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听起来,咱们俩怎么好像天造地设的,般配的很。”江寄白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应许笑着捶了他一拳:“你才知道啊,要不那时候怎么被那些追你的女人当成假想敌,幸亏我厉害,往她们脸上吐了个烟圈,表演了一下空手碎砖就把她们全吓趴下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想起往事,都忍不住笑了。

这辈子,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了这两个死党吧。

那种两肋插刀的友情,在男女之间显得尤为珍贵。

应许又见了几个银行的行长,聊起贷款,都是一脸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模样,她也不强求,只是莫测高深地笑笑。

商场上就是这样,底牌翻得太快太彻底,让人看轻;而破朔迷离的情形,说不定就有人愿意来冒这个险,毕竟风险往往和机会成正比。

晚宴快结束时,应许回头一看,程桓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了。

应许有点头痛:“想明白了没?”

程桓抿着嘴唇,倔犟地摇头。

应许有刹那的失神。

程桓这副表情,和从前韩千重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她忽然有点愧疚,不由得垂下了眼睑,说到底是她利用了程桓。

“你是在求他们贷款吗?”程桓忽然问。

“是啊,我都要破产了,”应许吓唬他,“我还有好多债务,你赶紧离我远点,不然被别人误会了就糟了。”

“要是我能帮你找来贷款,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试一试了?”程桓很认真地看着她。

应许怔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抬手又去揉他的头发:“小桓你可真能说笑话,你以为是房子贷款吗?几百万还是几千万?听话,赶紧去睡一觉,醒来赶紧把今天的话都忘了。”

江寄白轻快地走了过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程桓悻然说:“江哥,没什么,许许嘲笑我呢。”

“你还叫上瘾了,一口一个许许的。”江寄白看起来也挺喜欢他的,“听说你下周要去一个大型晚会现场演唱?”

“江哥你怎么知道?”程桓有点兴奋,“你们俩都来好不好?”

应许刚想拒绝,江寄白却点了点头:“行,到时候我和应许一起来捧场。”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到了门口的时候,江寄白示意程桓先走:“我和应许还有事情要商量。”

程桓依依不舍地看了应许一眼走了。

应许上了江寄白的路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动,不由得纳闷地看着他。

江寄白的眼中掠过一丝犹豫。

“怎么了?”应许察觉到了什么,江寄白看起来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应许,”江寄白深吸了一口气,“我爷爷同意替思必得担保了。”

突如其来的狂喜一下子冲击了过来,应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那太好了,我得好好谢谢爷爷,让他老人家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困惑地看向江寄白。

江寄白靠在椅背上,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旋即朝着她伸出手去:“应许小姐,很抱歉,有点仓促没带戒指,不过,这不妨碍我此时由心而发的诚意,我,江寄白,请求你成为我的妻子。”

第30章

应许一夜没睡,江寄白的求婚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单曲循环,挥之不去。

从很早以前认识江寄白开始,一直到他昨晚那突兀的求婚。

朋友的圈子里,如果解磊是个领头的,那江寄白就是军师,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人收拾得哭爹喊娘。

比起解磊,她和江寄白的感情更为深厚些,他俩一起经历了叛逆的青春期,父母面前是好孩子,可背后一转身,打架、抽烟、酗酒、飙车,除了毒品没沾,几乎把当时所有的叛逆行为都做遍了,

她把江寄白当成哥们、死党,她坚信他们的友情会地久天长,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有可能和江寄白成为共度一生的恋人和夫妻。

江寄白为什么会求婚,她心里很清楚。

江家的东吴实业是江老爷子一手创办的,家大业大,虽然江寄白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明确,江家的下一代也无人能和江寄白抗衡,可实权还是掌握在江老爷子的手中。

注资思必得,虽然有可能血本无归,但这些钱,江家还损失得起,江老爷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可要替摇摇欲坠的思必得做担保,就连江老爷子也不能擅自拍板,董事会势必要问一句:思必得是谁?凭什么要替它收拾烂摊子?

