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为什么要夜闯密室?还要对柳芝下毒手?”

  “怪不得刚刚说得信誓旦旦,原来自己本是凶手!”

  ……

  苏柳感觉全身如同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冷汗涔涔,双目眩晕。众人回转过来的目光或谴责、或疑惑、或惊异、或无情。她心中大骇,不禁捏了捏拳头,那针确实是自己的,那朵花,是一朵梨花,苏之退说,这是她奶奶最喜爱的花,所以家中的银针,尾部都有刻有一朵梨花的模样。

  这样的针,说是苏柳独家也不错,而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杀害柳芝,又怎么会是自己的银针!

  苏柳脸色苍白,无力争辩:“我没有害柳芝!我怎么会害她?!”

  “那这针怎么会出现在柳芝身上?”

  “我不知道……”

  “这针是你的么?”

  “我……”

  “安静!”威严的声音传来,众人息声,只见唐铭一脸肃穆,右手紧紧地捏住木桌一角,微微颤抖着,那里,已经有白色的木屑往下掉。

  “唐门自会为柳芝主持公道,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众人不好再说什么,只目光在唐铭和苏柳间来回。

  “苏柳,”唐铭吸一口气,道,“老夫问你,针端头的那朵花,可是朵梨花?”

  苏柳怔住,唐铭深深的看着她的眼,里面有期许、有后悔、有害怕,包涵着复杂的感情,可是,诸多亲眼近距离见过针端的人,也只知道那里是一朵花,而唐铭,站得那么远,怎么就知道那是一朵梨花?

  苏柳的疑惑和震惊毫不保留的写在脸上,她要怎么回答?

  说“不是”吗?可是那针确实就是自己的。

  说“是”吗?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杀害柳芝的凶手?

  “苏柳……”唐铭再次开口,“是,还是……”

  唐铭的心中汹涌澎湃着,若“不是”,这便意味着巨大的失望和落空;若“是”,则是更大的心痛和难受。

  多少年后,“是”与“不是”,再次让他尝到了被命运审判的滋味。

  厅内安静地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众人都等着苏柳的回答。

  良久,苏柳道:“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如吐着芯子的蛇,无形地舔着这个苏柳的身形。苏柳的脸愈发苍白,勉强却坚定地道:“针是我的,可是我没有杀人!”

  “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唐门主,事情水落石出,还待您主持公道!”

  “……”

  众人的话铺天盖地地袭来,苏柳感到呼吸困难,踉跄几步。慕瑄一把扶住苏柳,苏柳无意识地靠过去,却发现是慕瑄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深眸中暗含波涛。

  他怎么还在这里?

  他也认为我是凶手吗?

  苏柳忽觉好笑,到这个时候,她还可笑地在在乎身边此人的看法。他不是即将成为唐门的乘龙快婿么?

  人群中藏着唐心璇的眼光,似笑非笑。

  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傲气,苏柳挣脱着要离开慕瑄,却发现慕瑄暗中用力,伤口隐隐作痛。冤枉而委屈,无助而难受,被人欺骗、被人看笑话,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苏柳极力要离开身边此人,却听见他道:

  “且慢,江湖之大,人心叵测,要想栽赃陷害,从不少见,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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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2)

  掷地有声,清晰明了却透着一丝冷意,厅内一下又安静下来。

  众人似乎这才想起,苏柳是跟慕瑄一同前来的,而慕瑄名声在外,代表的又是鼎鼎大名的慕阳山庄,刚才激动地人们碍于情面,一时有了片刻的宁静

  唐心璇缓缓开口:“如此说来,苏姑娘是被冤枉的?”

  话虽冲着苏柳问,而眼睛却动也不动地盯着慕瑄。

  慕瑄淡淡一笑,道:“在座各位皆是久经风浪之人,慕某人虽资历平浅,但也明白,江湖中,若要想嫁祸于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难事。若是苏柳真是谋害柳芝之人,那她为何不用普通的银针,偏偏要用自己独一无二的银针?这样,岂不是不打自招?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假借此针,嫁祸苏柳,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慕瑄黝黑的眸子扫过众人,“昨日大家皆见过苏柳的银针,暗器暴露,没有人再会用此杀人。而且那三根银针,慕某斗胆多问一句,不知现在身在何处?”

  “华阳公子这是何意?”唐心璇冷冷地一笑:“那银针必然留在唐门,难不成苏柳还是唐门陷害不成?”

