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路上碰见摇着尾巴在花园里玩的黎小檬,黎檬一看蒋衾,立刻大惊:“妈妈你要上哪里去?”

“……”蒋衾问:“我不知道,要不我帮你打电话去卵子银行问问?”

“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嘛。”黎檬伶牙俐齿的反驳完,担心的凑上去:“妈妈你是要回H市吗?你就这么把靳炎放着不管了吗?靳炎无所谓,你带上我吧,我保证乖乖的每天跳脱衣舞给你看。”

蒋衾眉角抽搐。

“真的我可会跳了,上次学校汇演他们还劝我上台表演一下呢。虽然在这里有温泉泡但是我不会跟你分开哒,带我一起回去吧我保证不告诉靳炎。”

说着黎檬还鼓着脸威胁了一句:“不然我现在就大声叫哦,我叫‘靳炎你夫人跑啦你还不赶快来追’!”

蒋衾:“……”

蒋衾深吸一口气,看看黎檬那恨不得伸出来凑到自己脸上摇动的小尾巴,终于勉强道:“你……想跟就跟吧。”

黎檬欢呼一声,出了膛的小炮弹一样冲到楼上抓起钱包(内有信用卡)、两枚云子(下棋幸运物)、水晶绵羊钥匙扣(尾巴可以摇动)、小花睡衣(“没见过吗土老帽?”)往小包袱里一塞……整个过程跟他当初逃离家门冲到段寒之家避难的经过一模一样,大家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当方源坐在车里,看见蒋衾屁股后边还跟着个一摇一摆的小尾巴——黎檬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把他带去给二老看看,”蒋衾头痛欲裂的解释,“而且不带他的话会有大麻烦……我出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黎檬得意的一瞥方源,目光里很有些“小样儿你敢跟小爷斗”的意思。

方源无语半晌,说:“上来吧,这时候正好可以赶去机场。”

蒋衾上车了,黎檬于是也跟进去了;跟进去以后才发现不对,惊问:“你们回H市还要坐飞机?!”

方源专心开车,蒋衾闭目养神。

黎檬崩溃了:“离H市六十公里你们要坐飞机?!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那里?!”

方源继续专心开车,蒋衾继续闭目养神。

“啊啊啊不要吧你们这是去私奔吗私奔还有带小孩的吗!到底是去哪里好歹让小爷我做个明白鬼吧?呜呜呜爸爸妈妈我好害怕我要回家——!”

蒋衾终于睁开一只眼睛,凉凉道:“去S市。”

“……”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蒋衾放完大招,继续补眠去了。

黎檬则一副“=口=”的表情,半晌才撕心裂肺的憋出来一句:“——你……你说……你说神马——?”

可怜黎小檬,第一次见外公外婆,彻底傻了。

本来靳炎只要去找关烽,就一定能知道蒋衾周五要走的事情。

但是自从关烽泡完温泉皮肤过敏之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心里发虚,老远看到关烽就立刻绕道走,因此错过了第一时间探得敌情的最佳时机。

等到他从Hellen那里得知关烽皮肤过敏其实是由于段寒之故意扒开他衣领往里打了个喷嚏引起的之后,已经太迟了。

周六早上他醒来,发现媳妇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丧心病狂的靳总跑到走廊上随便吓死了几十个人之后,终于看到全身泡在药水里萎靡不振的关大公子,关烽冷冷的说:“会计师去S市见他父母了,他表哥昨晚来接的他。”

靳炎只觉得迎面一道九天玄雷,差点把他劈成焦炭。

“说起来,”关烽问,“这几天你一直都躲着我,是因为你终于对关闭堂口导致我生意受损的事情感到内疚了吗?”

靳炎一股恶气直冲脑门,瞬间很想说不是的!是因为老子那天按着媳妇在你的温泉里干了一炮!所以你赶快去换温泉的水吧不然该多恶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看到关烽身后无形的翅膀——巨大且纯黑且明显只有吸血蝙蝠才拥有——瞬间就清醒了,诚恳点头道:“是这样的没错。”

关烽点点头,“你早该道歉了。”

说完继续沉到药水里,咕噜咕噜的吐出一串气泡。

靳炎打量他半晌,突然很想在木桶底下加把柴,点个火,然后串个竹签;相信半小时后他就可以招呼段寒之一起坐下来吃烤蝙蝠肉了,吃不完还可以打个包,等下买了飞机票到S市跟老婆孩子一起吃。

唯一害怕的就是蝙蝠基因会传染,万一吃了会基因突变成为那美克星人可怎么办呢。就算不基因突变,得个那美克星的流行感冒什么的也不划算啊。

靳炎踌躇半晌,最终悻悻转过身,打电话定机票去了。

第32章

虽然靳炎很想立刻飞到S市去投奔他的老婆孩子,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靳卫国终于发威了:“你他妈敢走一步试试看!这几天闹得太不像样了!再不冒头的话全省的兄弟都要以为你死了!今天下午就给我回H市来,乖乖把货给我出清,事情办完你想去S市跳脱衣舞都行!”

