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柯清瑶回来时, 气氛正好。
祁雅正和她们说起京城里的趣事，见柯清瑶回来，笑道: “二嫂对京城最是熟悉, 她可是在那里长大的，我就差一些了, 成亲了也不太好随意出门。”
“方才雅郡主说, 世子夫人当年在京城名声在外，可是让我们好一阵羡慕。”华苒苒满面笑容，清脆的声音带着妙龄女子独有的娇媚。
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就没那么好了。
名声在外？
柯清瑶想了想自己当年在京城的名声, 好像是刁蛮跋扈什么的。
“名声都是外人胡乱传的, 怎么能当真？”柯清瑶不甚在意道。她也不问什么名声，只当都是些好的。
华苒苒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世子的夫人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快要生了呀？”华苒苒又问, 满脸的好奇, 正当年华的女子一脸好奇的模样, 倒不让人觉得讨厌。
柯清瑶的笑容柔和下来，“快了。”
“世子果然没有纳妾呢，让芜城不少姑娘羡慕，这才真是柳郎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这世上真有男子做到。”齐心媛叹道。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什么样。”华苒苒不赞同。
柯清瑶眼神微深, 一般人都无论真心假意, 都会先赞上一番, 华苒苒这样……
突然想到华氏祖上出了不少皇后, 柯清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华苒苒，这通身的贵气，倒真有一些国母的模样。
祁奕如今可是世子，柯清瑶明白了，这姑娘就是看她不顺眼。
“尝尝这个点心，我吩咐厨房做出来的京城的糕点，别有一番味道。”柯清华此时笑道。
柯清瑶也不恼，只要祁奕没那心思，外人说再多都是徒劳的。
“妹妹，你尝尝这个，吃不吃得惯？”华苒苒拿了一块递给华薇。
“华薇是吧？我唤你薇儿可好？”柯清华温柔询问。
华薇姿态大方，点点头道:“夫人随意。”
柯清华似乎有些满意，看了看那边的齐玥儿，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更加满意，端起一盘点心递给身边的嬷嬷，“给齐三姑娘送去。”
“大家随意，千万别拘束。”祁雅也招呼道。
柯清瑶冷眼看着，这柯清华是想要同时给祁煦纳两妾室？
很快，她就知道了。
看着从远处一身青衣如竹，姿态闲适走过来的祁煦，柯清瑶端起茶杯，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祁煦今日一看就特意打扮过，青色衣衫衬得他肤色白皙，更显几分书生的儒雅，正是当下女子最喜的打扮气质。
祁煦走近，先是对着柯清瑶一礼，“二嫂。”
柯清瑶笑道:“三弟对弟妹果然上心，不过半日就追到了这里来。”
祁煦微微一笑，“二嫂说笑。”
他不但不反驳，还走向柯清华，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声音微低，“夫人不要累着了。”
柯清华脸红了。一时间倒有些你侬我侬的模样。
柯清瑶就有点不懂了，要是想纳妾，祁煦此番作态，这些姑娘又不是傻，见了他们夫妻情深的模样，如何还会肯？
事实证明，她确实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一转眼就看到方才还局促不安的齐三姑娘双颊飞霞，看着祁煦和柯清华满是羡慕。
就连姿态大方的华薇都脸红了，低着头，不时偷瞄一眼祁煦。
柯清瑶目瞪口呆，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丝毫不变的伊风和听雨，这才觉得看到了正常人。
如今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柯清瑶站起身，扶着腰，道:“我有些累，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扫了你们的兴致，先行一步。”
“二嫂，不再留一下吗？”祁雅笑着挽留，“一会儿还有点心上来，是我特意从京城里带来的食材。”
见柯清瑶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她笑道：“不如我让人给二嫂送到院子里面去。”
