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宜,你过来……”

“……师父?”

昏睡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身边不断走动,说了些什么。许敛宁只当作没听见,以现在自己的情况,除了任人宰割也没有其他法子。唯一欣慰的大概就是终于摸清张惟宜的功夫,足够把自己震到呕血重伤。

无论如何,以前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许敛宁时睡时醒,时而感到周身如被火焚,时而却又像掉入冰窟一般,这样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过了半晌,似乎有什么靠过来,带着一股淡淡月桂香木的味儿,很像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种香囊的味道。

可恨的是,那个“香囊”居然掐住她的脸,硬是将什么汤汤水水灌给她。她痛苦地咳嗽了几声,顺便吐了对方一身,总算把人赶跑了。可是还没睡安稳,那人又不安分地把她从被子里硬挖出来。这次动作和缓了多了,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有什么下文。倒是听见房门吱呀一声,紧接是瓷碗摔碎的声音。许敛宁则感觉自己是被对方摔回被子里去的,不满地痛哼一声,又接着梦周公去了。

如此在床上躺着,许敛宁睁开眼时先看见顶上的轻纱帐子,别过头看着窗外,竟是漆黑一片。这里已经不是纯阳宫的客房了,却又在哪里?

她心里疑惑,掀开被子,发觉身上的衣衫也被换了干净的,再仔细想了想,还是重新躺回去。

过了没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轻轻走到床边,然后抬手用沾了水的脸帕替她擦了擦脸,动作很是轻柔。许敛宁正在心里猜测此人是谁,只听那人淡淡道:“醒了就别装睡。你睡得也够久了。”

“这是哪里?”许敛宁见被识破,也不再装睡。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里是地府。你且老实一点,别又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既然是地府,你又何必和张惟宜一个皮相,这人又粗暴又阴险,长得还不怎么样。”

对方也没反唇相讥,笑着说:“看样子你是好多了。”

许敛宁轻轻嗯了一声:“我睡了多久了?该不是有两三天了罢?”

张惟宜旋身在床边坐下:“有三四天了。现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虽然觉得腹中空空,可是一想到吃的,便有些反胃。许敛宁摇摇头:“也不怎么想。”稍微顿了一下,又道:“我现在不能出这门半步,对么?”

“何姑娘的事还没弄清楚之前,你就留着养伤。”待仔细看了,方才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几分疲倦,“这里是复真观,你占了我的房,我自是希望你早日回纯阳宫。”

许敛宁抱着被子悠然道:“这鸠占鹊巢的罪,怕还有些日子。”

张惟宜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我去睡了。长夜漫漫,你自己想法子打发罢。”

之后两日,许敛宁便专于调息,听见外面有人走动也不去多瞧一眼。门外的多半是奉命看着自己的武当弟子,她也懒得计较,几乎连房门都不踏出一步。张惟宜听说她如此规矩,不禁微微失笑,转念又觉得养伤时的许敛宁实在比往常可爱得多。

“你在看什么?”张惟宜推开房门,见她正翻一本薄薄的册子。许敛宁径自递给他,这本书册还是阮青玄在她醒来后第二日来看她时,带来给她解闷的,是时下民间传阅的手抄本,无非讲穷书生同官家小姐之间的故事。

张惟宜翻了几页,便扔回桌上,很是不屑:“这书生性子懦弱,又无权无势,竟还有人瞧得上。”

许敛宁拿着书册竖直在桌上一敲:“惟愿岁月静美,得一人白首同心到老。王爷将来是三妻四妾的人物,自然瞧不上了。”张惟宜身子微倾,也撑着桌子:“若我真心待一个人,其他人自然不在眼里。”

“若你真心相待的那人落到山崖下,你必定也不会跟着跳下去。”许敛宁一针见血。

张惟宜气势稍减,笑了一笑:“那是自然,这种傻事我怎么会做?”许敛宁正要开口,忽见对方靠近过来,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微凉的唇轻触到她的。仅仅是触碰一下,随即分开。张惟宜看着她,淡淡道:“暂且……就先是你罢。”

等许敛宁回过神,他已经推门出去了。

又在复真观将养了一日,待到第三日上,却是李清陨过来了。许敛宁不想她还会来看自己,微微意外。

李清陨语气斯文:“许姑娘,你随我到紫霄殿去。”

有些事情终是要有个了结,许敛宁自然明白。只是属于她的棋局已经下完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惟有全盘接受。

复真观同紫霄殿,不算离得太近。李清陨心下紧张,生怕她仗着轻功跑了,可是空自担心了一场,也没见有什么异动。许敛宁自然知道她怕什么,且不论她此刻重伤未愈,就算有这个心力也没把握可以逃得掉。

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紫霄殿。

紫霄殿内,站着各派掌门,气氛严峻。

容晚词站在中间,身后跟着弟子宫人。她看了一眼许敛宁,声音严厉:“你们全部都看见了,残杀同门的下场是怎样的。”手中一抖,一柄软剑隐隐生光。许敛宁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出,心下也不太慌张,只等着师父一剑砍过来。

容晚词扬起手,却见阮青玄上前一步,唤道:“师父……”她抬起头,神情甚是坚决:“师父,其实何师妹的死还有些可疑,可否听弟子一言?”

