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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已备今年冬天新酿的梅子酒,皇上可有兴致陪臣妾共饮?”

他自是应允,我一杯杯地劝酒,他一杯杯饮尽,当玉壹酒空,他挪去酒盏,薄瓷碎裂的清脆声间,他已将我抱起。

水红的帐幔层层放下,满眼的红中,我的纱裙在他的指下尽数褪去,他的衣袍在我颤抖的解开间,也终于落到一边。

他的轮廓酷似天烨,但他的唇边,比天烨更多了一分冷峭,他带着醺然的醉意,细密地吻着我的肌肤,凤眼中,因着酒意含起几分春色。

他的唇伴着温润的温意,一径往下,我的余光,却在搜索刚刚解下的绶带上聱囊的踪影,素指在一边凌乱的衣物中摸索,他的手却蓦地抓住我的。

我一惊,但他只是握着我的手,炽热地吻着,并非察觉到异样。

“宸儿……爱了你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拥有你!终于你是属于我的……”他呓语着,松开我的手,唇,狠狠地覆住我的,带着掠夺,更带着侵占的意味,在胸中浮起的绝望中,我的手,忽然摸索到了聱囊,指尖的触感告诉我,虎符就在里面。

“你的身体属于我,你的心,今后也会只属于我……”

我绝望的眼中,看到榻边几案上的一枝今早方摘来的清莲,此时,已然枯萎。

我,也将枯萎吧。

他的手将我的亵棹扯下,寒冷袭进下体的瞬间,我眼中,一颗泪,坠落在他抚蹭我脸的手背上。

我看到他迷醉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极淡的痛楚,稍纵即逝,当我再要探究时,他低低吟了一声,头重重垂在我的胸前,发出均匀的酣声。

绷紧的心骤然放下,我才知道,自己的心绷了这么长时间。

听着更漏声响,已经是二更天。

我忐忑着他是否会再惊醒,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放缓。

直到,我的胸部被他压得渐渐麻木,我试着推了他一下,他突然就势翻滚到一边依然酣声微微。

我捏着聱囊的手已沁出湿湿的汗意,我更紧的抓住它,然后,轻轻起身,匆忙系上裙衫,足踏进丝履的刹那,我回首,确定他仍在熟睡,我才蹑手蹑脚地走到殿门边,开启殿门。

今晚的紫禁,月华都未见,四处一片漆黑,因着今晚之事实属机密,外殿侍立的宫女内侍早被我遣散。

等到更漏声再响,顺公公的身影终于在宫门处出现,门口的内侍行礼问,他径直向我走来,道: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皇上今日是歇在凤仪宫了吗?”他装做例行的询问。

我将聱囊从手中遗速进于他,声音依然平静:

“难道皇上歇于奉宫处,顺公公也要干涉吗?”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听小李子说,今晚皇上并不曾在昭阳宫歇下,方到娘娘这来问一声。”

“倘若本宫不是因为胸中憋闷,出殿透气,你此刻不是变成托驾?”

“奴才不敢皇后娘娘明鉴!”

“杵在这做甚,还不退下。”

我和他一唱一和,声音都很轻,不过是做给侍立在稍远处的宫人所看。

望着他的背影远去,漆黑似墨一般的星空宛如化成天烨的眼眸,那双眸子正凝望着我,带着一缕笑意,这笑意背后,渐渐湮起一丝血红,紫禁,又要变天了

我收回眸光,退至殿内,才关上殿门,回身,正对上天灏的眼眸,他的醉意在此刻已化成眼底的清明,站在那,披着水绿的袍衫,唇边勾出一道弧度,看着我。

方才的一切,原来都落选他的眼中。

我自以为聪明的设计,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戏。

是啊,心计似他,怎会轻易地被我灌醉,又怎会轻易地将虎符置放在我唾手可得的地万呢?

更怎会突然地睡去,不带一殿预兆。

我望着他,眸底仅是挥之不去的失望。

他看在眼里,唇边的弧度愈深,冷冷启唇

“你何必失望,万才聱囊中装的,确实是你所要的虎符。”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他可以看穿我所想的,我却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虎符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早知我有意虎符,他为何还要让我拿去?难道又是一个阴谋?

“你放心,这虎符中,并无任何埘谋。”他的笑渐渐带了一丝沧桑,他走近我,眉宇间的哀愁清楚地印现出来。

“我说过,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无论这是什么。”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从你邀我来此,并跳那出舞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刻意邀宠,和那年的曲水流觞有多相似。宸儿,你并不是一个好戏子,当你涂上再浓的粉彩油墨,可你的眼睛,骗不了任何人,它太澄净,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澄净。”他爱怜的抚过我的眼眸,我将眸子闭阖,蝶翼般的睫毛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深情,我注定只能负情于他。

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即便遇到对的人,也仅是一场遗憾!