“妹妹有心。”柯清瑶也不费心拒绝，反正送去了，不代表她一定会吃。
柯清华的动作很快，不过五日后，就传出祁煦纳妾的消息，就是柯清瑶想的那样，同时纳妾了俩，齐玥儿和华薇。
祁煦如今的后院只有柯清华，听说祁煦在京城低调得很，一个妾室都没纳，只两个柯清华安排的丫鬟都被离开京城时打发了。
在正月十五的时候，齐玥儿和华薇都被一顶软轿抬进了煦院，同时抬进去的还有两位姨娘带来的十几箱“体己”。
柯清瑶知道这件事时，正和祁奕两人打算吃晚膳，听了胡嬷嬷的禀告后，叹道:“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靠这个发家致富也可以啊。”
“长得好看？”祁奕微微挑眉，眼神里闪过冷意。
柯清瑶浑然不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你是不知道，那日雅儿宴客，三弟他一身青衣，挺拔如竹，当时就让几位姑娘红了脸。”
提起这个，祁奕眼神冷淡了些，“那杨家姐妹如何？”
柯清瑶想了想，“一样啊，不过克制了些 ”
一般上回那种小宴，齐府和华府和祁煦肯定是双方都有意的，要不然齐玥儿和华薇也不敢盯着祁煦看。
“那你觉得如何？”祁奕低下头喝汤，似乎是随意问了一句。
“三弟长得还不错。”要不然那两姑娘也不好当时就红了脸。
柯清瑶没注意到祁奕颇有深意的语气，实话实说。
祁奕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碗汤，“跟我比起来，如何？”
柯清瑶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祁奕这是……吃醋了？
“他自然是比不上你的。”柯清瑶随口道。
祁奕的嘴角微勾了一下，快得柯清瑶差点没看清。
“同时纳进来两个美人，也不知道三弟今天晚上去哪儿？”柯清瑶有些好奇问道。
祁奕瞪她一眼，“喝汤。”
柯清瑶乖乖喝汤，就听到祁奕道:“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他两个都得罪不起的。”
柯清瑶了然，或者说是祁煦哪个都不想得罪，从他将她们一起纳进来就看出来了，这是想要做出一副平等的模样来。
“三弟的身子可真好。”柯清瑶叹道，这么个用法，也不怕肾虚。
“说什么呢。”祁奕又瞪她一眼。
柯清瑶脸红了，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这些话在芜城，是有点……
于是，她赶紧低下头喝汤，假装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
“慢点喝。”看着埋头喝汤的某人，祁奕嘱咐。
夜里睡觉时，柯清瑶感觉到腰上松松搂着她的手臂，忍不住伸手抱住祁奕的劲瘦的腰，靠近他的怀里。最近祁奕瘦了些，柯清瑶抱住后，马上就感觉到了。
“夫君，你最近是不是很累？”柯清瑶轻声问道。
祁奕感受着怀里柔软带着淡香的身子，用力搂了下，又怕伤着了她，道:“我不累，我就是……”
祁奕的语气顿住，柯清瑶半晌没等到下文，捏了捏他的腰，“嗯？”
“瑶儿，你要好好的。”
不知是不是夜里过于寂静，柯清瑶觉得祁奕的声音有些失真，带着点脆弱。
忍不住一笑，抱着祁奕腰的手臂收紧了些，“我会好好的。”
第二日一大早，柯清瑶就醒了，祁奕已经不在，她想了想今日柯清华大概会带着那俩人去见唐氏，她也想去看看妻妾和睦相处的画面，除了后宫中，她只在庆王府看到唐氏和妾室相处过，不过这俩正房都对妾室有足够的压制力。
柯清华这样的，她还没有见过。
柯清瑶月份越大，行动越发不便，现在她穿衣洗漱梳妆都要胡嬷嬷和伊风帮忙，她也没有好强的非要自己来，肚子里的孩子容不得一丝闪失。
熙风院中，今日格外热闹，祁雅和柯清华早已到了，婉侧妃也来了，见了柯清瑶，唐氏赶紧吩咐人扶她坐下。
“看世子夫人的肚子，是要生了吧？”婉侧妃含笑询问。
“快了。”柯清瑶抚摸着，里面的孩子时不时踹一脚。
“昨日抬了两房姨娘，今日让她们来给母妃看看，若是能够让母妃指点一二，就更好了。”柯清华上前笑道。
柯清瑶注意到她眉眼间有些疲累，也不知是伤心的，还是操持纳妾累的。
“去将齐姨娘和华姨娘请进来。”柯清华吩咐道。
她后面的嬷嬷一福，就退了出去。
“方才我进来，并没有看到门口有人啊。”柯清瑶有些疑惑。
柯清华歉然道:“我们进来时，碰巧看到母妃身边的李嬷嬷，便让她找个厢房让她们歇歇。”
唐氏见了，满意笑道:“华儿果然有大家之风，贤良宽和，煦儿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说这些话时, 颇有深意的目光掠过柯清瑶两次。
