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奇说:“可是案发后我第一时间带人搜查过这栋楼,并没有发现藏有可疑人员啊。”

龙毅说:“也许是你当时太大意了,并没有将凶手搜出来,凶手在楼上一直藏匿到今天上午楼下的执勤民警撤岗后,才悄然下楼。”

欧阳若和方可奇点点头,也许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下午回到市局,龙毅召集大家开会研究案情。大家都一致认为,没有人真的能够在一栋楼房里凭空消失,凶手肯定是作案后在楼上某个隐秘处躲藏起来,最后伺机逃走。只要认真搜查,肯定能在凶手藏身过的地方找到些蛛丝马迹。

龙毅于是让老毕和方可奇多带些人手,再次对园林路28号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另外,他让欧阳若去调查吴墨的财务状况,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欠了别人的钱。

第二天,两路人马回到市局后向龙毅报告了各自的调查情况。老毕和方可奇带人将那栋三层小楼像梳子一样从上到下梳理了一遍,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而欧阳若调查了吴墨的经济状况,他一直以卖画为生,据跟他有往来的画廊负责人介绍,目前吴墨的画大概能卖到几千元一幅,当然,如果是个别画商特别定制的话,价钱会高一些。吴墨的卖画收入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墨名下有一张存折和两张银行卡,存款加起来有十多万元,另外他每个月都寄钱回家,老家的父母其实没有花他的钱,而是用他的名字将钱存了起来,目前已有四五万之多。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吴墨应该并不缺钱花。

欧阳若还去过他以前工作过的报社,报社领导对他印象不错,说这小伙子业务精湛,待人诚恳,从报社离职未免有些可惜。报社领导还告诉她,吴墨以前在报社工作的时候,跟一个叫刚子的同事关系挺好,吴墨辞职后不久,刚子也下海开了一家装潢公司。据他所知,吴墨与刚子还一直保持来往。

欧阳若向领导要了刚子的地址,找到他的装潢公司,刚子已经从网上发布的小道消息中知道了吴墨的死讯。

“我俩在报社时关系就不错,现在仍然是朋友。有时我店里忙不过来,还会请他帮我画个室内设计图之类的。他脑子活,常常能想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点子,每次都能很出色地完成设计任务,所以我给他的报酬也比别人高些。”刚子眼圈有点发红,“我这里刚接到一个大单,正想找他帮忙呢,想不到他就……”

“你知道他找别人借过五万块钱吗?”

“不知道,”刚子摇摇头,“感觉他不大可能找别人借那么多钱,因为他自己还有点存款,几万块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就算他真的需要借钱,也大可以来找我,我跟他是好哥们,肯定会帮他。他没有理由去找别人借钱,然后还被人家上门追债甚至被讨债人一刀捅死。”

欧阳若在笔记本上写下“讨债人”三个字,然后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又问:“那你知道他平时有什么仇家吗?”

刚子想了一下说:“这个还真没有,他就一个小画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画画,接触的外人本就不多,若说有什么仇家,或者说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还真找不出来。”

“我调查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综合起来说,就是吴墨并不缺钱,不大可能会找人借钱,而且还一借就是五万块。”欧阳若合上笔记本后说,“他在外面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从人际关系入手,也查不到什么。”

龙毅听完后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在这之后,警方又做了许多调查,甚至重新勘验了案发现场,都没有再发现与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一转眼大半个月时间过去,这案子竟渐渐变成了一桩悬案。

第六章 浴缸浮尸

在吴墨命案发生大约一个月之后的5月9日凌晨3点多,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一名女子的报警电话,声称自己的丈夫被人杀死在家里。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正好在附近巡逻的民警,民警赶到现场后确认现场有一名男子非正常死亡,于是将消息反馈给市局,市局立即将警情转到刑警大队。十来分钟后,龙毅带着欧阳若等人赶到了现场。

命案发生在环城南路安和里国营机械厂宿舍楼。龙毅上楼后看到二楼走廊里已经围了不少穿着睡衣打着哈欠看热闹的群众,先期到达的两个民警正在211房门口吃力地维持秩序,保护现场。看到刑警大队的人终于来了,两个民警才松下一口气。

龙毅挤到民警面前,问:“现场在哪里?”

