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

“晚上谁在医院陪你?”

“打完点滴我就回去。”

“啊?我妈同意了?”

“你不老说七号楼风水不好吗?难道你特希望我住这儿?”

我还真挺忌讳这个,说:“那你回家住,郑阿姨和保姆可以照顾你,在家打针也行。”

“我回自己那儿。”

“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啊?非要弄得所有人都为你提心吊胆的你才满意啊!”我发现我最近的脾气见长,确切地说是复苏。

他沉默了会儿,说:“我就是想耳根儿清净点。”

我听了,心里有点堵。他没说错,回郑阿姨那儿身体上是得到照顾了,可心累,问:“你几点打完点滴?”

“你跟程海聊完了来医院接我。”

“你挺会使唤人啊。”

他低声笑着,没说话。

“我不跟你说了,手机快没电了,晚上我尽量早点过去。”

这个时间,酒吧里几乎没有客人,程哥比我来得早,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吧台边跟小K聊天,还挺热乎的。小K见我到了,给我们开了个包房,安排好酒水,吩咐服务生没事不要进来打扰。

我坐在沙发上,程哥拉了张椅子坐我对面,盯着我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乐。

“看什么呢?要发现我变老了变丑了你可千万别实话实说。”我被程哥给感染得自己也乐上了。笑着笑着,时间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段肆意挥霍青春的日子。

想想那时候真是活得挺没心没肺的,前途啊未来啊什么的一概都建立在随心所欲的喜好之上,明明活得特颓废特盲目,可愣是觉得自己特有性格特另类。时间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不管我们怎样留恋那段无拘无束的青春时光,它也绝不会为守住这份纯真清澈而驻足。

乐了半天,乐够了,开始喝酒。我知道程哥有心事,昨晚我就看出来了,陪他一杯杯地喝,三瓶1995年的帕图斯很快就被糟蹋得一干二净,暴殄天物!喝完酒,程哥又拉着我开始唱歌,一首接一首地,专拣革命歌曲唱,直到把嗓子嚎得跟破锣似的。

唱完歌,接着喝酒,直接上啤酒,一罐接一罐。我肩负着送他回家还有接修月出院的重任,没敢再喝,就坐在那儿看他喝。这几年,我们各忙各的,很少联系,偶尔从妈妈那儿听到只言片语的,没什么实质性信息。

空啤酒罐越堆越多,程哥终于喝得差不多了,垂着头坐在我面前,哑着嗓子道出了憋在心里的那些事。我安安静静地从头听到尾,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老婆、儿子、初恋女友,再加上一个念旧情的男人,俗不可耐的组合,故事却跟传统的第三者有点不同。老婆是西班牙华裔,名门望族,温婉贤惠。儿子今年四岁,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初恋女友,曾经相爱多年,美丽善良,唯独没有家世背景,结局不难猜。程伯伯的手段没什么新意,跟我爸如出一辙,利用权力封杀。不同的是,我很幸运,背后有修月的支持。程哥没我幸运,棒打鸳鸯的事理所当然地发生了。接着程哥负气远走国外,失去了女友的消息,多方打探未果。三十岁那年结婚,生子,日子很平淡地过。

去年,他带妻儿去法国度假的时候,意外重逢了初恋的女友。他娇妻幼子在侧,她却始终孑然一身。他无法面对她坚定清澈的目光,更无法面对她强忍泪水送出的祝福。然后,他带着妻儿回到西班牙,她留在法国,什么也没发生。后来,初恋女女结束了为期两年的访问学者交流,年初返回D市,教书,平静地生活。意外的邂逅,似生命中小小的插曲,时光流逝,一切依如往昔。只是程哥的心,再也找不回无波无澜的宁静。

程哥说完了,又开始喝酒。他需要的并非安慰抑或劝解,唯一希望的,也只不过是找个贴心的朋友,能安静地听他倾诉。程哥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他心里纠结的,并非是初恋与妻子之间二选一的抉择,他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妻儿。令他感到煎熬、令他无法面对的,是初恋女友宁愿终身不嫁的那份坚持。当年,是他父亲强硬地拆散了他们,她却不怨他,不怪他,更不愿拖累他,只是默默地守着心底对程哥的爱,选择一个人坚强地生活。她的经历、她的坚持,若非亲耳所闻,我一定会认为这是憧憬爱情的女孩儿编织出的童话。我不知道爱的力量是不是真的如此强大,可我被这个真实的童话深深打动。

