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清瑶不在意一笑，走了几步，突然道:“我……好像肚子疼。”
祁奕听了，面色不变，打横抱起她直接往准备好的产房去了，路上碰到过来唤柯清瑶去吃鱼的胡嬷嬷。
胡嬷嬷见状，面色慎重，“郡主这是……”
“吩咐人去唤产婆，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祁奕稳重道。
胡嬷嬷转身就走。
祁奕将柯清瑶轻轻放在床上，吻了吻她因为疼痛而苍白的唇，“瑶儿，别怕。”
声音竟然带上了微微的颤抖。
柯清瑶只觉得肚子一抽抽的疼，方才她还觉得祁奕真的稳重，遇到她生孩子也丝毫不乱。
此时看到祁奕眼神里祈求的目光，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疼了，心里微微发酸，认真道：“我会好好的。”
祁奕的眼眶突得红了，抱住柯清瑶的身子，用力搂了一下，“瑶儿，我只有你了。”
声音微微绝望。
不知怎的，柯清瑶觉得肚子好像真的不太疼了，回抱住他，“你别怕。”
祁奕突然觉得好笑，他便也笑了，“你生孩子，我不怕。”
“就是怕你疼。”祁奕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
柯清瑶有孕以后，脸上并没有孕妇该有的斑点什么的，皮肤还是一样滑腻白皙。
产婆和胡嬷嬷急匆匆的跑来，产婆住在清院的后罩房里，这么快过来也难为了她们。到了之后还气喘吁吁的，祁奕见了微微皱眉，“换了衣衫再来。”
换衣衫是祁奕和柯清瑶商量过后，早就定下来的，用特意做的简单的衣衫，不容易夹带东西进产房，柯清瑶也会少一些危险。
胡嬷嬷一拍头，她都急糊涂了，带着两个嬷嬷出门，打算去换衣，走到门口，就听到祁奕稳重低沉的声音，“胡嬷嬷，仔细些。”
胡嬷嬷听到这样的声音，回身对着祁奕一福，“奴婢明白了。”
方才她确实急躁了些，身为郡主的贴身嬷嬷，确实有些失职，且不够稳重。
见她们离开了，祁奕才将柯清瑶放在床上躺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柯清瑶又疼得眉心都皱了起来，祁奕见了，伸手去抚，“是不是很痛？”
柯清瑶痛得不行，分不清哪里痛，只觉得整个肚子都痛，见祁奕担忧的目光，她还想对他笑，却只能干干扯起嘴角，面容都有些扭曲了，额头上满是冷汗，实在是狼狈得很。
祁奕见了，伸手去擦她额上的汗，心里一抽抽的疼起来。胸口那里堵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他深深的呼吸几下才觉得好了些。手里的动作不停，一下一下的擦着她的额头。
伊风和听雨站在不远处，有点慌，这种情况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很快，嬷嬷换了衣衫回来，看了看祁奕，都不敢说话。还是胡嬷嬷上前福身，“世子，您在这里不方便？”
祁奕微微皱眉，“我不离开。”
语气不容反驳。
话音刚落，只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一看，就撞上了柯清瑶不赞同的目光，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出去可以，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柯清瑶觉得，祁奕一定是那时候看到李芝生孩子难产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也很怕，两辈子头一回生孩子。
尤其是柯清瑶亲眼看到李芝生孩子难产后，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且当时祁玹的选择实在让人寒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祁玹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比对跟他一起长大, 同床共枕还愿意给他生孩子的李芝还要看重。
愿意牺牲了李芝, 也要留下孩子, 就是不知他现在后不后悔？看他对孩子事无巨细，比秦氏生下的嫡子还要上心，估计他对李芝还是有些感情的, 或者说是愧疚, 这份感情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柯清瑶疼痛间，胡思乱想的, 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恍惚间对上祁奕黝黑的目光，顿时心里就静了下来, 这样的祁奕，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出去吧。”柯清瑶松开了祁奕的手，语气催促。
“瑶儿，我不在乎, 我想要留下来陪你。”祁奕真的不想走。
柯清瑶心里对他的这份感动, 却不能真的任由他留下来，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一会儿会更狼狈，这些她都不想让祁奕看到。
“你出去。”柯清瑶执意道。
祁奕无奈，他知道柯清瑶在某些地方很固执, 此时他不想和她争。
再次抱了一下她, 低下头用脸碰了碰柯清瑶不知是泪还是汗湿的脸, 站起身极快的走了出去。
他怕再慢一点，便舍不得了。对于后面传来的痛呼声，心里更疼了，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
祁奕走了，伊风和听雨都微微放松了些，胡嬷嬷赶紧带着两个嬷嬷上前。
唐氏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时，就看到祁奕面色不佳的从产房出来，忍不住便问道:“如何？”