靳炎说我又不是黎小檬我跳什么脱衣舞,大哥自己玩去吧啊乖。

靳卫国简直要摔电话:“你敢不回来,不回来我派人绑你回来!还有你急着去S市是要投胎吗,你儿子步步紧跟着他妈,能有什么危险?能出什么危险?你过几天等弟媳妇消气了再去碍他的眼你会死的哦?”

靳炎:“……”

靳炎在关烽(指使Hellen)的抽打下,不情不愿的回H市去了。如果他不走关烽很可能会让Hellen拿机关枪扫射他房门,这两人干这种事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蒋衾回到S市,下飞机瞬间有点眩晕。

他太多年没回来了,阳光照在他眼前,甚至让他有种做梦般恍惚而不真实的感觉。

方源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别怕,我跟我妈透了口风,让她慢慢的跟你父母说过了。今晚先住我们家吧,明天晚上我们约了你父母一起到酒店坐下来谈。”

蒋衾不言不语,黎檬便心惊胆战的背着小包袱跟着他。

直到上出租车的时候,蒋衾才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摇头道:“我跟黎檬都住你家不大合适,你们明天定的是哪里?我就去那家酒店住一晚上好了,明天碰头也方便。”

他毕竟是当年陪靳炎一手创立时星娱乐的人物,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气势还是在的。方源没法摆布他,只得任由他去。

蒋衾于是带着黎檬,去酒店睡了一晚上。说是睡,其实他一晚上没合眼,坐在酒店阳台上抽了一宿的烟,第二天早上满眼都是血丝。

他这幅样子把黎檬吓着了,于是异常的乖巧听话,吃早饭时还跑出去买了杯热豆浆回来,怯生生的讨蒋衾欢心。

到下午蒋衾特地洗了个澡,换了件新衬衣,早早来到酒店大堂碰头的地方。他这样郑重其事,把黎檬震得也不敢掉以轻心,苦思冥想了半天自己应该穿什么,最后跑到S市最大的购物中心去挑了一套黑西装。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黎檬本来就是丹凤眼尖下巴的标准美少年一只,那白衬衣一穿,黑西装一罩,腰身妥帖得不得了,举手投足风度翩翩的,导购小姐冒着粉红泡泡给他拍了好几张照。

结果蒋衾看到他时吓了一跳——这小孩一直有点中二病,穿衣服要肥肥大大且纯棉质地,穿个带帽衫下摆能垂到膝盖上。这么西装革履的一打扮,简直是个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小公子。

方源带着他父母提早十五分钟来了。他妈是蒋衾的姨母,小时候经常见,上大学后就疏远了,严格算起来这是他们十几年来第一次相见。两位老人见到蒋衾时简直都不认得了,半晌才颤抖着问:“这……这是阿衾?”

蒋衾深深鞠了一躬,黎檬也有样学样,板着小脸儿欠调教。

“……这是你的孩子?给姨奶奶看看,你叫什么名字?”

蒋衾说:“这是我儿子,叫黎檬。”

方母拉着黎檬的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抹着眼睛说:“我乍一看还以为他是小时候的你,真是,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

他们坐到包厢里去,一边唏嘘一边等蒋父蒋母。方母毕竟是姨妈,不停问蒋衾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又拉着黎檬感叹不已,两方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靳炎这个名字。

碰头的时间渐渐到了,蒋父蒋母却没有要出现的迹象。又过了十五分钟,方源打电话去蒋家,却没人接电话。打电话给蒋父被按断了,再打给蒋母,老太太似乎很不方便说话,半晌才叹气道:“老头子发火呢,我……我再劝劝他。”

蒋衾脸色一下就白了。

方源看了非常不忍,温言安慰道:“姨父本来就左性,最近几年为人更加刻板了,估计现在还在家里闹脾气。我们先等吧,过会再打姨母电话看怎么说。”

然而又过了半个小时,方源再打电话,连蒋母都不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蒋衾脸色也越来越难堪。包厢里气氛渐渐变得很紧张,最后黎檬连出声都不敢了,缩在椅子上装小透明。

方母擦擦眼睛,埋怨道:“你爸就是这脾气,你妈也经常怪他为人钉是钉,卯是卯,一点也不懂得变通。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放着不理呢?”