  慕瑄摇头,不慌不忙道:“在下绝非此意。”却向唐铭拱手道,“若是如此,还请唐门主将昨日银针展示,也可让诸位对比凶器的真假。”

  唐铭微微皱眉,不语。

  “华阳公子,可是不信唐门?”唐心璇道。

  慕瑄白衣落拓,又很习惯般的、轻轻揽了揽苏柳,道:“终是眼见为实的好。”

  “好好好!”唐心璇连道三声好,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一双幽深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慕瑄,又在苏柳身上流连一番,才道:“这有何难?既然华阳公子要求,心璇岂有不从之理。”

  说罢拍拍手,不一会儿,一位唐门弟子,手托一盘,走上前来。

  盘内果然安静地躺着三根又细又长的银针。

  早有好奇的人迫不及待地上前去,将此刻的三根银针与谋害柳芝的银针作对比,然后点点头,面面而觑,再看向苏柳。

  “华阳公子,你可看明白了?”唐心璇道。

  昨日三根针与谋害柳芝的针一模一样,银针尾端皆成扁平状,都刻着一朵小小的盛开的花。

  证据摆在面前,所有的事实都将箭头指向苏柳,昨日三根银针众人亲自见到出自苏柳之手,而杀害柳芝的银针又恰恰与之相同。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唐心璇见众人无声,又道:“唐门再不济,还不至于连三根银针都无力看护。更何况作为蜀中第一门派,唐门怎么会做出陷害他人的不齿之事!”

  声音微冷,透着讥诮与不屑,还有一丝薄怒。

  “而且,”唐心璇微微一顿,片刻后,勾起唇角,目光锁定苏柳,一字一句道,“苏姑娘,你能解释一下,你手上的伤是从何而来么?”

  伤?什么伤?

  众人顺势看去,只见苏柳右手胳膊处的袖管上隐隐透着红色的血迹,颜色鲜艳,一看便知是新伤。

  昨晚伤口本已结痂,今日却因慕瑄无意中的按到,伤口破裂,血迹渗出,却因一直留心于柳芝的事情,并未注意,经唐心璇一提,苏柳低头,果然,薄薄的夏衫已因为被血液打湿,贴在皮肤上,依稀可以显示出伤口的形状。

  苏柳感到慕瑄扶着自己的手臂一僵,下意识地抬头,华阳公子一向安之若素的完美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破裂,深潭般的眸子闪过波澜,有疑问、有不敢相信,也有了然后的震惊。

  昨晚竟然是她!

  这道伤痕,是他亲手划上去的,剑气如霜,在黑夜中如闪电般划过苏柳娇嫩的肌肤。他当时还以为是一只野猫,也不甚在意。

  没想到竟是她躲在暗处,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怪得不夜晚他回去,敲她的门,却吃了闭门羹。当时他只以为苏柳怪他慰问来迟,却未曾想,那时的苏柳,却是一个人捂着伤口,伤心而绝望。

  怪不得今日她双眼微肿,脸色苍白。

  怪不得今日她对他若即若离,神情淡然而飘渺。

  她一定在怨他、怪他、甚至……恨他。

  出手伤她本是错,如今这剑伤,更加至她于难以辩解之地。

  慕瑄忽然感到一丝慌乱。

  苏柳的眼神平静,看着他,好像又没有看着他。终于,她长睫微垂,轻轻抽出手,嘴角扯出半扯,几乎是微不可闻地道:“昨晚是我。”

  没有愤怒、没有埋怨,苦笑中还居然带着腼腆,带着偷窥被发现的窘然和歉意。

  这样的坦白,让慕瑄陡生不安。愣神间,却感到手中一空。

  “不错,”苏柳收回手,见众人目光无声寻来,索性也不再遮掩手臂之伤,大方而自然地看了看手中之伤,眼神移回至唐心璇,平直而宁静,道:“这伤确实是昨日新添,唐姑娘可看得仔细。”

  唐心璇挑眉笑:“人命关天,岂能马虎。苏姑娘,你也莫怪心璇不留情面,只是事情太巧,难不免会让人生疑。昨日唐门密室第一层机关被激发,无数密剑射出,纵使夜客身法高超,也不能排除被伤到的可能性。所以……”

  “我明白,”苏柳打断她,左手卷起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上面有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肉炸裂,颜色猩红,依稀还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

  有血水慢慢地渗出来 。

  众人见着,倒吸一口气,伤口着实如同被剑气划伤,深可见骨。若唐门确认是密室所射出的剑所伤,那么事情基本上已水落石出。

  慕瑄的心仿佛被谁狠狠一捏,神色莫辨。脚底衣摆却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