祁奕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应了一声，“母妃放心，无事。”
“那就好。”唐氏庆幸道。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下来，偶尔传来柯清瑶的几声痛呼。
祁奕眉心皱起，待看到伊风出来时，忙问:“夫人怎么样？为何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伊风是出来给柯清瑶拿吃的，胡嬷嬷吩咐的，说是柯清瑶若是不吃，会没有力气生孩子。
“回世子的话，无事，郡主现在不太疼了，嬷嬷说让她吃一些东西……”说完，人已经急匆匆走远。
祁奕觉得，怎么会不疼呢？方才她明明痛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所以，看着伊风端着托盘回来后，他拦下她，道:“你们不要逼她，她……”
祁奕有点语无伦次，既不想柯清瑶受委屈，又想要她平安生下孩子。
“世子放心，胡嬷嬷在呢。”伊风也有点着急，胡嬷嬷让她拿吃的东西快些，要不然又开始痛，柯清瑶就没法吃了。
祁奕到底还是让了开来，“你们好好伺候。”
伊风有些奇异的看了一眼祁奕，方才她若是没感觉错，祁奕似乎有些沮丧的啊。
不过，向来淡定如常，面不改色的祁奕，应该不会有沮丧这种情绪才对。
祁奕重新走回桌边坐下，唐氏将方才祁奕的模样看在眼里，淡淡道:“生孩子而已，不会出事的。哪个女人不生？也没有几个真的难产。”
祁奕听了，没觉得安慰，心里突然就生起一股怒火，语气不甚好，“若是瑶儿就是那个例外怎么办？上一回辰儒院的李姨娘不就是难产？”
唐氏听了，也不生气，嘴角带着微微嘲讽，“你以为李氏真是难产？”
祁奕身子微僵。
他确实是被李芝那种母子只能存活一人的场面吓住了。
不过听唐氏这番话，他心底微微静了下来。
“是有人动手吗？”半晌后，祁奕轻声问。
辰儒院的事情他一般不甚上心。
“一般女子生产，都是百姓家中体弱的才容易，像我们这种府邸，生孩子的妇人都是家中精心养大的，平日里还有嬷嬷精心照顾，生孩子的产婆都好几个，大夫还随时在一旁等候，只要不是早产，怎么会出事？”唐氏冷笑道。
“若是真的出事，只要不是产妇身子实在不妥，一般是不会难产的。”
祁奕听了，心里平静下来，他倒有些好奇，问道:“为何要对李姨娘动手？”
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
唐氏手里端着一杯茶，看了一眼祁奕，摇摇头笑了，这个孩子，对于女子的心思，还有得学。
“李芝的父亲，如今在做什么？”唐氏询问。
祁奕有些了然，他还未来得及对李芝父亲下手，现在的他还是庆王府麾下比较得脸的大臣，而身为正妻的秦氏，她娘家早已没落，若是李芝还活着……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应声望去，柯清华和秦氏携着进来。
秦氏的腿已经拆掉了绷带，祁奕的眼神落在她腿上一息就收回了视线。
“二哥，二嫂如何？生了多久了，大夫怎么说？”柯清华一进来，对着唐氏一福后，赶紧问道。
“坐下等吧。”唐氏见祁奕没有回答柯清华的意思，才道。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屋子里一片昏暗，秦氏早已按捺不住，吩咐人点上了烛火。柯清华的面色渐渐焦急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道:“二哥，要不要让大夫进去看看？”
唐氏对于柯清华的焦急，微微挑眉，“胡嬷嬷在里面呢，她总不会害了瑶儿的。”
柯清华欲言又止半晌，到底坐了回去。
祁奕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
夜幕慢慢降临，屋子里偶尔传来柯清瑶痛苦的呼声，外室里一片安静。
突然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望去，发现是祁奕的随从，他的随从一般不进清院，此时进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唐氏叹口气，“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守着。”
祁奕站起身走到门外，却没有随着随从离开，只在院子里的大树下说了什么。
众人都没注意到，柯清华的眼神里闪过了然。
很快，祁奕回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屋子内柯清瑶的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大。
祁奕的眉心越皱越紧。
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众人应声望去，只见秦氏站了起来，见众人都望着她，她颇有些尴尬，却还是道:“我想先回了，潜儿夜里看不到我会哭，现在到了他该睡觉的时辰了，等我回去哄睡了他，再过来……”
唐氏面色如常，语气淡淡的，“去吧，这里也不用你，好好带孩子就行。”
秦氏对着唐氏一福，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秦氏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唐氏和柯清华，祁奕不看任何人，他手里拿着个茶杯仔细看着，似乎那上面的花纹值得研究一番，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根本就没聚焦，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只是抓着杯子的指尖泛白，显然很是用力。