“……我爸一直是这样……”蒋衾顿了顿,强笑道:“先点菜吧,总不能让大家陪着一起挨饿。”

方源接口道:“那这顿可得我请,谁也别跟我争。”

蒋衾并不跟他争,只笑笑不说话。他事先已经把信用卡放在结账处了,并交代过酒店人员上菜时直接刷他的卡,上一道刷一道,退房时一起签字。

蒋衾大学刚毕业时也不懂这一套,但是靳炎为人处世简直成了精,有时候就会教他怎么应对各种场面。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他在这方面也渐渐的滴水不漏了。

方母对先吃饭这一点明显没有意见,身为长辈于是率先点了几个菜,又让黎檬点自己爱吃的东西。黎檬在吃这方面比方家人懂得多,也知道这顿饭必然是蒋衾付账,菜单刚接过来就反手一合,向侍应生小姐单点了几个海鲜,要求了做法,还特意严肃的加上一句:“红醋你端上来给我闻一下再放到鱼翅汤里去啊。”

这家酒店做菜其实味道不错,蒋衾却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陪着方家人吃到一半,他借口去洗手间的理由走出包厢,临出门前对方源使了个眼色。

方源心领神会,几分钟后也跟出来,问:“你有什么计划?”

蒋衾便把想法跟他说了,方源听完皱起眉头:“这样不好吧?贸贸然的上门……”

“你也看到了,我爸是不会出来见我的。”蒋衾苦笑一声,说:“今晚我不回来的话,拜托你把黎檬接到你家睡觉。他长这么大我们从没放他一人过夜,这孩子心理年龄跟十一二岁似的,我不放心。”

方源还想说什么,被蒋衾打断了:

“我的时间不多,一味等待是不行的。靳炎最多两三天就追来,他一来所有事情都糟糕了。你相信我,他就是有本事把已经很坏的事情变得更不可收拾。”

方源心里一动,点了点头。

蒋衾离开酒店,在路边招了辆的士。

上车的时候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恍惚了一下,才缓缓报出地名。

那是一座二环内非常安静、风景秀美的小区,早年住了很多J大的教授,附近还有不错的中学,治安环境一直很好。蒋衾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小区里亮着一排路灯,一栋栋白底红瓦的小楼隐藏在浓绿的树丛里,灯光映照下泛出好看的颜色。

蒋衾走到记忆里那栋楼下,迟疑半晌,才在楼道前按了门铃。

咔哒一声,电话那边蒋母接了起来,颤颤巍巍问:“谁啊?”

“……”

“谁啊?”

蒋衾声音低哑,“妈,是我。”

听筒里一片沉寂。

呼吸声彼此错落,半晌蒋母说:“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蒋衾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快的毫无预兆,连自己都没发现声音里全是哽咽:“妈……我求求你了,给我开开门。”

蒋母很长时间都不说话,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默然把电话挂了。

蒋衾站在楼道前,仿佛一尊僵硬的石像,久久没有任何动静。那一刻他所有感觉都是空茫的,泪水浸湿了整张脸,从脸颊汇聚到下巴再滴落下来,但是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已经哭了。

他站了很久很久,才轻轻把电话挂上。

蒋衾后退半步,动作非常缓慢,然而非常坚定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蒋衾一跪就是一整夜。

事实上他跪的那个位置,从蒋家窗户是可以看到的。蒋母半夜睡不着起来看了一次,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忍不住又看了一次。

蒋父却没去看,早饭的时候把报纸拍得哗哗响,突然狠狠把碗往桌子上一掼:“丢人,丢人哪!”

“都是你昨晚不去!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现在才来说丢人,儿子二十年不来见你就不嫌丢人了吗!”蒋母砰的把筷子一摔,迸起来的稀饭差点洒了蒋父一脸:“你要嫌丢人,现在就去把儿子拉进来!有什么话慢慢说,万一他现在已经跟那男的分手了呢!”

“报纸上明明都报道了……”

“方源没说那是记者炒作的吗?你又不是没跟媒体打过交道,记者是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

蒋父摔了书房的门,只听里边一声一声的叹气:“造孽,造孽啊!”

蒋家当家做主的是蒋父,他不松口,蒋母也没有下去把儿子拉上来。

结果蒋衾就硬跪了一夜加一天,白天的时候小区里有人经过,纷纷报以奇异的目光,而蒋衾视若不见。

其实他也没力气看别人了,膝盖磕在硬石板上可不是好玩的,天亮的时候他两个膝盖几乎已经完全没感觉,整个白天都是在恍惚的精神状态下度过的。

傍晚方源打电话去蒋家,从蒋母处得知事情经过,当即大惊失色,带着黎檬匆匆赶到蒋家。老远就看见蒋衾孤零零在那跪着,头靠在楼道门口,他二话不说上去一搀,蒋衾只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他一下,瞬间就昏了过去。

方源脸色都变了:“蒋衾!你还好吧?!”