容晚词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二人交情一向好,除非你有真凭实据,否则怎样求情都没用。”

“也不是没有。”阮青玄衣袂一动,像是要取出什么东西来。

许敛宁突然明白,为何今日紫霄殿上除了凌轩宫,其他在场的都是各门派的掌门;为何自己没立刻被师父一剑刺死,而是等到今时今日……

容晚词软剑一挑,一剑划破对方的衣袂,只见一个瓷瓶掉了出来。她就势剑尖轻挑,将那个瓷瓶挑到手中,冷冷道:“青玄,为师一直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杀了绾儿,还投靠天殇教。”

阮青玄足尖一点,一把拉过一旁的许敛宁,横过剑刃架在在她的颈上:“我在拜入凌轩宫前已是天殇教的冷月堂主。容宫主,是你发现得太迟。”

这一下惊变,除了几个知情人,其他人都缓不过神来。

容晚词打开瓷瓶的塞子,闻了一闻,身后立刻有宫人递上清水。

“容宫主,这里面的可是青丝?”柳君如看了过去。

“正是。”容晚词一字一缓道,“你杀了绾儿,可是因为她撞破了你的身份?”后面一句话却是向着阮青玄说的。阮青玄缓缓向后退去:“不错。”有人见着她分心答话,挺剑向她背心刺去。她看也不看,手中剑一抖,剑光一逝,然后掉转剑锋重新比在许敛宁颈上。而那个偷袭的人咽喉处渐渐现出一道血痕,当即毙命。不论是落剑的位置还是力道,都同何绾颈上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许敛宁本就重伤未愈,也使不出力来挣扎,便任由她带着走。待走出紫霄大殿的一刻,她听见阮青玄在耳边轻声说:“我原本的名字叫作沈墨吟,是萧先生将我带回天殇教的。那一日我亲眼看着亲人惨死,金陵沈家被一夜灭门。”

“难道五世家被灭门当真同凌轩宫有牵连?”许敛宁问道。

阮青玄沉默许久,涩声道:“不是的……”她顿了顿,又道:“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明白这个传言绝不会是真的。”

“想必也不是天殇教罢。”许敛宁半晌道。

阮青玄微微一笑,却有些忧伤:“我们同门缘分已尽。你还是,从现在开始恨我的好。”语气陡然狠毒起来,许敛宁只觉颈上一痛,还未伤及要害,剑锋便顿住了。

张惟宜伸手握住剑刃,殷红的血不断从指间溢出:“阮姑娘,何必要做得那么绝?”

阮青玄轻柔地一笑:“张公子,我自认武功不如你,你这样逼迫,到时候我下手没了轻重,你可别见怪。”她用力将剑从他手中抽回:“我对凌轩宫的人本来就没半分同门之情,怎么叫做得绝呢?”

她又向后疾退了几步,已经站在了山道口,只消转身疾奔,身后的人很难追上。何况山下还有接应的人。

忽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却是柳君如。剑风掠过,阮青玄拉过许敛宁一挡。眼见这一剑要误伤了他人,柳君如急忙收力,硬是向旁边一剑劈空。

“能得柳门主赞一声妖女,青玄当真荣幸。只是柳门主你莫再随意出手,否则可伤了这位许阁主身上了。”阮青玄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

柳君如大怒,忍着气道:“你放了这凌轩宫的弟子,老夫便饶你这次。”

阮青玄料想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失信,当下爽快地答应:“只要柳门主你先将剑放下。”

柳君如当真弃了剑,负手而立。

阮青玄后退了两步,突然将许敛宁推到一旁,转身向山下奔去。许敛宁没待站稳,就感到身后有人轻轻抱住自己,语气带笑:“我陪着你们演了两出戏,这次却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白白受了皮外伤。”

许敛宁没好气地答道:“我也没逼你这样做。”

却见柳君如突然低下身拾剑,长剑一圈,横着划出,一柄长剑断成了一截一截,全部向前方激射过去。这一下太过突然,许敛宁直觉想叫阮青玄小心,却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

逆风谁能解人意

这一下太过突然,许敛宁直觉想叫阮青玄小心,却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张惟宜顾不得左手伤着,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若是意气用事,阮姑娘方才的苦心就全白费了。”阮青玄的身份被揭穿,与之交情甚笃的许敛宁难免受到牵连。她最后所做的那些,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

