦烈捏着她下巴,脑袋调整角度,如电影慢镜头般靠近她的唇。

徐途却在这时蓦地推开他,弓下身,大吐起来。这一吐不得了,到最后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只剩一阵阵干呕。

腿软得不行,秦烈把她背回家。

原本单纯以为,徐途吃那些垃圾食品不干净,催促她赶紧去洗热水澡。

秦烈烧好开水,倒一杯搁在床头,等待的时候,和秦梓悦通了会儿话,小丫头已经初中一年级,也跟来洪阳,现在在一所寄宿学校里。

这边电话还没挂,洗手间又传来阵阵干呕声。

秦烈心中一惊,草草交代几句,便收线往浴室走。

徐途身上只裹一件白色浴巾,两手扒着马桶,脑袋快埋进去。声声干呕撕心裂肺,她身体往下滑。

秦烈及时扶住,轻拍她的背:“很难受?”

徐途说不了话,眼尾已挂泪。

秦烈唇线越绷越紧,心中不禁跳出个想法,脑袋也翁一声爆炸开,手指微微轻颤。

“途途。”他顿一下:“你上次月经几号?”

秦烈上次来漳州是一个半月以前,待两天,共在一起三次,最后一次他前半程直接进去,徐途缠着他,他险些失守,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遗漏,迅速退出来,带上安全套之后才重新开始。

那时被冲昏脑子,光顾低头蛮干,没细算她是否在安全期。

现在仔细推算,加之她的反应,不断坐实心中猜测。

这晚,他们很早躺床上。

房间漆黑,两人都睁着眼,翻来覆去,各怀心思。

秦烈:“睡不着?”

徐途像被霜打的茄子:“嗯。”

“想什么呢?”

隔两秒:“有点儿怕。”她侧身抱住他手臂:“万一真怀孕了怎么办?”

秦烈从前没敢有这念头,顾忌她岁数小,又在上学,所以每次都很小心,做足避孕措施。可这一次,一旦有了希望,这才发现,他不知多期盼她肚子里会有一个小生命。

这想法不断在脑中徘徊,他精神亢奋,不知怎么发泄才好。

秦烈捏着徐途的小手,掌心汗水密布,一些话百转千回,好半天,出口却是问:“你想怎么办?”

徐途沉默半天:“我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他蓦地僵住身体。

徐途又道:“我自己还像个孩子,怎么照顾另一个孩子。”

“其实,”他停顿片刻:“不需要你照顾。”

徐途现在心里很乱,也没认真想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幽幽的说:“我还有一年才毕业,要挺着大肚子上课吗?”她说完立即猛摇头:“不要。想想都可怕。”

“转年就实习了,我可以给你开证明。”

徐途咬住唇,“我们连婚都没结。”

“先和你爸好好商量,或许我们可以先登记。”

沉默半晌:“这算是未婚先孕吗?”她开口已经带了颤音儿:“我不要。”

徐途脑袋埋进他胸口,紧紧抱住他。

秦烈终于沉默,她从来都干脆果敢,做所有决定不会拖泥带水,可面对这件事却诸多借口,看起来十分无助。

她是真的害怕。

秦烈不禁反思,也觉得刚才一些想法太自私,压下心中那一丝希望,他沉沉叹息。

“别怕。”秦烈轻轻安抚:“明早去医院检查。也许不是呢。”

可当两人拿到化验单,徐途哇一声哭出来,那一刻,心中十分微妙,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

站在喧闹不已的走廊上,秦烈一手拿着薄薄的纸片,一手紧紧搂着徐途。

周围投来异样目光,他无暇顾及,手上仿佛有千万斤重量。

徐途满脸是泪,暗暗掐他腰侧的肉,低声责备。

秦烈将她带到无人的楼梯间,等她发泄完,渐渐平息才分开两人距离。

他点一根烟,坐在台阶上慢慢抽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秦烈抬眸看她。

徐途已经冷静,靠着墙壁猜不出想什么。不知不觉她头发已经很长,如瀑般垂在胸前,眼睫带泪,鼻头哭得通红。

他手中纸片已经捏皱,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责任在我,我应该更小心才对。”他每一个字都吐得很艰难:“事情已经发生,途途,我尊重你的决定。”

徐途先是一愣,对上他的目光,过很久,咬唇点了点头。

天数不足,医生给的建议一周后再做,尽量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小。

排了期,秦烈带着徐途回去,他和洪阳那边打好招呼,这段时间留在漳州,仔细照料徐途起居。

她这几天情绪反复无常,多半时间都发呆,课听不进去,同学叫她逛街也没有心思。

早孕反应更加明显,厌食恶心,嗜睡尿频,每天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她有时摸着小腹,那里平坦如初,难以置信这里面已经住着一个小生命,心思也变得越来越奇妙。

最后无法上课,秦烈给她请了假,留在家中休息。

三年前偶遇一个孕妇,两人聊起来十分投缘,后来交换了社交方式。

微信上偶尔评论点赞,节日互道一声平安快乐,彼此生活也能从朋友圈中了解到。

她小儿子今年已经三岁,起名叫陆澈,大女儿陆澄,今年七岁。对方时常发一些姐弟俩的照片上来,陆澄已不是那个圆滚滚的小娃娃,眉眼间多出小小少女的灵动美丽,长相十分乖巧;小儿子陆澈机灵调皮,留西瓜盖头,胖手胖脚,眼睛尤其像妈妈。

徐途几乎翻完她所有朋友圈,一张照片,她男人一手抱陆澄,一手抱陆澈,目光不羁却沉稳的盯着镜头,宽大身影占据照片的二分之一,臂膀如山可依,她则轻轻靠着男人,背着手,歪头淡笑。

身后树荫成廊,光线透过缝隙洒下来,画面和谐美好,一家四口,看上去无比幸福。

徐途看着,也不自觉发笑。

秦烈轻手轻脚进来,徐途迅速关掉屏幕,压在枕头下,也不知道自己掩藏些什么。

他在另一侧躺下,抬手臂,将徐途揽进怀。

房间关着灯,“睡了?”秦烈轻声问:“把牛奶喝了再睡。”

“不想喝。”她脑袋埋进他胸口,闷声闷气。

“今天感觉好点儿吗?”

“不好。”徐途委屈的抱怨:“感觉好累。”

秦烈又环紧几分。

过了会儿,徐途说:“肚子一跳一跳的,是他在踢我吗?”

秦烈像被剜掉一块肉,心中疼痛难熬,他大掌轻轻落在她小腹上,仔细感受着。

她又问:“是吗?”

很久他才说:“不会。还没拳头大呢。”

一周很快过去,不管怎样,还是如约到医院。

秦烈让她在走廊里坐着,他去办手续。

徐途手里捏着手机,又控制不住翻起朋友圈,早间医院仍旧人满为患,妇科和产科挨着,过道另一边产检的队伍十分庞大。

身边有人坐下,徐途侧目。

孕妇身材臃肿,身前像扣一口锅,艰难又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

对方脸上笑容洋溢,冲她友好点头:“陪别人来做产检的吧。”

徐途挤出个笑,没答。

“几个月了。”

女人摸着肚子,一脸幸福:“七个半月。”

徐途管不住自己眼睛,一直往对方肚子上扫。她看起来年纪不小,一直小心谨慎的护着,生怕被过路人碰到。

她忍不住问:“怀孕很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