“宸儿,告诉我,你此刻属于我,好吗?”他轻柔地拥我入怀,不同于以往的霸道,低语在耳边。

我沉默,如果我说,“是”,那仅是欺骗,既然辜负对他是遗憾,欺骗对他,更是种残忍。

他叹息,深沉悠远,他就这样拥着我,而不去管,即将发生的变天。

他的皇位,是为我所篡,他没有骗我,一直都没有。或许,唯有在他心中,我才是重过江山的。

所以,他才会嗜杀戾气地做出那么多争人费解,发指的事来。

如果还能回到初见时,该有多好,他还是那个,会抓着鸡腿,天真无邪地将满是油污的手印在我裙摆上的十六王,轻轻脆脆地喊:

“神仙姐姐!”

他的手抚上我的发髻,触到那根砗磔簪,然后,将它拔下,我如云的乌丝顷刻散落与眼前,散着沐浴所用的香草芬芳。

他轻轻的嗅着,呢喃地说:

“真香,神仙姐姐,真香……”

他松开拥着我的手,将一个卷轴递于我,我伸手接过,他安心的笑出来,和重年的天真烂漫一般无二,复又用一只手紧紧拥住我,那么地紧,当中似乎不留一丝的间隙,紧到我渐渐无法呼吸。

当我再次觉到可以自由畅快地呼吸时,松开手的他,身子已软软地瘫倒下去,胸前的血汩汩地流出,另一只手中缠绕着腥甜的血液,还有那根深深刺进胸中的砗磔簪。

我扶着他,身子一并随他瘫滑于地。

不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死亡,但是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死去,我的泪坠落,同样是第一次,为他而流。

泪滑落到他的眼眸上,冰冷的泪水,让他再次睁开眼眸,他试图抬起没有染血的手,替我擦去泪,但还是无力垂落:

“你终于为我哭了……真美……”他垂落的手覆在我握着那卷轴的手上,声音依然轻到不可闻:“这是朕第一次……是最后……给你下的……书……”

“天灏,天灏,你何苦……”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今晚,他会选择这种万式落幕,我是否还会去盗取虎符,纵然我知道当两位将军进京后,天烨不会容天灏,但,毕竟念着手足之情,至多是软禁,或者流放。

因为,篡位之词,对于西周皇室的尊严,是绝对不舍容许传到百姓耳中,他们能知道,仅是所谓的禅让,以及所谓的代政,这些借口,才是当政青会传达给他们的子民,以此获得安抚的唯一说法。

“这……他送你的……他另一只沾满血的手还是握住那枚簪子,唇边浮起一抹璀璨至极的笑靥,“我带走了……不要……哭……”

他至死,都不愿天烨让我痛苦的痕迹留在我以后的生命中,他至死,都为我着想……

当他最后一缕声音消逝在殿内,昭阳宫内只有我的悲泣声响彻整座宫闱。

那些内侍并不敢进殿,哪怕我的哭声如此悲凉,但他们深谙新帝的脾性,所以惧畏使他们不敢有任何的窥探。

直到顺公公推开殿门时,已是翌日的清晨,一切,在昨晚就该尘埃落定,他看到,我怀中的天灏僵硬成一县冰冷的尸体,他渐渐发黑的血污浊着我的纱裙,我,就这样坐在那边,手里,握着一卷明黄的,没有沾染上任何鲜血的卷轴。

他摊开卷轴,神色微变,旋即成复正常。

后来,我才知道,那卷轴上所写的,是正无忆为帝,以文徵帝的名义。

他的承诺,一一兑现时,我明白,这一生,我辜负最深的人,是他。

那个曾经在我心中,永远都长不大的男孩。

他逐渐成长为一个男子,向我表达赤诫的爱意时,换来的,是我的冷落,和不屑,于是,才酿成他今日的悲剧。

他所有的心计城府在感情面前,都变得不再有任何的用途,以至他天真的认为,做到帝王,便能得到我。

这个天真,让他付出死的代价,也让我,品到这一生,最后一丝的苍茫。

天灏的尸体还是被内侍们抬走,我不知道,他们把他带到哪去,我只是静静坐在凤仪宫,不管外面的天变了几重,都与我无关。

直到三日后的黄昏,顺公公送来缟衣麻服,我漠然的看着,他轻声对我说:

“娘娘,请换好妆容,随奴才去曼堂。”

我怔怔地换上这暮气沉沉染着哀饰的衣裳,随他,前往布置在昭阳宫前殿的灵堂。

压严肃穆的前殿,矗立在紫禁如血的夕阳下,我缓缓走入其中,当散漫的眸光触到正中两块灵位其中一块上的字时,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眸前一黑,顺公公扶住我,我才缓下神来,嘴唇却颤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失神地望着他,

那块灵位上所书的,赫然是赢天烨,谥号台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宽敏压俭显皇帝,庙号仁宗。

另外一块,彼时的我已无暇去看。

“娘娘,皇上驾崩了。”顺公公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仿佛在说着与他不相关的话。

他不是说天烨饰重吗?怎么,会是驾崩?我的头脑思绪紊乱得没有办法去辨析,只知道,整个人,无论四肢还是头脑都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

“娘娘,今日请您到此,就是要请娘娘择一条路。”他将我扶着,徐徐道来,“娘娘是要被尊为皇太后,还是愿意随仁宗皇上于地下呢?”