便是如此,许敛宁方才觉得,自己是始终欠她良多的:若在师父出手的时候,她可以静静地看着,一切也只是推测,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她以后可以有很多机会安全同天殇教汇合,而不是直面正道武林的刀剑。

许敛宁只能看着阮青玄的身影离山下越来越近,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觉中回握住身边人的手,却是满手黏糊。

突然,阮青玄站住了,有好一会儿没有再动。随后,渐渐有几点殷红在衣衫上晕染开来,如深雪怒放的红梅。她手上的剑咣当落地,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许敛宁看过去,看见的一切都微微模糊,全身像是失去知觉一般。

依稀回到终年寒冷的贺兰古径,那个高挑的、面覆轻纱的女子抬手折下一支梅花,然后浅笑着吟道:“数萼初含雪……”

……逆风如解意。

突然回头,语气还是带着笑,却有些冷意:“是谁在后面?”

棋局己尽,几乎全盘覆灭。

许敛宁闭上眼,硬是将眼中温润的感觉抑制住:“我没事的,总不能让她连走……都不得安心。”

张惟宜带着如释重负的笑:“你没事,却换成我有事了。”许敛宁这才发觉他的左手被自己抓着,粘粘的全是血,连忙放开了。

柳君如随手扔了断剑,转身对龙腾驿的弟子道:“同魔教的人岂有信用好讲?你们以后都记住了。”

许敛宁心中恨极,脸上的笑却越加自然,走上前道:“晚辈谢过柳门主相救之恩。”

柳君如侧过脸看了她半晌,方才道:“这也没什么。”

许敛宁又道了一句:“晚辈告退了。”她往回走了两步,却见师父站在不远处,神情凄然,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她心中不忍,轻轻唤了声:“师父。”

容晚词看见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背过身道:“天衍真人同我提过,想让你重回武当,我想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的好。”

许敛宁淡淡道:“弟子不肖,不论师父将来将衣钵传了谁,敛宁都当尽心尽力。”

“除了武功,我什么都没教给你们,也一直由着你们闹。”容晚词语气萧索,“哪里还有二十年再重新来过?罢了,罢了。”她衣袂一拂,顾自离去。许敛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觉得天下之大,自己竟无处可以容身。

她想起曾经同阮青玄约定,待有一日游遍大江南北,而现下只剩下她一个人。

凌轩宫主的位置对她又有何用?她半分也不稀罕。

她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一事,回转过去寻张惟宜。只见他正站在那里,含笑看着李清陨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她迟疑一下,还是走过去,只见李清陨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许敛宁走到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就停住了,不知该如何措词。

张惟宜微微眯着眼看她在那里犹豫着,总算听她开口道:“张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望你应允。”

李清陨轻轻舒了一口气。

许敛宁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对方神色古怪,像是恨不得掐死自己一般。好一会儿,才听他应道:“请讲。”

阮青玄的墓立在武当后山。

青石墓碑空荡荡的一片。

许敛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笑了一笑:“这次多谢你。”将阮青玄入土为安,大概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张惟宜在她身后站着,一副似笑又没笑的神情:“那么,我也可以和你算一算之间的一笔烂账了。”

“嗯?”她微微蹙眉,随即想起接近他的目的。可是之后发生太多事,现下更没有心力去对付他们,就此罢手,也许正好。

“我之后仔细想过,你并没有说希望我如何待你,也没有说留在我身边多久。”他垂下眼,微微失笑,“如果我说,有一辈子可以慢慢对你好……”许敛宁抬头看他,只见他清俊的脸上缓缓漾出温柔的笑意。从来没有看过他这般神情,好像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妥协的一样。

许敛宁心中郁结,之前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硬是不上钩,现在却来表这个情:“一辈子的话,若是再等个五年十年,还来的可信些。”

张惟宜微微一怔,嘴角带笑:“如果五年十年后,我还这般在意你,你待怎样?”

许敛宁气结:“那便等那时再说。”

张惟宜似乎没有半分生气,反而还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四年之前荆襄一带曾有流民起义,你可有印象?”

“你说的可是李源为首的义军?”她悠然道,“那年我恰好在荆襄,怎么了?”

“没什么。”他顿了顿,淡淡道,“你现下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只需接受我对你的好,莫要瞒着我什么,慢慢的你自然离不开我。”

许敛宁自知不该说这番话,可还是忍不住问:“若我在意你,始终不如你在意我这般多呢?”