一个民警往身后的屋角里指了指:“在浴室。”

龙毅点点头,穿过逼仄的客厅直接进入浴室,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浴室里有一个嵌入式大浴缸,浴缸里装满了正冒着热气的热水,一个穿着条纹衬衣身形瘦小的男人仰面躺在浴缸里,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整个浴室里氤氲着一股水汽与血腥味相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潮湿气味。

他看过现场,然后默默地退出来,后面的法医、痕检及现场勘验人员相继进入浴室开展现场勘查工作。

经过了解,死者姓宋,名叫宋朝阳,今年58岁,跟他老婆潘淑霞一起住在这套一房一厅的房子里。宋朝阳是国营机械厂职工,这套房子是早年公司给他的福利房。六年前,公司出了一次安全事故,宋朝阳的右腿被失控的机械砸断,只能提前退休回家养老。出了工伤之后,他的右腿比左腿短了近十厘米,走路一瘸一拐,所以人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宋子。

潘淑霞是一家大型印刷厂的装订工,印刷厂有外资背景,生意十分红火,所有员工实行三班倒,昨天她上晚班,下午6点出门去上班,今天凌晨2点30分下班,骑着电动车回到家时已经是3点了。她拿钥匙打开门发现屋里还亮着灯,就觉得有点奇怪,以为是丈夫在家睡觉时忘记关灯了。就在她走进浴室准备洗澡时,才发现丈夫根本没有在床上睡觉,而是和衣躺在浴缸里,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浴缸那头的热水开关正开着,满缸热水早已溢出来,哗哗哗地往地上流淌。

她差点吓傻了,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候,她又走进浴室把热水器关了。

龙毅从浴室里走出来,转头看见客厅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圆盘大脸的女人,正在伤心哭泣。旁边的欧阳若告诉他说,这就是死者宋朝阳的妻子潘淑霞。

龙毅在潘淑霞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欧阳若知道队长要对报案人进行问话,就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潘淑霞。潘淑霞擦擦眼泪,抽咽一阵,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个……”龙毅摸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措辞,“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们家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浴缸。”

潘淑霞明白他的意思,解释说:“咱们家本来就小,浴室弄那么大,还摆上一个那么大的浴缸,确实让人感到费解。几年前我们家老宋出了工伤,不但腿被机械砸断,身上也多处受伤,后来经过治疗虽然出院了,但一逢阴雨天身上就酸痛得不行。后来有个老中医让他每天用热水泡澡半个小时,说这样能驱散身上的阴寒之气,于是我们就把浴室改大了一些,还安装了一个浴缸,这样才能方便他每天泡热水澡……”

原来是这样,龙毅点一下头:“那你把你发现你丈夫被杀的经过跟我们说说好吗?越详细越好。”

潘淑霞“嗯”一声,就跟他说了自己昨天上晚班,今日凌晨回家发现丈夫尸体浸泡在浴缸里的经过。龙毅听了之后问她:“你是昨天下午6点出门上班的对吧?”

潘淑霞点头说:“是的,我是下午6点30分上班,但从家到厂里还要走半个小时,所以6点左右我就出门了。”

“你出门的时候,你丈夫在干什么?可否有什么让你感觉到异常的事情发生?”

潘淑霞想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异常吧,当时我们刚吃过晚饭,我骑电动车去上班,我们家老宋在附近的荷花广场散步,我经过广场外面时叫了他一声,他还让我开车小心点,想不到等我下班回来他就……”说到这里,她又捂着脸哭起来。

龙毅等了一下,才问:“你丈夫经常去那个广场散步吗?”

“是的,自打受伤之后,只要不下雨,几乎每天都去。这也是那个老中医交代的,他说到外面散一下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我丈夫恢复腿部功能。老宋把医生的话当成圣旨,每天早上去一次荷花广场,晚饭后再去一次,每次锻炼半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下,他晚上6点30分就会回家,然后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开始泡澡。”

“知道他这个生活规律的人多吗?”

“这个……”潘淑霞犹豫一下,“应该很多吧,这栋楼里住的都是他们厂的老员工,大家知根知底,我们家这点事,楼上楼下的人都知道。”

“你丈夫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龙毅换了个话题,“或者说跟什么人结过仇吗?”