唐氏左右看看，看向柯清华，“你也回吧，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瑶儿平安了，我派人来告诉你。”
柯清华却摇摇头，“媳妇和二嫂当初在京城里就感情很好，若是得不到她平安的消息，我大概是睡不着的。反正煦院还有两位姨娘照顾夫君……”
唐氏也只是随意劝了一句，柯清华能够守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唐氏都对此颇为满意。
对于祁雅，她就没那么满意了，从头到尾祁雅只是派人过来询问了几次，她根本就没露面。
渐渐地，柯清华开始打瞌睡，外面的天色蒙蒙亮了，祁奕已经坐不住，不停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秦氏她们生孩子也不要这么久，柯清瑶可是从下午就开始生了。
时间越长，祁奕越是担忧。
几次伊风进出，祁奕看到她就问，伊风一开始还说还早，后来就说快了。
距离伊风最后一次说快了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祁奕走到窗边，就听到后面内室里，伴随着柯清瑶一道痛苦的呼声，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啼哭声来得猝不及防，祁奕先是微愣，随即狂喜，突然一道阳光破云而出，洒在院子里的草木之上，就如一片雾蒙蒙的地方突然洒进一道光，那光似乎洒进了祁奕心里，暖洋洋的充满希望。
天亮了。
“生了。”伊风从屋子里奔出来，一眼看到从窗户边走回，准备进屋的祁奕，忙上前拦住，满脸笑容，语气轻快，“禀世子，郡主生了，母子平安。恭喜世子。”
祁奕随意点点头，见伊风不动，微微皱眉，同时绕过她打算进屋。
伊风再次拦住，“世子，郡主还未整理，现在不太方便。”
祁奕不想理会，再次绕过她打算进屋，胡嬷嬷适时抱出来一个襁褓，递给祁奕。
祁奕先是顺手接住，随即才反应过来接过了什么，低头一看，瞬间失望。
这么个红彤彤皱巴巴的猴子一样的孩子，就是他祁奕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娃还不知道他父亲看他第一眼之后, 就已经被嫌弃得不行。
此时他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祁奕虽失望，手里的动作却越发温柔几分。
唐氏按捺不住站起身走过来，低下头看了看，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孩子。”
祁奕:“……”大概男女的看待美的眼光不一样。
柯清华也走过来，凑近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里颇为奇异, 说不清是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祁奕看了看一边的大夫，大夫赶紧过来，接过孩子。
唐氏跟了过去。
祁奕看了一眼胡嬷嬷，进了屋子。
伊风这一回没有再拦，祁奕一进去，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空气里热得让人难受, 估计是方才怕柯清瑶着凉而烘出来的热气。
他微微皱起眉，走到床前，床上的柯清瑶眼睛闭着，头发微湿, 呼吸均匀。
祁奕的心里微酸, 又带着些喜悦。
直到此刻，祁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坐了下来，半晌后，他连人带被抱起, 出了房门。
唐氏一回头就看到祁奕抱着个人形被子，一想就明白了祁奕的意思，也不阻拦。
“孩子康健得很，放心。”唐氏笑道。
祁奕脚步微顿，点点头。抱着柯清瑶往正房去了。
伊风早已有眼色的前面去收拾屋子了。
柯清瑶醒来时，屋子里烛火闪烁，她微微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她已经是躺在正房的床上了，床前有一片阴影。
只见祁奕正弯腰看着面前的摇篮，嘴角的笑意柔和。
“叫爹知不知道？以后孝顺你娘知不知道？”
柯清瑶忍不住笑了。
她一动作，祁奕就回过身来，见了柯清瑶脸上的笑容先是狂喜，随即身子微僵，他方才……
半晌后，他没事人一般转过身，将柯清瑶扶起靠在床头，柔声问:“要不要喝水？”
虽是问句，却已经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凑到柯清瑶唇边。
柯清瑶想要伸手接，被他避过，干脆也不接了，就着祁奕的手喝水。
冷热刚好的水入喉，柯清瑶觉得舒适了些，动了下，除了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之外，身上也没有黏腻的感觉，笑道:“我睡了多久？”
祁奕已经站起身回去放了杯子，端了一碗汤过来，听了柯清瑶的问话，他沉默了下，“你睡了一天了。”
见他沉默，柯清瑶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微微有些扎手，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有些酸又有些甜，复杂得很。只道:“我不会有事，生孩子而已，哪个女人不生？”
祁奕放下手里的汤，抱住她，头靠近柯清瑶的脖颈，吻了吻，“你和她们不一样。”
柯清瑶忍不住失笑，“一样的。”
祁奕也不与她争，端起汤用勺子一下下吹着，待得凉了些，直接递给柯清瑶。
柯清瑶接过喝了。
“孩子呢？给我看看 。”祁奕放了碗回来，柯清瑶迫不及待问道。
她生完了孩子，听到胡嬷嬷给她道喜后，就耐不住困意睡着了。
祁奕抱起递了过来，柯清瑶接过，心里软成了一片，忍不住道:“好看。”
祁奕:“……”他果然和她们看待美的眼光不一样。
见祁奕不以为然，柯清瑶忍不住道:“当初辰儒院的孩子我可是看到过，差远了，那个才叫难看，后来长开了，还不是白白嫩嫩的。我们的孩子，肯定更好看。”