张惟宜只觉被人当面甩了一记耳光,半晌方才一字一缓道:“你想说之前都是在耍我么?那也行,反正就是一剑的功夫,也不会让你太痛。当然你若武功比我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敛宁嫣然一笑,很是乖巧:“惟宜,你当真想多了。”她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微微皱眉:“青玄师姊——我一时还改不了口。她是天殇教的人,这件事师父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张惟宜见她转开话题,只淡淡道:“你伤还没好,也别站太久了,坐下再慢慢说给你听。”许敛宁本也有些疲倦,当下挑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了。张惟宜也挨着她坐了,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发觉阮姑娘的身份,又是何时?”

“我怎么知道……”她才刚说了半句,突然见张惟宜看过来,忙改口道,“虽然之前是有些怀疑,可是在你同对我说了那番话后,我差不多就确定是她了。你说,药可以事先下好,但是还要靠药引。我便想起,青玄师姊同柳君如过招时,我确实是闻到香味,但是和她平常喜欢点的香木不一样。而前一晚,也是被何师姐和你的李师妹瞧见我在外面的那次,其实我也是跟着青玄师姊出来的,可是也没发觉她在哪里动了手脚。这样连起来,她那晚出去确是下了药的,只是单独这一种并没有用处。到了比武的那天,那个香味怕就是药引了。”

“我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猜到,这种事情一般人都恨不得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你倒是乐得引火上身。”张惟宜淡淡道,“至于今日的局,是容宫主想出来的,你若是想知道,可以问问她。”

“我才不敢。这样去问,岂不是等于告诉师父我早就知道了,还故意要瞒她。”

张惟宜靠着身后的树干,将身子微微舒展开,眯着眼看她:“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晚在我打伤你之前,你似乎和什么人交手过?”

“我是按上面说的去赴约的。”她从衣囊中找出一张字条,“还好我提早了,看着对方是蒙了面,知道不对,脱身之后就碰见你们。”张惟宜知道她轻功高明,还落到内力不济,这过程一定十分惊险:“你可知道对方是谁?”

“我完全不知。”许敛宁皱了皱眉,却还是释然了,“只要我半夜待在屋里,应是没有危险。”

“你知道就好。”他轻轻一笑,“反正你占着我的房间那么久了,就继续住着好了。”许敛宁本来也不想回纯阳宫,偏偏和他抬杠惯了,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有何企图?”

“嗯,我确是有企图。”张惟宜微微眯眼,懒懒地拖着尾音,“你真想知道么?”

许敛宁身上一寒,道:“不想,真的不想。”不禁在心中感叹,若论无耻,还是同他功力相差太多。

之后两人挨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许敛宁看着月上中天,微微感到困倦,又说了几句话,便渐渐睡过去了。朦胧中,似乎听见极轻的叹息。

月光铺散在萧千绝身上。

他眉宇深锁,脸上似乎闪过一分痛惜的神色,随即便消失殆尽。

“教主,人已经来了。”云谦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萧千绝冷笑一声:“你带他过来,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来见我?”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已经被带到他面前。那人垂首而立,微微哆嗦:“教主……”

萧千绝凌空一扬手,只听啪的一声,那人的脸被打偏向另外一边。他一字一顿,字字如冰:“如果要养一个只会躲在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小人背后、看着青玄惨死的废物,还不如喂狗一发干净。”

那人突然跪下,道:“当时十分紧迫,对方人也多,就算舍了命也换不回阮姑娘。眼下也只有一个办法将这些名门正派的小人一网打尽,还不会折损太多人手。”

萧千绝微微挑眉:“哦?”

“本来围在山下一年半年自然可以夷平武当,可就怕对方拚着性命不要,背水一战,我教难免损失惨重。教主不妨暂且退开,下战书上武当。他们怕天下人耻笑,一定会前来迎战,只要埋伏妥当,加上我在中间里应外合,那就……”

萧千绝冷冷一笑:“我为何要信你?”

那人只是跪着,没有说话。

萧千绝一拂衣袖,向云谦道:“明日一早启程回总坛。”走过那人身边,扔下了一句:“这次且饶过你,下次再有差池也不用来见我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明,一夜安稳之极。

“你醒了?”耳边是微低的耳语。

许敛宁动了动,便觉得不太对。记得她只是睡在张惟宜的身边的,绝对不是怀里,更没有垫着他的手臂。她看了看他,问道:“你一夜没睡?”

“嗯,睡不着。”张惟宜揉了揉有些僵的手臂,站起身道,“我还要去听早课,就不陪你回去了。”他走出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嘴角微挑:“若是遇上什么危险,记得叫大声些。”

许敛宁不禁气结:“你还不快去?”

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去得远了,她方才摇了摇头,微微蹙眉,出神了片刻。她既不感到腹中饥饿,也不急着回复真观,只在后山闲逛。约莫记得,小时候曾寻着一条小溪过,水清可见底,时有游鱼于其间。

现下晨曦初露,天还未大亮,行于竹径山道,晨风微凉,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