“没有,”潘淑霞果断摇头,“他在厂里干到退休也就是一个操作车间的车间副主任,因为没什么后台撑腰,见谁都笑脸相迎,不敢得罪任何人。他因工受伤后连赔偿都不敢向厂里要,还是我替他出头去找他们厂长要回一点补助的。这几年他在家养伤,腿脚不便,最远也就去过荷花广场,接触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跟什么人吵架或起冲突了,所以要说有什么仇家要杀他,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对他下如此狠手,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抓住凶手把他枪毙,还咱们家老宋一个公道啊……”说到最后,她忽然拉着龙毅的手在他面前跪下来。

龙毅急忙将她扶起,潘淑霞瘫倒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抽咽啜泣起来。龙毅皱一下眉头,他最怕遇上这种场面,站起身求救似的看看欧阳若说:“你来劝劝她,我去看看现场勘查情况。”

欧阳若点点头,在他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来,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纸巾递给了潘淑霞。

“龙队!”法医芮雪一边摘下手套,一边从浴室走出来。龙毅听到叫声迎上去问:“有什么情况?”

芮雪说:“就像你看到的一样,死者被人捅穿心脏,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初步推测是在昨天晚上6点30分至10点30分。因为尸体一直浸泡在热水里,对我们判断被害人准确的死亡时间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所以我暂时只能将这个时间锁定在四个小时之内,更精确的遇害时间可能需要尸体解剖之后才能给你答案。”

龙毅点点头说:“好的。”

方可奇也来报告,说经初步勘查,屋里除了宋朝阳和他老婆的脚印,没有发现外人进入的痕迹,作为凶器的匕首因为在热水中浸泡时间过长,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最后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也不排除凶手离开时擦除掉自己作案痕迹的可能。”

龙毅“嗯”一声,往浴室那边看一眼,说:“不光对浴室,对整个屋子都要进行认真细致的勘查,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方可奇点头说:“是,我明白。”

龙毅背着双手,走到门外走廊里透了口气。毕竟是大半夜的,门口看热闹的邻居早已自行散去,各自回家睡觉去了。长长的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他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整条走廊全长七八十米,走廊的一边是新安装上去的不锈钢防盗网,另一边是一间一间隔开的住房。楼梯口在中间位置,两边各住着十户人家,宋朝阳所住的211房在二楼楼梯口右手边第一间。这栋楼有七层,每层二十家住户,整栋楼里住着一百四十户人家。

他侧耳一听,楼上楼下的人都已经安然入睡,只有二楼211房不时传出办案警察匆匆走动的脚步声。

他沿着楼梯缓步下楼,在一楼楼梯口有一道铁门,但只是虚掩着并没有锁上。他用力一推,厚重的大铁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缓缓打开。他从楼道口走出去,站在一楼台阶上,正想舒口气,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台阶前面的空地上,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一高一矮两个老头在打太极拳。

他看看表,时间是凌晨4点多,虽然是晨练,可这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吧,天都还没有亮呢。他咳嗽一声,走下台阶。两个老头见有人走近,立即收了拳。龙毅说:“大爷,你们这晨练,可真早啊!”

高个子老头呵呵笑起来:“咱们年纪大了,睡眠浅,一个晚上也就三几个小时好睡觉,其余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烙烧饼。”

矮个子老头接着说:“所以咱们基本上都是晚上12点过后才上床睡觉,早上嘛不到4点就起床了,起得太早没事干,就在这里活动活动老胳膊老腿。我俩都住在一楼,我住在楼梯左边的110房,他住在楼梯右边的111房,我俩算是臭味相投了。”

龙毅忽然心里一动,问道:“既然这样,那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楼上传出什么异常响动?”

两个老头看他一眼,见他身着警服,知道二楼出了命案,他应该是来调查案子的警察。

“这个嘛,我们还真听到了一些声音。”高个子老头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龙毅也跟着他们坐下去。

矮个子老头掏出一包劣质香烟,给了同伴一根,自己叼一根在嘴里,然后问龙毅要不要来一支。龙毅不好拒绝,就说:“我这正犯困呢,正好来支烟提提神。”三人各自夹着烟,就坐在台阶上吞云吐雾起来。烟抽到一半,两个老头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高个子老头说:“我姓金,他姓马,你叫我们老金老马就行了,我俩都是机械厂的退休老职工,要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我俩都快七十岁了,睡眠一直不好,好在我俩有个爱好,那就是下棋,下象棋,每天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们都要在家门口摆个棋局,下上几个小时。”

“下几个小时?”龙毅有点吃惊。

“对,我们一般吃完晚饭洗完澡收拾完屋里,就开始下棋,一直下到半夜,有时是夜里11点,有时甚至超过12点,才各自回家睡觉。在床上眯几个小时,早上4点多又起床一起打太极。”

“那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们8点左右就在这里下棋了,就在我家门口,也就是楼梯口旁边一点的位置,”老金手里夹着烟,往楼梯口那边指了一下,“当时我们刚摆好棋,就听见楼上传来很大的响动。”他住在111房,他的楼上自然就是宋朝阳所居住的211房,“先是听到‘叭’的一声,像是什么玻璃瓶子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老宋,哦就是刚刚被人杀死的宋朝阳跟一个女人吵架……”

龙毅不由得重视起来,问道:“他们吵的什么?”