如果应许嫁给江寄白,那情形就不同了,老公替老婆收拾残局,师出有名,名正言顺。

这可能是江老爷子愿意拔刀相助的一个条件吧。

“应许,我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我想得很清楚,你和解磊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这种感觉我没有,也不想有。”

“就算没有你,再过几年,我势必也要进行商业联姻,娶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真的不如我们俩知根知底的在一起的强。”

“如果你嫁给我,你放心,我会尊重你,尊重婚姻。”

“或者,你实在觉得嫁给我有困难,我也还有一个折衷的办法,我们俩先订婚,等思必得缓过来了以后,主动权就在你我手里了。”

“订婚的琐事完全不用你操心,越快越好,明天就开始筹备。”

应许辗转反侧,一直到天际发白。

思必得目前的主业是商业广场,是应许引以为傲的项目,自从她留学归来进入家族企业后,为它们倾注了无数心血,一点点地看着它在手中壮大。

她何尝不知道,如果宣布破产,所有的压力便会一扫而光,至于以后的生活,还不至于难得倒她。

可她不舍得,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愿意为了它殚精竭虑,她希望看到它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可是,她真的要为了它,和江寄白步入婚姻的殿堂吗?她和江寄白这么多年的友情,能转化为爱情吗?

如果不能,两个人该用什么来维系婚姻?

如果到时候江寄白遇见喜欢的女孩,命中注定的爱人,却失去了自由,她和他该如何自处?

这样做,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个个问号层出不穷地钻进她的脑海,一个个都是无解的难题。

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她的头痛欲裂,洗了一把冷水脸也没能减轻症状,她不得不吃了止疼药片。

窗外阳光很好,前两天冷空气带来的阴冷仿佛一扫而光。

她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碧空和远处的港湾,隐隐有黑点在空中掠过,那是海鸥在飞翔。

她忽然来了兴致,拿起包出了门。

*山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美丽,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也没有忙碌的人影。

一路上,可以看到原住民悠闲地坐在自家门口,或是聊天,或是打麻将,他们有政府的专项补贴,不能大富大贵却足以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

路边的游人也大都是自由行,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两个人慢悠悠地走在旁边的栈道上。

不一会儿,*寺就到了,应许停好车,站在门口,看着那威严的飞檐翘角,脑子里纷杂的念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进了山门,顺着石阶慢慢往里走去,从天王殿到大雄宝殿,从观音殿到华严殿,应许一一跪拜。

从华严殿出来,应许往右一拐,如果她记得没错,慧静法师应该就住在这个偏院里。

院门紧闭着,她刚想上前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和尚走了出来,冲着她行礼:“师傅果然没有算错,有朋自远方来,施主请进。”

慧静正坐在那棵菩提树下打坐,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来,冲着应许笑了笑:“你来了。”

应许学着他的模样,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她双掌合十颔首致意:“多谢大师。”

慧静微笑着说:“谢我做什么?该谢的是你自己,是你种下的因,才有这样的果。”

应许好奇地问:“大师,那时候你真的能看到我的魂魄吗?我那会儿真的死了吗?”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凡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慧静含蓄地说,“我能看到一些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但却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那天在菩提树下看到你的时候,我听到了很多声音。”

“什么声音?”应许屏息看着他。

“祈祷声,很多人从心发出的声音,都围绕在你身旁,包括我的。所以,是你以往的善行,让你自己魂归原处。”慧静淡然一笑。

祈祷声…

应许笑了,她忽然想到了刘川川。

那声音里一定有她,而且是最用力的一个,那古老的仪式简直是祈祷的神器。

那个傻女孩,被蒋方啸骗得团团转,幸好,最终她悬崖勒马,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

一杯清茶,一个棋盘,一卷佛书,应许在慧静那里消磨了整个下午。

慧静通古博今,精通禅理,和他聊天,应许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应许准备告辞。

慧静一路把她送出了山门,忽然问道:“今天来,是有什么难以决定的事情吗?”

应许愣了一下,慧静的目光通透,仿佛所有的念头都无所遁形。她有点惭愧地点了点头:“是。”

“那么,现在有决定了吗?”。

应许摇头说:“俗人俗念,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慧静将手按在胸口,微笑着说:“从心即可。”

应许思索了片刻,行礼致谢。

慧静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间闪过一丝忧虑:“那本经书还在吗?”

