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绿绫缓缓飘落在地;红枫一步上前,一把宝石镶嵌的匕首抵上了唐书葵的喉咙,“再乱说一句,你就没命。”

  唐书葵直视红枫,“再向前一寸,你就永远不知道真相。”

  绿风的牙咬得咯咯直响。

  “我与小齐,很早就认识了。”唐书葵开始诉说,语气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眼看见他的样子,他那时大概只有十六岁,却已然一个人走镖。那次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押着一个奇怪的宝盒,在歌乐山的底下向我问路,操着一口南方的口音,声音有些细软,问:“请问这位大哥,石鼎山庄怎么走?’”

  “我含笑回答了他,你知道,世间有些事情,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定乾坤。”

  “你以为我会信?”绿风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绿衣却不禁湿红了眼眶,哀哀地径自说道,“是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出镖,押送的是山庄夫人的一双手,回来是还异常欣喜地跟我说,路上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大哥。”

  “可惜,他并没告诉你们,那个人叫唐书葵。”

  “那既然是这样,”绿衣疯了一样地扑上去,哭喊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还要,还要那般羞辱他!”

  “我也没有料到是那样!”唐书葵任凭绿衣撕扭着他,发出兽一般的哀鸣,“临死的前一个月,小齐突然找到我,说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他眼睛狠狠地盯着绿衣,“还告诉我,过几日便会成亲,他无助地问我怎么办……”

  绿衣失了魂地停下来。

  “我俩便商量好了一个计谋,打算用青楼杏柳的棋局为幌子,进行决斗,然后假装双双死亡,再隐姓埋名,从此浪迹天涯。”

  “不可能……”绿衣喃喃道,有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滑落。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专门从唐门带出了三天之内让人脉息全无的静息散,事先我俩都服下,第四天会有安排好的人来接应。谁知……”唐书葵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眼神像利剑一般射向绿衣,“谁知,第二天却陡然生了变故……我知道绿风的有一把特殊制造的锁,却不知道就是这把锁害了他!”

  唐书葵颤抖着沾满鲜血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锁,锁的一面刻着“唐书葵”,另一面刻着“张齐”。

  红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过那把锁,声音如同秋风扫过满地的落叶般萧索,“那把是我给他的。”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锁里有一种特质的磁粉,可吸走暗器,作防身之用……”

  “是的,”唐书葵打断他,“静息散里含有汞毒,而小齐一直把铜锁挂在胸前,最后汞毒全集中于心脏,第二天比试到一半,他就忽然……”说到这里,唐书葵已泣不成声。

  绿衣缓缓地转过头去,痴呆了一般看着红枫,任凭泪水在厚厚的粉上冲刷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是这样么?我怎……不知,有这样的一把锁?”

  红枫一遍一遍用拇指擦拭着那把锁,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绿衣只觉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回过脸,断断续续地问唐书葵,“那你为什么,还要割去他的……”

  “那是他的遗愿。”唐书葵眼中泛滥着哀痛,“他让我等他,下辈子,他一定做个女人。”

  风拂过草地,三人寂静无声。

  良久,红枫沙哑地问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唐书葵黑色的衣服却只是像被打湿了水一样。他微弱地喘一口气,声音细微却一字不漏地传入绿衣红枫的耳朵,“是你们害死了他,我要为他报仇。”

  绿衣站起来,绫带随风飞舞。她似哭似笑,“你听见没,老头子……是我们害死了他……是我们……”

  绿影闪现,声音很快消失在黑影重重的树林中。

  红枫置若罔闻,手中死死地握着那一块铜锁,关节发白。

  忽然,他猛然抬头,“不对,若是如你所说那样,死后你怎么还会对他出言不敬,跟我们说出那样的话……”

  唐书葵眼神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红枫手里的铜锁,嘴角“嘿嘿”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翻身一扬,只听见“扑通”一声,井边只剩下呆坐的红枫。

  旷野荒芜,大地凄凉,树木晒着月亮,投影张牙舞爪,形如鬼魅。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基情,捂脸遁走。

话说有没有霸王我的?