老金和老马相互看一眼,狠狠抽一口烟,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龙毅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说:“没关系,有什么情况你们尽管说,该保密的咱们警方一定为你们保密。”

老金这才说:“我们听到他跟一个女人吵架,女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睡了人家又不肯给钱?老宋说我什么时候睡过你了?女人说你这个王八蛋,睡了人家还不认账……好像是气急了,后来两人扭打起来,当然这个我没有看见,只是从那细碎的声音里判断出来的。当时楼下除了我和老马,还有两三个邻居,也都听到了,你们可以去找他们问一下,不过人家可能没有这么早起床。”

“睡了人家又不给钱?”龙毅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老金扔掉手里的烟屁股,扑哧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说:“唉,人家老宋现在都已经死了,按理说我不该再说人家长短,可是这老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呀经常趁他老婆去上夜班的时候把外面的站街女带到家里来胡搞,别看他断了一条腿,但人家第三条腿可厉害着呢,他那点退休金估计都花在这些站街女身上了。这事楼里许多人都知道,可能就是瞒住了他老婆潘淑霞一个人。”

“那他以前出现过不给嫖资的事吗?”

“以前啊,偶尔也会有,不过很少,总的来说老宋在这些鸡婆面前还是蛮讲信誉的。”老金说完就喀喀地笑起来,听上去像是喉咙里噎着口痰吐不出来一样。

“叫我说啊,”老马又掏出烟盒来派烟,“这案子应该不难破,昨天晚上老宋嫖了女人,手里没钱没有付嫖资,跟人家鸡婆吵起来了,结果人家鸡婆也不是吃素的,从皮包里掏出防身匕首一家伙把老宋给捅死了……”

“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龙毅追问道,“老宋昨天带回家的是哪个女人,你们看到了吗?”

“这倒没有。”

“你们晚上不是一直在楼梯口下棋吗,怎么可能没看到?”

老金说:“宋朝阳带女人上楼的时候,肯定会避开别人的耳目,而且我跟老马也是晚上8点才在门口下棋的,这时候估计他们早已上楼把事情给办完了。”

“那吵完之后呢?女人下楼的时候,你们应该能看到吧?”

老金和老马一愣:“哎,真的哦,我们一直在楼梯口旁边下棋,一直到半夜12点才睡觉,好像居然没有看见那个女人下楼呢。”

“会不会是她下来了,但你们没有注意到?”

“这个应该不会,你看这楼梯口走廊那么狭窄,无论谁上楼下楼,都得从我们旁边经过,楼里的邻居我们都熟,如果有一个陌生女人经过,不可能不引起我们注意。再说了,那样的女人穿着打扮肯定跟普通女人也不一样,要么是浓妆艳抹,要么是香水熏得人直皱眉头,这样的女人离我十米开外我就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了,更不用说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么说你们真没有看见这个女人下楼啊?”

“真没有。”老金果断摇头。

“那有没有可能是过了晚上12点,你们都去睡了,她才悄悄下楼呢?”

“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能。”说话的是老马,“咱们这栋职工宿舍楼以前被小偷光顾过,后来加强了安全防范措施,楼上楼下所有对外的窗户和二楼及以上走廊临街的一面,全都装上了不锈钢防盗网,楼道口的大铁门也加装了安全锁,一过晚上10点就有专人负责锁门,今晚估计是有警察来办案,情况特殊,所以这个时候大铁门还是开着的。总之大铁门锁上之后,无论是从里面出来还是从外面进去,都得拿钥匙开门,而钥匙只有这里的住户才有,外人肯定没有。除非……”

龙毅明白他的意思,除非那个女人杀了宋朝阳之后拿走了他身上的钥匙。

第七章 艳女惊魂

远方东边天际一抹曙光初现,天色渐渐亮起来。

龙毅谢过老金和老马,起身走回二楼,这时211房的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两名民警正在将被害人宋朝阳的尸体往尸体袋里装,准备运往法医中心做进一步尸检。龙毅拦了一下,叫过潘淑霞说:“你去看看,你丈夫身上的钥匙在不在?”