“此言何意?”

顺公公依然面容无色,继续说:“如果娘娘是显宗皇帝的皇后,那今日就该被尊为皇太后,但娘娘若是仁宗皇帝的璃妃,今日则是要随仁宗皇帝于地下的。

原来,天灏的庙号是显宗,那么另一块灵位便是他的。

这三日,外面变的天,竟是两位皇帝同时出殡。

对于西周,这无疑是开朝以来最大的一件奇闻吧。

这件奇闻的背后,竟有一半是源于我这个妖蘖祸国。

天烨,你还是没有守住约定,阴阳两隔,我活着,又有什么趣味呢?

还记得那日,你笑问,“那朕若战死,难道,你也殉葬不成?”

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

当时,我虽末回答,但,心中的答案早已写在脸上,你不守约定,但,我还会守。

“我愿随仁宗于地下。”缓缓说出这句话,我望着这两块灵牌,无声地笑了

笑声中,背后有尚带稚气的重声,轻唤:

“娘亲。”

我回首,看到,我的无忆,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站在那端。

他没有戴着沉重的旒冕,仅用白玉龙环将发髻绾起,看着我,好看的眉毛皱起:

“娘亲,您又哭了,不是无忆喊您娘亲,你就答应无忆不是的吗?”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顺公公跪拜行礼。

“平身。”

无忆径直走到我跟前,我微微俯下身子,他用小手将我眼角的泪拭去时,我才发现,彼时,我是笑着流下了最悲痛欲绝的泪。

“无忆,娘亲答应,你再不会哭了。”

我握住他的小手,他的手很暖,一点都不象他的父皇,我不知道,是什么推他到今日的帝王之位,或者,在我和他父皇都不能照顾他时,这个位置对他,才是最安全稳妥的吧。

我抱着他,最后一次抱着我的无忆,然后指着天烨的灵位,轻声道:

“无忆,喊一声父皇,好吗?”

殿内仅有我们三人,顺公公听到,亦是无妨,在我临走前,让无忆亲口唤天烨一声迟到了十年的父皇。毕竟,是我的残忍,我的自私,让他们父子,在有生之年不得相会。

我和无忆有着母子连心,昔日,他因为我流泪而会喊我娘亲,此刻,他同样没有多加思索,就朗声喊出:

“父皇!”

天烨,你听到吗?在梓宫内的你,是否听到,你的孩儿,唤出的连一声父皇

随着这一声呼唤,摄政王的素青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将无忆的手交到他手中,最后叮咛:

“替我照顾好无忆。”

他晗首,苍老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仅是一份坚诚。

有他在朝中扶住,我就不用担心了,无忆一定会成为西周的另一位明君,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父皇。

当摄政王幸着无忆的手,走出灵堂时,无忆脆脆的嗓音又再次响起:

“娘亲,以后不要喊我无忆,”他顿了一顿,语音里带了一丝威仪,“朕叫赢玄忆。”

我怔怔地望着无忆,他已经快地随摄政王走出灵堂,顺公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娘娘,是万岁爷遗诏的意思,无忆本是万岁爷因遭奸人陷害,暂安宫外的子嗣,应予以皇子宗姓,故改赢玄忆,继承大统。”

顺公公只会称一人为万岁爷。

原来无忆继承皇位,并不是天灏的那道圣旨,是天烨所留的圣旨。

那他,一早就知道无忆是他的孩子,一早我为奴时的举动,他都留心关切着

“娘娘,您该启程了。”顺公公从一侧端来黑色托盘,上面,是泛着冶艳光泽的鸠酒。

我执起这杯酒,未再颦一下眉,过往的悲伤,随着这杯酒的饮下,一并烟消云散吧,这紫禁,我看不穿几重天,也不愿去挣几重天。

这一生,苍茫地走过时,我才发现,情缘苦水,流过身体,没有留下痕迹。

纵是有刻骨的爱恋,因着蹉跎,不过是凄美的谢幕。

执鸠酒,我掩袖遮面,一饮而尽。

掩袖的瞬间,有一颗泪清澈剔透的滑落,那是我人生最后可流的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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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宣十五年,靖宣帝因漠北兵败,重饰弥留之际,愧对宗庙,择贤而立,禅让皇位于皇弟赢天灏,待其终后,再传位于靖宣帝嫡子赢玄忆,史称:文徵帝。

璃真皇后追随靖宣帝而去,册文曰:“兹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徵称,用彰节行。”

文徵元年,文徵帝因辛劳政事,感染伤寒,病重不治,遵靖宣帝遗诏,传位于其先皇后嫡子赢玄忆,史稚:承明帝。

承明元年,承明帝尊璃真皇后为璃真仁宪端懿慈淑恭安纯德顺天翼圣章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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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渐渐清明,我触到无数次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墨黑如星辰的眸子,这,又是一个梦吧,我没有如往常一样伸手去碰这个梦,怕,会再次惊醒。

这样近近地望着他,就好。

“宸儿——”他轻唤,凑近我的脸,呼出的热气,让我的脸颊一阵酥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