有的同学冒个泡,码字还是很辛苦的。T_T

☆、真相(2)

  小二敲门的时候,苏柳正苦恼地面对着镜子,试图消除脸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她环顾一眼室内的狼藉之景,心中暗想,不会这么快就找我赔钱了吧?声音却平静地问,“怎么了?”

  恭恭敬敬地声音传来:“那我给姑娘送早餐来。”

  苏柳松口气,又听见外边人道,“若是不方便,我一会儿再来。”

  “不用了,”苏柳道,“你放外边桌上吧,我自己来取。”

  “好的,”小二答应道,“苏姑娘,慕公子说,要是你醒了,可以去找他。”

  说罢,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

  早点里有松仁糯米糕、翡翠蒸饺、一碗八宝粥,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叶蛋。

  前两项是苏柳的最爱,后两项是苏柳在白龙镇时,一贯的早餐之物。

  苏柳尝了一块糕点,香味四溢,清新可口,忽然又停住——甜味中稍稍带一点鲜花的气息,这是白龙镇特有的做法。

  苏柳的心中却尝到一股别样的滋味。

  她胡乱吃了几口,越吃越觉得口中无味,干脆索性放下了筷子,来到慕瑄门前。

  门半掩着。

  苏柳鼓起勇气敲了三下。门很快被打开,居然是张仪。

  “苏姑娘,请进。”

  苏柳勉强朝张仪笑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慕瑄一脸阴霾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头也没有抬地道:“坐吧。”

  苏柳尴尬地坐在最远的一个板凳上。

  慕瑄自顾自地玩着手中一把折扇,打开、又合上,又打开、合上,重复着,仿佛是一件颇有趣的事情,良久都不再开口。

  窗开着,却没有风,屋内如同密闭了一般,压抑沉闷。

  终于,只听见慕瑄声音毫无感情地传来:“苏柳,昨晚睡得可还好?”

  苏柳不安地挪了挪屁股,勉勉强强道,“还,还行吧。”

  “还行?”慕瑄放下扇子,向前倾身,一只手闲闲地靠在右边的八仙桌上,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慕瑄……”

  “苏柳,我对你很失望。”慕瑄打断了她,“我一直真心对你,没想到你却从未曾将心比心。”

  慕瑄说得很快,一个字都没有停顿。说话时面无表情,苏柳却感到了极大的怒意。

  “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慕瑄“啪”一声放下扇子,“解释你脸上的斑痕,还是你私会的陆非鸣?一路上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机会,你怎么都没有想起跟我解释?”

  苏柳哑口无言,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忙道,“慕瑄,我不是有意的,从山崖出来我就一直想跟你说,可是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

  “事”字还在室内回响着,一阵风过,眼前人已悄然消失。

  张仪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拂袖离去。

  

  “苏姑娘?”

  是谁在叫我?

  苏柳回神,张仪在一旁好心地叫她,眼神有些奇怪。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发现自己还傻愣愣地杵在门口,苏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公子在内间。”张仪道。

  苏柳迈过门槛,室内右手边立着一张漆木质地、绣着八骏图的折叠屏风。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床边。

  苏柳走了过去。

  所见之景让她骇然。

  只见红枫躺在慕瑄的床上,脸色煞白,嘴角不断有红沫吐出,枕边已经被打湿了大半,触目惊心。他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小小的身体在被单下蜷缩着,虚弱不堪,像一个重病的婴儿。一旁的桌上有一块精致的绢布,上面盛放着一把沾满了红血的小锁。

  慕瑄坐在他床边,一脸忧色。

  “这是怎么回事?”苏柳急忙上前,对上慕瑄的目光,“红枫怎么了?”

  “他中了唐门的毒。”慕瑄简洁地道。

  “唐门的毒?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