“在,我送给了…一个曾经很亲密的人。”应许笑着说。

慧静长叹了一声:“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提防小人。”

回到市区已经是将近六点,应许去探望了应伟杰,父女俩一起吃了一顿饭,又和远隔重样的慕卿云通了电话。

慕卿云的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一点儿都听不出是曾经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

应许也装着不知道,只是不经意间就红了眼眶。

慕卿云问父女俩到不到M国过圣诞。

应许迅速地瞟了应伟杰一眼,离婚后,这是第一次,慕卿云邀请应伟杰。

只可惜,她肯定走不开,而应伟杰的限制出境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解除。

含糊着应了两句,话筒被应伟杰抢走了,看起来准备煲电话粥的架势,应许只好冲着他示意了一下,带上门走了。

其实心里很高兴,父母经历了这次生死的劫难,有重聚在一起的希望。

但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在父母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们俩的彼此,而不是她。

在生死关头,父母想见的,想保护的,都不是她。

回到酒店,前台有给她的留言,一个是程桓的,提醒她明天要记得去看他的演唱会,另一个是一个包裹,放了两天了。

应许打开一看,是好几瓶精油。

凑近了闻一闻,和那天在家里闻到的一模一样,散发着一股浅浅的香味。

应许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轻叹了一声,毅然把精油重新塞回了包裹。

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是韩千重的短信。

应许,我想见见你。

有那么一刹那,应许动摇了,她的手指几乎下意识地打了个“好”字,就差一步按下发送键。

只差一步。

她的手指一下子神经质地收了回来,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几乎就在同时,手机铃声响了,是韩千重的电话。

应许的手指一颤,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直接关机,取下了电板。

她不想也不敢见他,这个男人的身影就好像刻进了她的骨血,她这么多日子来的努力,都是为了要彻底地把他放下,给他自由,也给自己自由。

她强迫自己开始转移注意力,电脑上的新闻、邮件里的公文、还有江寄白的求婚。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她心不在焉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韩千重。

他笔挺地站在门口,眼神茫然,眼底有着浓浓的血丝,以前一丝不苟的领口歪斜着。

应许有点纳闷,不过她也不想深究,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我要睡了。”

“我想和你说说话,就一会儿。”韩千重贪婪地看着她,目不转睛,“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应许的鼻翼。

听这口气,韩千重是终于想通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吗?

可是,她怎么觉得这样的韩千重有点不太对劲?

应许的心突突乱跳,不知道该如释重负,还是该探究一下他终于放弃的原因。

脑子里的警告声忽然响起。

她强迫自己放弃心底那种想要探究的*,她要习惯,不能像从前那样,他一皱眉一抿唇就不自觉地去揣摩。

第31章

两个人在楼下大堂里坐了下来。

应许刚想叫两杯清茶,韩千重却从包里取出了一杯榨好的葡萄汁放在她面前。

“你不喜欢看到我,我把配方交给川川了,”韩千重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热烈,“她说她每天过来榨给你喝。”

“不用。”应许有点不自在,她想赶紧结束这谈话,自从清醒过来后,她把自己伪装得铜墙铁壁,可是,最近这两天,她发现她的铜墙铁壁被什么东西腐蚀出了一个个小点,有崩溃的趋势。

曾经好几次都是这样,她下定决心要和韩千重分手,却总在最后一刻败给自己心里汹涌的爱念。

在韩千重面前,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往往不知道哪一分哪一秒就会失效。

这次坚持了几个月,就又要重蹈覆辙吗?

一个星期,和几个月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不就是欲擒故纵,徒惹人耻笑吗?

别说韩千重,就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那些精油你…你用了吗?”韩千重的语声带着期盼,“睡觉有没有好一点?”

应许极度烦躁了起来,这样的对话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的一股恶意在不停地膨胀,她想要把这一切都结束。

从心即可。

是的,从心。

即使她还爱着韩千重,她也无法再和他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