黎檬上前一摸手,冷静道:“发烧了,先弄上去再说。”

方源立刻把楼道通话接到蒋家,蒋母一听也有点慌,匆匆忙忙的开了楼道门。方源抱着蒋衾就往楼上冲,半道上看见蒋母,一脸担忧的等在家门口。

老太太看见阔别二十年不见的儿子,不管儿子有多给她丢脸,第一反应都是心疼的。蒋母也不顾老头子了,赶紧招呼方源把人搬回家放到沙发上,又调了糖水来一叠声的说:“赶紧喝一点,赶紧喝一点。”

方源把糖水给蒋衾喂下去,又用力按他人中,折腾半晌蒋衾终于恍惚恢复了点意识,气若游丝的叫了声:“妈妈……”

蒋母眼圈红了,擦着眼睛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哎,当年我就说……”

话音未落身后“哼”的一声,只见蒋父痛心疾首的站在客厅门口。

这老头一辈子搞国学,早年自恃留过洋,在学校里处处高人一等,清高孤傲的态度得罪过不少人。晚年脾气越发古怪,大概被独子叛逆的态度伤了一辈子,每当看到别家的儿子结婚生子就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方源怕老头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慌忙打断他:“姨父您怎么出来了?蒋衾在楼下昏过去,我刚好赶到,就给他送上来。您二老要是晚上不方便,我还把他带我家去怎么样?”

蒋父冷冷道:“逆子!你还回来干什么!”

蒋母一摔手又要争论,只听蒋衾恍惚问:“……是爸爸吗?”

他实在太累,连眼睛都睁不开,问完这一句又迷糊过去了。

蒋父看看儿子苍白如纸的脸色,重重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梨花木扶手椅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黎檬,这个少年黑西装白衬衣,样貌极其俊秀出挑,正警惕的缩在蒋衾身边,小心翼翼的来回打量他和蒋母。

蒋父心里疑窦顿起,招手问:“你过来。”

黎檬异常乖巧,走上前任他打量。

蒋父越看越觉得自己见到了十几岁时的蒋衾,下意识问:“你叫什么名字?”

“黎檬,黎明的黎,柠檬的檬。”

“你……你是什么人?”

黎檬看看蒋父,又看看蒋母,突然麻溜儿的往地上一跪,仰起头说:“爷爷奶奶!我是你们的孙子!我爸一直很想念你们,你们不要为难他了好不好?”

这声音端的是清脆响亮,跟蒋衾少年时代简直别无二致,蒋父蒋母瞬间就愣了。

第33章

蒋衾一直在沙发上躺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勉强下地行走。

他的膝盖肿得太厉害,几乎全没了知觉,僵直且无法弯曲,只能扶着墙慢慢走到书房去。

蒋父正坐在红木大椅里,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叹气:“你何苦又来招我们!好好躺着去不行吗?”

蒋衾一声不吭又要跪,蒋母正从阳台上进来,一见立刻阻止:“别动别动!年纪轻轻的小心别作下病来!”

蒋衾多少年都没听过母亲这么对自己说话,眼圈立刻红了。那样子看着实在非常可怜,蒋父也有些不忍心,放软了口气说:“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万一跪坏了怎么办?当年如果……何必又有今日……”说着自己也难过起来:“真是欠了你的啊!”

蒋衾泪水哗的就下来了,哽咽半晌才勉强发出沙哑的声音:“是……是儿子不孝……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儿子这辈子,实在是对不起你们……”

蒋母到底是女性,心肠一软便撑不住了,差点没和二十年不见的儿子抱头痛哭。蒋父也唉声叹气的看着他们,过一会儿亲自去泡了茶,一人一杯放到儿子和老伴面前,嘴里喃喃的道:“不像样!——不像样!”

蒋衾这一哭,真是把二十年来没流的眼泪都流尽了。以前他看书上写有人伤心过度哭瞎了眼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今天才体会到眼泪流干是什么感觉,连看东西都不清晰了,睁眼都酸涩得发疼。

到最后黎檬也扑过来抱着母子俩一起哭,比着看谁哭得声音大。这小孩儿哭起来怪萌的,一抽一噎的拉着蒋父的衣角说:“爷爷你不为难我爸爸了好不好?他一直都很想你们的,经常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拿着你们的照片流眼泪呢。”

蒋父一时心情激动,愣没发现蒋衾离家二十年怎么可能会有父母照片这么个破绽,只痛心疾首看着黎檬湿漉漉的小脸儿,满脑子都是“儿女都是债隔代的更是债啊”这一个想法。

好不容易哭到吃晚饭,黎檬非常乖巧的把蒋母牵出去准备晚饭了。父子两人终于单独对坐在书房里,气氛一时非常僵硬。

蒋父喝了半天的茶,终于别别扭扭的开口问:“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

“在一家事务所做注册会计师,这次回来之前请了长假,保不准就不回去了。”蒋衾声音还带着大哭过后的沙哑,低声道:“本来想着如果能进家门,就呆在S市不走了,在这里重新找份工作。”

“会计师?”蒋父哼了一声,“那经济也拮据得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