喝完了,唱完了,发泄完了,临走前,我拉着程哥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程哥,尽快回西班牙吧,远离她的生活,彻底忘了她。听起来很残忍,可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你依然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她依然坚持着多年前的那份爱,孤单却坚强地生活,我想这也是她所希望的。能守着心底一份纯美的初恋独自走过一生的女人,我想她也许可以原谅你没有为爱付出同等的坚持,可一定不会原谅你对家庭、对妻儿的背叛,尽管你背叛的人并不是她。”

程哥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可我知道他都听见了、记住了,因为他笑了,笑得很宽慰,很释怀。

我送他回家,下车前,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南南,程哥谢谢你。临走前,哥也嘱咐你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现在我还剩最后一件事要做,好事——帮你修理修理胳膊腿儿,好让你验伤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我在楼下给修月打电话问他齐贝在不在。

他问,你那么关心齐贝干吗?

我说,怕她在我贸然上去不合适。

他说,你在楼下等我,不用麻烦值班护士下去给你开门了。

我说,你行不行啊,别晕倒在楼梯上。

他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几分钟,七号楼大厅的门从里面打开,修月一个人走出来。我迎上去,他特自然地把胳膊搭我肩膀上,皱了皱眉:“满身酒味儿。”

“你现在回家了明天谁去给你打针?”我搂着他的腰扶住他。尽管姿势暧昧了点,但这完全是出于无产阶级兄弟的革命感情。

“下午回来再说。”他揽着我,一路走到车边。

“上午呢?”坐进车里,我问。

“去跟张行长见个面。”

“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吗?你这样了还非得赶过去见他?!”我口气不怎么好。

“公司财务资料外泄,有人匿名向证监会举报我们去年虚报销售业绩,欺骗股民。”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公司真的这么做了吗?”这事确实麻烦。

“你觉得呢?”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问。

“需要伪造财务信息欺骗股民的大多都是些业绩滑坡、想靠作假挽救股民信心的公司,我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而且这几年证监会正严厉查办上市公司虚假的财务信息,铤而走险毫无意义。”其实就算没有理由,我也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知道得还挺清楚。”他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有点担心。

“速战速决。这事还没正式立案调查,张行长是从证监会内部得到的消息,急着找我见面就是把这事告诉我,让我提前想办法,正式立了案就不好办了。”

“你准备让他帮你办?”

“这两天证监会副主席带着工作组在省里考察,明天晚上就走。那个副主席是张行长的大学同学,中午张行长约了他跟我一块儿吃饭。”

“你觉得你有体力来回在路上折腾四百多公里吗?”我冷冷看他。

“你觉得我不应该去?”他淡声问。

“就算你不去也有很多办法可以把这事给摆平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动用长辈的关系解决这事确实不难,可你知道这个副主席是什么来路吗?”他睁开眼睛,笑里带倦,“草根出身,靠着老丈人爬到今天。可笑的是,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包括他老婆在内,通通都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仗着父荫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货色。”

“他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至于放着自己的身体不管,跑去跟这种人较劲吗?”我很不理解。

“这不是跟他较劲,我只是不愿意看着长辈放下身段去跟这种人打交道。况且就算长辈出面把这事处理了,他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去陪他吃饭,笑脸相迎外加金卡送上,不但能解决这事,还会让他觉得特别爽。”

“你有自虐倾向啊?干吗把自己送去给这种人作践!”我特不忿,这厮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他勾起唇角,似是笑了笑:“我向他低头,并不妨碍我把他变成一条能忠心为我办事的狗。”

我沉默,他说的都对,把所有事都考虑得很周到,可独独忘了考虑他自己。

要说这整件事里最该拉出去毙了的就是公司的内鬼。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这事究竟是谁干的,能接触到这些核心财务资料的人不多,有动机的就更少,而且像这种重要部门的主管都是修月的心腹,不管是谁干的,对公司的影响都很大。而且一下子捅到证监会去了,就算最后证明公司的账目没问题,股民也一定会对公司的股票持谨慎的观望态度,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势必会消耗公司的元气,这一手玩得够阴的。

“想什么呢?”

修月打破沉默,坐起身打开置物箱在里面翻腾。

“想幕后黑手呢。”我瞥了他一眼,“不用找了,你放那儿的烟我都给扔了。我妈说了,你必须得戒烟。”

“想出来了吗?”