潘淑霞走过去在丈夫腰间摸了摸,说:“钥匙还在,就挂在他皮带上。”

“那你再检查一下,看楼梯大门的钥匙在不?”

潘淑霞仔细看了,点头说:“在,都在。”

龙毅点点头,如此看来那个女人杀死宋朝阳后偷走他身上钥匙开门下楼这个推论,是不能成立的了。他又在屋里转一圈,房子四面窗户、阳台和走廊上的防盗网都十分结实,不可能有人能翻窗下楼。

他问潘淑霞:“这栋楼里,每家每户都像你们这样安装了防盗网吗?”

潘淑霞点头说:“是的,是厂里统一安装的,每家每户都一样。”

“龙队,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欧阳若有点诧异。

龙毅等潘淑霞进屋之后,才将自己从楼下老金老马那里打听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方可奇说:“那两个老头说得没错,我确实在客厅角落里靠近浴室门口的位置的桌子下边,看到一个打碎的啤酒瓶,因为我看见屋里还放着好几个空啤酒瓶,以为是死者自己喝多了失手打碎了瓶子。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看来楼下两个老头昨晚8点听到的‘叭’一声响,就是这个啤酒瓶打碎的声音。”

龙毅点头说:“是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宋朝阳等老婆上班后,就从外面带了一个站街女回来,有可能回来后还喝了点啤酒,后来因为嫖资的事两人闹翻了,还打碎一个瓶子吵起来……”

“吵着吵着,两人就动手推搡甚至扭打起来。”欧阳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宋朝阳是个瘸子,推搡不过对方,于是就往身后浴室里退去,站街女跟着冲进来,止不住心头怒气,就掏出自己平时藏在身上用来防身的匕首,一刀把他刺死。宋朝阳仰面倒在浴缸里,站街女看到鲜血往外涌,于是打开热水器开关,用热水将血迹冲走。”

“也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她将宋朝阳的尸体长时间浸泡在热水中,是为了让警方无法确定宋朝阳准确的死亡时间,这样就对她十分有利了。”龙毅看看脚下的地板,“这个女人作案后又用拖把将自己有可能留下脚印的地方都清理一遍,然后才离开现场。”

他看了大家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女人究竟是怎样离开这栋楼的?老金老马一直在楼道口下棋,直到睡觉前也没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女人下楼,而且楼道口的大铁门晚上10点就锁上了,进出都得用钥匙开门,楼上所有向外的窗户、阳台及走廊都安装了防盗网,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会不会是从楼顶天台逃走的?”方可奇提出了一种可能。

“我已经从七楼走上去看过,天台铁门是从里面锁上的,用的是挂锁,没可能凶手从天台逃走了门里边的挂锁还完好无损地锁着啊。”

欧阳若说:“楼道口的铁门一直锁着,这一点没错,但是自从咱们来到现场之后,为了方便办案人员出入,我已经跟负责锁门的楼长说了不用再关门,所以那铁门其实从咱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是虚掩着的,并没有再锁上。我在想,会不会是凶手作案后一直躲在楼上,直到凌晨3点多咱们来了之后,她才趁着下面没有锁门的机会悄悄溜走。这一回咱们没有像上次吴墨命案一样立即对整栋楼进行搜索,所以凶手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咱们警方的耳目是很容易的。”

“你忘了咱们的警车不是一直停在楼下吗,司机周师傅一直在车里待着呢,我问过他,他说咱们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有三几个男人从二楼看热闹下来回自己家睡觉,并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从楼梯口走下去。”

“原来是这样,”方可奇右手握拳,猛地往左手掌心里一砸,“这就好办了。”

“有什么好办?”欧阳若不解地看着他。

方可奇说:“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对吧?既然凶手没有出去,那就说明她现在还在这栋楼里,或者也有可能是这栋楼的住户,这样一来咱们的调查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办起案来也省事多了。”

龙毅看看表,已经快早上6点,他想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吧,等现场勘查工作全部结束后,我估计天也大亮了,大家也都该起床了。老毕你带一个人守在楼梯口,但凡从这里出入的人,都要仔细询问,做好登记,绝不能让凶手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其他人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对这栋楼里的住户进行走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大家都领到了任务,分头干活。