柯清瑶老神在在，她才不要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若是不给夫君纳妾就是善妒，那么她就是善妒不贤的那个。
唐氏见她油盐不进, 虽然早就知道柯清瑶是这样的性子，却还是一口气堵在胸口, 上不去下不来的, 有点难受。
“妾身齐氏，见过王妃。”
“妾身华氏，见过王妃。”
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对着唐氏行礼, 柯清瑶看得赏心悦目。
突然觉得祁煦不亏, 这么两个美人送给他，还带了大笔嫁妆银子，人财两得啊, 还是双倍的。
唐氏满脸笑容, 就跟这是祁奕的妾室一般, “日后须得谨言慎行，好好伺候煦儿，抓紧生下孩子。”
“是。”两人对着唐氏再次一礼。
果然是规规矩矩的。
祁雅看了看一旁的柯清瑶，笑道:“二嫂要不要找两个人伺候你和二哥？”
“不必，我父王母妃在我出嫁时, 备足了丫鬟嬷嬷, 再不济还有银子可以买。”柯清瑶假装听不懂她潜在的意思, 含笑道。
祁雅微怒, 却又抓不住柯清瑶话里的漏洞, 气得冷哼一声。
显然是对于柯清瑶这番话的不屑。
柯清瑶也不在意，她如今肚子越发大，可不能随意生气，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母妃，我先回去，二皇子大概要回来了。”祁雅站起身，随意行了一礼。
唐氏的见了她的态度，眼神微冷，笑道:“还不知道，雅儿从京城回来，打算住多久，皇上那边可知道你们回来？”
祁雅闻言一笑，“就是让我回娘家看看父王母亲，谁知道我一回来就和母亲天人永隔，父王的病还未痊愈，还早着。”
说完，她打算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我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让父皇答应我回娘家，自然要多住一段时日。母妃不会是想要催促我回去吧？”
唐氏眼神更冷几分，面上却笑道:“你如今不比当年，当年你是庆王府郡主，胡闹些也有你父王兜着，如今你是易国的二皇子妃，这算起来，二皇子还是皇上的长子，你身为长媳，住在娘家太久不好，再说，你还离京城这么远，京城里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不知……要知道，可得抓住一切机会，耳朵灵便些，才能得偿所愿。”
最后一句话暗示意味十足，带着些语重心长的劝说的意思。
柯清瑶暗自翻翻白眼，唐氏就差是明着说让他们用长子的身份作些文章，住在京城里为以后打算。
说到这个，祁雅自然明白，易国的皇后她自然也想要做，她母亲一辈子算计，临了了也只得一个侧妃，她如今离那最尊贵的位置只差一步之遥。
祁雅突然想起，这里有个现成的人可以拉拢。
柯裕在朝中的地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若是他想要举荐太子人选，皇上一定会考虑一二的。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大腹便便的柯清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道:“有劳母妃费心，这些我都明白。”
说完就走了出去。
柯清瑶见两妾室低眉顺眼站在柯清华身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突然觉得无趣，干脆回去睡一觉。这么想着，站起身对着唐氏一礼，“母妃，媳妇先回去了。”
唐氏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当真是一个担忧儿媳妇身子的婆婆。
柯清瑶出了院子，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柯清华唤她的声音，微微皱眉，她发现柯清华似乎收敛了许多，以前她从蛛丝马迹之间推断出她重活了一次，可是如今也不见她动作，是不是她没有活到现在，不知道未来的走向？
就顿了几息，柯清华已经带着人追了上来，看了看柯清瑶的肚子，笑道:“二嫂的心可真大，这么大肚子还来请安，这要是一个不小心……”
“三弟妹慎言，这种话，我不喜欢听。”柯清瑶眼神冷了下来，面色肃然。
见柯清瑶生气了，柯清华颇不以为然，还上前一步，“我们俩什么关系，不过一句玩笑话，不至于。”
柯清瑶后退一步，“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