他放弃抽烟的打算,懒懒地问。

“没。”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我没你那么狡猾。你知道是谁干的?”

“大概有数。”

“谁啊?”

“不告诉你。”

“你这人可真没劲。”

“嗯,我现在浑身上下确实特酸特疼特没劲儿。”

“现在十二个小时都过了吧,回去我帮你弄点粥。”

“嗯。”

“对了,齐贝今天几点走的?”

“忘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比你强。”

“说得真够直接的。”

“晚上跟程海聊什么了?”

“那可不能跟你说。”

“不说我也知道。”

他笑了笑,特了然的调调。

我哼了声:“你以为你是神仙呢!”

“那倒没,关键是你的脸实在太藏不住事了,看你欷歔感慨成那样,肯定是程海感情上出问题了吧。”他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我。

车停在红灯前,我转头注视他,沉默了会儿:“修月,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可怕。”

昏暗的车厢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说:“你会因为楚尘对你的了解而感到害怕吗?”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很冷很淡。

我沉默。

会吗?我不确定。

车开到他家楼下,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修月那厮已经甩上车门独自离去。我怒,又冲我发什么少爷脾气!我完全可以特潇洒地踩着油门扬长而去,可透过车窗看着他消瘦落寞的背影,心里好似有只手不停地揪来揪去。

走在楼梯上,我一遍遍地自我鄙视。大半夜的,放着家不回,还得热脸对他冷眼,主动送上门去照顾他。十一点了,也不好打扰郑阿姨,而且我很怀疑修月今晚是擅自从医院跑回来的。

气喘吁吁地前进到十五层,手机响了。追命似的响,烦啊烦啊烦!我以为是良心发现的修月。

“发够神经了?”我冷哼。

“请问,是不是叶南?”女的,不是修月,我窘,“是,哪位?”

“我是方菲。”

嗯?我脑子短路了一下,随即正常:“你好,很久不见。”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因为事情实在紧急。”

“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方菲是楚尘的经纪人,有急事…

“是这样的,楚尘有点麻烦,如果今晚不把事情处理了,那明天各大报纸的头条还指不定给写成什么样!因为对方比较有背景,江总让我立刻联系你,希望你能帮忙!”她语速很快,甚至有点语无伦次。我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楚尘被拘了。”

我晕,问:“你现在在哪儿?”

“西江派出所。”

“在那儿等着!我立刻过去!”

咚咚咚地冲下楼,踩着七分高跟鞋,不磕不绊,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为了避免昨晚修月晕倒没人管事件的重演,我边开车边给他打了个电话,顾不上计较他冷冰冰的口吻,噼里啪啦地对着即将没电的手机极快地说:“修月你甭在那儿发神经了,吃完药赶紧睡觉。我有点急事要办,明早再去你家。你要是敢一声不响自己去见张行长,那咱俩二十年的交情可就彻底完了!还有上午保姆刚去过你家,冰箱里肯定有牛奶,你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喝。如果明早我去看见牛奶包装原封不动的话,咱俩的交情也就拉倒了!就这样,挂了。”

赶到派出所。

刚下车,脚还没站稳,方菲就急急地冲了过来。不远处停着七八辆采访车,车上车下的记者几十号人,尽管被民警拦在大门外,相机却一刻也不消停地咔嚓咔嚓连闪带拍。

我戴上墨镜,跟方菲匆匆走进去,见到林所长,还没来得及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听他说:“市局冯局长过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跟其中一个当事人谈话,你们现在立刻跟我过去。”

“郑伟?!”一走进会议室,我就看见他正跟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人聊得热络。他看见我,明显地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不知这位是…”便装男人问。

“哼!她啊,那个楚什么的前妻。”郑伟喷着烟雾,不阴不阳地说。

“这位就是市局的冯局长。”林所长介绍。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问。看郑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被打了。

“你已经跟案件当事人离婚了,原则上我们不能向你泄露案情。”林所长说。

冯局长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方菲一听就急了,指着郑伟:“他也是案件当事人,为什么可以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而楚尘却要被关在拘留室!”

我拦住据理力争的方菲,指着郑伟:“你跟我出来。”

他脸色一变:“叶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冯局长冲林所长使了个眼色,林所长会意,走到我身边,请我出去。

郑伟瞪着我:“叶南,你说你都离婚了还跑这儿来充什么仗义!”