上午10点多的时候,走访排查工作基本结束,各组人马下到一楼向龙毅汇报情况。通过这次摸排调查,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第一,证实了老金和老马的证言属实,昨晚8点左右宋朝阳摔酒瓶跟鸡婆吵架的事,楼上楼下不少人都听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宋朝阳的秉性,所以也都见怪不怪,没有多加留意。

第二,据调查,这栋宿舍楼里住着一个名叫郑艳艳的30岁女人,她父母都是机械厂的老职工,所以在这里分了一套房子。郑艳艳本来已经出嫁,但几年前跟丈夫离了婚,没地方可以容身只好又搬回娘家来住。两年前父母相继过世之后,原本靠父母养老金养活的她一时没有了经济来源,加上自己又不愿去外面打工吃苦,只好去做站街女挣快钱。有人看见她曾做过宋朝阳的生意,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个女人,叫郑艳艳是吧?”龙毅听完情况汇报后问,“她住几楼?”

方可奇说:“住在五楼,505房。”

“你们去找过她没有?”

“没有,我们一掌握到这个情况,就马上来向你汇报了,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敢先去找她。”

“那就好,如果让她先听到风声逃走了,那咱们就麻烦了。”龙毅挥挥手,“走,咱们去会会她!”带着欧阳若和方可奇直上五楼。

505房的木质大门紧锁着。欧阳若上前敲敲门,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红色吊带睡裙的女人从门缝里往外瞧一眼,看到门外站着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顿时变了脸,“砰”一声,复又将大门关上。

龙毅伸手推门,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对方可奇说:“踹门!”方可奇二话不说,连续几个飞脚蹬在大门上,那扇木门很快就“哗啦”一声被踹开了。龙毅快步冲进去,却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卧室里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女人穿好衣服后从卧室里走出来,“为什么强闯民宅?”

“我们是警察。”龙毅朝她亮一下证件,“你就是郑艳艳?”

“我……我就是……”郑艳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

欧阳若往卧室里瞧一眼,床上的被子胡乱掀开着,看来这个女人大白天的正在睡觉,这倒挺符合她的职业习惯。郑艳艳抬头看她一眼,急忙反手将卧室房门关上。

“宋朝阳你认识吧?”龙毅问道。

“是住在二楼的那个瘸子吗?”郑艳艳点点头,“认识呀,楼上楼下的邻居,哪有不认识的。”

“他也跟你做过生意,对吧?”

“生……生意?”郑艳艳愣了一下。欧阳若说:“你就别装了,你平时做了些什么事,咱们警方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郑艳艳的脸红了,低下头去说:“是……是,宋朝阳他找我做过两三回,都是他老婆去上晚班之后……”

“昨天晚上呢?”龙毅紧盯着她,“昨晚他有没有叫你上门服务?”

“昨晚?没……没有。”郑艳艳摇头。

龙毅见自己一提到“昨晚”,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不自然起来,顿时疑心大起,说道:“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宋朝阳出事了,你知道吧?”

“他出事了?出啥事了?”郑艳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啊,今天我在家睡觉一直都没有出门呢。”

“昨天晚上,他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有证据显示他临死前跟一个站街女在一起,所以这个站街女身上有重大作案嫌疑。”

“啊,原来你们是在怀疑我杀了宋朝阳?”郑艳艳大吃一惊,往后退一步,身体靠在了卧室房门上。

龙毅逼近一步说:“是的,我们就是这么怀疑的,凶手杀人后并没有离开这栋楼。”

郑艳艳这才明白过来:“住在这栋楼里的,做着站街女这个职业的,而且跟宋朝阳做过皮肉交易的,就只有我郑艳艳一个人。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对吧?”

“确是如此。”

“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跟宋朝阳被杀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郑艳艳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也提高了,“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去过他家里。”

“那你昨晚8点前后在什么地方?”

“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啊,在家里睡大觉。”

“有谁能证明吗?”

“我一个独身女人在家睡觉,这得找谁证明去啊?”郑艳艳不由得撇嘴笑起来,好像对方问了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

“既然没有人能证明,那对不起,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把情况说清楚。”龙毅挥一下手,欧阳若立即掏出手铐朝她走过去。

郑艳艳一见那明晃晃的手铐,立时慌了神,连忙摆着双手道:“别别别,我昨晚确实在家里,我能找到证明人。”她回转身,打开卧室的门,敲着门说,“别躲了,他们不是来扫黄的,你们都出来吧。”

龙毅他们正自疑惑,就看见两个赤裸着身体只穿着一条底裤的男人从床底下吭哧吭哧爬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欧阳若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