柯清华本来已经靠近了她，柯清瑶这么一退，她有些尴尬，干脆道歉，“好了，是我胡说，你原谅我这一回。”
“说吧。”柯清瑶站定。
柯清华有些茫然，“说什么？”
“你唤住我，没有事情要告诉我吗？”柯清瑶一脸的理所当然。
柯清华反应过来，“哦，我是想说，我们一起回，你说说你，整日呆在府中，又不能出门，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不如，我去陪你？”
语气里有些忐忑，还有些期待的意思。
“不必，我不觉得孤单。”柯清瑶一口回绝。
若是方便，她很乐意近距离观察柯清华，以期能找出她的不同之处，她也想要知道一些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可若是柯清华直接登堂入室，太危险，柯清瑶觉得不划算。
“唉，其实我一早就发现，瑶儿你看似对谁都亲近，其实最是冷情。”柯清华叹道。
“我们俩不说别的，首先是堂姐妹吧？”
柯清瑶慢悠悠走着，伊风和听雨一左一右护着，闻言点点头。
“我总不会害你的。”柯清华又道。
柯清瑶顿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柯清华，见她有些微的不自在了才开口道:“人心隔肚皮，那可不一定。”
柯清华愣了下，她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柯清瑶，一般人不都是表面上答应么，哪怕有些膈应也会放在心里，柯清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觉得太……
“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你不会害我，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柯清瑶继续慢悠悠走，眼看着前面就到了清院和煦院的岔路处，柯清瑶看向她后面两个低眉顺眼的新妇人，“还未恭喜三弟妹，新得了两位好姐妹。”
说完就走。徒留柯清华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她回身看向齐玥儿和华薇，本来她觉得这两人纳回来，就当是京城里的那两个丫鬟一样对待就成，不想看到她们不见就是，可是昨夜她才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以前丫鬟伺候祁煦，她虽有些不高兴，却不会不放心，昨夜她独自坐在正院，只觉得孤独，她想了大半夜，觉得自己想通了自己不高兴的地方，这两人的出身比恬侧妃高，但是身份却是一样的，她心底还是怕的。怕祁煦会因为她母亲尴尬的身份对这两人多有照顾。
“你们回去，好好歇着，晚上三公子回来了，可能会去看你们。”柯清华边走，边嘱咐道。
进了院子，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们的嫁妆……你们那里地方小，又怕伺候的人不仔细，不如都给我收着，日后你们需要的时候，我再把钥匙给你们。”
齐玥儿和华薇对视一眼，顺从的应了下来。
这些事情柯清瑶不知道，从那日后，她就不出门了，安心等着发动。产房早已备好，至于接生，婉拒了唐氏找来的嬷嬷后，祁奕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个，再有胡嬷嬷这一旁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就是乳母不好找，柯清瑶在芜城认识的人不多，也不敢找不信任的。
祁奕知道后，隔了两日就找来了两个乳母，柯清瑶特意说过，乳母的孩子不能太大，不能超过三个月。这两人的孩子都只有两个月左右，看两人衣衫虽旧却整洁干净，头发盘上去一丝不乱，柯清瑶看了还算满意，就留了下来。
就这么到了正月的最后一日，一大早柯清瑶突然就想吃鱼，祁奕最近不太去前院，如非必要，他是不离开柯清瑶的。
听了柯清瑶的话后，吩咐人马上去做。
伊风端进来一碗汤，柯清瑶喝了后，去院子里走了走，她最近每日都会走一会儿。今日是祁奕扶着，柯清瑶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笑道：“眼看着就暖和起来了。”
祁奕不答，柯清瑶也不需要他回答，又走了几步，才听到祁奕低声道:“今年你的生辰，我还没有给你过。”
语气里带着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