“郑伟,一般情况下我实在是懒得跟你较劲,太失身份,真的。”我冷眼看着他,语含嘲讽。就见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点着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向那些记者把你跟楚尘的恋爱史昭告天下!”

“信!你本来就是个无赖,什么事你干不出来啊?不过我告诉你,今天我还就是要治治你这副撒泼犯浑的得瑟样儿。我琢磨着你肯定是找了省公安厅的马正,他碍着修叔叔的面子肯定会帮你擦屁股,而这些事你一定不敢让修叔叔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啊,郑副总?”

冯局长一听,顿时制止了准备上前把我强行带走的林所长,不动声色地坐在旁边观望。

郑伟狠狠盯着我,神色阴晴不定:“叶南,你对付男人很有一套啊!修月为了你这么多年不结婚,那个姓楚的跟你离了婚还对你一往情深啊!我也不过就当着几个小明星的面说了你几句,他竟然敢在片场打我!下手也太狠了,我要验伤!肚子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淤青,我要验伤!我要起诉他!他算个什么东西,卖色赚钱的戏子而已!这次我肯定饶不了他,你看我怎么整死他!”

我静静地听着,双拳慢慢握紧,冷笑:“就凭你?几天不见这口气见长啊!你以为你是谁啊?离开郑阿姨,你就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烂泥!你觉得我能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整死楚尘吗?嗯?!”

“你…你…”郑伟涨红了脸,额头上的两道口子还在渗血,“你说我要是把这些照片给记者看,楚尘会有什么下场?”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狠狠摔到桌子上。我扫了一眼,顿时怒火中烧!照片上,楚尘冷脸盯着地上衣衫半开头发凌乱满脸恐惧的女孩,看样子像是在酒店房间里。照片上的女孩我见过,就是郑伟曾经大力向我推荐的希望能在宣传片中跟楚尘搭戏的小明星。

郑伟见我半天不说话,得意扬扬:“我是拿你没办法,可那个姓楚的跟你不一样,他就是再红再有钱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个戏子!知道吗?戏子!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可以玩死他!”

“冯局长,能不能麻烦你带着你的人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想单独跟郑伟谈一谈。”我看看方菲,她点头,低声跟冯局长嘀咕了几句。冯局长听完,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没过多犹豫,几个人就很快离开会议室,走前还不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你想干什么?!”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郑伟色厉内荏地质问。

我笑:“你怕啦?刚才不挺能耐吗?”

“叶南,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他伸手指着我,声音有点抖。

“这里是警察局,我还能掐死你啊?”我双手撑着桌子,直盯着他那张五颜六色的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你爸是军区司令又怎样,他还能命令部队来抓我啊!我跟我姑姑一说,你妈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郑伟把他的免死金牌一张张地往外搬。

“你给我仔细听着,我爸是军人不是黑社会,他当然不会动你。郑阿姨开口,我妈也肯定会买她的面子,可如果郑阿姨压根儿就不想为你出头呢?你是不是吃定了修月太孝顺,顾及郑阿姨的身体就可以由着你胡作非为?我告诉你郑伟,你实在太不了解修月,他可以容忍你,但绝不会无止境地容忍。他是孝顺,但绝不是百依百顺的愚孝。郑阿姨是溺爱你,那是因为修月为了哄郑阿姨高兴所以从来没插手。他如果想插手,你干的那些下贱龌龊的事很快就会完完整整地被装订成图文并茂的册子出现在郑阿姨面前。我说得够清楚吗,嗯?”

“你…”

“我还没说完,”冷冷打断他,我拿起桌子上那沓照片狠狠地摔在他脸上,“我很想知道你究竟长的是人脑还是猪脑,为了捧红一个三流小明星竟然连这种手段都想得出来!楚尘是皇天的摇钱树,你设计陷害他影响了他的形象,让皇天损失了银子,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地过日子?如果你愿意,大可以现在就出去把这些照片拿给记者。只要修月阻断你跟郑阿姨的联系,夺了你的护身符,我想你很快就可以领略到江舟的手段。占据着娱乐圈大半江山的男人,你不会真的认为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吧?对付你这种人渣,江舟更有办法!去吧,门外很多记者,现在就拿着这些照片走出去亲手交给他们,去啊!”

沉默。

他咬着嘴唇绷着脸死死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